宋元衡和曹夫子两个人说的开心,哪里知道这些对于林慎来说,简直等同于天书。
原本昨晚上就折腾的没睡好,今天绷着劲在宋家呆了一早上,齐国公世子觉得比三天三夜急行军还累。
听着天书,一会儿就堕入了沉醉的梦乡。
……
曹夫子对于宋元衡自然赞不绝口。
一拿到宋元衡命人送来默写的卷子,曹夫子就忍不住大声地读了好几遍,击节赞叹,“真是字字珠玑。”
曹夫子恨不得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学生做的锦绣文章。
曹夫人端上的饭菜,他也吃不出来滋味,只是一个劲地夸宋元衡的文采。
搞得曹夫人和曹家的小姐少爷们都吃不下饭。
曹夫子还瞪眼训斥自家的小儿子,“你看你只比扬州小了几岁?人家现在已经写出这样的好文章,你再看看你,到现在还不会破题。”
小儿子就着未掉下的眼泪,吞下了一口饭。
曹夫子让宋元衡成为曹家儿女们最不喜欢的人。
又聪明、又好看、又会做文章,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曹夫子这两天等着宋元衡前来,等的心痒痒的,只要一有学生前来拜访,他必然会拿出宋元衡的卷子,夸了又夸,他的学生们自然也跟着他夸个不停。
于是曹家人天天都听到曹夫子和不同的人换着花样夸奖宋元衡。
真是听的头都疼了。
最烦的莫过于曹夫人,晚上睡觉还听见曹夫子在床上说梦话,“扬州写的真是好……”
简直是要把人给逼疯了,宋元衡再不来,不等曹夫子去捉宋元衡,曹夫人也要去捉了。
师徒两个人说的正热火朝天,就听见突然有笑声传来,曹夫子不悦地抬起头,看见自家的二女儿正捂着嘴,笑个不停。
曹夫子没有斥责,只是问:“怎么了?”
要是小儿子,曹夫子早就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了。
但二女儿素来文思敏捷,聪慧过人,曹夫子喜爱的很,平时重话都舍不得讲一句。
曹二小姐指了指齐国公世子,笑的肩膀微微抽动。
曹夫子看了宋元衡一眼,斥道:“一年小,二年大的,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曹二小姐收了笑,委屈地道:“宋师弟在这里,又不是外人,父亲干嘛这样训斥我。”
曹夫子心里藏着小心思,他实在是太喜欢宋元衡了。
这次会试,宋元衡的表现惊艳。
来年春闱殿试,宋元衡一定会脱颖而出,一鸣惊人。
到了那时,这个弟子的才华将会为世人所知。
曹二小姐和宋元衡的岁数相差不多,宋元衡又如此出色,家世也不错,若是能将女儿嫁给宋元衡该多好。
因此曹夫子恨不得让女儿在宋元衡面前处处彰显女子该有的温柔和品格。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等到宋元衡的才名远扬,只怕就轮不到自家女儿了。
所以他方才的斥责也是半真半假,果然宋元衡笑着替曹二小姐求情:“老师不必拘着小师妹,都不是外人。”
曹二小姐的年纪小,只要一有弟子入门,曹二小姐的排行就自动往下降,成为垫底的小师妹。
等到宋元衡来了,曹二小姐不乐意了。
以前曹夫子的学生都是快近而立之人,曹二小姐垫底也就算了。但宋元衡只比她大了两岁,她就要争一争做小师姐。
曹夫子懒得管他们两个之间的帐。
但曹二小姐坚持叫宋元衡师弟。
宋元衡坚持叫曹二小姐小师妹。
就是苦了后面来的林慎……
曹夫子哼了一声,算是领了宋元衡的情面,不说曹二小姐了,又问:“你好端端的,何故发笑。”
“我笑林师弟竟然坐着也能睡着。”
曹二小姐可怜兮兮地搓着衣带。
两个人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曹二小姐的性情和才华,却让宋元衡心生钦慕。
宋元衡看着曹二小姐那一双无措的柔夷,颇为怜惜,他体恤曹二小姐被父亲责骂的心情,便接过话来,道:“林师弟……”
话还没有说完,林慎顿时站了起来,问:“怎么?这就要吃饭了?”
曹二小姐又忍不住捂住嘴,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曹夫子:“……”
看着曹夫子那牛铃般的大眼,林慎也察觉到了不对,只好朝啼笑皆非的宋元衡身后缩了缩,低声问:“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什么有什么不妥?简直太不妥当了。
林慎躲在宋元衡身后,宋元衡挺身而出,对曹夫子道:“老师……”
曹夫子一挥袖子,道:“别说了,对他而言,我们说什么都不过是对牛弹琴。”
宋元衡:“……”
这话说得可真狠。
俊俏的带着黄金面具的牛,低着头,特别的可怜,躲在宋元衡的身后,一举一动都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
而宋元衡自然是那个被推出来对付恶婆婆的护妻小郎君。
曹夫子看到这个情景,不由得头就是一疼。
可偏偏爱女曹二小姐还要来添乱,道:“父亲对林师弟实在是太严苛了,林师弟虽然起步晚了些,但这些天的努力,已经是突飞猛进了。”
曹二小姐看向齐国公世子的一双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和好奇。
曹夫子在心里暗叹,这都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都不明白曹夫子的兴致怎么一下子就淡了下来,恰好这时,曹夫人命人过来唤他们:“夫人说酒菜已经准备好了,请大人和两位贵人一起享用。”
曹夫子白了林慎一眼,道:“可是饭菜来了。”
林慎:“……”
继续低垂着头,躲在宋元衡的身后。
宋元衡:“……”
真不知道老师为何对师弟如此不满,一有机会就朝嘲讽,要是果真不喜欢,又何必要收人家做弟子呢?
他不由得想要更加对林慎好,处处都十分体贴周到,和齐国公世子两人更加黏糊。
曹二小姐一脸同情地看着林慎。
曹夫子看了这个样子,更是心塞。
这都是什么事啊。
一顿饭,曹夫子吃的心事重重,也没有了起初的谈兴。宋元衡和林慎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知道老师心不在此,于是草草吃了饭,告辞而去。
曹夫人就埋怨,“你这是怎么回事,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宋公子来家里,怎么来了,你又没兴致理人。”
曹夫子叹了口气,不说话。
曹夫人原本只是随口叨叨两句,看这个样子,大奇道:“你还真有毛病了,究竟又在哪里胡思乱想什么?”
“妇道人家,不懂就别问了,问了你又帮不上忙,”曹夫子不耐烦地转过身,仰起头,看着屋顶发呆。
曹夫人气的够呛,也不理他。
反正这个糟老头子脾气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曹夫人气哼哼地让婆子来收拾盘碟,端去厨房,她也跟着去厨房看看,好准备晚膳。
女儿曹二小姐带着小儿子悄悄地走了过来,问母亲:“怎么父亲没有好好招待两位公子?”
曹夫人没好气地道:“谁知道你爹,一会儿一个念头,念叨宋扬州念的耳朵都快聋了,结果吃饭的时候一脸生无可恋,好在宋公子性情好。”
曹小郎嘟着嘴道:“我才不喜欢宋扬州呢,爹爹每次都拿他来说我,没事长得那么聪明做什么,可别做了伤仲永。”
曹二小姐用手指在曹小郎的头顶上敲了敲道:“你这是嫉妒,人家都已经长大了,还会做伤仲永吗?倒是你,自暴自弃,有可能会哦。”
曹小郎避开了姐姐的手指,嚷道:“自从遇见宋扬州,我就觉得自己笨了不少,你再敲我,更笨了怎么办?”
曹夫人好笑地看着两个孩子嬉闹,看曹小郎快要哭了,才道:“做姐姐的都快要嫁人了,还这么和弟弟调皮。”
“就是,都要嫁人了还这么皮。”
曹小郎有了娘撑腰,立即声音大了不少。
曹二小姐红着脸,转过话题,道:“娘,人家林世子的脾气也好的很那,你看爹爹,每次见了林世子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林世子何曾有过半点不高兴,依旧恭恭敬敬的。”
曹夫人笑着道:“林世子也并非常人,他怎么会和你爹爹一般见识。只是林世子身居高位,又是武将,性子开阔些。他又一心向学,自知不够格做你爹爹的弟子,因此你爹爹怎么说他,他也不会在意。”
“但宋扬州就不同了,他年纪轻轻,才华过人,按你爹说的,今年的考卷,他必是会元。这样的人才,很有可能会像他父亲一样三元及第。本是少年英才,却心态平和,一点都不持才傲物,也不将你爹爹的脾气放在心上。这样的气度,真是难得,”
曹夫人赞了又赞,叹道:“也不知道谁家的女儿能有这个好福气嫁给宋扬州。”
曹二小姐眼珠子一转,模仿着母亲的口气,怅惘地道:“林世子和宋扬州这样的儿郎,也不知道谁家的夫人能有这个好福气做他们的丈母娘。”
“哈哈哈哈……”曹夫人指着曹二小姐笑个不停。
而信步走过来的曹大人,皱着眉头,看着自家的掌上明珠,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