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想到了娶妻生子。
他在心里暗道:“上官成真是害人啊。”
屋内。
宋语冰却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对哥哥道:“我年纪还小,尚未及笄,哥哥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吗?”
“当然不急,”宋元衡道:“就算是养妹妹一辈子都可以的,哥哥也是担心不能给妹妹找一个好夫君。”
“那我就一辈子不嫁人。”
木真在心里道:“天哪。”
……
宋太太转了回来,又仔细盘问儿子在考场的事,
不想让宋太太难过,宋元衡捡着能说的说了,可宋太太想到儿子吃了这么多苦,还是又哭了一场。
“娘,不经一番风雪苦,怎得梅香扑鼻来?大哥受了这一场磋磨,熬了过去,以后必然是前程似锦。”
宋语冰捡着吉利话安慰。
宋元衡皱着眉头,道:“娘,考场上那么多人,都吃得了这苦,我怎么就吃不得了,虽然我知道娘心疼我,可我真的已经很幸运了。有很多考生,衣服铺盖淋湿了,也不会煮水,发的干粮都热不透,就那么冷着吃下肚,那才真是可怜呢。”
更可怜的是那些千里迢迢从外地赶入京城的考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却在考场上生了病,压根做不完卷子。
他有妹妹送的那些好东西庇护,相比之下,已经是考场上令人称羡的考生了。
就连考官都叹道:“此子有大气运。”
能中秀才一定有学问,能中举人一定有运气,殿试能中一甲,必然有气运。
宋元衡不仅俊秀,还有一种平稳内敛气质,如同郁郁葱葱的松柏,挺拔而又坚韧。再加上文采斐然,下笔时胸有丘壑,考官们就像看见了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可以预料得到,在璀璨的星河之中,必然有着这个年轻人的星位。
宋元衡一方面觉得自个很幸运,一方面又深深地为那些不能实现抱负的读书人感到难过。
这个年轻人,心思纯净,胸怀悲悯。假以时日,在朝堂上历练之后,必然会成为心怀天下,心怀百姓的中流砥柱之才。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每一个读过圣贤书的读书人的心中,都有这样的志向和情怀。
宋太太收了眼泪,感叹道:“你可真像你父亲。”
不仅仅是长得相像,就连心思都那么的像。
宋语冰没有作声。
人和人是天然不同的,每个人有着自己的宿命,大哥有他的志向和抱负,而她就只想维护家人。
让家人幸福安康,这就是她的抱负。
宋太太的心里五味杂陈,想起了在扬州任上积劳成疾的宋淮安,难以释怀。
“娘,我有些累了,大哥只怕也累了,我们回去歇着吧。”
宋语冰知机地提了出来。
“好,”宋太太摸了摸女儿的发顶,软软的如同上好的绸缎,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豆蔻年华的女儿已经知道如何体谅母亲,而已经长大了的儿子,却意气风发地向外看着整个世界,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翅飞翔。
她一心期望着宋元衡长大,承担起振兴宋家的重任,但母爱却又让她忍不住心疼儿子,想要护着他,不让他承受半点风雨。
孩子们都长大了。
宋太太被宋语冰扶着慢慢走了回去。
坐在镜前,她仔细端详着铜镜里自己的面容。岁月如梭,当初她远远看见宋淮安时,怦然心动,像是就在昨天。一路上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和事,她已经不是个什么事情都不明白的小姑娘。
“我是不是老了?”
关妈妈笑着道:“太太不老,太太比侯夫人瞧着还年轻呢。”
宋太太抿嘴笑,“你以为这铜镜不磨,我就不知道自己眼角的皱纹深了吗?”
“小姐还是那么美。”
关妈妈总是明白宋太太喜欢听什么。
“你这老货。”
两个人对着笑了起来。
宋语冰回到自个的屋子里,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芍药,芍药红着脸道:“小姐,木大人来访,等您许久了。”
身为小姐身边的丫鬟,却不得不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芍药觉得十分为难。
可谁让她是木真安排来的。
宋语冰并没有说些什么,但芍药却知道,宋语冰不会像信任白蕊那样信任她。
芍药的心中涌上一阵黯然。
“你怎么才回来?”木真从床帐后面转了出来,薄薄的嘴唇紧抿,似乎有些不高兴。
宋语冰觉得这人真是奇怪。
主人不在,他就这么大咧咧地呆着,自己还没有说什么,他到先兴师问罪起来。
简直是欺人太甚。
“你等我做什么?”
宋语冰的语气不善。
木真更加不高兴了。
他这些天,都忍着没有来找宋语冰,实在忍不住想来找她了,就躲在树上看。
谁知道,她见到他却一点没有高兴的样子。
再想想宋语冰说的那些话,木真有些丧气,耷拉着肩膀,无力地道:“没什么,方才还有些事的,突然没有了。”
木真甩甩袖子,从窗户处飘了出去,瞬间不见。
“哎……”
宋语冰只来得及喊了这么一声,人就不见了。
只有窗户在微微地晃动。
“这人……”宋语冰看看一旁低着头的芍药,气的要命,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气的哼了一声,跺了跺脚,坐在榻旁生闷气。
芍药:“……”
谁知道主子是怎么回事啊。
这些天,她当然知道主子就在附近,但是主子就只是看,不来找宋小姐。
芍药明白主子这是动了心思。
终于,主子从那棵树上下来了,走入了小姐的闺房,芍药没想到,还没有说上几句话,主子竟然就被气走了。
气走了……
芍药的内心十分复杂,复杂的说不出话来。
那个女孩子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都会生气和不解吧。
只是,做出来这样事情的人是主子,芍药断断不会说,也不敢说,主子实在是太小气了,太较真了。
让她非常非常非常震惊的是,主子竟然变得会生气了……
还会被气走……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主子冷清冷面,少言寡语,这是共识。他们都知道主子的经历非同常人,因此才有了这样的性格。
当看到主子和宋小姐有说有笑,芍药才知道主子原来也是可以这样的。
现在看到主子竟然会把自己气走……
芍药想,这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子吗?
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小姐的身上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主子从一尊神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芍药也搞不清楚了。
她只明白一件事情,主子是真的对宋语冰上心了,兴许,宋小姐就是未来的女主子。
宋语冰哪里知道芍药的脑袋里面有这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她气道:“平时没事他就在跟前晃,有事他倒跑了,真是气人。”
气死人了。
宋语冰气了一会儿,翻出绣圈,拿起绣花针,飞针走线地刺了起来,像是以此泄愤。
芍药在一旁看的肉疼。
宋语冰戳了好半天,把气发泄出去,这才道:“芍药,你给木真传个消息。”
“什么?”芍药立即高兴起来。
是不是小姐想通了,要哄一哄主子。
宋语冰道:“你让他把秀春坊寄卖的钱给我。”
芍药:“……哦……”
芍药迟疑地不想去,宋语冰问:“怎么了?”
芍药的眼珠子转了转,道:“小姐不如亲手写封信,我传出去如何?”
宋语冰想了想,道:“也好。”
芍药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也的确不易。
宋语冰道:“研墨。”
芍药立即跑过来,学着白蕊的样子,打开砚台,慢慢地磨了起来,她笑着道:“小姐这墨可真是好闻。”
宋语冰笑了笑。
芍药又道:“奴婢喜欢看小姐写字,写的很好看。”
宋语冰随口道:“你会写字吗?”
芍药点头。
“只是会写些常用的字罢了,平时不怎么写,字写的不好看。”
“木真写的好看吗?”
芍药:“……”
这怎么说呢?
他们都不是读书人,主子的字自然是比不过宋语冰的。
“奴婢不好评价。”
芍药说完这句话,就低下了头。
宋语冰想了想,原本打算写楷书的,现在换成了梅花小篆。
一个个小字,姿态各异,舒展通达,但是就是个个都看不懂。
芍药:“……”
有些后悔让小姐写信了怎么办?
宋语冰写好了催款信,道:“你把这个送去。”
……
齐国公世子今天不想读书,一本都不想读,不,一页都不想读。
板斧就觉得奇怪了。
论起坚持这样的事情,没有人能比的过他家世子。
前几天,世子还按部就班地读书,读的累了,就消失一会,回来再读。
当然世子去了哪里,板斧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敢知道。
今天,世子对这些书格外的厌弃,好像摆在眼跟前都碍事。
板斧小心翼翼地问:“世子,要磨墨吗?”
“不,”世子摇了摇头。
板斧松了口气。
一只鸽子飞了过来,在世子的头顶盘旋,世子见了,眼睛立即一亮,取下竹筒看了起来,然而……
世子黑着脸道:“这写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