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斧凑过去看。
一张纸条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但是板斧一个都不认识,这些字长得实在是太怪异了。
怪模怪样不说,有的还带着小小的尾巴,就像是春天池塘里的小蝌蚪。
这是什么啊?
板斧在心里腹诽,这是谁给世子传消息呢,写的跟鬼画符一样,虽然画的很好看,但是人怎么能看的懂啊。
世子皱着眉头,将这字翻来覆去地看,最后道:“板斧,磨墨。”
板斧连忙拿开砚台上的盖子,卷起袖子,打算好好磨墨,让世子写封信去教训那个胡写八写的家伙。
世子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卷起来,塞入竹筒。
鸽子飞了又来。
世子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看了后,皱着眉头,又是咬牙又是笑。
板斧:“……”
这个场景真是太诡异了。
世子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表情,简直是活久了什么怪事都能发生呀。
板斧低着头,不敢看,但又忍不住要看。
世子……这是……怎么了?
世子想了一想,道:“这字原来叫做小篆。”
小传?
板斧想,这字实在是有些怪异。
世子又道:“想不到她竟然还会写这么好看的字。”
板斧竖起了耳朵听。
那个他是谁?
竟然让世子变得这么古怪。
世子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最后下定了决心道:“板斧,磨墨。”
板斧:“……”
方才他磨了那么多的墨,世子才写了几个字,还没有写完好吧。
怎么又要磨呀。
但是世子现在这么古怪,还是不要违抗好了。
板斧打开了砚台的盖子加了点水,慢慢地研磨了起来。
世子铺开一张宣纸,开始对着那张纸条,临了起来。
板斧不得不说,世子的字写的真是很难看。
如果说那个人的字,虽然怪异但还是带着一种美感。
而世子的字就只剩下怪异了。
这种怪异还带着一种笨拙的丑。
板斧心里觉得奇怪,曹夫子说字是读书人的门面,字如其人,但是他家世子长得玉树临风,俊美无边,为什么写出来的字却这么……这么……差强人意呢?
板斧一直陪着世子练字,脚都站麻了,手也磨得都要转筋了。
世子总算是写出了略微满意的字。
等到字干了,世子拿出小刀,将纸裁成小块,让板斧拿了两张,道:“去,问问二公子,这是什么字。”
板斧:“……”
世子真是狡猾呀。
自己不认得,还不愿意承认,到让他拿去让二公子认。
板斧想想也就理解了,人要脸树要皮。
二公子处处都以世子为表率,世子只怕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认识这个字。
这也是被迫的。
板斧为世子找好了理由。
林松正恹恹地躺在床上,这次他突然决定参加秋闱考试,准备的十分匆忙不说,还在考场受了大罪。
虽然,大哥给了他一些药丸能够防病。
但林松还是吃了这辈子从未吃过的苦头。
凄风苦雨,风餐露宿。
与之相比,国公府内死水般的日子都充满了幸福的滋味。
而更加令人沮丧的是,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林松还不知道自个能不能中榜呢。
越想越觉得人生真是无趣极了。
板斧就上门了,手里拿着两张被裁成小块的纸,气势十足地道:“二公子,大公子让我拿这个来考考你。”
“什么?”
林松皱起了眉毛。
“我才从考场出来,听不得考字。”
板斧想了想又道:“大公子说你不一定认识他写的这个字。”
“笑话,”林松翻起身,坐了起来,道:“大哥认识的字我难道还不认识?”
若说是武艺,他绝对比不上大哥。
但若是论起才学,林松自信还是比大哥强些,毕竟,他身上还有个秀才的功名。
板斧抿着嘴,严肃地将手中的纸递了过去,林松一看,惊讶地道:“哎呀妈呀,大哥都开始写小篆了。”
这也太神速了吧。
林松对林慎肃然起敬。
他只是去了个考场的功夫,林慎竟然已经练起了小篆,虽然这字写的歪七扭八的不好看,但毕竟这是小篆啊。
林松道:“这有什么不认识的,这不是钱,这个不是送吗?”
板斧在心里默默地记下,点头道:“二公子不错,我这就回去禀报世子。”
林松:“……”
他原本还打算歇歇再从头准备参加下一次的科举,现在却有些坐不住了。
林松爬下榻,从书箱里默默翻出了书来看。
陈氏端了碗鸡汤给儿子送来,就看见刚才还恹恹不想动弹的儿子,竟然坐在了书桌旁读书,不禁有些心疼。
“松儿,你刚从考场回来,还是歇歇的好。”
林松头也不抬地道:“娘,我刚才突然想明白了,万一儿子这次不幸中了榜,还要参加殿试的呀,儿子一定要好好准备。”
陈氏叹口气。
老林家哪里有什么读书种子,林松的父亲从小体弱多病,因此就没有学武,读书也没有读出什么名堂。
儿子的天资瞧上去也没有比他父亲好多少。
而且还不怎么爱读书。
只是陈氏有个私心在,想着儿子年纪小,不忍心让他受苦,又害怕被老齐国公丢到战场上去,没命回来。于是就逼着儿子选了读书这条路。
她只有林松一个儿子,若是林松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就不用再活下去了。
因此,陈氏将林松看的比眼珠子还宝贵。
读不读书,实际上陈氏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想拘着林松,不让他变成了纨绔子弟。
虽然是齐国公府的公子哥,可要是分了家,林松也得不了多少东西,不能让他养成大手大脚胡乱花费的习惯。
陈氏就是这么慢慢地将林松养成了这个样子。
“儿子,殿试固然重要,但也得补身子,你在考场里面吃了不少苦,要是身体垮了,又怎么读书呢?”
林松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本,接过母亲手中的鸡汤,一饮而尽,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次大哥给了我好些药丸,让我吃,我吃了身体好着呢,连伤风感冒都没有。”
“您可不知道,这次考场上,有许多人都病了,还有些人压根没有办法坚持考完。”
陈氏问:“我听说广宁侯府的表少爷也参加了秋闱?”
林松点点头,两眼放光道:“衡表弟很是厉害,连主考官都说他有大气运,只怕这次要中了会元。”
陈氏撇嘴,没做声。
家底薄,中了会元又有什么用?
就是中了状元,也得从芝麻大的小官开始熬起。
每三年就出一个状元,最后这些状元也还不是寂寂无闻。
但陈氏向来不直接打击林松,笑着点头道:“要是中了会元就好。”
林松叹口气道:“要是儿子中不了榜,儿子更好好好努力读书,大哥自读书以来,就手不释卷,现在都开始练习小篆了,以后大哥文武双全,我还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多丢人那。”
陈氏也吃了一惊,“大公子竟然如此神速?”
看来聪慧的人在哪里都聪慧。
只怕齐国公的那两个庶子知道这个消息,觉都睡不着了。
林松点头:“大哥为了娶妻,可真是努力的很。”
“你大哥究竟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陈氏悄声问,“齐国公夫人那天还给我抱怨,说你大哥在太后的寿宴上,趁着太后娘娘高兴,要了自个选妻的恩典,也不知道你大哥能看上谁家的姑娘。”
林松摇摇头,“我又不知。”
陈氏一撇嘴,“你们两个不是感情深厚吗?连这个都不知道。”
林松道:“我两的感情和你们女人不同。”
陈氏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还没成婚呢,还是个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娘,我不要成婚,等我考中进士再谈婚事。”
林松想等到宋语冰成亲了之后再成婚。
他并不敢期望能娶宋语冰为妻,但是他想默默地守候宋语冰,等她成亲之后,他再娶妻。
这个想法母亲一定不会认同。
于是林松就想借着科举之事提出想法。
“这怎么能行?”
陈氏激动地大声反对。
“我看你就是跟着大公子有样学样,他不灭匈奴不成亲,你就不考中进士不成亲,那要娘等到什么时候去?”
儿子考中进士的可能性,在陈氏看来,比大公子灭了匈奴还没有可能。
林松:“……”
连他娘对他都没有信心……
做人真是失败。
……
板斧顺利地完成了任务,齐国公世子皱着眉头看着剩下的字,又拿了四张,递给板斧。
板斧:“……”
难道又要让二公子认?
齐国公世子道:“拿去问二小姐。”
板斧:“……”
世子就是狡猾,不,是英明。
林如意正在屋子里画画。
前几天下过一场大雨,池塘里面的荷叶都衰败了下来,被雨打的七零八落。
若是常人必然当心生伤怀。
然而,林如意就喜欢这种景色。
因为合了李商隐的一句诗:“留得残荷听雨声。”
林如意用得是大写意,沾了水墨,慢悠悠地渲染。
正画的高兴,丫鬟走了进来,禀报:“世子爷派板斧过来,说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