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蕴嬛猛地睁大双眼，现在听到的事实与方才老妇人告诉自己的故事简直截然相反。一个是算得上圆满的爱情故事，现在被老妇人来说却像是一个悲剧的故事，她不难听出老妇人话语中的哀戚。
“我女儿她喜欢的也不是什么邻家小子，是从外来的一个书生，那书生的确有些本事。”老妇人顿了顿，像是在思索当年，“当年他受了伤被山贼打劫落难到这儿来，我女儿接待了她，是我治好了他的腿，好叫他不必一辈子瘸着。”
薛蕴嬛的目光平静而柔和，叫老妇人又力气继续往下说。老妇人若不是遇见薛蕴嬛了，她怕是会将自己的故事带进土里，但是为了让薛蕴嬛放心养伤，相信自己不是一个坏人，热情其实也是事发有因的，便往下说了。
老妇人回忆起了当初，也是无比的心酸，眼看着就要落泪了，“我女儿与那书生暗生情愫，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老伴儿去的早，我怎么能舍得让她远嫁？”
她抬起那皱巴巴的手擦掉了眼角的泪，说道，“后来那书生为了去山上采一多好讨我女儿欢喜，不小心在山上叫那毒蛇咬了，我当时生怕女儿离开我，故而没有用心去治那书生。”
薛蕴嬛似乎已经看到了结果，因为只有那样的结果才能教老妇人如今随便地就敢捡起倒在医馆前的人。
看来之前老妇人所说的一切故事，都不过是老妇人美好的念想，而这个残忍事实才是最真的。
“后来由于我吝惜用那些药物，那书生也不知自还感激我，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了。女儿起初也不知道，后来无意中女儿发现了是我力有不逮导致那书生的死，便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了。”老妇人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她两只手按在膝盖上忍不住的颤抖着，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如果当初老婆子我不见死不救，是不是我女儿现在还好好的，那书生也会高中，他们会生活的很好、很好。”
薛蕴嬛无言，从话语中能窥见当初老妇人的自私，的确如老妇人所说的，如果当年不是老妇人一念之差，见死不救或许那二人现在还能活下来。
老妇人在她的眼里果不其然也看到了谴责，只是叹息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一直深居在山腰远离镇子，不与旁人接触，叫我享这孤独至死，再不行医，除非有人只找上门来，否则我不会出手，治人会让我想起这事儿，这也算是对我的一种惩罚。”
她的话说完，薛蕴嬛似乎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因。
哪怕老妇人如今的这种赎罪其实也最无力的，可是看着老妇人如今这般凄惨的模样，她无从开口。因为在薛蕴嬛的认知里，老妇人这样的行为并不是一种赎罪，这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而已，为了因自己而死的女儿，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不会害你，既然让我碰上了你，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老妇人诚恳地说，为了让薛蕴嬛相信她不惜揭开自己的伤疤。
薛蕴嬛知道老妇人的所言非虚，否则也不会这样情绪激动。
“姑娘。”
薛蕴嬛的闻言抬起眼看向老妇人，老妇人伸出手试探性地往前碰，她并没有太多的抵触，让老妇人那粗糙皱巴巴的手摸到自己的脸上。
“你、你怎么会戴着这东西？”老妇人大惊道，她微微蹙眉，“这东西你得快些拿下来，否则这皮会腐蚀你原来的脸。”
薛蕴嬛没成想这老妇人还知道那么多，只需一摸就知道其中玄机了。
老妇人的眉眼异常的柔和，仿若又看到了自己另外一个女儿似的，“别意外，好歹我也算是半个医者，虽多年不行医，但这些年来独居期间一直在研习医书，对这些邪门歪道的阴损招数也多少有了解。”
薛蕴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不是说她忘恩负义，而是这老妇人的故事实在太过恐怖了。为了一己私心，生生的害死了一个人，逼死了另外一个人，这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她突然就明白了段晏的改变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应该要适应在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是不是我吓到你了？”老妇人似是察觉了薛蕴嬛的犹豫，问道。
虽然这是正常的，对于一个陌生人如此热情，你有些防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老妇人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受伤。
薛蕴嬛终究还是不舍得让老妇人太过伤心，用双手比划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这抬手放下的动作都十分的费力，只是比划了几下的功夫额头就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脑子也不是清楚，只是凭借本能想要告诉老妇人她没有恶意的。虽然老妇人过去是做错了的事儿，但是薛蕴嬛觉得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不代表日后都是错的。
希望老妇人是真正的认清了，这可是用了活生生的人命作代价的。
老妇人看着薛蕴嬛那吃力的样子，还是努力比划着想要解释自己的本意，她看着不住地点头，其实她也知道薛蕴嬛没有恶意。老妇人连忙按住她那上下比划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上。
“不要乱动了，我方才检查了身子的时候，我发现你身后的伤口又发炎感染，你别乱动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还不知道吗？”
老妇人安抚她的话语与薛贤有几分相似，不由得让薛蕴嬛想起了消失的薛贤。薛蕴嬛的眼神黯淡了几分，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去顾虑别人，连自己是谁都无法证明，脸上带了这个人皮面具，哪怕死在哪儿都会被人当做是别人。
她突然好无助又绝望，比起第一次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更要绝望无助。
来到这个世界起码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是薛蕴嬛，身边还有相关的的人，得以面见太子不过是通报的事情罢了。
而现在她顶着一张不知道是谁的脸，也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声音也哑了，连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想到回到当初了。
“姑娘，切不要胡思乱想，先在这儿养好了身子才行，要是你的身子养不好，你想干什么都是白说的。”老妇人看着她渐渐溢满了水光的眼睛，连忙开口安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