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竹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时有片刻的迟疑,转瞬又恢复如常,抱着婴儿上前,摸了摸施韵舟的外衣的布料,皱着眉又说道:“再脱!”
施韵舟俊眉抽搐了下,没有多问,还是听话地脱下了外衣,只剩单薄的中衣内衫。
柳玉竹看了眼施韵舟的内衫,眼里闪过一丝满意,接着道:“继续脱。”
“啊?还脱啊?”施韵舟便是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了,俊脸上浮起两抹浅红,有些迟疑。
“嗤……”柳玉竹嘲讽地勾了勾唇,解释道,“这小东西皮肤娇嫩,除了用作内衫的布料,用其他的布包裹都会伤到他……这里就咱们三个,你是要我对逝者不重,还是要我一个女子脱?”
施韵舟叫柳玉竹三两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嘴角抽搐了下,只好老老实实地脱下了内衫,露出精壮的上身。
柳玉竹接过施韵舟尚带体温的内衫,垂下眼眸,细心地将孩子包裹起来。心道,一年不见,白斩鸡似的少年,倒真有长大了些,瞧这身材都能见人了。
小不点窝在柳玉竹的怀里睡得香甜,对周边的一切没有一点知觉。柳玉竹将孩子包好了以后,看了眼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的妇人。
稍微思索了下,将手中软绵绵的孩子塞到了施韵舟的怀里,说:“抱好!”
施韵舟怀里忽然多了一个软绵绵的娃娃,有些魁梧的身躯瞬间僵硬,连呼吸声都放缓了:“你干嘛?”
柳玉竹瞥了他一眼,见施韵舟保持着一个姿势,把婴儿抱得挺稳,便懒得再理他。转过头,开始为已经没了气息的妇人整理衣冠。
施韵舟见柳玉竹这些动作,不敢打扰,只得僵着身子,老老实实地抱着怀里的孩子,小东西呼吸稍重一点都要把他吓得半死。
柳玉竹早在到达大漠前就给自己做了伪装。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都叫她用特殊的药粉弄成了营养不良的黄色,一张俏脸上也点上了麻子做伪装。是以施韵舟到这会儿都还没认出柳玉竹。
柳玉竹耐心将孕妇血淋淋的腹部缝合,又将她的衣衫整理好,还替她将身上的血污擦拭了个干净。这才从施韵舟怀里抱走了孩子,让施韵舟给妇人挖了个坟。
柳玉竹心知施韵舟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但一年时间过去,她也不清楚施韵舟与这对母子是什么关系,只能试探地问道:“这位妇人是你朋友吗?”
施韵舟卖力地挖着坑,回答道:“这位夫人是我路上遇到的,我碰到她时,她所在的商队正被马匪追劫……”
柳玉竹低头看了睡得香甜的婴儿一眼,心道,这二傻子果然如当初一般中二。见不得一点的不平……
两人齐心协力将那位没了气息的孕妇安葬好后,又回到了破庙的篝火旁。
施韵舟这才后知后觉地跟柳玉竹道了个歉,柳玉竹摇了摇头,满不在意地回答道:“无碍,只是公子想要如何安顿这个孩子?我们连这位夫人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施韵舟无奈地抓了抓脑袋,思索了片刻后,才告诉柳玉竹。当时这母子二人所在的商队没有一人幸免,如今连那位夫人也香消玉殒。
“我一三大五粗的汉子,总不好收养这小不点吧!”施韵舟挠了挠头,有些苦恼道。
柳玉竹看着怀里睡得香甜,面上还皱巴巴的孩子,虽有些苦恼,内心却忍不住一片柔软。也许刚出生的孩子长得都是一个模样吧?柳玉竹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像极了当初的澈儿,难道……上天垂怜,将澈儿以这种方式送回了自己身边?
施韵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古怪的女人。心道:这女人还真是奇怪,对着一个丑萌丑萌的奶娃娃,都能露出那样古怪的表情。
却不知柳玉竹已经对怀里的小不点起了收养的心思。看着小东西香甜的小脸,柳玉竹没忍住,落下了眼泪。
“诶,你别哭啊!”施韵舟见这古怪的女人竟然哭了,手忙脚乱地安慰,“我知道你没有把孩子的母亲救回来难过,但好歹咱们将这孩子救回来了呀……”
柳玉竹白了施韵舟一眼,懒得跟他解释,倒是让施韵舟觉得这人更古怪了。
大漠风沙大,昼夜温差也大。
新生儿抵抗力不好,柳玉竹与施韵舟轮流抱着孩子,用身躯给小东西抵挡着破庙中漏进来的寒风。施韵舟从一开始的拘束,慢慢地也学会了抱孩子的心得,后半夜开始倒是抱得有模有样的。
施韵舟无聊地抱着奶娃娃,见柳玉竹跟锯嘴葫芦一样,忍不住没话找话道:“诶,你说,咱们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怎么样?总不能一直管他叫奶娃娃吧?”
柳玉竹白了施韵舟一眼,转过身继续靠着柱子闭目养神。
“叫小白?要不小黑?要不叫希望?”
“算了算了,还是叫丑儿吧,你看他皱巴巴地,长得这么丑。我妈说小孩子起贱命好养活……”
“你真是够了!”施韵舟一直巴拉巴拉地说个没玩,柳玉竹想要趁这会休息一会儿也不行了,打断道,“你试试看在水里泡两三个月,你也会丑,说不定还没人家好看呢!丑儿,你才丑儿呢!”
施韵舟被柳玉竹忽然气势汹汹的一通教育,训懵了,抱着孩子弱弱道:“那不然要叫什么啊?”
柳玉竹思索了下,开口道:“叫澈儿吧!”
就当是上天怜惜,同样也给了澈儿一个重来的机会吧!
施韵舟想了想点了点头,说:“澈儿倒是挺好听的,只是他姓什么?”
柳玉竹无奈,心道这人怎么话这么多呢,再对上施韵舟那双充满希望的桃花眼,柳玉竹瞬间了然施韵舟所想,故意恶趣味道:“他既是我亲手接生的,那便随我姓吧,‘柳澈’多好听呀!杨柳依依,湖水清澈……”
见施韵舟一脸吃了苍蝇似的表情,柳玉竹更觉得这个名字好。
“哇哇……”
就在柳玉竹和施韵舟因为起名的事情,墨迹的时候。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睡着的澈儿忽然扯开嗓子,放声大哭起来。
“诶,他,他好像……尿了。”施韵舟感受到自己,托着小不点的手掌一片温热,面色复杂不已地开口道。
“是吗?”柳玉竹见施韵舟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没忍住笑,但还是体贴地接过了孩子。
嗯,澈儿确实尿了,而且还拉了。
柳玉竹淡定地把孩子身上的包裹打开,取出早就垫在婴儿身下的尿布。
施韵舟捏着鼻子,震惊地看着,柳玉竹有条不紊地处理小东西的尿布,一瞬间觉得柳玉竹的形象高大又神秘,还充满了光辉。
柳玉竹给澈儿换好了尿布,又抱着软软的小东西哄了半天,可小东西还是啼哭不止。施韵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痛苦,唐僧的紧箍咒大概便是如此了吧。
这会儿便是柳玉竹也有些为难,哄了小不点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可能是饿了。”
施韵舟瞬间瞪大了双眼,惊讶道:“那怎么办?这会儿那里去给他生奶喝?”
婴儿是吃奶的,这点常识施韵舟还是有的,可现在这破庙里就他跟柳玉竹……
柳玉竹枯黄的面上升起两道红霞,耳尖也不自然地泛起了红,见施韵舟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胸前,恼怒道:“把你的狗眼给我挪开!”
“咳咳……”施韵舟也知道自己这样确实无力,红着脸将脸转开,无奈道,“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现在上哪里去给他弄吃的?要不我这里还有点干粮,它能吃吗?”
柳玉竹思索了片刻,接过施韵舟递过来的馍馍,将啼哭不止的小东西塞进施韵舟怀里,说:“我再烧点水,把这东西磨碎了弄点糊糊,看看他吃不吃吧。”
施韵舟见状只能无奈地接过了小东西,手忙脚乱地学着柳玉竹的样子,抱起来左右晃,嘴里还念着:“哦,澈儿乖不哭不哭……”
后面直接变成了“祖宗乖,不哭不哭……”
柳玉竹哭笑不得地看着施韵舟难得铁汉柔情的一面,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温馨。
糊糊很快就熬好了,索性这婴儿可能饿狠了,倒也不挑食,老老实实地吃完了东西,赖在施韵舟的怀里又沉沉睡去。施韵舟与柳玉竹相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各自靠着柱子沉沉睡去。
次日。
因为带了个奶娃娃,施韵舟没办法再像来时那般,带着柳玉竹用轻功离开。两人只好一脚深一脚浅地抱着奶娃娃,一起走着回去集市。
关键,时不时这奶娃娃还会惊天动地在路上扯着嗓子哭嚎。最有趣地是,明明两人都是轮流抱着孩子,可偏偏这孩子专挑施韵舟抱他的时候,不是拉了就是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