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长,施韵舟从一开始的如临大敌,歇斯底里到后面地默默接受,认命了一般,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了。
两人一娃,磕磕绊绊终于回到集市上后。施韵舟立刻听柳玉竹的安排,到处去找羊奶,另外还给小东西买了不少的小衣衫与用品。
柳玉竹看着施韵舟口嫌体直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是没有提出过,要帮孩子就近找一户人家托付了,施韵舟开始时还是表示赞同的,可在集市上呆了一段时间后,便变成了反对。
柳玉竹看着他一脸正直嫌弃地拒绝:“大漠风沙太大,你看澈儿这白嫩的小脸蛋儿,是能在这种地方吃苦的人吗?不行,我得给他带到再合适点的地方,再交给别人!”
莫名地竟觉得施韵舟的话有些道理。柳玉竹虽知这样麻烦,但还是赞同施韵舟的话的,便也不再说什么。这两日,柳澈原本皱巴巴的脸已经渐渐长开,白嫩嫩的,叫人越看越欢喜。
施韵舟这会儿也不用柳玉竹硬塞了,整日整日抱着小东西不肯撒手。
柳玉竹本想与施韵舟道别的,但施韵舟表示孩子还小,离开了柳玉竹没办法活下去。柳玉竹虽然无奈,但想想施韵舟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好答应了施韵舟帮孩子找到合适托付的人家后就离去。
于是两人一娃便向着更繁华些的城池出发。
小孩子本就受不了苦,又还是吃奶的年纪。两人无奈,只好买了一辆马车,又买了一只产奶的羊羔,缓慢地前进着。
许是因为互不认识,施韵舟毫不顾忌自己在柳玉竹面前的形象,连换尿布与给羊羔挤奶都学会了,全然没有了当初京城里那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
好几次柳玉竹看着他哄孩子的样子,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揭穿自己的身份,看施韵舟的糗样,最后还是作罢。
而柳玉竹在施韵舟眼中的形象,也在这段时间里慢慢变得高大,充满了神秘的光辉。
这个性格古怪得难以琢磨的女人,受得了大漠的风沙苦寒,也能忍受得了众人的非议目光,(施韵舟与柳玉竹,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奶娃娃颠沛流离。常被人指指点点,猜测两人是私奔出逃。)更有济世救人的菩萨心肠。
渐渐地,施韵舟看柳玉竹的眼光都变得柔和了许多,用他的心声来说。这位柳姑娘,是一个除了外貌,浑身都是闪光点的姑娘。
两人这么一路走走停停地,一边救人一边前进,不知不觉竟过去了三四个月。柳玉竹怀疑药娘子,是不是都忘了自己这个徒弟了?
好在这一路辛苦,还有柳澈这个开心果给两人的生活做调剂。
马车缓缓前行在官道上,视线中已经出现了下一个城池。柳玉竹留意到施韵舟这一路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终于没忍住开口询问道:“施公子这是怎么了,我看你心不在焉的。”
施韵舟把已经变得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往怀里拢了拢,组织了下语言,才开口道:“前两日,我收到师命,怕是不能再与姑娘一起前行了……”
柳玉竹脸上的笑容一滞,别过脸故作轻松地开口道:“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前方不远处便是钱城,钱城有我一个故友,倒是个信得过的。澈儿也不好一直随我行医颠簸,此去钱城,正好安顿了澈儿。”
提到钱城,施韵舟眼前也是一亮,想到了当初被自己救下的林姑娘,笑着回答道:“巧了,钱城也有在下的一位故友,若是姑娘那边不好安排澈儿,我那故友处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如此甚好。”柳玉竹淡笑着,也不戳穿。
两人继续驾着马车前进,小家伙不懂大人离别的伤感,依旧抓着施韵舟的手指,玩得开心。
马车一路想着林浅家走去,施韵舟这才后知后觉觉得有些不对,但他粗心眼惯了。直到马车停在了林浅家门口,施韵舟才恍惚地质疑道:“柳姑娘也认识林家父女?”
柳玉竹柳眉一挑,到了此刻也不想拆穿,淡笑反问:“有何不妥吗?”
施韵舟虽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想不清其中关键。直到林浅把两人都迎进去了,施韵舟还没反应过来。
林浅好歹也与柳玉竹同吃同住了几天,片刻就认出了了柳玉竹,疑惑道:“柳姐姐你怎么成这样子?”
故人重逢,柳玉竹也是欣喜的:“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这不是,你家有水吗?我也想梳洗一下。”
“你们……”施韵舟虽然料到两人可能认识,可在看到两人熟稔的样子时还是有些奇怪。
“有有有,柳姐姐快随我来。”林浅热情道。
奈何两女根本没工夫理他,柳玉竹把孩子往施韵舟怀里一塞,便随着林浅进入内间洗漱去了。
林大爷这会儿正好见到,抱着孩子一脸茫然的施韵舟。看了看他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施韵舟,林大爷乐呵呵道:“恭喜施公子与柳姑娘修成正果啊。”
自从他们两人离开以后,钱城是越变越好,整个城里的百姓生活水平都提高了一大截。更别说因为柳玉竹与施韵舟的原因,被百姓们另眼相待的林家父女了。所以林家父女,自然对她们二人感激不已。
施韵舟见林老爹误会了,连忙无措地解释道:“这孩子是我们救下来的,不是我的孩子啊……”
林老爹在施韵舟手忙脚乱的解释中,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万般怜爱地接过施韵舟怀里的孩子,连连感慨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呀!”
柳澈倒是个不认生的,乖乖任林老爹抱着,还冲他乐呵呵地露出一个没有牙齿的笑容,不仅看得林老爹喜欢得不行,就是施韵舟也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两人坐在堂屋里逗弄着奶娃娃,互相拉着家常。
施韵舟也见到了林家此时的生活水平,心道将柳澈安顿再此,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正在犹豫怎么开口呢,那边就听两女娇笑的声音传来。
柳玉竹与林浅互相调笑着,掀开堂屋的布帘,娉婷而出。
“你,你你……”施韵舟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倩影,舌头都在打着哆嗦。别告诉他,这段时间与他朝夕相处的,竟然是这个死色女!
施韵舟不敢相信地站起身来,掀开帘子到处寻找,直接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怀疑。
林浅看着施韵舟的动作,又回过头看了眼一脸淡定坐下喝茶的柳玉竹,有些无措地喊着施韵舟的名字:“施小公子?”
柳玉竹笑了笑,安抚林浅:“不要管他。”又自顾自地喝茶。
等到施韵舟一脸颓废不敢相信地坐回椅子上后,柳玉竹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林家父女二人淡笑着开口:“这次来是想拜托林老爹与林妹妹一个忙的。”
林老爹与林浅原本还没有弄清楚这两人之间的猫腻,但听柳玉竹开口请求,两人却连问都不问,连连答应:“两位都是我林家的大恩人,有什么事情两位尽管说好了,老汉我便是豁出命去,也定要帮上两位。”
柳玉竹见林老爹说得夸张,只好无奈地笑笑,开口道:“林老爹看澈儿怎么样?”
林老爹虽不明白柳玉竹的意思,还是点了点夸赞道:“这奶娃娃壮实得很,也讨人喜欢,只是可怜了没有父母……”
柳玉竹见小家伙确实得林家父女眼缘,当下面上的笑意也加深了几分,试探道:“那若是澈儿改姓林,您觉得如何?”
柳玉竹这番话,既不会说得太明白,又不会让人心声不适……施韵舟暗道,这女人比起去年而言,段数高了不是一丁半点啊!
施韵舟的心情原本就大起大落,又见柳玉竹磨磨唧唧,就是不提到让林家收养澈儿时,对她的感官更是差得不行。此刻却忽然听柳玉竹话锋一转,这么说道,施韵舟不免抬头看向柳玉竹……
此刻的柳玉竹褪去了一年前锋芒毕露的样子,周身的气质更加内敛无害,面上的笑容也比之前更让人觉得舒适。少女的身子已经逐渐长开,渐渐有了自己的韵味。就像是枝头成熟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难怪她要把自己的脸弄得面目全非。只是瞬间,施韵舟便想明白了柳玉竹的所作所为。
再说林老爹,听了柳玉竹这一番话,他一双浑浊的双眼忽然发光,有些激动道:“柳姑娘所言可当真?”
柳玉竹见林老爹确实是高兴的样子,坚定地点了点头,解释道:“这孩子本就没有了亲人,跟着我们两人也是多有不便,倒不如认了林妹妹做姐姐,今后做你们林家的孩子,也是互相有了依靠。”
古人“传宗接代”的想法是镌刻在骨血里的,林家一直以来又只有林浅一个独苗。所以柳玉竹才敢带着澈儿来寻求林家的收养。
林浅与林老爹对柳玉竹二人又是好一通感谢,原本林浅都做好了招赘的准备,没想到如今还能多个可爱的弟弟,自然是对澈儿的到来欢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