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满眼都是琳琅满目的小摊子,耳朵里都是嘈杂热闹的叫卖声。
“烧饼,新鲜出炉的烧饼。”
“冰糖葫芦,三文钱一串,来,您拿好了。”
“客官来瞧瞧,这是我们舒衣坊新出的款式,包您满意。”这是某家衣服店的声音。
。。。。
常闻看着这热闹的场景,一双老眼里满是自豪与欣慰,“玉竹啊,只有这样的才是真正孔夫子说的,天下大同啊。”
柳玉竹一双好看的眼睛里也洋溢着兴奋,仿佛这座城市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感染人的情绪,“义父,女儿不明白天下大同的道理,只知道这些人都在为自己而努力,他们的内心是满足的,脸上带着的是由衷的笑容,玉竹看了也很是高兴。”
“呵呵,你说得对啊,只要每个人都能为自己想要的而努力,那么这个世界就达到了天下大同了,何必追求什么理念一致呢?”老人眼放奇光得看着柳玉竹,对自己这个女儿更是满意。
不过他又想到了家中那个固执的儿子,一个饱读四书五经的男人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子有见地,不,也许这天下能比得过这女子的男子也是极少吧。
常闻是微服下来巡查的,所以没打算暴露身份,扬州城的知府完全不知道一位朝廷大员,一品巡按御史就这样低调地进了扬州城。
原本柳玉竹是打算找一间上好的客栈,以供老人居住的,老人本就老迈,身体还患有冠心病,随时都有可能产生急性心脏病,住得环境好点,几率也就会小点。
但是常闻态度异常坚决,说要体验扬州百姓的生活,他的仆人明白老人的性格,轻车熟路找到一家合租的院子,一行人住了进去。
房东据说是个落魄举人,家中倒是有些田产,只不过被人抢了,幸好在扬州城有套祖产,因此将院子租出去,赚些花销。
院子是个四合院,东院是举人带着妻儿居住的,他们租住的则是西边和北边的院子。临近冬天,老人需要多晒些太阳,因此柳玉竹将西院让给老人居住,自己带着秋离张二狗住在了北院。
“你们来扬州城是做什么营生啊?”落魄举人出去了不在家,他的妻子原是个大家闺秀,但经过苦日子的磨砺,也变得世俗了许多。
柳玉竹礼貌地道:“我们是来扬州城投奔亲戚的,不是来做买卖的。”“哦,不是啊,你们那亲戚是做什么营生的呢?”举人妻子继续问着。
“来扬州城一定是做买卖的吗?”举人妻子的问题让柳玉竹感到疑惑,便问道:“我们只是庄户人家,不懂得买卖,您可以给我们讲讲吗?”
“我叫杨晓惠,姑娘你叫我杨姐姐就好。”女子介绍了一句,又道:“这扬州城谁不知道,是唐华国东边最重要的城市,商贸发达,因此啊,几乎人人都会做一些小买卖。”
柳玉竹请女子坐下,上了杯茶,问道:“我只知道扬州城盛产粮食,半个唐华国吃的都是扬州产的粮食,这买卖倒是很少听闻。若是人人都去做了买卖,那地里的粮食怎么办啊?”
老人常闻也唤来仆人搬张小凳子坐在一旁听她们聊天,杨晓慧嘿了一声:“这简单,咱扬州城交通便利,自家做买卖去了,可以雇人来种庄稼嘛。扬州城的十里八乡,愿意种庄稼的人多了去了,完全不用担心这个。”
常闻接话道:“你家相公是做什么买卖的?”杨晓慧啐了一口:“我家相公就是个破落户,堂堂一个举人,竟然被人连祖产都抢走了,做买卖也舍不得面皮,以致家中穷苦,守着这个院子过活。”说到伤心处,女子拿出手帕,擦拭着泪水道:“可怜我倒霉命,当初扔绣球怎么就扔给了他呢?嫁给他没过几天好日子,就受了百般苦。”
这话却是被刚好回来的举人听到了,骂道:“整日里哭个没停的,你以为我娶了你就不后悔吗?当初我高中举人,还不是老丈人硬拉着你嫁给我。我就算有千般不好,带你来这扬州城却是让你多了多少自由。”
女子愤恨难平,将帕子丢在地上,道:“扬州城确实比京城自由,女子可以外出经商,风气开放,但是奴家本是大家闺秀,怎好意思去做买卖?”
“你看别家妻子哪个不是上街做生意,就你坐在家中也不做女红,要之何用?你大家闺秀舍不下面皮,难道我当朝举人就应该行那贱业不成?”举人大怒,摔了门走了。
女子转身扑在柳玉竹怀中嘤嘤哭泣,哭着骂道:“你瞧瞧,这是人说的话么?”
柳玉竹连声安慰,素手轻拍着女子的后背,常闻却是陷入深思,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太祖强力改革,发展经商,却留下了弊端。
虽然唐华国的商业占据了国家经济的大半,对于唐华国上层来说,仍旧有着非常多人看不起商业,士农工商的思想深深扎根在他们脑海中。商业的发展对于士子们是一个很大的的冲击,他们眼看着一个个操着贱业,赚了大把的银钱,过着比他们还要好的生活,于是他们嫉妒了,不遗余力地排挤打压商业。
“玉竹,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常闻想这些事想得头疼,他了解士绅对于唐华国的重要性,同时也见识到了商业为唐华国带来的巨大好处,两个都不愿意舍弃。
柳玉竹想了半天,道:“这种国家大事我也说不清楚,只是玉竹觉得这些事太复杂了,不能一蹴而就,必须要慢慢来,顺其自然。”还有一句话柳玉竹没说,那就是未来士绅只能成为商业的原料,推动商业蓬勃发展。
女子哭了许久,终于停止了啼哭,笑着给柳玉竹道谢,起身回屋了,柳玉竹轻叹道:“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玉竹,陪我走走吧。”柳玉竹搀扶着常闻出了门。
扬州城的街道确实比京城还要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直到现在黄昏时刻,太阳即将落山了,依旧不见减少的趋势。
秋末的黄昏已经比较冷了,橘色的阳光中没有一丝温暖,照在身上只能成为染色板,衣服店的老板倒是看着这种昏黄色眼馋不已,可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这是一种伤感的颜色。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柳玉竹脑海中突然闪过这句诗,常闻带着她迈步在无限的黄昏中,虽然眼前依旧繁华热闹,却总让人生不出高兴来。
渐渐地,日落西沉,光明散去,黑暗降临,扬州城街上的摊子大部分都收拾好各自回家了,灯火亮了起来,是铺子里的灯火。
“这有一家萧家馄饨,义父,我们去尝尝吧。”柳玉竹发现了美食,萧家馄饨在唐华国算是比较有名的一道特色美食,皮薄肉多,味道鲜而不腻,受到很多人的追捧。
常闻也眼前一亮,“走,常常去,这萧家馄饨当初还是太祖钦点的早食呢,没想到晚上也卖。”
“小二,来两份馄饨。”柳玉竹扶着常闻走了进去,坐下之后喊道。“客官您稍等,马上就好。”店内也有不少人在吃,小二上了另一桌的客人的馄饨,招呼他们道。
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柳玉竹抬头看去,“诶,陈河,你怎么在这?”原来这个店小二就是白泉镇失踪的陈河,怪不得听声音有些熟悉。
“柳姑娘,竟然这么巧啊,我找你们找了好久,没想到在这碰上了。”陈河激动地跑过来,迫不及待地问道:“柳姑娘,小兰儿在哪啊,她怎么样了?”
柳玉竹掩嘴轻笑道:“放心,她很好,你怎么会在这的?”陈河眼神一暗:“这事说来话长,总之小兰儿很好就好。”
馄饨店老板催促道:“根子,你不去干活,在这干啥,还想不想要你的工钱了。”陈河袖套一脱,笑道:“掌柜的,工钱不要了,来两碗馄饨,算我的。”又热情招呼柳玉竹:“柳姑娘,别客气啊。”
吃完馄饨后,夜色已是浓郁了很多,柳玉竹便搀着常闻回去,陈河给他们讲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我那日在白泉镇大牢,被一伙黑衣人带走了,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你猜我见到了谁?”“谁啊?”
“我姐。”陈河兴奋地说道,“你是说,那些黑衣人是你姐派过去的?”柳玉竹语气中带上冰冷。
“对啊,我姐派过来接我的。”陈河还未察觉柳玉竹的变化,仍旧手舞足蹈地表达心中的兴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