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第一次,赵歩笙竟醒悟自己也是很有耐心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但这小女孩也仍旧在英勇反抗,没有半点妥协之意。
如若这小女孩是在赵歩笙的那个年代,恐怕也是嫉恶如仇,宁死不屈的英雄。可惜,这样的人都是不长命的。
瞧那双水灵灵的卡姿兰大眼睛,瞪得像是大户人家门前的凶恶石狮子,足以将身旁白衣少年剜死千次百次。
常言道,优柔寡断难成大事。这不,与小女孩片刻对视后,赵歩笙就利利索索地将小女孩用藤条捆绑起来。至于那有些令人心疼的呜呜哭声,则是被置之脑后,听若罔闻。
小小的眼睛,大大的能量,虽然眼泪汪汪,却也怒火冲天。小女孩剧烈地挣扎着,独自面对眼前这白衣少年。
赵歩笙背负双手,满面愁容,那双深邃的眼睛望向无尽的天空,也不知在思索什么。小女孩口中被塞满了布条,只能发出低声呜咽,何其无助。
至于何处而来的布条,细细观摩小女孩如被野狗撕咬的衣服便知。
许久之前,小女孩满心欢喜,抱着雪儿在山中溜达,见山水心明朗。她一时开心,放下雪儿让它欢快地在草丛中蹦哒,雪儿渐行渐远。
最后一次见雪儿,还是瞧这面前斯文少年面露阳光笑容地提着雪儿的耳朵,“唰唰“地消失在山林中。
小女孩苦苦寻觅着抓雪儿的人,却没想到竟被捆绑在树上,很紧很紧。阳光下的白衣少年长发飘飘,麦黄的肌肤仿若秋天的金叶,光泽迷人。
一时之间,小女孩竟不再挣扎,有些失了神。多么英姿勃发的少年,透露着与这个时代不同的气质,这是她未曾见过的。
赵歩笙望向被捆绑的小女孩,何其令人头疼,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气息,显而易见的普通人。
然而这才是最为糟糕的。凡是寻幽山的弟子都穿着清一色的青衣,无一例外。却唯独眼前的小女孩穿着丝绸的衣服,在方才扯布巾时,就感受到了那与众不同。
如若不然,小女孩是白鹤派哪位大佬的亲戚,在此游山玩水。赵歩笙紧锁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脸脏兮兮的小女孩,怪可爱的。
赵歩笙缓缓地蹲下身子,很是溺爱地摸着小女孩的头,轻声道:“小妹妹,哥哥将你口中的布条扯下,你别大喊大叫,倘若你明白,那就点点头,可行?“
对待女人,尤其是这样皮肤吹弹可破,人见人爱的小女孩,赵歩笙从开始温柔对待,绝不做丧尽天良的事。
小女孩眼睛里似若装着一汪清泉,水汪汪的,煞是好看。虽是泥土脏了小脸,却也掩盖不了绝世容颜,长大后定然是个美人。她,点了点头。
赵歩笙颇为满意而温柔地取下那些布条,还嘀咕道:“怎么塞这么多,掏出来有些麻烦,唉。“
为今之计,可是要明白这小女孩的来历,以进行接下来的打算。倘若小女孩只是普通的孩子,那大可光明正大地通知她:“啊,小朋友,你的兔子已经被我吃了,瞧见没,身后那个火堆,火堆旁有些兔毛,那就是剩下来的一切了。”再者,便是挥手而去。
但如若小女孩有靠山,嘶,那这件事恐怕就不好解释了,得大费周章。但,赵歩笙突然自己拍了拍额头,暗骂道:“靠,我当真是不折不扣的宝批龙,“
“你认识我不?”赵歩笙指着自己的鼻子,向小女孩低声问道。
小女孩脸上的怒气仍未消减,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故而恨恨道:“我如何知晓你是谁!你将雪儿怎么了,快些将它还给我。“
赵歩笙很是轻松地站起身子,两臂舒展,大吐心中的一口气。不认识我,那便好办。他走到树后,解开藤蔓结,随后拔腿便跑。
“小姑娘,你的雪儿已经去幽冥界了,来生有缘,你们再相会,我们也再也不见。”
赵歩笙奔跑地很快,似双腿生风,仿若离地数丈。低头一瞧,当真如此。
自问自己的修为还未曾到达这般境界,心里不禁一凉,才感受到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衣服。
抬头仰望,噫吁嚱,危乎高哉。一张堆积愁怨的脸,写着凶多吉少,一双向眼眶里凹陷的眼睛死死地穿过赵歩笙的眼睛,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
“爷爷,“这两个字透露着委屈,欣喜,还有劫后重生的庆幸,再配和擦拭小脸的动作,让赵歩笙身后的人指关节作响。
仿若千丈万丈的山岳压在赵歩笙身上,让人难受,空气仿若沼泽粘稠,令人窒息。
“聂,聂长老。“赵歩笙哭笑不得,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聂长老几乎是将赵歩笙从数丈高的地方砸下,丝毫没有估计他的生死,也没有估计赵歩笙可能的身份。
纵然聂长老知道,以这少年一两脉的修为,恐怕得重伤,他也这般做了。要知道,聂青烟可是他唯一的孙女,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今日竟被一无名小子欺负成这般!
“嗷,”赵歩笙英俊的面容与大地猛烈接触,地上的枯叶黄叶被气流掀起,又纷纷落下。
也多亏赵歩笙眼疾手快,以强健有力的双手卸去不少力道,恐怕小蛮腰得被地上隐藏在树叶下的石头咯得半死。
赵歩笙静静地躺在地上装死,一动不动,口中还发出闷哼,似受了极大的伤害。
就冲聂长老此时半蹲在地,皮包骨的手为孙女温柔而仔细地拈去枯叶,脏污,赵歩笙就知道这事情恐怕不能如此轻易结束。
“青烟,你哪里伤着没?让爷爷好生瞧瞧。”聂长老仔细地瞧着聂青烟,瞥过孩子手臂上的红色勒痕,心疼不已。
“爷爷,雪儿,雪儿它死了。”聂青烟的声音有些哽咽,那可是陪伴了她很长时间的朋友,今日竟如此不幸。
“青烟别哭,爷爷下次去朝鸣宗,给你带青鸾,你可是最喜欢它了。“聂长老小心翼翼地抹去聂青烟的眼泪,安慰道。
躺在地上的罪魁祸首却依旧痛苦地哼声,呻吟声未曾停歇,却是令聂长老火气更盛。
“再给老爷子我叫一声,我一掌废了你!”
赵歩笙静静地躺在地上,一时间林中只有轻微的风声,飞鸟的欢悦声,猴子的吱吱声。
但这猴子的吱吱声却听得赵歩笙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兔子肉没吃到半点,灾难却吃了不少,什么世道。
“爷爷,他,他该不会死了?”聂青烟望向躺在地上的白衣少年,难免有些担忧,毕竟聂长老方才出手很重。
灰猴儿跃下高高的树枝,残留在身上的烤兔子香溜入赵歩笙的鼻孔,就好似一颗火星掉入了干柴中。
“吱吱,”灰猴儿抓耳挠腮,扯着地上人的头发,衣服,又用手爪戳了戳脑袋,颇为不解。
之前还活蹦乱跳的朋友,怎么就像木头不动?灰猴儿应声倒下,两眼翻白,学着赵歩笙的模样。
聂长老起身回头,瞧见灰猴儿与赵歩笙的模样,淡淡道:“他可死不了,方才还有力气呻吟,中气十足。不过,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白鹤派的弟子,有多远滚多远!“
前半句是对聂青烟所言,后半句是对赵歩笙所说。赵歩笙心中暗喜,感受着聂长老爷孙两渐行渐远的脚步,心中的石头渐渐落下。
赵歩笙本非白鹤派的弟子,这样的惩戒自当没有,他如何不欢喜。当聂长老已经消失在赵歩笙的视野中,赵歩笙也便盘坐起身子,长松一口气。
灰猴儿也学着盘坐起身子,长松一口气,虽然不知眼前人为何如此。不过模仿乃是它的天性。
赵歩笙猛然回首,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牢牢地抓住灰猴儿的尾巴,阴恻恻笑着。
就似聂长老抓着他的衣服一般,赵歩笙将灰猴儿提了起来,不顾灰猴儿吱吱的反抗,咬牙道:“死猴子,胆敢抢我的兔子肉,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灰猴儿的尾巴抓着很柔软,可令赵歩笙未曾想到的是它竟借机盘绕,翻越站在赵歩笙的手臂上,对白衣少年指指点点。
灰猴儿愤怒地指着兔屁股的方向,摆着自己的毛爪,又是龇牙咧嘴。可赵歩笙也听不明白,左手揉着灰猴儿的身子,借机给他教训。
可手刚一探上去,就被灰猴儿巧妙闪避开,就是猴毛也没有摸到半点。此刻的灰猴儿倒悬在空中,仿佛在嘲笑赵歩笙的模样,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赵歩笙气急败坏,跨步挥手,将灰猴子扔向空中,骂骂咧咧道:“死猴子,让你能耐,瞧你那得意的模样。“
本以为灰猴儿会吃到苦头,哪知它灵敏而迅捷,两只小爪勾住树枝荡漾,游走在山林中。
赵歩笙使出的力道可不轻,却被它轻易化解,不费吹灰之力。这灰猴儿,还当真不是普通的猴子。
太阳已经近山了,金碎的阳光洒落,将整个大地染成金光。若再不回去,要是被陈老发现,恐怕就吃不了兜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