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朝的皇帝和国师分派明争暗斗,但整体的民风开放,百姓在天子脚下的酒肆之中也可议论朝政,甚至会有当官的便衣随众一起,听取百姓的意见。
“诶你听说了吗?西街搬进来了一个郡主,还要掌管禁军呢。”
一个人在酒桌上突然提到,此桌上的另一个人也附和道。
“可不是吗!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就封了郡主,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八成又是什么皇族辛密。”
那人撇了撇嘴,拿起酒壶为对方斟满,说起了其他事。
而在不远处另一个桌上,身穿华服的人坐在上位,其他人也有些沉默。直到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对上位者道。
“大人放宽心,那只是个跳梁小丑,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大朝国男女同尊,即便是女子,也可封侯带兵。突然冒出一个郡主来,那对于朝堂之上的人来说,便是隔山的猛虎下山,尤其是还未接触到此人。
上位者冷哼一声,道“一个女娃娃,就算是个郡主又算的了什么,你们且看着吧,京中权贵,不会有一个人前去道贺的。”
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无名女子突然一跃成为一郡之主,即使掌管着皇城禁军,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个玩笑罢了,惊讶是有的,但却不会有人去认同。
白洛烟穿着一席橘红长裙,裙摆落在身后,上面绣着一大朵的凤凰花,随着她走路的身姿摇曳。
“哪个比较好?”白洛烟皱着眉看着等身铜镜里的自己,又看了看架子上的素紫桃枝罗裙。
东方湛在她身后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道。
“哪个都很好看。”
“我是问今晚的中秋夜宴。”白洛烟道。
东方湛指了指她自己,“那就身上这个吧。”
白洛烟也迟疑的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看到那宽大到快要拖到地上的袖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弄影,把我的常服拿出来。”白洛烟对近身侍女嘱咐道。
弄影应了一声,转身便找出了白洛烟要的衣服。
东方湛看那窄袖干练的素色衣衫,有些不明白“这未免有些素了吧。”
白洛烟道“外衫颜色鲜艳一些便可。你快出去吧。”
东方湛点头,便出门备好了马车。将一顶草帽盖在自己头顶上。
即使除了国师府的几个人之外便无人认得冬湛,那也不可掉以轻心,今夜的中秋宴鱼目混杂,他不得不小心。
中秋佳节,街上都是张灯结彩,更有小孩子是不是提着灯笼在街边你追我赶的玩耍。
白洛烟看着那些孩子,心想若是他们能一直这般开心该多好。
到了皇宫,天际刚刚擦黑,还有些许晚霞挂在天边。
上一次她还是以国师之客,因身有黄柏的腰牌而被强行带入皇宫之中。却没想到,时隔几日她以一个郡主的身份,堂而皇之的走进这个气派恢宏的皇城。
中秋佳宴白洛烟如期而至,她里面穿着素色长衣而外衫则是耀眼的红色,其上用金丝绣了百花纹案,两厢对比,竟有一种素雅之外,夺目的引人而望,艳压群芳,美不胜收。
“哼,也不过是个花架子!”
只听此一句,惊醒了些许梦中人,有人尴尬的看着白洛烟,也有人幸灾乐祸的低头与旁人窃窃私语。
白洛烟淡定的站在原地,此时宴会并没有开始,周围到场的人也不全,白洛烟丝毫不畏惧的看向了出言者。
“楚统领只因我的外表便口出此言,想必凭借楚统领的眼光也只能看到一个花架子。”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变更多了,甚至有人帮腔道。
“楚统领可是皇城禁军的总统领,郡主有这嘴皮子功夫不如与楚统领比试一场。”
“哎,那哪行啊,就怕郡主身娇体弱的,再被楚统领没个轻重的伤到了郡主,今日还让不让郡主跟皇上谢恩了。”
“郡主可是要掌管皇城禁军的人,若是打不过楚统领,日后可怎么就职啊?”
“怕是打不过的吧……”
一些人七嘴八舌的,有人劝和有人添柴,白洛烟精彩地听了一会儿,便道。
“打就打。怕是楚统领不愿与我生这事。”
那楚统领也是武将出身,性子直言不讳,自是不怕事,仰头看向白洛烟。
“郡主这话说了,那本将自当应战,若是皇上来了,也是本将先挑起的事端,与郡主无关。”
此话便是撑下了这端事,不论输赢,白洛烟都不会担错。
白洛烟无意与他争,便随意的点头应下,看着脚下划了范围。
“那么请各位大人做个见证,一柱香之内,谁先掉下此台,便为输者。”
“好。”楚统领也应了下来。
白洛烟将袖摆挽了上去,长发也干脆利落的用一根红绳系在脑后。与楚统领俨然对立。
片刻之后,点香即燃。白洛烟先一步轻点地面,提气上前,踢腿直击对方太阳穴。
而楚统领则一手抵挡,另一只手化掌为拳打向白洛烟腹部。
白洛烟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下一瞬便是以手刃击向楚统领的手腕。
他下意识的躲开,而此时门面大开,白洛烟便巧身闪入他怀中,以肘击与楚统领的胸腹。
楚统领以手挡住了肘击,却在下一瞬被感到膝盖被击,下盘一个不稳,便被一掌推出了范围之外。
此时一柱香才堪堪过半。
四周一阵寂静。
堂堂皇城禁军统领,竟被一个看似弱柳扶风的女子不到半柱香给击倒。
只有白洛烟知道,她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这样的比试,不需要真的动真格,而楚统领必然也没有完全使出真本事。
措不及防而已。
“郡主武艺高强,但空有武艺可不行,掌管禁军,还需要懂兵法。”
一军师走出人群对白洛烟道。
白洛烟笑了,暗暗平复着刚刚比试间挑起的气息,一边道,“军师请讲。”
那军师摇了摇手中折扇,道。
“若是我军被困一城,军只有三千将士,而敌国有三万大军,此时该如何脱身?”
通常此为死局,不得已多半都会强守城门等待援军,又或是突围而行。
白洛烟想了想,问道“那敌方可知我军人数?”
军师摇头,“不知。”
白洛烟又问,“城中可有百姓。”
军师道,“空无一人。”
白洛烟笑了,“那便打开城门,迎他们进来。”
军师疑惑,“为何?”
“若我带兵,遇此情景,必然会孤身站与城墙之上,大开城门,应敌军进城。在城中备满草垛。若是敌军起疑不肯入城,便可让人从相反方向的城墙滑落而下,四散撤退。”白洛烟道。
那军师不禁问道“若是敌军入了城又待如何?”
白洛烟将袖摆放了下来,轻描淡写道“那便等他们全部入城后,点燃草垛,将他们困在城中,只需要守着城门即可。”
“可这法子怕是也就能用个一回,再用便无效了。”有将领忍不住问道。
白洛烟点了点头,“所以行军打仗,还是需根据敌方情况分析,情况包括敌方阵营中的分派,每个将领的秉性行事作风等,才可从内瓦解,不战而屈人之兵。”
众将领皆被白洛烟这段话震的愣了愣。楚统领率先击掌。
“郡主之姿,属下拜服。”
众人这才都击掌以示赞同。楚统领更是向白洛烟抱拳行礼道“方才对郡主多有冒犯,还望郡主见谅。”
“楚统领为人光明磊落,我也是佩服的,洛烟初来乍到,日后还要多仰仗楚统领才是。”白洛烟冲他微微一笑,温言细语道。
楚统领受宠若惊的摇了摇头,“不不不,郡主不必客气。”
话落,楚统领的耳根子都红透了。与方才嚣张跋扈的完全是判若两人。
白洛烟露了这两手便是让在场的官员权贵都不再轻视她。更有甚者前来与白洛烟攀谈。
白洛烟唇角带着笑意有一句没一句地与他们寒暄,只是笑不达眼底,话也随意。
这更是让他们觉得郡主是个随和之人。
等候了不久,便听小太监唱喏道。“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皆列位站好,白洛烟看向来人,只见那日见到的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皇帝此时正被一个宫人服饰的人搀扶着缓步上前。
那个搀扶皇帝的人身姿挺拔,面无表情,即使做了伪装,白洛烟也认得他就是黄柏。
而那日未曾细看,皇帝虽脸型眉间皆与她没有相似之处,但是那日所见时他是躺着的人,而如今再见,白洛烟看到皇帝无意间抬起的眼眸,那双眼睛,与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白洛烟思及当时那两滴在杯盏中相融的血,她一直没有什么想法,即使是自己的身世也欣然接受。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觉,原来皇帝是活生生的人,那双眼眸活灵活现,与她血脉相连。
白洛烟仿佛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感受了那个人身上血液流淌的声音。
“郡主,皇上来了。”有人见白洛烟愣在原地的样子,急忙喊了喊她。
“嗯?知道了。”白洛烟迟疑地一瞬间收回了思绪,与众人一同向上位的龙椅行礼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