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烟承认自己是一个洒脱的人,身世如何对她来说没有多大的影响,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让她上朝为官那她就当,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此时的她内心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自己本来肆意洒脱的人生被什么东西给桎梏住了,逃不脱,也挣不开了。
此时,她嘴里的这一声“吾皇万岁万万岁”的,说的可是自己生身父亲呀,血浓于水的亲情让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心里特别不平静。
皇帝在黄柏的搀扶下站稳,苍老却依旧锐利的目光扫过脚下匍匐的众人,最终停留在白洛烟身上,“诸位平身吧。”
随众人一同直起身子,不经意间抬首,半空中遥遥一对,白洛烟倏地一怔,随即在自己的位子上落座,不知为何,对上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眸,她总是心有戚戚,仿若灵魂深处的记忆被打开,那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想要逃离。
血脉相连,自己终究,还是在意的吧。
替母亲在意。
微凉的指尖碰到桌上的酒杯,白洛烟才恍然惊觉,自己竟因那个人的目光如此出神,浅呼出一口气,她方才稳住心绪,便又听到上首平和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
“今日中秋盛宴,一来庆佳节之喜,二来也是贺洛烟郡主初入朝堂,众卿家不必太过拘束。”
她已经把自己的心情完全恢复下来了。
她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太过于声张,越表现出自己的不平静,越容易透露出自己的破绽,虽然她现在位高,但是权不重,未来的这条路她还摸不清,谁好谁坏,谁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暂时她还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还是小心的为好。
皇帝少年登基,稳坐帝位几十载,纵然如今老矣,那骨子里君临天下的威势也让人难以忽视,他一开口,众人自然点头称是,纷纷出言赞赏白洛烟的才华,面上皆是一派喜气洋洋,那股子兴奋,简直比他们自己入仕还要欢喜。
今日能坐在这大殿之上的,皆不是低位之人,脑子自然转的也不会慢,见白洛烟如此得陛下重视,都不由重新审视这个悄无声息跃上郡主之位,掌管皇城禁军的女子。京城之中不乏文武双全的佼佼者,只是得陛下如此看重,又特地为她开宴庆贺,却是多年来少有。
不同于众人片刻之间几经回转的心思,白洛烟此时心情十分微妙,对上那九五至尊却又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她不知自己是喜是悲。
此时她内心的心情说不出的五味杂陈,罢了罢了,举杯消愁吧。
葱葱玉手拿起酒杯环视四周,凤眼一挑,嘴角一弯,刹那间,天下都仿佛失了芳华,让那些王公贵卿不得不为之侧颜,加之刚才那举手间干脆利落的打斗,这究竟对大朝国来说是喜还是忧。
众人不得而知,虽然拿起酒杯迎合,外加奉承,内心却都纷纷揣测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一时间,坐内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而此刻,端坐于九五至尊皇位上的皇帝说道,“朕与洛烟郡主许久未见,甚是想念,这次好不容易得以相见,因此朕特设宴席加以款待,时间仓促,还望洛烟郡主不要见怪。”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像白洛烟,一双锐利的眼睛里饱含深意。
白洛烟见皇上把目标对着自己,本来想专门认真吃酒的她,稳了稳心神,从容的看向这个谋了几次面的父亲,向他作了一个揖,落落大方的说:“承蒙父皇关切,小女已是感激不尽,小女已经很满足了,有劳父皇费心了。”
“你本是我的女儿,近来更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来,上父皇跟前坐坐,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这位皇帝刚说完,众座间一片唏嘘声,都在议论纷纷,这在外人看来说简单想想是当今皇上未免对这个半道子的小女儿太娇纵了些,可要是往深处了想,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足以影响未来朝堂上的格局。
谁都知道当朝皇帝疑心太重,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何况久居高位已久,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让皇上他自己都不信任任何人了,自然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喜好。
膝下的皇子虽多,可哪一个不是冲着皇位而去的,亲情早已不是亲情,仅剩的一丝早就被朝堂上的这些勾心斗角的伎俩给磨没了,因此皇上对待那些大臣们的感情和臣子们的感情差不多。
那些皇子们听到自己的父皇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内心顿时不平静了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个郡主或许会成为他们继承皇位的最大公敌了。
可怜的白洛烟却不知因为皇帝一句话要成为这些皇子们共同的敌人了。
“是。”
白洛烟轻答一声,躬身起来,坐在了皇帝旁边刚放上去的垫子上。
这是白洛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他是当朝天子,可于她而言,却也是素未谋面的父亲而已。
可一声父亲她却不敢轻易叫出口。
因为坐的位置近,白洛烟面前的这个人有一股自然而然的天子之气环绕在身边。
可若仔细看的话,就会注意到他的眼角和那些年老之人一样,有了些许皱纹,要说这些事正常状态的话,眼底却有些乌青,嘴角隐隐约约泛白。
其实若是细想起来,这不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皇帝该有的症状,毕竟白洛烟或多或少还知道些许的医术,这些症状对于接触过医术的她来说难免会注意到。
看来这大朝国的朝堂也不像表面般风平浪静呀。
白洛烟暗暗想着,却感觉到了一双眼睛在仔细的打量着她。
还未被人如此的注视,白洛烟一时还不是很适应,可无奈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她也只能任由着他看了......
“过的还好吗?”
皇帝终于开口了,可让白洛烟意外的竟然是这句话。
“圣上既然既赐了我郡主之位,又让我管皇城禁军,我是如何圣上难道不清楚吗?”白洛烟正色道。
皇帝被堵了一下,只是张了张口,却也并未说什么。
一场酒席过后,各种各样的暗示和小动作,让白洛烟也算是和大朝国的宾客熟稔了,加上皇帝身边的小太监的介绍,她也明白了不少。
皇帝让太监把白洛烟留了下来,说是有事相告。
这个举动让不少有心人都注意到了,都在纷纷揣测。
皇宫,御书房内。
“你可只朕召你来所谓何事?”
“小女不知。”白洛烟回答。
当然,她知道才怪。
皇帝告诉白洛烟:“罢了,我自知命不久矣,虽然你我见面的时间不长,今日一见,我自认你的能力和才华绝不低于我那几个皇儿之下,所以我想把这个令牌交于你,你务必要好好保管。”
“这是......”白洛烟震惊于皇帝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话。
但看着这个令牌雕刻精美,做工精良,却又因为年代的关系多了一丝的古朴的感觉,它静静的躺在这个男人的手上,在阳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此时在这大殿之上就这两个人,虽然白洛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隐约感受到了自己处于一种神圣的交接仪式之内,似乎它分量很足,足得她承受不了生命之重。
“号令暗卫的令牌,有了此物,你大可以保证自己的在将来的朝堂之中处于一种优胜的地位。”皇帝暗暗地对她说。
白洛烟吃了一惊,慌忙跪在地上:“洛烟不知圣上怎会把如此之重的东西交于我,洛烟承受不起。”
“你受得起,因为,你是朕的女儿,朕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皇上一手把她扶起来,一手把令牌交到白洛烟的手上。
白洛烟听到皇上竟然承认了她这个女儿,她还以为这辈子就要以这个尴尬的身份活下去了,心里有一股暖流划过,看来她还是有人承认的,这么多年了,终于,实现了。
拼命忍了一下泪,其实她不是多矫情的女孩子,但是不知怎的,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她总是感到自己不是一个人活着,血浓于水的亲情看来也不是想割就能割断的。
“圣上您龙体康健,洛烟受不起这个责任。”白洛烟推辞道。
“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给你什么你就受着,将来朕去了之后,要么你自己从中选一位皇子来继承皇位,你从中协助,要么你就自己登上皇位,开创大王朝的另一片盛世。”
白洛烟此时真的是蒙了,皇上是皇位坐久了脑袋不灵光了吗,且不说她们两个才见过多长时间面,光说他们几个皇儿的斗争有多激烈他这个当皇上的难道还不知道吗?
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把皇位给她这个啥都不用干,也不用在皇上面前邀功的人,这对于她来说是个意外的之举,对于那些皇子们来说这不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嘛。
白洛烟想起来以后的皇位斗争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