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之内尽是黑暗,他利用众生相撕开一线口子,黑暗里映入半线灵识宫。
他看到对面另一座黑色闪电不甘环绕的灵识雕像,以及捂着肚子笑弯了腰的愚公。
愚公在嘲笑他!
是的,天下谁人不嘲笑他这等傻逼……
眼睁睁看着愚公掌控肉身,王小空在黑暗里咬尽了不甘,吞穷了悔恨。
他盯着笑弯了腰的愚公,见他无缘无故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也不知在跟谁交流。
黑暗里他什么信息都接收不到,这等感觉很不美妙,好似成了一座被迫隔离的孤岛,囚困于黑暗里……
只有恐惧与不安,还有无止尽等待徘徊左近。
是的
他只能被动等待东逝红河再度施展神通,让光阴回溯,回到属于王小空的原点,回到无忧无虑的12岁农家小孩该有的人生轨道上。
如此幻想与不切实际。不用愚公嘲笑,他都要嘲笑自己了,为什么会干这等蠢事?
眼睁睁放弃掉自我,看着一介龙人老头掌控他的肉身,而他却被孤零零的封印于黑暗里。
意识耳骚多么努力聆听,窃窃私语再也不曾回应,他看不见那红影……这是被骗了吗?
若是光阴从此不回溯?
他不敢想,越想越是害怕。黑暗里,他再也接收不到任何信息反馈,神魂静观、气魂感应和精魂智能通通不知消失到哪里去,只能勉强利用神通众生相在黑暗里撕开一线微不足道的口子,从灵识宫接收一点点不完整信息。
王小空成了最孤独的个体,承受着一切意识波动的谴责。
他拼命问东逝红河,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想要挣脱封印束缚,力不从心。
自我封印容易,挣脱束缚没门。
他的意识如同被浸泡于黑暗沉重的深海底部,看不见一点点希望。
不甘、后悔、愤怒等等意识涟漪波动开,却无法在这片黑暗的深海底部荡漾出一朵像样的浪花。
黑暗深海里,只有无尽的孤寂和沉重的不安,以及挥之不去的不甘。
他竟傻到放弃了自我……值得吗……这一切值得吗?
他想到了小诗馨,想到了家人和诸葛孔明,他们或笑或怒或嗔或急……他们活灵活现在他眼前。
最后他想到了花静秋。她如同一朵绽放于白色雪地的白莲花,若一面刺破一切丑陋的照妖镜。
他看到了他的丑陋,在这片黑暗深海里徘徊。
回到王小空的原点,拯救小诗馨,究竟是为了拯救小诗馨,还是自私的只想要挽回生活?
无能为力的瞅着那线消失掉的口子,他再次陷入无尽黑暗。
……
……
意识到正在不安的轮回里徘徊,来来去去上上下下尽是解不开的害怕与恐惧。
开始尝试让自己静下来,没有神魂静观的静,他还有从老婆婆那感悟来的静,那是跟自我妥协的静。
不想挣扎于不安与恐惧的轮回里,只因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无穷无尽的不确定和取之不尽的不安。这真叫人恐骇!
孤独的个体在这片黑暗深海的底部,在这等与世隔绝的孤寂封印,只能向黑暗妥协。
静下来后,他在黑暗里遇见了王小空。
王小空问他:如果东逝红河骗了你,你将永远被封印囚禁在这里,你该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黑暗里只有黑暗。
王小空还问他:
为了拯救小诗馨,值得吗?
你的人生完蛋了,值得吗?
何必要去拯救家人,自己好好过,不香吗?
干嘛要选择这条道,花静秋有什么好?
选择当个皇帝不逍遥吗?
他看见王小空不停耻笑他,转而王小空变成了陈坤伦,陈坤伦背对着他,那是小时候的陈坤伦,那陈坤伦正蹲在邻居家门口,聚精会神的逗弄那只名叫警长的黑猫。
陈坤伦以极度不和谐的角度扭过头来,那双善良的眼眸里猛地闪耀道道黑色闪电,他看到陈坤伦在笑,愚公也在笑。
陈坤伦变成了愚公,愚公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老婆婆也在笑,刺客喵将匕首刺入姐姐胸口,刺客喵也在笑,如同玩偶般精致麻木的笑。
犵党这位断掉半只牛角的牛妖也在笑,他从小诗馨脑壳上,挖出那块头顶骨,塞到他怀里,小二也在笑,好胖也在笑,伍豪也在笑,他们都在笑……
只有他没有笑。
在这片黑暗深海的底部,孤独的个体,想到了生命里那一个个瞬间,还有那些与他一起填充时光的人儿。
这些人儿忽而充满阳光与友善,忽而又是那般丑陋与狰狞。
……
……
也不知晓在黑暗里徘徊了多久,孤独的个体看到了一线光,从天而降的光,如同祥和与慈悲的化身。
佛光普照了黑暗,宛若神迹。
佛光闪耀下,孤独的个体看到了更孤独的个体,黑暗里什么都没有,佛光里亦是什么都没有,他还是孤零零……
佛光普照了孤独的个体,他开始痛苦呻吟,佛光如掌,孤独的个体化成了时光,冲破了封印。
他回到了虚虚幻幻的灵识宫,这里仍是那般静悠悠,只是被佛光普照了。
他看到了陈坤伦,看到了愚公,看到了那三条紧紧缠绕到一块的灵识下体,心里没有波澜。
佛光普照了他们,他看到陈坤伦在痛苦呻吟,看到了愚公在痛苦呻吟,方才反应过来,自身亦在痛苦呻吟。
一道佛光雷蛇无声无息刺入灵识宫,同时打在三者灵识上,他看到陈坤伦癫狂狰狞的面孔,看到愚公痴痴傻傻笑意,他仿佛超脱了灵识,从极遥渺处,静静凝视三者灵识。
佛光雷蛇从三者灵识上,劈出了三点尘埃,尘埃苟合成一点,内部不停争斗,那点苟合的尘埃,骤然间爆炸开,化成两点尘埃,静静悬于三者灵识之间。
佛光普照消失了,好似被带走了什么,灵识宫恢复往昔的晦涩。
他看到愚公正朝着他笑。
消失的窃窃私语再度萦绕灵识耳骚,这断断续续飘飘渺渺的迷幻音调如此不真实。
他从极遥渺处落回灵识。
东逝红河跟他说:“佛光普照,时光掌轮,光阴继续回溯。”
……
……
时光再度从这个漫长到让人“感动”的晌午往回倒转到一个半时辰前。
时值日上三竿,距离晌午还差一时辰一刻钟。
王瓜痴刚跟孙子摊牌不久,诸葛娇娇匆忙离家。
瓜田里刚刚施下肥力不久,空气间尽是阵阵刺鼻味道。
肥力挥发的熟悉味道飘入鼻孔,缓缓睁开眼,明媚阳光挥洒在郁郁葱葱瓜田上,度了一层金光,鸟儿在头顶叽叽喳喳,一只七星瓢虫落到鼻头上。
看到了那只大公鸡,看到了不远处堆放农具的棚子,听到了窃窃私语,现实就在眼前,偏偏落眼处藏尽不真实。
按照东逝红河指令,激活灵根。
天地阵法现,三花聚顶成。
看到了一头粉红飞天猪从天而降,猪上站着一名竹少女,漫天的荧光粉尘,遮掩了天地阵法。
三花聚顶悟神通,按照东逝红河指令封印了陈坤伦和愚公。
九口元气从天地阵法而降,六口不知去向,只有三口被肉身吸收,一刻钟后,太极灵根于丹田气海成形。
成了一名货真价实的炼气期修仙者。
仍是感受不到真实感。
踩着田埂一步步往前走,脚步踏过了田埂,有蜜蜂在身畔盘旋一圈,身影穿过了落花缤纷的辛夷花树。
小诗馨穿着那件崭新的襦裙,在院子里逗着小鸡和小黄黄蹦蹦跳跳。遮阴的茅草棚大厅里,姐姐王月灵正在争分夺秒的刺绣。
“小空叔叔!”
小诗馨天真无邪的声音,甜腻腻召唤,“快瞧瞧,我是不是很漂亮,很像小姐姐吖。”
忖在院口,望着兴奋蹦哒到眼前的小诗馨,感受不到真实感。
小诗馨摇着小白狐狸尾巴,在跟前皱起小琼鼻子,双手叉腰,嘟着嘴,生气道:
“小空叔叔,别站着做梦了,快瞧瞧我这件新襦裙!”
她在讨要夸赞。
看到了襦裙上,那幅荷塘月色,还有胸口上那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小空叔叔,别做梦了!”
得不到回应的小诗馨,上前来摇晃他的手臂。
“月灵姨姨,小空叔叔又站着做梦了,都不夸我的新襦裙漂亮,最讨厌小空叔叔了。”
手臂被一双小手手抓着不停摇晃,静寂无波澜的内心如同被什么触动,阵阵生命波动从深处觉醒。
孤独的个体蹲下身,紧紧抱住小诗馨。
“小空叔叔,你抱得我好难受。”
小诗馨挣扎了两下,柔柔的声音问询道:
“小空叔叔,你怎么哭了,不哭,不哭哦,哭哭羞羞……”
他抱着小诗馨失声痛苦,凄厉嚎啕,吓得王月灵被绣花针刺了一下。
王月灵放下刺绣,看到院口抱着小诗馨嚎啕的弟弟。
摇摇头
他这个弟弟啥都好,就是从小爱做怪梦。
“真是的,这么大人还哭哭啼啼。”
王瓜痴和王荷花两位老人从房里探出身来,望见自家乖孙蹲在院口抱着小诗馨嚎啕。
两个老人相互而笑,充满无奈的笑声,乖孙啥都好,就是爱做梦。
王瓜瓜和王翠翠这对中年夫妇,也从房里探出身来,他们跟两位老人无奈对视,皆是叹了口气。
诸葛孔明睡眼惺忪,摇晃着白狐狸尾巴,从房里走出来,冲着王小空囔道:
“呀,大早上的鬼哭鬼嚎啥呢?还让不让妖睡了?”
诸葛孔明昨日跟王瓜瓜守夜,这会还迷迷糊糊没睁开眼呢。
泪眼婆娑的王小空,看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围了过来,手一松,灵活的小诗馨立马从他怀抱里挣脱,皱着鼻子冲入王月灵怀里,满脸委屈哭腔道:
“月灵姨姨,你看嘛,小空叔叔把我的新襦裙弄脏了。”
“小诗馨乖乖,姨姨给你做一套新的好不好?”
小诗馨奸计得逞,破涕为笑。
王小空站在院口,瞧着院里围拢过来的家人,心头猛地又是一热,冲入院里,抱着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情绪又一个没忍住。
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起来。
“这孩子真是的……”
“不知道又做了什么梦。”
“王小空别过来,我可不喜欢被你抱着,怪恶心的……”
王小空激动的拥抱了姐姐,拥抱了爹爹,拥抱了娘亲,拥抱了奶奶,拥抱了诸葛孔明,最后拥抱了爷爷。
他对爷爷信誓旦旦说:
“种瓜,我要种不死仙瓜,我们一起种不死仙瓜!”
他嚎啕又嚎啕,眼里似有流不完的泪,这一路,能够回到这里,实在太不容易。
亲爱的家啊,王小空回来了。
泪花迷离了眼影,似是看到一朵若隐若现的白莲花。
一道意识波动震动意识耳骚,他听到了她的呼唤:
“小哥哥,我们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