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牾岭，地处不周山南，是出城进京官道上的必经之路。前宽后窄，前大后小，像两块抵在一起的牛角一样，易守难攻。相传神牛在此地决斗，力竭而亡化作两座山峰，因此有了牯牾岭。
一骑轻骑在谷内快速行进，忽然前面出现一个抱剑而立的黑衣男子。
为首的紫袍将军打了个手势，勒令侍从停下，独自上前，拱手作揖，客客气气地说，“英雄，在此处不知有何等事情，可否容我等先行通过。”
“你是赵虎？”黑衣男劈头就问。
赵虎笑容不禁僵了几分，“对，我就叫……”
话未说完，黑衣男便扔掉剑鞘欺身上前，招数狠辣凌厉。对面峡谷飞出数簇箭雨，身后侍从应声倒下。赵虎引导着部下退到一块大石后面，方得少许休息时间。
“英雄，高抬贵手，英雄……”
赵虎断断续续地喊。忽然，对面石台上步出一个妙龄少女，一件半旧不新的猩红色披风将她的身材勾画得苗条美好，披风上写了个“傅”字。赵虎看了许久，人都看呆了，桀桀地笑起来。
“哈哈哈，我道是谁，跟我有这大仇，原来是傅小娘——”
他取出衣襟内妥善保存的信笺，刷刷两下撕得粉碎。那粉红的纸张、馥郁的香气、含羞带怯的小楷字、满页的相思之语全都化为乌有。
“您现在可真高就了，”赵虎怒极反笑，“其实您杀我不必这么麻烦，动动嘴皮子就行，不，嘴皮子都不用动。这么个傻子皇帝，玩弄于股掌，很有成就吧……”
不知哪里触到谨言痛脚，箭雨一时密集起来，箭像不要钱似的往下射。她藏在披风内的手也被攥得发白。
“您不会一开始就是蓄意接近吧？不，早知道又怎会让我活到现在呢。不过你猜，‘他’知不知道呢？”
谨言牙关咬得紧紧，赵虎继续滔滔不绝。
“我是真没想到，当年让人避之如避虎的傅家还有人肯周旋。您恐怕也没想到，我一介小小员外郎，拜入国舅公门下后混得还算不错吧。托您全家的福……”
赵虎猛地使出一记杀招，黑衣格挡不及，后退数步，不料赵虎觑空向前，竟是朝着谨言来的，黑衣暗叫不好，欲要回身已是不能，只好拿着破釜沉舟的心态以命格挡。
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射穿了紫铜鎏金头盔，将它钉到石壁上，赵虎头发披散开，煞是好看。摸摸头皮，没一点伤，更叫人胆寒。
山崖上，莫离领着身边几个亲卫来观战。看到追风叫阵，看到谨言下手一点不含糊，看到赵虎出言挑衅扰乱谨言心神……看到赵虎将追风引到离谨言较近的一处死角时，莫离的手摸上了腰间特制的箭袋。刹那间，掏箭挽弓，动作一气呵成。
她的箭叫“射雕箭”。射程远，穿透力强，后坐力也强劲，对使用者的膂力要求极高。前世，她也是骑马射箭的好手，天生神力，在后宫里深受荼毒，用毒用药磕磕撞撞，变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最后体虚早死，也是hin悲伤了。
弓弦嗡嗡颤动，莫离缓缓垂下手，启明将她被箭羽划伤的手指含进嘴里，轻轻地舔舐。冰冰凉凉，像被三叶草卷过一样的舒适。
“走吧。”她嗓音微哑。
一行人悠悠驾马下到关隘口。
烟尘漫天中出现一队人马的身影，领头的是个锦衣华服的小姐，鞍鞯配饰上画着相府莫家的标志。听说这个莫家小姐，深入简出，容貌莫测，有时呆傻，有时心机，有时宽厚，有时阴沉，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虎掌心涔涔冒出冷汗，嘴上仍然说着恭维的话。
“小姐好臂力。”
“将军谬赞了，这点些微小技怎好在将军面前卖弄。”莫离浅浅行了个礼。
看来现在好说话着呢，赵虎心下宽了一大半，“小姐谦虚了。”
“将军既说我谦虚可否听我一句劝，”莫离顿了顿，“重伤千金可是大罪，将军怎么这样糊涂？”
刚才那一招要是使下去，谨言不死也得残。可她傅小娘算什么千金，不说傅家早在十年前就树倒猢狲散了，光凭她戴罪在逃的身份，就可格杀勿论了。
赵虎轻嗤一声，眼里注了笑意，“呵，千金？谁？”
“我。”
笑意一下凝结在眼底。
莫离平静地说，大有下一秒拔剑自刎的风度。
赵虎连挣扎都没有，便拱手作揖，表示退步。
躺地不起的黑衣男子忽然暴起，使了个手刀，打算偷袭赵虎。
“追风！”
莫离恼怒般低喝一声，拂袖挥过一团强劲的空气，隔山打牛将他震倒在地，另一只手从谨言袖中拿出一只小小的铜哨。
追风摊开手表示自己的无辜，吐吐舌头，朝谨言做了个鬼脸，让她自求多福。
谨言垂眼站在她身后，抿着唇角不说话，俨然一副还不十分服气的模样。
“回去再收拾你！”莫离恨恨道。
这点风波两人都不当回事，赵虎临走前意有所指地提醒她，“桀犬吠尧，小姐可别打错那只咬人的狗啊！”
回到书房的时候，追风、逐鹿、奔雷三人乖乖一溜儿靠墙边站好，说说小话吵吵闹闹个没完。
逐鹿：“都怪你，说什么‘蚀心蛊，蛊蚀心；一蛊令，违者蚀’。结果表小姐偷来了蛊母，逼得我们去杀什么赵阿虎，被抓住了吧！”
追风：“怪我？是你当初说我们不接活儿，我给人支招，能办成说明她有本事呀！你有时间说闲话不如来帮我，你要来帮我，早KO，早结束，GAME OVER了，哪里等得来小姐。还有，小姐是怎么得知的？”
通风报信的奔雷，默默不说话并表示送你萌一个地雷*jpg。
“知道自己错哪儿吗？”
莫离扔下那支铜口哨，背剪着手面壁，声音逐渐增高。
问到第三次，谨言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自暴自弃，大声地说，“杀人不够快，下手不够狠！”
“你是这样想的？”
“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