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下一洲最南端为大泽,又因为大泽大部分都在更南方的坤兑洲内,因此也被称为坤兑大泽。从坤兑大泽去往位于郢下东北部分的主城需要走一条大道,这也是唯一一条从坤兑大泽去往郢下主城的,供这些普通人行进的路。
至于那些修行者,腾云驾雾,或是骑乘珍奇异兽,都无不可。
普通人要从这条路向东北去往郢下主城,往往都会随行商队或是有修行者保护的大队旅人。
交钱得到一份不算强力,但是算是保证的保护,很多人都乐于接受。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领着一家妇孺的中年汉子留着络腮长胡,长得十分健硕壮实。他说话的时候那张泛着醉酒红色的脸上总是有着温和的笑意,给人一种非常安心可靠的感觉。
而他询问的对象,就是假扮成少女的文天。
“从西方来的,这次是要去主城探望家族长辈。”文天就说了这些,还未变得粗重的少年音也没有让他暴露身份。不管在谁来看,这都是一个总是脸色清冷,容貌清丽的,带着年幼可爱,不谙世事的小妹妹的少女而已。
除了这句话,就没有更多了。
这样的谨慎小心自然而然地让一行这些人当中心怀鬼胎的那些收起了肮脏心思。
从南方到郢下主城的行程大概需要二十多天,一路上文天除了偶尔搭理这一家人,就很少参与到其它对话当中去。
晚间休息的时候那些汉子们总是喜欢围坐在火堆边上喝酒,说些浑话。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路上文天二人并没有陷入那张搜捕令带来的烦恼。
江夜行交给文天的钱有限,所以文天必须精打细算地使用每一笔钱。
“我看你背着一张古琴,之前就很想问了,你还是一名年轻乐师吗?”那络腮长髯汉子的妻子看着文天那双手,确实没有从那双手上看出任何身为乐师应该有的痕迹。
“我是一名乐师。”文天没有否认。
在当初古琴入手之后,他也仔细研究过这个世界所独有的十七弦空底古琴的独特之处。当然,除了可以将剑藏在其中之外,单纯作为乐器演奏,也有其独到之处。
“可以让我们听听吗?”
文天点点头,盘腿,将琴平整放在两膝之上。
起手抚弦,只有声若蚊蝇,夏日私语。长足平静之后,忽而琴声如剑鸣,三次铮铮作响。随后琴声又复平静,似有人私语与宽广大殿之上。反复如此,九段之后,似有龙吟震震,大殿上首怒喝三声,一时之间风雷大作,琴声嘈杂且急乱,但乱象之中不失恢宏大气。
忽而殿上音消,文天只以两指点两弦各三次,仿佛可见清香缓缓升起,殿下再进一人。
此时琴声急切,文天以两手各抚弦五番,似有人再语。
继而渐静,以一音重结尾。
而正当众人认为就此作罢时,琴声如浪,来回激荡,似在大江之畔,悲愤无限。
复有三次击弦如怒吼,此后音渐轻,声渐轻,归于寂然。
众人愕然,看向文天时已无言语。
“这是?”妇人轻声问道。
“琴声而已。”文天抱琴看天,久不言语。
在此之后,一路上就安静了许多。文天再也没有感受到那种奇怪的眼光,而相应的,多了很多敬而远之的眼神。
一行人继续向郢下主城的方向行进。
“你年纪这么小,家中长辈竟然放心让你如此远行,还真是奇怪。”还是那一家人在与文天俩人搭话。
“郢下一洲境内和平安定,有什么不放心的。”文天依旧是冷着脸回答。在同行众人眼中,这位“少女”似乎对除了自己年幼妹妹之外的所有人都没有露出过笑脸。
“那种拿来骗人话你也相信?”汉子摇摇头,“不管怎么说,你们这样两个小姑娘在外面还是要小心一些。”
“知道了,谢谢。”文天说。
“不出意料的话,三天之内就要到达郢下主城了。”汉子有些忧心。“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我知道。”
“是什么事?”文天问。
“最近半年之内,像我们这样的旅人或是商队,已经在这一片消失了不少,是彻底消失,什么都没留下。”汉子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有人保护,难道那些人就没人保护吗?”
文天可以想见的是,如果真有什么危险来临,这几个所谓保护他们的半吊子,多半就是最先逃跑的。
“而且你是从西方来的,不知道在南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那些神仙人物已经将南方闹得不成样子了。”汉子无所顾忌地说了,他这样说话,文天都有些为他担心。
不过,毕竟是个老好人。
“是吗?”文天故作惊异。
“很多人都说郢下王室已经成为了哀天道统的傀儡,哀天那些神仙在郢下一洲之地内横行无忌,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凡人放在眼里。”
说着,大髯汉子竟然有些义愤填膺。
不过生气归生气,能不能成为修行者可是从一出生就注定的事,就算他再气,也不过是被无尘老者那种存在一根手指碾死的存在。
在这临近主城之前的最后一次闲聊结束之后,一行人照常安营休息下来。
而让文天感到惊喜的是,在这个晚上他梦到了红衣女子。
“终于,我又见到你了。”文天与她面对面站着,却因为矮她一头而不得不仰起头看着那满是温柔神色的脸。
这里,这棵树下,就好像是文天的故乡,能让他安心的地方。
“今天我要教你怎么用剑。”红衣女子说着,轻轻折下树上两根枝条,将其中一根递给文天。
就在这不知到底为何处的地方,二人以枝条作剑,开始演武。
那一招一式,不论精妙复杂,还是大巧不工,似乎都与文天本身极为契合,当他随着红衣女子的动作用出那些招式的时候,就感觉像是在自然的呼吸一样。
“如果在危险找上你之前你就已经有所准备了,那它们不过是随风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