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城。
靖王府中红灯高挂,却没有一点年的气息。
府中的下人都知道王妃娘娘这些日子心情不好,王爷是惹不得的,最好见到躲着走。
因为王妃娘娘就是再生气,也不会对下人如何,但王爷的脾气可是世人皆知的坏。
当然,他的脾气到了霍青绾那,从来都是没有用的。
就如此时此刻,他正赔着笑脸,耐心地哄道:“绾绾,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
“皇甫烨,你不觉得你们父子俩对不起芊妩吗?”霍青绾一听他这么说,就满肚子的气。
当年,就是皇甫烨害得年芊妩进宫为后。如若不然,她早就是皇甫瑾的皇后了,哪里会有今日的乱伦骂名。
如今,皇甫睿渊好的不学,倒是把坏的学得这么像。
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竟是不惜揭开年芊妩的旧伤。
她本来不知道这件事,皇甫烨亦是瞒她瞒得死死的。
若不是被皇甫暖儿偷听到,又走嘴告诉了她,她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儿子在他的相公当年伤人家的旧伤上,又补了一刀。
如此罪孽,她真的不敢想象以后会有怎样的报应。
“是。我们都对不起年芊妩。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你打算为了这事,连儿子都不认了?”皇甫烨无奈,他也不赞同儿子的做法,却也能理解儿子的做法。战场向来都是残酷的,如果一个办法可以少死几百上千的将士,大概没有一个将军会不用。
“他既然已经六亲不认,我何必还要贴上去。”霍青绾是真的生气了。
上次皇甫睿渊陪皇甫睿翀出去找皇甫惜儿的时候,她还与他说过当年皇甫烨对不起年芊妩的事情,她是怎样的满心愧疚。
可是,她没想到,她告诉他的一切却成了他的筹码。
她的儿子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她没有教育好啊。
“你看看你,又说气坏了。你这次是错了,但你做娘的,也不能一次改过的机会,也不肯给他啊!”皇甫烨耐心的劝着,只觉得头疼。
霍青绾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
如今皇甫睿渊当了皇帝,又是杀戮四起。这一次,他将霍青绾劝好了,指不定下一次皇甫睿渊做出点什么来,到时候霍青绾估计还是得气。
只有让霍青绾接受了皇甫睿渊的身份,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
“你出去。慈父多败儿。”霍青绾一并连皇甫烨也怨了,她接受不了他把一切就这样轻巧地带过。
她越发觉得愧对皇甫瑾和年芊妩,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好好好。我出去,你别气了。”皇甫烨见她当真动了怒气,也不敢再在她的面前转悠,起身退了出去。
他一出门,便见女儿站在门口,满眼愧疚。
“爹……”
“你……”皇甫烨想要责备皇甫暖儿几句,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拂袖而去。
皇甫暖儿瘪瘪嘴,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娘以前说过,一家人不该有秘密。是以,她才会把哥哥的秘密告诉了娘。
不过,爹爹因为哥哥的事情,这几日被娘亲折磨得倒是很惨。
哥哥倒是好,一个人跑去皇城做皇帝。
不行,她得让无垢带她去皇城,抓哥哥回来给娘亲道歉。
……
皇甫睿渊登基后,战争再次一触即发。
让世人没想到的是翾国竟与显国一起夹击周国。这会儿,无人不笑翾国的皇帝傻,这个时候与显国合作,就不怕拓跋黄雀在后吗?且,等显国一旦吞并了周国,他就不怕下一个目标是翾国吗?
毕竟,翾国的实力是几个国家中最弱的。
可是,日复一日,拓跋那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战场上倒是打得如火如荼。
没人能猜到短短数月的光景,这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竟是让最不可能联合的两个国家联合了。
即便是皇甫瑾在位,爱女心切,怕是也改变不了这样的局面。
就算是显国承诺不动翾国一分,那拓跋呢?
塞外一向物资贫瘠,扈达三部哪个不想进中原分一杯羹?
更何况拓跋飏为人更是野心勃勃,又怎么会不趁着猎物受伤的时候,捕捉猎物呢。
这样的疑问不只是天下人的,更是周奕威的。
他派人去周清漪那里打听,最后也只打听到拓跋飏每日练兵,好似随时都要出兵的意思。他心里到底打地怎样的算盘,没人猜得到。
周奕威听到这样的说辞,更是焦头烂额。
如今,周国国内民心不齐,再加之两国夹击,周国的江山已是岌岌可危,流言四起。
亲手将自己的国家逼上绝路,他才清楚为了自己的不甘,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只是,如今后悔,却已经晚了。
揉了揉发疼的头,周奕威将女儿的密信收好。他站起身,走出了御书房,没有目标地走着。
最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周景澜的宫殿前。
颜若歆被救走后,周景澜就被禁足了。
很多事情,只要是做了,必然会露出破绽。周奕威本就是个有手腕的皇帝,又怎么会查不到呢?但,他对周景澜还是仁慈的,没有直接将他关进天牢。
不管当初他是因为什么喜欢这个儿子的,这个孩子都是他一手带大,感情至深。
“参见皇上。”门前的侍卫见到是他,赶忙行礼。
“都起吧。”周奕威微一犹豫,抬步迈进院子。
那一日震怒,他当真是气得不清。如今想想,这孩子不过是同他一样怀着执念。
他刚一迈进院子里,便止住了脚步,微皱的眉心紧紧地皱起了一座小山丘。
周景澜站在院子里,手持壶酒,昂着头,正往口中灌着。人已经迷迷糊糊,脚步虚浮。
周奕威看得双眸喷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训斥道:“逆子!你在做什么?如今边关战火不断,你倒是有心情在这里买醉。”
“父皇。把酒给儿臣。”周景澜不理周奕威的训斥,去抢酒壶,“父皇,儿臣不喝醉,怕见到姑姑。”
周奕威微抿眉心,看着疯疯癫癫的儿子,怒问道:“你姑姑的死与你又没有关系,你怕什么?”
“有关系。”周景澜满眼愧疚,喃喃道:“若是儿臣当时按照与歆儿的约定,告诉姑姑儿臣会救歆儿,姑姑也就不会想不开了。”
周奕威痛心地闭了闭眼,冷笑着质问道:“你是怕你姑姑来找你,还是在恨朕?”
他囚禁周景澜那一日,便告诉他,皇甫惜儿死了,追捕的途中被他的暗卫杀死了。
无独有偶,周景澜派去保护颜若歆的侍卫也没有再回来。若非死了,绝不会不回来报信。
是以,周景澜便信了这样的话,整日买醉,活在愧疚中。
他认定这是报应。若非他为了歆儿更安全一点,害得亲姑姑惨死,老天也不会收了他最爱的女人的命。
久而久之,伤心与愧疚交叠,哪个多一些,少一些,他已经分不清。
如今,被周奕威这么一质问,他怔愣着,找不出一个答案。
周奕威看着这样的周景澜,只觉得周国的气数当真是要尽了。
……
凌灏离与颜若歆再次和好了,那夜催情熏香的事,没有人再提起,就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凌灏离离开京都多日,已经到了不得不返的时候。
于是,在两人和好的第三日,凌灏离亲自探望了边关的将士后,离开了边疆。
颜若歆知道父皇退位,心里也挂念着,但她更明白如今这样的乱世,自己不能到处乱走,免得落入敌人之手,成了爹爹和凌灏离的负担。
离开那日,天空阴沉沉的,颜若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凌灏离看出她心绪不宁,却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
两人虽然和好,却没能如初,彼此心里多了一丝信任,却也多了一分疲累。
乱世,乱的不只是这个世上的繁华,还有人的心。
没人能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便注定心要彷徨着。
凌灏离拥着她,一同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温声道:“等时局再稳定稳定,我会接你爹娘过来。”
“不用了。”颜若歆摇摇头,见他眉宇微皱,知他是误会了,便又道:“爹娘耗费了半生的时间,才能挣脱所有的牵绊。我不想他们再与宫廷牵扯上关系,就让他们自由吧。”
“……好。”凌灏离微一迟疑,应道。
他知道,自由也是她向往的。他却永远都给不了。
“歆儿。”他轻喃一声,将她揽紧,不再开口。
马车在管道上飞驰,他急于返京。
若不是为了她,他也不会来这一趟。一个帝王,最忌讳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出京。若非这次他有要挟宁王的东西在手,宁王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放他离开。
只是,世事无绝对。
凌灏离和颜若歆还没走出宁王的封地,就被宁王的军队围堵在了一处地势险要的地段,纵使凌灏离身边有暗卫相随,也无法与宁王的军队比拼。
而钟将军这会儿正在前线抗敌,根本顾及不了凌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