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坐在马上,狞笑着看向马车。
“皇上,还是住些时日再走吧。”
马车因突然被拦堵急停,凌灏离紧紧地抱住颜若歆,让她免于磕碰。
颜若歆神色紧张地看向他,他给她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她微颔首,心随之安稳。
有他在,她没什么好怕的。
凌灏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才不急不缓地道:“皇兄确定留得住朕?”
“皇上,臣于不久前找到文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慧姑姑,臣相信皇上一定很有兴趣见一见她。”宁王的声音透着几分得意,从帘子外传来。
颜若歆惊悸不安,却见他没有任何反应。
“慧婆婆?不知道皇兄指的可是那个为文皇后殉葬的宫人?”凌灏离嘲讽地问。
“没错。”凌灏然的面容扭曲,“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应该殉葬的人,却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地活着,好个悲惨。”
凌灏离讥笑,“本就应该是个死人,如今能活下来,谈何悲惨?”
凌灏然盯着车帘的视线一顿,没想到凌灏离竟会公然说出这种话。
“在车里等朕。”凌灏离轻声在颜若歆耳边交代一句,才松开怀中的她,步下马车。
“皇兄,你想要什么,朕很清楚。”凌灏离直言不讳,“朕之所以还愿意叫你一声皇兄,只因为朕心里还念着皇爷爷,若是皇兄执意与朕为敌,皇兄的命运只能与皇叔殊途同归。”
凌灏然沉了脸色,他自己的身世他自是清楚,这也是他心里一直解不开的结。
年少时,他不明身世,一直认为父皇对他们母子太过残忍和不公。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觉得讽刺。
为何凌灏离这个母不祥的孩子却是父皇的亲子。而他的母亲明明出身高贵,却做了那种被人唾弃的事情。
他开始越来越恨先皇,若是他当年能将他这个孽种和母亲一起处死,他也就不会知道这让他痛苦不堪的事实了。
如今,这样肮脏的事实被他的对手揭了出来,他怎么能不恨?
凌灏然的眸色狠辣,“凌灏离,既然你今日非要将话都说穿了,那就别怪为兄无情。”
“擒拿君王,大逆不道,皇兄当真是要反了不成?”凌灏离目光森然地看着他,这是他给凌灏然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他不肯珍惜,那他对皇爷爷的诺言也只能终结于此。
父皇亲手交给他的江山,他绝不会交到心术不正的人身上。
“凌灏离,你沉迷于女色,杀害晟帝,本王不过是替天行道。”凌灏然奸笑,对身后的士兵吩咐道:“还不动手?”
“是。”一百名士兵应声,就要冲上来,却在这时,凌灏离和他的侍卫急速地向后退去。
随即,山崖上滚下一个接一个大石头,砸在凌灏然的军队中。
若不是凌灏然闪得快,他这会儿怕是也同围在他身边的将士一样,被砸下了山崖。
“凌灏离,你使诈。”凌灏然咬牙怒道。
“朕不过是防患于未然,没想到正好被你这个乱臣贼子撞上。”凌灏离负手而立,睨视着狼狈的凌灏然。
凌灏然的视线一扫空无一人的崖上,心里没底。人就是这般,看到敌人的多少,还敢拼一拼,若是连敌人的数量都摸不清,直接便胆怯了。
“皇上这个时候动了臣,就不怕边疆动乱?”凌灏然将话又说了回来,不敢硬拼。
“呵呵!”凌灏离鄙夷地看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道:“出发吧。”
颜若歆看着身旁坐得身挺笔直的男人,不禁抿唇而笑,这个男人当真是睿智得紧。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从宁王的人马中穿梭而过。没有宁王的命令,那些人马自是不敢动。
凌灏然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眯起眸,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他本以为这是个好机会,他擒住了凌灏离,就以他杀害晟帝,沉迷女色为由,昭告天下。他万万想不到,凌灏离居然还带了军队来,埋伏在暗处。
一旦放走了凌灏离,他便不能再轻举妄动。
如今的凌灏离已经不同于当初,他不只是得到了皇甫睿渊的支持,更得到了拓跋飏的支持。若是他敢没有一点理由的反了,得不到翾国臣民的支持,那他便是乱臣贼子。
是以,他错过这次机会让凌灏离回京,以后怕是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不甘不甘,他终是得放行。他不能赔上自己训练多年的精锐部队,还让自己沦为阶下囚。
马车缓缓行出一段距离后,凌灏离竟心情大好地提议道:“我们骑马如何?”
“好。”颜若歆应了声,没忍住,“扑哧”笑了。
“停车。备马。”凌灏离对车外吩咐完,才侧头问颜若歆,“你看出来了?”
“只是猜的。”颜若歆将手搭在他的掌心,与他一同起身。
“不错,越来越聪慧了。”凌灏离满眼宠溺之色,扶着她下了马车,翻身上了一批骏马,扬鞭打马,绝尘而去。
随后,几名随行的侍卫将马车上的马匹尽数解下,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而另一边,宁王派人好不容易爬上了凌灏离手下埋伏的崖顶,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山顶此时空无一人,只有一些折断的树枝和麻绳。可见,刚刚那些滚石,并非很多人推下,只需一人即可。
“来人。给本王追。”凌灏然满眼狰狞,狠声吩咐道。
只是,凌灏离此时此刻已经出了他的封地,他已然不能再公开动手。
……
皇甫睿翀因为那日看到酷似周玉致的身影后,就没有再继续赶路,而是留在小村子里继续寻找。
他并没有刻意派人去通知皇甫瑾,他知道皇甫瑾派了人跟着他,他停留在这,他们定然会找来。
只是,继那夜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那道酷似周玉致的身影。
后来,还是收留他的那户农夫对他说:“听说不远处的山谷里,还有几户人家。公子若是找人,可以去看看。”
于是,皇甫睿翀收拾行囊,去了农夫说的山里。
山谷很近,很大,住人的地方却没人知道,都只是听说那山里还有人家。
是以,皇甫睿翀这趟行程很艰辛。
一连三日,他宿在山间,包里的干粮已经吃完,只能靠打猎填饱肚子。
是夜,这是皇甫睿翀宿在山中的第三个夜晚,他架起篝火,将之前打的兔子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安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随即传来女子焦急地高呼声,“小白,你在哪里?”
皇甫睿翀微抿了下眉心,直接忽略这声音,继续烤自己的兔子。
如今他有要事在身,莫问闲事,这是最基本的。
随着女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起了警惕之心。
须臾,从茂密的林子里奔出一道身影。由于林子那边太暗,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貌。
女子的脚步顿了下,随即又急又快地向他的篝火堆奔来。
皇甫睿翀盯着来人,大有随时动手的架势。
她在篝火前停下脚步,指着他手上的野兔,颤着声问:“你烤的是什么?”
皇甫睿翀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小丫头一身布衣,模样清秀,就是年纪一看就不大。
皇甫睿翀微皱眉心,虽不喜她质问的语气,但还是沉声回了两个字,“兔子。”
女子听了他的回答,一声尖叫,“啊!你这个杀人凶手。”
皇甫睿翀听得云里雾里,却不想多问,索性收回视线,继续烤手里的兔子。
“把小白还给我。”女子蓦地冲了上来,去抢皇甫睿翀手里串着野兔的棍子。
皇甫睿翀眉心的褶皱渐深,起身躲过女子,闪到了一旁去。
女子因为他突然躲开,身子一个不稳,向火堆扑了过去,幸好皇甫睿翀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拉了回来。
这样一来,她身体的重量就都压在了领口处。皇甫睿翀松手时,她的衣领也敞开了一片,露出了里边的围胸。
女子觉得胸口一凉,向下看去,一张俏脸顿时羞得通红。
“啊!”女子急急地捂住胸口,骂道:“登徒子!”
“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皇甫睿翀冷冷地看着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无理取闹的姑娘。
“你烤了我的小白。”女子怒声高喝。
皇甫睿翀看了看自己手里已经烤熟的兔子,有些不舍地对着女子丢了过去。
“既然是你的,就还给你。”
话落,皇甫睿翀抬步便走,他还想睡会儿,可不想被这个女的扰了清梦。
女子下意识地抬手接住,看着上边烤熟的兔子,掉起了眼泪。
“小白,你死得好惨……”
她的哭声太大,太凄惨,皇甫睿翀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的兔子叫小白?”
“嗯。”女子点点头,又指责道:“你怎么那么残忍?居然杀生。”
“我又不是出家人,为何不能杀生?”皇甫睿翀嗤笑,指了指她手中的兔子,“不知道你有没有给灰兔子起名叫小白的习惯。”
“什么?”女子眨了眨泪眼,直到皇甫睿翀再次抬步,她才反应过来,“你说这只兔子是灰色的?”
“对。”皇甫睿翀只回了一个字,便闪身消失在了山林中。
女子站在原地,抽抽搭搭了一小会儿,黑漆漆的林子深处,又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边走边喊,“思思。”
女子闻声,丢掉手里的兔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回应道:“叔叔,婶婶,我在这里。”
随着她应声,片刻的功夫,一抹高大的青色身影与一抹娇小的鹅黄色身影,已经从暗处走了出来。
“你这丫头,怎么半夜三更地还往外跑。”青衣男子一走过来,便沉着脸训斥道。
“好了。既然都找到了,就不要再训思思了。”女子温声从旁劝道。
“玉致,你总是这么护着她,会惯坏她的。”男子嘴上说着不认同的话,眼中却布满宠溺。
“好了,我们回去吧!”玉致拉过小丫头,抬步向来的方向走去。男子看着两人的背影,幸福地勾起唇角,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