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宫。
太后听了腊梅带来的消息，顿时拍案而起，直接冲进皇帝的御书房。
“皇上，你想做祸国昏君不成？”
一进门，太后便怒声责问。
话已经出了口，她才注意到凌灏离身旁的颜若雪。
“你给哀家滚出去。”太后狠狠地瞪向颜若雪，毫不留情面地低喝道。
“是，太后。”颜若雪忍下所有怒气，欠身一拜，退了出去，却在心里冷笑，老巫婆，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太后，气大伤身。”凌灏离冷冷地看着她。
“皇上不怕毁坏与周国的盟约，会葬送翾国的江山吗？”太后怒不可遏，脸色已经被气得难看至极。
“江山是凌家的江山，太后逾越了。”凌灏离仍旧不为所动，冷冷地道。
“你……”太后抬手指着凌灏离，被气得浑身颤抖。
“太后，朕希望你永远记着一点，朕就是将凌家的江山拱手送人，也轮不上你来质问。”凌灏离缓缓起身，走下高台，在距离太后五步的距离停下，与她对峙。
“你就不怕哀家与宁王联合？”太后落下抬起的手臂，危险地盯着他。
“怕？”凌灏离只觉得可笑，“太后当朕还是十几岁，不得不任由太后摆布的年纪吗？”
太后一震，深吸一口气，强制将闷气压下，语气缓和了些，“哀家也是担心皇上一时糊涂，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太后若是现在安心了，就请回吧！”凌灏离显然不想再为太后留一点颜面。如今，他不但正式与周国宣战，也等于正式与太后宣战了。
“好。哀家就不打扰皇上处理政务了。”太后强制挤出一抹笑，转身离开。
凌灏离看着她的背影，泛寒的眸底透着浓烈的厌恶。
世人都以为他疯了，想要葬送翾国的天下。但，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
周国驿馆。
这是进入周国皇城前的最后一个驿馆，待明日天一亮，颜若歆便要与周玉致一起入宫了。
一众人刚一入住驿馆，颜若歆便接到消息，翾国对周国发出激烈地进攻，边关战事再起。
宁王凌灏然竟与钟成良里应外合，一日之内，攻占了周国的边陲要地。
虽说这一仗打得周国措手不及，翾国赢得很漂亮。但世人皆认为，翾国皇帝凌灏离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周国的实力远胜于翾国，只要周国反击，翾国定是没有抵挡的能力。
而且，拓跋还是周国的盟国，若是与周国一起夹击翾国，翾国必败。
在世人都不能理解凌灏离的时候，颜若歆却始终相信凌灏离是个重承诺的人，他绝不会为任何事，将翾国的江山葬送。
天蒙蒙亮的时候，从显国带来的宫人鱼贯而入，为颜若歆梳妆打扮。
今日，他们便会进入周国的皇城，而负责来迎接她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景澜。
本来，周景澜先一步见到她，于她的计划百利而无一害。
但，她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她真的很想知道，这场战争到底还要伤害多少人，才能够停止。
显国送嫁的人马浩浩荡荡的进入周国皇城的时候，颜若歆隔着火红的轻纱幔帐，看到周景澜一身白色锦服，端坐于白马之上，意气风发。
待他们的人马走近，周景澜翻身下马，掀袍下拜，“侄儿见过姑姑。”
周玉致步下马车，亲自上前将周景澜扶起，“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
“姑姑，父皇在宫里为姑姑和公主准备了夜宴，姑姑与公主先回驿馆休息一下，便可入宫。”周景澜起身，有条不紊地交代道。
“好。”周玉致颔首应声。忽见周景澜的视线，满是震惊地看向她的身后。
她不解，转头看去，便见蒙在颜若歆头上的红巾随风飘起，倾城的容颜让围观的百姓惊叹。
“歆儿，怎么是你？”周景澜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听到。
颜若歆却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狂热的视线一般，缓步上前，对他略微点了点头，“景王。”
“歆儿……”周景澜闻声，更加肯定她是颜若歆。
周玉致见情形不对，立刻打断周景澜的话，小声提醒，“有什么事情，回驿馆再说。”
周景澜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微颔首，深深地凝了颜若歆一眼，对周玉致道：“姑姑，上车吧！”
“嗯。”周玉致平静地应声，心里却在苦笑。她这会儿总算明白了，为何皇甫瑾会同意惜儿来和亲。
只怕和亲是假，挑拨皇兄父子是真。
难道，她周家的人就注定要是那个被伤害的人吗？
难道，他真的不怕她会一时心软，站在皇兄那边吗？
想来，他应该是怕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不告诉她，他的计划。
只是，她怎么会呢？她终是伤害全天下的人，赔上自己的性命，也绝不会做出卖他的那个人。
“对不起。”颜若歆在周玉致转身时，轻声道。
“如果可以的话，别伤害那孩子太深。”周玉致轻叹，她没有资格怪罪颜若歆什么。但，她真的不希望周家的子孙再像她和哥哥一样，一辈子念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嗯。”颜若歆颔首，她也不想伤害周景澜，但如今的局面，却将他们推到了悬崖边，没有人能预料明天的事情，更加没有人能猜到谁会掉下悬崖，万劫不复……
也许是周景澜，也许会是她。
一行人进了周国皇城的驿馆，颜若歆刚在自己的房间坐下，正准备更衣，寝殿的门便被大力地推开。
宫人的惊呼声接连响起，“王爷，您不能进去。”
“给本王滚开！”周景澜一改往日的风度翩翩，此刻已经接近疯狂。
他急着想要问清楚，为何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女人会突然成了显国的公主，会突然来周国和亲。
她不是很爱凌灏离吗？那为何要做他父皇的妃子？
颜若歆整理好还未退下的衣裙，从内殿走出来，平静地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公主。”宫人领命，全都退了下去。
“你猜到了我会来，对不对？”周景澜嗤笑，却不知笑的是自己的疯狂，还是颜若歆此刻的平静。
“对。”颜若歆直视着他，坦然地承认。
“为何要来周国和亲？”周景澜唇角的笑意僵住，木然地问。
颜若歆无情地冷笑，“这话王爷不该问我，应该问问周国的皇帝，为何他情愿割让两座城池，也要逼我来和亲。”
她将他的痛看在眼中，心里也陪着他一起痛，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一点。
这个时候，谁无情，谁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公主还真是会强词夺理。”周景澜失望地看着她，“显国传出真凤一事，为的不就是让各国为了争夺真凤，而与显国联盟？”
“没错，真凤一事，的确是显国传出来的。但是，周景澜，我可以告诉你，不管是我，还是我父皇都不想与周国和亲。真正造就这一切的，是你的父皇，不是显国的流言。”颜若歆生了怒气，周景澜可以指责她，但她不允许他指责显国别有用心。
她的父皇从来不是个有野心的皇帝，他绝不会为了打胜一场仗，而将她算计在内。
“你若是真的不想，现在就跟我离开。”周景澜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道。
“走？走去哪里？”颜若歆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只怕是我们还没有走出皇城，你父皇的军队就将我们抓回来了。”
周景澜心里的希冀瞬间消失殆尽，因为他比颜若歆更加了解他的父皇。
“难道，你就甘心做我父皇的妃子吗？”周景澜满眼痛色地看着她，眼中再无半点指责。
他既然没有能力护着她，又凭什么去指责呢？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若是牺牲我一个人的幸福能换来这天下黎民百姓的安稳，我愿意迈进周国皇宫，一世不再走出……”颜若歆轻轻地扯动唇角，笑容虚弱而苦涩。
“歆儿！”周景澜蓦地将她抱入怀中，在她的耳边轻声发誓，“我一定不会让你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别人。”
颜若歆的鼻子一酸，泪顺从眼角滑落，滴在他的脖颈间。
对不起！周景澜。
脖子上的凉意让他一惊，连忙将她拉出怀抱，急切地问道：“怎么哭了？”
“为何要对我这么好？”颜若歆满眼泪水，只觉得无地自容。
“因为你是我心中的仙子。”周景澜的话脱口而出。
颜若歆的面色窘迫，连忙低下头，小声提醒道：“你先回去吧！若是被人看到你在我这里，传出流言蜚语就不好了。”
“我不怕，我这就回宫求父皇成全。”周景澜一脸正色，坚决地道。
“你不怕你父皇降罪吗？”颜若歆小声提醒道。
她本不该提醒他的，因为她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局面。但，她的心不够狠，在这样的时候，面对这样的周景澜，她有罪孽感。
“怕我便不会去了。”周景澜微笑，安抚道：“别怕，没事的。”
他此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不是预料不到，只是不想过早的去想。
既然，他给了她承诺，他便不能允许自己后退。
“嗯。”颜若歆颔首，心里却越发不安。
“你千里迢迢地赶来，一定累了。好好休息，等我的消息。”周景澜柔声道。
“好。”颜若歆应声，看着他缓步走出她的视线，眸光复杂。
周景澜前脚刚一离开，周玉致便过来了。
对于周玉致的到来，颜若歆一点都不惊讶，只觉愧疚。
毕竟，这件事牵连地是她的至亲。
“见过皇后娘娘。”她欠身给周玉致行礼，一如既往，规规矩矩地。
“不必多礼。起来吧。”周玉致扶起她，对她温和地笑，样子与周景澜有几分相似，看得颜若歆一阵心虚。
“惜儿，本宫不想为皇兄说什么好话。但，本宫希望，你可以一辈子都不要让景澜知道你是在利用他。”周玉致恳切地求道。
于一个正爱着的人而言，最大的伤害不是那个人不爱他。而是那个人之所以肯给他希望，不过是在利用他。
“好。”颜若歆没有犹豫，歉疚地道：“皇后娘娘。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和亲一事是周国强加给你的。你为了自保，做什么都没有错。”周玉致体谅地道。
颜若歆轻咬着唇，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周家姑侄的大量，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那你休息吧！本宫先出去了。”周玉致淡然地来，又淡然地离开，好似她来只是做个善意地提醒，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颜若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在心里轻问：“是世事变化的无情磨平了她所有的菱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