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水秀,如画美景,被夜色蒙上了一层迷离。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可是颜若歆并不想回营帐,一个人舔舐心痛的滋味。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走到了潭水边。
她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下胸口的沉闷,在潭边坐下。
天大地大,这里让她的寂寞和孤单显得渺小些。
“弟妹好雅兴!”安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一道恼人的声音。
颜若歆微一皱眉,站起身,转身冷淡地看向来人。
世人都将宁王当成是个可怜的主,她亦觉得他的身世可怜。但,只是上次那一次接触,她就感觉这个宁王定是来者不善。
不过倒也正常,皇室之中向来诱惑极大,有几个能看透权利,安分守己的?
怎么争,怎么抢,这都是他们的事情。宁王来者不善,凌灏离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自是轮不到她来操心,她只是不喜欢这些人扯上她。
宁王好似看不到她写在脸上的排斥一般,悠然地走到她的身边,有些出神地望着平静的湖面。
“本王上次来猎场时,也曾一个人坐在这里,舔舐心里的痛。”
颜若歆被人看透心思,不禁愣了愣。但,她很快回神,对他道:“宁王既然喜欢这里,本宫也不好夺人所好,这就将这里让给宁王。”
话落,她抬步便想离开,这种互交心思的亲近事,不是他们这种陌生人该做的。人要时刻谨记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才不会犯错。
宁王拉住已经走到他的身侧的颜若歆,微侧着头,眸光深深地凝着她,好似看进了她的心里。
“你与本王一样都是皇权的牺牲品,皆渴望自由,不是吗?”
颜若歆的心里一震,却不曾犹豫一分,视线冷冷地落在他握着她的胳膊的手上,“宁王,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本宫还是你的弟妹。”
纵然知己难求,她也不想为此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事端。
周景澜在他之前,已经来了莫名其妙的一出。是以,这会儿她对他,更加提防几分。
“是小王失态了。”宁王的眼中一抹痛色闪过,抱歉地对她笑笑,松开她的胳膊。
颜若歆凝了一眼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抬步离开。只是,她才迈出两步,便听身后“嘭”的一声。
她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去,便见宁王背对着她,跌跪在地上。
她惊得不轻,赶忙疾步返回,在他的身边蹲下,询问道:“宁王,你没事吧?”
“没事。”宁王动作极快地一拭唇角,似想要掩饰什么。
颜若歆的视线略微一扫她的衣袖,点点血迹,让她不禁皱了皱眉。
“你等等,本宫去宣御医。”
颜若歆刚要起身,便被宁王急急地扣住手腕,“别去,若是让人知道你与本王在一起,会坏了你的名节。”
颜若歆被他的话促动,未曾想她待他那般不友善,他这会儿还如此为他着想。
“可是,你……”颜若歆的话还未说全,便被凌灏然掩住了唇口,“不要说话,有人来了。”
颜若歆一惊,若是被人看到她深夜与宁王在一起,怕是怎么解释也说不清了。
她心里正焦急,宁王却一扯身上的大氅,将她裹进了怀中。
“你做什么?”颜若歆大怒,压低声音,质问道。
“不要说话,本王一会儿再向你赔罪。”宁王不由分说地俯下头,吓得颜若歆顿时瞠圆了眸子,极快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唇,宁王压下来的唇,便落在了她的手心上。
这样近的距离,他不稳地温热气息都呵在了她的脸上,她不适的眨了下眼,纤长的睫毛从他的脸上滑过,他的心里莫名地一阵悸动,有种抓不住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望进她的眼里,不禁出了神。
这时,脚步声已经由远及近,颜若歆就是再气也不敢挣扎。
若说刚才,她还能解释清楚。这会儿若是被人发现,怕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楚了。
很快,两个巡逻的侍卫走了过来。
“什么人?”一个侍卫大声问道。
另一个侍卫立刻认出了宁王,呵斥道:“是宁王,你活拧了!”
两人再看看宁王与怀中之人姿态暧昧,不禁尴尬,赶忙给宁王见了礼,加快步子,极快消失在了湖边。
笑话,主子在做那等好事,哪里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打扰的。
脚步声一消失,宁王立刻直起身,松开了怀中的人,郑重地请罪。
“小王冒犯了,还请娘娘赎罪。”
颜若歆本来心里甚恼,但这会儿看他神态自若,一副君子之风,倒像是她思想复杂,喜欢往歪了想。
她只得收起所有的怒气,站起身。
他对她淡淡一笑,脸色却不如他的神情一样好,而是越发难看,额头渗出密密的冷汗。
颜若歆到底是心性善良,见他如此,也怒不起来了,赶忙道:“宁王等等,本宫帐中有医女,这就去请她过来。”
“不用了,你帮本王到湖边取些水来,本王自己有药。”宁王的声音虚弱,显然这会儿已经难受到了极限。
“好。”颜若歆依言,快步走到湖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打水的用具。
她向四周看了看,也没有合适的东西。她又转头看了看面容纠结的宁王,只得将手伸到湖中,捧着一捧水,跑回宁王的身边。
宁王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一粒药放入口中。她赶忙将手心里已经所剩无几的水递过去,倒入他的口中。
“谢谢你,若歆。”宁王病弱地对她笑笑,即便逾越地唤了她的名字,任谁也听不出半点轻薄之意。
颜若歆拧眉看着他,联想起他的身世,不禁对他生了恻隐之心。但,她惯有的理智,却不允许她犯糊涂,惹上不该惹的人。
“既然宁王无碍了,那本宫就先回去了。”颜若歆站起身,向营帐的方向而去,走得毫不拖泥带水。而她身后的宁王,眼中原本的淡淡柔意此刻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了锐利的锋芒,紧紧地盯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颜若歆有些后悔今夜出来转悠,心里的忧愁没有得到平复,反倒是平白无故地惹上了麻烦。
先是周皇子,后是宁王,她总觉得自己已经被卷进了什么漩涡中,却不自知。
看来她以后要小心些,离这两个人远一点才行。
她怀着心思,缓步走到营帐前,竟见青巧跪在她的营帐前,轻声抽啼着。
她一惊,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快步向青巧走去。
青巧听到脚步,抬头看来,待看清是她时,先是又急又喜,随即又变成了担忧,神色甚为地复杂。
“青巧,怎么跪在这里?”颜若歆在她的面前停下脚步,弯身去扶她。
“娘娘,皇上来了。”青巧不起,压低声音提醒道。
还不待颜若歆反应,帐帘猛地被掀开,凌灏离阴沉地脸便映入了她的眼中。
她收回扶青巧的手,对他一欠身,“见过皇上。”
“给朕进来!”凌灏离的声音不高,却压抑得好似在暴怒的边缘,让听了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是。”颜若歆屏住呼吸,随他走进营帐。
她才一放下帐帘,他便忽然停下脚步,蓦地转了身。
她一时收不住脚步,俏脸便撞上了他的胸膛。她一激灵,被他身上的戾气吓得倒退了两步。
她暗自深吸一口气,不等他开口质问,便解释道:“臣妾不知皇上今晚会过来,便出去看看风景。”
“看风景?”凌灏离冷冷一笑,忽然俯身,将唇贴在她的耳边,压低声音,狠声质问道:“是与周皇子看,还是与宁王看?还是与他们都看了?”
颜若歆闻言,身子狠狠一震。他的话里明显带着轻蔑之意,你到底凭什么如此污蔑她?说到底不过是不信任她,才会如此的先入为主。一阵剧烈的痛处,在她的心里极快地蔓延开。
“皇上这话何意?”她颤抖着唇,眸色清冷地凝着他。
凌灏离的唇角掠过一抹冷笑,“爱妃还要装糊涂吗?”
“皇上既然什么都知道了,何必还要问臣妾?”她不想解释,因为解释也是徒劳,只会让她更加的难堪。让他认定她是在狡辩。
凌灏离阴沉的眸子蓦地一寒,大掌已经卡上了她的脖颈。
“说,你与周皇子,宁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来之前,他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的试探她,千万不能打草惊蛇。但,她一进门,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药味便刺激到了他。
那是宁王身上的味道,若不是她与他近距离的接触,身上绝不可能带有这种气味。
若是她肯开口解释,他也许还会冷静些。可是,她刚刚的反应却已经等于默认。
先是颜予泽,后是周皇子,宁王,她到底还有多少男人?
颜若歆看着他眼中的嫌恶,讥讽一笑,却笑痛了自己的心。
落下眼帘,不看,不解释,不求饶。
若是别人冤枉她,她尚且还有力气做些什么。
但,他不是别人,他是那个拿走了她的心的男人。他怎么可以用这种对女人最为侮辱的眼神看着她?
他卡在她的脖颈上的大掌颤了颤,双眼已经变成了赤红色。
她的呼吸越发的空难,她真的以为他会掐死她。
她的心头一颤,忽然便想在临时死前,看看他的模样,唤他一声“阿离”。
她一直想告诉他,不要伤,不要痛,即便你被最亲的人遗弃,你还有我。
晶莹的泪珠自她的眼角滑落,她缓缓睁眼,看向他,吃力地发出声音,“阿离,你的心,还痛吗?”
她的泪滑落在他的手上,凉得好似冰锥刺入了他的皮肤里。
他的大掌蓦地一僵,好似没听懂她的话。
她的眼中明明已经蓄满了泪水,唇角却挂着一抹温和得让人心醉的笑意。她缓缓地抬起手,放在他的胸口处,“阿离,很痛,是不是?”
他的大掌一颤,渐渐松了力气,近乎咆哮地质问道:“为何要背弃朕?”
她一愣,忽然便懂了他的怒。
他的不信任不是源于对她的轻蔑,而是他心里的恐惧。他其实同她一样,渴望真情,却害怕背叛。
“没有……我没有……”她哽咽着解释,已是泪流满面。
她不是想为自己开脱什么,只是想要抚平他的心上的伤。
她视线氤氲地望着他,唇瓣费力地一开一合,“我没有……”
他手上的力气缓缓卸去,眼中的狰狞渐渐平息,陷入挣扎中。
他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她抵着他的心口的手上,眼中的挣扎渐渐被动容平复。这时,他忽然看到她的袖中露出油纸包的一角。
他的眸色顿时一沉,撤下掐着她的脖子的手,扣住她的手腕,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伸入她的袖中,取出油纸包。
颜若歆的脸色一变,眼中有抹慌乱闪过。
她知道这一次她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这是什么?”他的唇角终于有了弧度,却带着嗜血的味道。
“雪梨干。”颜若歆想要解释,奈何嗓子发痒,难耐地咳嗽起来。
他捏着油纸包的大掌微一收紧,却立刻便松了开。
将油纸包扯开的那一瞬间,他眼中的所有挣扎已经消失不见,只余冰冷的寒。
“若是朕没有看错的话,这是北昱国福陵山上的无价之宝吧!”他刚刚竟是因为这个女人的两滴眼泪,便想要信任她,便以为是他误会了她。
“是。”颜若歆没有逃避,没有在害怕,坦然地应道。
“还要再狡辩吗?”
“呵……”颜若歆自嘲而笑,她连死都不怕,全心全意为他,他竟是将她的话当成了狡辩。
“既然皇上执意不肯信臣妾,便当臣妾是狡辩吧!”
越抹越黑,她不想再多言。
他若是想杀她,她亦反抗不了。
“宫宴第三日,周国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知跑死了多少匹千里马,才送来了这包东西,朕还以为周景澜要做什么呢!原来是为了送给你。”凌灏离也希望她给他一个理由,让他相信,她不是在说谎。
若不是两个人早就认识,周景澜怎么会如此?
而这种雪梨干,有一种奇效,能清除肺部的任何毒素。
幽桦花之毒,她是先吸入肺部,再毒发的。是以,不难理解,周景澜此举何意。
只是,明明他已经将消息封锁,周景澜怎么会一来就知道了?
颜若歆虽美,但周景澜也不是一个见了女人,就会沉迷的好色之徒。
她被他问得一哽,不想这雪梨干是周景澜如此大费周章取来的。她无法再为自己辩解,她也想知道周景澜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看她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间怒意更盛,攥紧手里的油纸包,再次发难,“既然解释不出雪梨干的事情,那就给朕说说,你身上为何会有宁王身上的药香吧!”
他眼中的神色已经变得扭曲,她到底还跟多少男人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