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歆这才恍然顿悟,自己被周景澜贩将一军。只是,他如此煞费苦心,却是为了将万金难求之物送她。这又是何苦?
她眸光发沉地看着他,打量着他。她实在找不到一个理由,单纯地去信任他。
他看着她眼中的防备,心里微一刺痛,语气也柔软了些,“其实你不必时时提防,不是所有人对你好,都只为了利用。”
他知她的出身,更深知她在深宫中,必定举步维艰,时刻提防,才能保证性命。又有哪个深宫里的女子,不是这般命运?他从小到大见得多了,他原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是,她只是一个防备的眼神,却足以让他的心揪起。
她是他心中的仙子,他一直以为她可以不染凡尘地活在九重天上。不曾想,她就在他的面前,一身伤痕累累。
颜若歆微愣,鼻子泛酸,眼中水雾盈动,脱口问道:“不为利用,那还能为了什么?”
“不需要原因。我只是想待她好,便待她好。”他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水雾,心里越发疼了起来。
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歆儿,让我待你好,一辈子只待你一个人好。”
听凌灏然讲完她的故事,他的心就疼到了现在。
她不该成为政权下的一颗棋子,他想要亲手给她幸福。
可是,这些话他现在还不能对她说,他怕吓跑了她。
她吸吸鼻子,轻笑一声,“王爷不觉得好笑吗?本宫与你素不相识,你却突然跑来要对本宫好,还是皇子对这种登徒子的行为不以为然?”
他的话虽然触动了她的心。但,她还不至于为此一时脑热,就对一个陌生人信任得毫无戒心。
她的话虽然过分,却也句句都是事实。
周景澜的示好来得太突然,她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信任。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周景澜苦涩地笑了笑,“便连我自己也不信。”
他的眸色深深,专注地望着她,好似在用眼神告诉她,他的情深。
这样的眼神让颜若歆很不自在,她错开与他对视的视线。
“既然王爷执意如此,本宫就在这里谢过皇子了。本宫累了,就不陪王爷欣赏夜色了。”
既然他执意相赠,她也不方便在这里与他反复推拒。
她急急地抬步,走得坚决,心却已经纷乱。
她自认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她想要从周景澜的眼中找到一丝的虚假,拆穿他编织的骗局。可是,她越是注意他,越是觉得他情真意切。
怎么会如此?他们明明素不相识……
人心险恶,她尚且还能冷静对待,但她如今最怕的就是“情真意切”这四个字。
看着她走得坚决的背影,周景澜的眉心越皱越紧,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换得她的信任?
他正愣神,安静的林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巴掌声。
“啪啪啪——”
声音未落,宁王凌灏然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唇角噙着一抹痞笑。
“你来多久了?”周景澜一皱眉,不悦地问道。
“她来之前,我便来了。”凌灏然一扬唇角,“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察觉不到我在也就罢了,你居然也没用察觉到。”
周景澜警告地盯视他一眼,问道:“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你的心愿很快便能达成了。”凌灏然自信满满地笑道。
“你就这么自信?”周景澜随口问了句,眸中也蓄上了笑意。凌灏然办事,一向妥帖。
“自然。”凌灏然的眼中掠过讽刺,“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周景澜微一沉吟,警告道:“不要伤到她。”
凌灏然看着过分紧张的兄弟,忍不住问道:“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为何非要是她?”
他太了解周景澜,知他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
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大费周章,值得吗?
不管凌灏离是不是真的在乎颜若歆这个女人,但是周景澜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女人身上,都是辱了他的颜面,他都不会轻易地放人。
是以,这也是他不从凌灏离身上下手,去找翘璃韵的原因。
虽说,他们手上有凌灏离想要的东西。但是,又有哪个帝王能受得了赤裸裸的威胁这种羞辱?
更何况凌灏离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傀儡皇帝,周景澜若是执意为了一个女人执着,很可能会坏了他们的大事。
他周景澜输得起,身后不只有周国,还有一个显国。但他凌灏然输不起。赔上一条命不要紧,母妃的仇却不能不报。
“因为她值得。”周景澜如笃誓一般,掷出五个字。
“呵……”凌灏然失笑,“真是没有想到,堂堂周国未来的君王竟也会为一个女人如此。”
周景澜微一拧眉,承诺道:“灏然,答应过你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反悔。除了带她离开,其他一切不会变。”
凌灏然对他曾有过救命之恩,他们又有着同样的抱负,联手一事势在必行,这与他想得到颜若歆,并没有任何的冲突。
“你既如此说,那我也无话可说。但,作为兄弟,我还是想最后奉劝你一句,红颜本祸水,特别是这样一个身世复杂的女人,更是无尽的麻烦……”凌灏然的话还没有说话,便被周景澜厉声打断。
“够了!我不想再听到你说她的不是。”
她是他心中的仙子,他怎么容得了别人的侮辱?
凌灏然如他所愿的住了口,心里却在冷笑,觉得周景澜是着了魔。要不然怎么会为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女人如此疯狂?
若是被凌灏离知道他的心思,用颜若歆牵制他,他岂不是要被吃得死死的?
不行,他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不会让那个女人坏了他这么多年所筹划的一切。
这边暗潮汹涌。另一边璃妃的营帐中,却是柔情蜜意。
翘璃韵靠在凌灏离的怀中,乖巧地喝下他喂来的汤药,唇角噙着甜腻地笑意,丝毫不觉得浓稠的药汁有一点的苦涩。更忘记了营帐中,除了坐在床上的两人,苏姑姑也侍奉在旁。
待她将一碗药喝下后,凌灏离才将手上的药碗递给一旁的苏姑姑。
“姑姑,你今儿也累了,早些去休息吧!”翘璃韵缩在凌灏离的怀中,柔声吩咐道。
“是,娘娘。”苏姑姑微抿了下眉,退了下去。
“韵儿,天色不早了,你早点睡吧!”凌灏离说着将她平放在床上,便要起身。
“你要去哪?”翘璃韵紧张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凌灏离停下动作,回道:“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离,什么事情不能明儿再处理?”她咬了咬下唇,“小皇子今儿一直不安生的闹我,我怕夜里……”
翘璃韵意有所指,想用孩子留住凌灏离。
“朕已经派了御医和医女时时守在你帐外,不会有事的。”凌灏离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又要起身。
翘璃韵的眸色一急,忽然急中生智,道:“离,我已经从宁王那得到证实,东西确实在周皇子的手上。”
“朕知道。”凌灏离微抿眉,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她是在找借口留他。
她怕什么,他很清楚,他的心里不禁生了丝烦躁。
他所认识的韵儿向来大度,聪慧,从未这般疑神疑鬼过。
她的改变,他早就发现了,但他全当她是因为孩子的事情才会如此。
只是,人总是会有倦了的时候。
她见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心里一阵发紧,手上握得更紧了些。
“韵儿,放手。”他未挣扎,但语气明显变得严厉。
他虽宠她,却不代表他会让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翘璃韵咬了咬下唇,心里虽不甘,却还是放了手。
凌灏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警告道:“以后不要再私下与宁王来往,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只是太担心我们的孩子了。”翘璃韵委屈地敛目,小声辩解了句,还是乖巧地应道:“我知道了……”
“韵儿,只要你不变,朕也永远不会变。”他深深的凝她一眼,丢下一句冰冷的话,转身而去。
翘璃韵的身子一僵,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思量着他的话里的意思。
她只有他了,她怎么会变?
凌灏离出了翘璃韵的营帐,向自己的营帐而去。
帝王的营帐正好处于营地的中心部位,而随行的两位妃子的营帐,则是伴在帝王的一左一右。
须臾后,凌灏离在自己的营帐前停下脚步,望向颜若歆的营帐的方向。
孙公公打量了一眼皇帝的神色,试探着进言,“皇上,要不要老奴去请颜嫔娘娘过来?”
“不必了。”凌灏离断然拒绝,抬步进了营帐。
凌灏离在营帐正中央的软榻上落了座,斜着身子,以肘拄着床面,用手指轻轻地揉着发疼的头。
“皇上,老奴给您捏捏吧!”孙公公小声请示道。
屋里沉静一瞬,才悠悠地传来凌灏离的声音,“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孙公公有些摸不到头脑,猜不透这位年轻的主子心里倒地在想什么。只得领命退了下去。
帐内再次变得静寂,凌灏离轻瞌着眼,仿若在闭目养神,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如今已是心绪纷乱。
良久后,安静的帐外忽然传来低沉地禀报声。
“皇上,属下疾风求见。”
凌灏离蓦地睁开眼,翻身坐直,冷厉地出声,“进来吧!”
随即,帐帘被人从外掀开,一个普通侍卫打扮的男人稳步走了进来,跪地行礼。
“属下见过皇上。”
“说吧!”凌灏离吩咐道。
“来围场时的路上,周皇子派贴身小厮送了一包东西给颜嫔娘娘。入夜后,颜嫔娘娘又在营帐附近的树林边上见了周皇子。但,距离太远,属下并没有听到两人谈话的内容。颜嫔娘娘走后,宁王便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之后与周皇子分头离开。”疾风有条不紊地禀报道。
凌灏离至于身侧的手,蓦地收紧,追问道:“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属下还在查。”
“你下去吧!”凌灏离镇定地吩咐道。
待疾风下去,凌灏离瞬间变了脸色。
颜若歆,周景澜,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夜宴上,他就看出周景澜看颜若歆的眼神非比寻常,两人之间必是颇有渊源。
如今,她才一出宫,周景澜便按捺不住吗?
他派出暗卫疾风,乔装成侍卫,为的是监视周景澜与凌灏然的一举一动。不想,得到的情报却是这般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颜若歆,连你也打算背叛朕吗?
想到这,他嚯的起身,疾步向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