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月想着我上山采药也不会穿这样啰嗦的衣服,嘟囔道:“摆太长。”
“什么?”江玲珑没听清楚,停下了手上上药的动作,又问。江九月用脚踢了下又垂到脚边的裙摆,道:“摆太长了。”坐着都垂到了脚边,可想而知站起来只怕会拖到地上去,穿成这样不倒才怪。
“早知道你干嘛要买这样的衣服?”江玲珑愣了一下。
江九月有些无语,“只有这样的衣服,没别的了……”
江玲珑和两个丫头都沉默了一下,善解人意的红缨蹲下身子,拿手比划着量了一下,道:“小姐和夫人先去吃早饭,我去拿一件柜子里的,帮小姐改一下,等你们吃完早饭,差不多就该改好了。”
江九月求之不得,正好此时又上药结束,唰一声拉下袖子,道:“谢谢啊。”也不等江玲珑反应,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拉着母亲的手腕,便直直下了楼。
江玲珑失笑着白了女儿一眼,道:“跑这么着急,还怕我对你说三道四吗?”她自己本身就是特例之中的特例,怎会对女儿的特别说三道四?
江九月停下步子,也松开了母亲的手,只是提着裙摆的手却由一只换成两只,“我只是太饿了。”
望着女儿行走在青石板上的身影,江玲珑的视线有一瞬间的迷惑,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她自己也曾是这个样子,厌长裙,烦规矩,可总有那么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把她压得死死的,让她窒息……
有哪家千金闺秀是你这个样子?
一门书香,怎么就出了你这样一个孽障,是不是不将爹娘气死你永远都不会满意?
琴棋书画你不爱,整日里舞枪弄棒,嬷嬷教你的规矩你都学哪去了!
什么?你要跟那个男人走?你不是可以随意放荡的江湖女子,怎么能无名无份就随男人去了?何况,除了名分,他又给的了你什么!
算了算了,我老了,管不了你,你走吧,走的远远的,再也别说是我的女儿。
江九月好一会儿没听到母亲讲话,不由转过身来,便看进了母亲迷茫的眸子。
在江九月的心里眼里,母亲极少出现这种神色,像是超脱到了虚空之中,在一个谁也触及不到的地方,愁苦而无奈,还带着一丝虚无缥缈的笑意,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别人,比遇到楚流云时候的若有所思更让人无法捉摸。
“娘?”江九月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担忧的看向母亲。
江玲珑的眉梢动了一下,回了神,望着江九月的裙摆道,“若是你学了母亲那些本事,这么长的裙摆定然也摔不到你。”
江九月暗忖母亲那么看着自己,竟然是打了这个主意,顿时没好气的望了她一眼,道:“若是学了你的本事,飞檐走壁的,穿这样长的衣服不是更啰嗦吗?况且,我这个岁数早过了练武的年纪,强迫练习定然要自讨苦吃。”
“你没学怎么知道会吃苦?你没学怎么知道学了那些穿这样的长裙会更不舒服?”江玲珑眨眨眼,看着女儿那副嫌弃的模样,没忍住上前来点了点她的额头,“那可是你娘压箱子底的好东西,居然被你这么嫌弃,早知便不给你了。”
江九月装作一脸严肃,道:“你就我一个女儿,不给我你给谁……”
江玲珑看着她这别扭的小模样,点着额头的指尖下滑,捏了捏她的脸颊,有些好笑道:“得了,你不愿学那便算了,先吃饭吧,不是说饿了?”
江九月顿时笑了起来,母女二人便一前一后从小径上往膳堂去了,只是江九月提着裙子倒着走路,江玲珑嗔了她几眼,倒不生气,有说有笑。
早饭味道不错,连带着让江九月今日心情也好了不少,正好今儿早上卫林又过来香满园,带来了一个让江九月更为高兴的消息。
卫林近日来因为江九月的缘故,在金玉满堂的地位有些尴尬,不高不低的,薪水也由原来的二两银子涨到了二十两,虽然后堂的那些伙计们都鼓励他好好干,但总觉得自己经历浅,刚推出的菜并不卖座,卫林自个儿又怯懦胆小,别人都没说什么,倒是自己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江九月只告诉卫林,认真做就是,很多东西说的多不如自己去体会,然后给了卫林几张写好了的食谱,却是把所谓的“金玉满堂”那道菜重新写了一下。金玉满堂那一道菜,金该是玉米仁,玉一般指的是青豆,江九月把玉换成了白色槐花,其余做法还是一样不变。
“你按照这个法子多做几遍,找金老板品一下,他若觉得过关,这菜自然卖座。”江九月道,然后又问了些他奶奶身子的事儿。
卫林都如实说了,才道:“江姑娘,您前日说的那家周计船厂,我今儿个又听人说了,周老板说了不做了,但是祖上的产业,总要价格合适才能转了,太低的话就不如放着,也好过对不起列祖列宗。”
“这样……”江九月皱了皱眉,本想以现在身边的银子,拿下那件船厂也不是问题,如果这么说,那意思不就是要抬价?起身,江九月率先往外走去,“先去看看吧,你今日休息?”
卫林忙跟了上去,“是呢,今日休息。”
“嗯,那你随我一起去吧,对了,绿柳也跟我去。”说罢,人已经在几步以外,绿柳闻言,诧异的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小姐要我也去吗?”
“一脸呆像!”红缨恨铁不成钢的挖了表妹一眼,连推带搡的招呼在绿柳背上,“还不快去,难道要小姐等着你吗?”
绿柳哎哎叫了两声“别推我啊”,脚下已经小跑着追了上去,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一听说要出去逛逛,心情便好的厉害。红缨无奈的摇头看着远去的表妹,若主子不是小姐这样好说话的,不定要受什么委屈呢,真是。
一炷香的时辰之后,三人站在了一个掉了漆,裂了缝的门外面,茫然的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旗杆。
破败。
是看到这间所谓船厂之后,江九月的第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