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
一大早,白澎澎和涂然然的房间中传出一阵阵闹铃声。
还在睡梦中的涂然然皱了皱眉,生生被这聒噪的声音给吵醒了。
郁闷,是她的第一反应。
以前她设的闹钟都有两个特点,
悠扬,惬意。
尽管声音再小,她都能够即时醒来。
过了一个小长假,加上前几天都有白斯会叫她们起床,涂然然还真没注意自己的闹铃突然就变得如此简单粗暴。
她带着些许睡意,将闹钟摁下,伸手戳了戳旁边还睡着的某人。
不醒?
用力点戳。
还不醒?
涂然然干脆将手伸进被窝,对着白澎澎的腰就是一阵挠。
“我让你睡,我让你睡――”
“唔……痒……痒!别闹了――”
没挠几下白澎澎就被弄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对上的是涂然然有些窝气的表情。
“你脸皮哪来的厚度让你用这么粗暴的铃声叫我起床,自己却睡这么香?”
“额……”
白澎澎好像有些清醒了。
“额……这不是……这不是某个自称闹铃杀手,多催眠的铃声都能醒的人,上次睡迟了嘛……”
白澎澎一脸堆着笑,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某人还准备随时行凶的手移到被子上。
见涂然然还准备反驳,她立即换上了一副傲娇的表情,“你还想不想我陪你去看设计展了!”
这变脸速度,怕是少有能跟她比的了。
涂然然到嘴边的话强行咽了下去。
朝着白澎澎十分无奈地撇撇嘴,还是从旁边拿着自己的衣服乖乖的去了卫生间。
还不忘一直告诉自己,她不是斗不过白澎澎,是谦让,谦让……
能想象到每每此时涂然然的心情,还在床上的白澎澎傲娇不过三秒,就笑得合不拢嘴,也拿着东西去了卫生间。
磨蹭了些时候,两个人才踏上去外市看设计展顺便听个讲座的路程。
这个周末,她们算是起得最早的了。
不包括经常不在家的叶鱼,就连白斯,今天也是快九点才醒来。
刚洗涑完,白斯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想要回床上再躺会,等冼依笙的联系。
她刚倒在床上,房间的显示屏上响起了一阵铃声让她清醒了过来。
大门外有人找。
用手抹了两下惺忪的双眼,白斯坐起身子离开床向显示屏那走去。
刚连线,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张脸。
是冼依笙。
“你刚睡醒啊?”
冼依笙看白斯睡衣都还没换,有些鄙夷地说道。
这个点上这来,你也没早醒到哪去……
白斯不跟他计较,她扫了冼依笙的身后四周两眼,发现他好像没有开车来。
“你的车呢?”
“车……”
冼依笙一脸无害地向四周看去,仿佛在找他的车似的。
看了一圈,他却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有你的车就可以了,不必过多地浪费物力。”
“最后请这位女士迅速下楼。”
白斯站在显示屏面前,脸上滑下数条黑线。
她是造了什么孽,一大早就要面对这么欠的家伙?
无奈地扶扶额,转回身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卓怜正好也这时出门,但舒一恺不在。
临上车前她说她准备独自回去当初她待过的福利院看看
毕竟那里是她生活了有三年的地方,院长人也很好。
随着两辆分别驶出,两路人分别去向了不同的地方。
卓怜不像白斯,是叶菲从外市领养来的。
当时卓怜所在的福利院就在本市,她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这是一个特别不起眼,但上上下下都透露出温馨的福利院。
多年来从这出去再返院拜访的人不在少数。
卓怜是以投资的名义跟院长见面。
她离开这时,也快六岁了,对这里有记忆。
但这十几年来,她一直都不敢回来,也一直不敢面对她刚记事就被抛弃的残酷事实。
因为她特别害怕心里会滋生出她是一个被遗弃孩子的自卑感。
她也害怕孤独。
当初在这家孤儿院时,她就特别爱跟其他小朋友们待在一起。
玩归玩,当看到大街上一家人出行,或是有小朋友被十分有爱的家庭领走时,她十分羡慕。
所以刚去到叶家时她很乖巧,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送回那个只能将渴望埋藏在心中的地方。
所以白斯刚到叶家时,她特别开心,当感受到了白斯内心的孤独,一直用当时自认为的办法,要逼白斯走出自己的世界,不过一直都没有成功,还养成了经常讽刺白斯,甚至跟她作对的习惯。
卓怜在院里兜兜转转,看着院里除了更新设备、房子,那温馨的感觉一点没变,欣慰的感觉油燃而生。
她在院长办公室门口等院长。
等那个十几年她都不敢回来看的人。
当被提前告诉院长快要来的时候,卓怜甚至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她一心以为待会心中存在的那个院长会出现。
听到办公室外面有脚步声渐近,卓怜十分紧张地搓起自己的衣角,想象起了待会见到熟人时的欣喜,不知道是站起来还是坐下的好。
十几年了,那个对他人十分亲切和蔼的阿姨,还好吗?
她的所有激动与隐隐的歉疚都在人真的来时破灭了。
事实是,进来的,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卓怜看着那个身影愣了好一会。
等来人要开口,卓怜这才反应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十分急切地问,“请问,傅韩青傅院长呢?她怎么没来?”
院长被卓怜突然的举动弄得愣了神,一会儿,她才回答卓怜,
“我们这院长都换了好几任了,你不知道吗?”
“换了……”卓怜念这两个字,抓住院长的手慢慢的松了开,她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上。
也有十三四年了,是会换了……
“那您知道,傅韩青院长住在哪吗?”卓怜失神地问。
院长不知道眼前这位为什么会问起老院长,想着应该是她那一轮出去的孩儿。
但……
院长看了卓怜一眼,欲言又止。
卓怜不解院长的举动,她十分困惑地看着眼前人,同时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道,傅院长是出什么事了吗?
卓怜一闪而过的想法就是傅韩青院长的丈夫将她带走了――她们虽然因为男方工作原因不常在一起,男方非常反对她当福利院的院长是确实的。
卓怜清楚记得傅韩青院长的丈夫唯一一次来到院里,好像就跟她吵了一架就走了。
这是最坏的打算了吧?
院长被迫辞职是真有可能。
除此以外,卓怜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看着眼前这位院长还是吞吞吐吐的,迟迟不开口,卓怜有些急了,说道,“我有心理准备,没事,你说吧!”
“好吧……其实,老院长是因为生病而被迫离了职……”
原来不是因为她丈夫……
“她生了什么病?现在还好吗?”
院长看得出来,卓怜对那位院长应该有很深的情感,她有些不忍心说出来……迟早都得知道的吧……
“抑郁症,听说后来……听说后来……”
院长眼看着卓怜脸上表情逐渐变得难看,她十分小声的继续道,“自杀了……”
“什……”
卓怜整个人都愣在了那,一脸的不敢相信。
那位院长还那么年轻,怎么就……
院长慢慢地走到卓怜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很遗憾,我只能说,如果她在天上看到你们从这出去的孩子还愿意帮助院里,她会很欣慰的。”
这事也过去很久了,相信傅韩青院长也不愿看见这个女孩这样。
院长叉开了话题,想要转移卓怜的注意力。
“对了,我还不知您叫什么呢?”
老院长抑郁症自杀的消息让卓怜难以接受,听到这个问题,她一时竟结巴了起来,
“我……我……”
“我叫卓怜。”
“卓怜……”
院长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她听着有点熟悉,总感觉好像在哪听过。
“我想起来了……”一拍脑袋,院长走到自己的办公桌,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未拆的资料袋。
“一个星期前有一位姓卓名炳韩,自称是已经出去的孩子卓怜的胞弟,难道您就是?”
院长从资料袋拿出一张一寸的图片,比对了一下,将它递给了卓怜。
她想,此时,这个女孩会开心些吧?
卓怜接过院长递过来的照片,表情木讷的看了一眼。
那浓密的眉毛,扎着两个小辫子,这,这不就是四五岁时还在福利院的她吗?
如果院长说的是真的,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推测,待在福利院期间,她所谓的父母有来看过她?
先是院长去世,后是原生家庭的消息,顿时,卓怜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后者带来不好的感觉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她从没有想过会有以前那所谓的家人来扰乱她的生活。
卓怜低下头,将头埋在了双手之间。
“那个人……有留下地址吗?”
看着眼前人情绪更不对了,院长心知自己好心办坏事。
她暗暗吐舌,在那份资料里翻了翻,从里边拿出了一张纸条。
“白旗路后阳巷35号”
听着,卓怜又接过院长手中的资料袋,拿出了里边的文字材料,上面大概写了当初这家人是迫于生计而将卓怜遗弃,现如今那位母亲已逝,父亲又病入膏肓,一直想见卓怜最后一面。
尾页还附上了这个家庭的户口本复印件。
卓怜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位自称她的弟弟卓炳韩那一栏,19岁,生于1月21日,军人出身。
19岁,1月21日……
19岁,1月21日……
还是双胞胎姐弟呢……
卓怜失魂落魄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投,投资的事,我会让人来找你谈的……”
“可是……”
卓怜朝后面挥了挥手,失神地用左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迈着缥缈的步子朝大门那走去。
丝毫没有注意到兜里正在响的手机。
当舒一恺赶到福利院,刚停好车时,一眼就发现蹲在福利院不远处墙角的卓怜。
这是怎么了?
舒一恺大步跑了过去,“阿怜,你怎么了?”
感觉到有人抚摸自己的脑袋,卓怜慢慢的抬起头。
“你怎么来了?”
“还说我,刚才我要陪你来你又不肯,打电话你又不接,这不是急死我了嘛!”
舒一恺伸出手将蹲在地上的卓怜扶了起来。
她好像哭了。
那两道未干的泪痕深深地纠住了舒一恺的心。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哭。
舒一恺将卓怜搂到自己的怀里,并轻声说道,
“我借你一个肩膀,一分钟以后还。”
卓怜忍不住地笑了出来,戳了舒一恺后背两下。
“其实我也就刚才有点难受,现在就可以将你的肩膀还给你……”
“唉,”舒一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还有哭腔呢,还说没事。
刚才他打电话过来到现在也有十几分钟了吧?这丫头,心疼死他了。
看自己女友心情还是很不好,舒一恺将自己的车先停在那,带着卓怜去了附近的海边。
他拉着自己的女友在鲜有人的沙滩上快速地奔跑,喊叫。
累了,才坐下来。
这一番喊叫,以及刚才的自我疏导,卓怜的心情好了很多,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隐藏多年的心结慢慢向身边的人吐露。
“我有跟你说过,我三岁时,就被遗弃在了那家福利院的门前。那时我已经记点事了,刚开始几天,对那个家还有点念想,天天站在大门那张望,那时候我感觉特别的孤独。”
“望了几天,都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院长知道我的亲生父母不会来找我了,她开导我跟院里的阿姨,小朋友好好相处,慢慢走出被遗弃的阴影。”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但我知道那时的我听进去了,我慢慢走出了阴影,但我也渐渐淡忘了把我遗弃的那家人,那家有几个人,都长什么模样,到现在我都不记得了。”
“也是到今天看到那份资料时,我才想起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看到那个跟我同一天出生的日期,那一瞬间我特别失落,比听到那个对我好的院长抑郁症去世还感觉悲哀。就是,他没有那种年龄小的优势,却因为性别,让我的生身父母留下他而抛弃了我……我的意思,你懂吧?”
舒一恺点了点头,在一起有两年了,他也是第一次听卓怜说这些。
他伸出手搂住卓怜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不过说真的,除了刚才看到那个出生日期那一瞬间的嫉妒,我不曾怨恨过他们,也不是说因为他们的抛弃让我能到叶家这么富裕的家庭,遇上叶鱼这么好的人。是老院长教我把事看开,教我随遇而安。”
“我都学会了,所以我现在生活得很开心,不会再在无人的夜晚,情不自禁地落泪……”
“我想,我可以回去看望我所谓的父亲,但他们也别强迫我重新回归那个家,我承受不起这种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
舒一恺听着卓怜的话深有感触,还出神中,他察觉旁边的女孩好像又落泪了。
“怎么说着说着又哭了,这还是我认识的卓怜吗?”他从一侧温柔地吻了吻女孩的脸颊,又伸出手帮她拭去那流下的泪,
“你知道吗,你刚才说那番话时的模样,真像一个喝醉了的女酒鬼。”
卓怜扭过头看向舒一恺,禁不住笑了出来,不重不轻地给了他肩膀一拳。
“去哪?”
看到卓怜站起身朝车那边走去,舒一恺大声问。
“白旗路。”
“哦!”
还在原地的人接到消息赶紧从沙地上站起来,跟上了前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