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尹成嘉率领群臣,为楚穆王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举国缟素,万人的送葬队伍一路缓行到达郢都城外。大队人马的后方是数不清的战车,这是准备给楚穆王殉葬的车马阵。再往前就是商臣生前喜欢的百名姬妾,都会被赐死一同下葬,去另一个世界继续服侍楚穆王。
在这百名姬妾优伶中,有一个养国进献给楚王的美女。司马斗越椒的儿子斗贲皇曾得见此女容颜,一见倾心不能自持。斗贲皇畏惧楚穆王威严不敢多言,隐忍至今。现在商臣已毙,养女就在殉葬的队伍中。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要为别人殉葬,赶赴黄泉,斗贲皇心急如焚,焦虑万分。他在送葬的队伍中秘密安排人手,准备在路上劫持养女。送葬的队伍出城十里,斗贲皇拍手为号。几十人突然从身上抽出事先藏好的利刃,砍伤数人,向前冲入姬妾的队伍中。
“跟我走。”斗贲皇一眼就看到了养女,从殉葬的队伍中拉了出来。
“求求你,把我也带走吧,我还不想死。”一个伶人哭着说。
斗贲皇又挟持几个姬妾,杀出重围。送葬的队伍不能停,斗贲皇成功逃脱。大臣听见后面的动静,回望愕然。
“那不是你儿子吗?”有人指着斗贲皇对斗越椒说。
“胡说,那怎么会是我儿子?”斗越椒立刻反应过来,马上辩解。斗贲皇与他派来的杀手办事干净利落,瞬间就掳走养女逃之夭夭。队伍最前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斗贲皇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干得漂亮!”巫臣心里想,脸上带着笑意。但是大多数思想顽固的大臣对此绝不能理解,认为违反人伦,大逆不道,不可饶恕,势必会寻根究底。
“继续前行。”成嘉大喊。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令尹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鼓乐响起,队伍又缓慢前行,就像是什么事都未曾发生。成嘉亲自跑到队伍后面处理伤员回城,并告诫他们不许声张。
“送葬要紧,余事回去再说。”巫臣见太子情绪有些激动,轻生劝告。斗越椒见太子忍住未动,也就将头压了下去。
再往前的路上,大家都在心里暗自琢磨。斗越椒熊虎之状,为人傲狠好杀。位居大司马之职,执掌楚国全部兵权。斗贲皇是他的儿子,他一定会偏袒这件事。太子尚未继任为君,整个楚国也没有人敢跟他作对。斗越椒一直从后面弯腰抬头紧盯着太子熊侣,熊侣突然回头看他,斗越椒故意直起身来行走,好像在说,“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事后,斗贲皇拒不承认是自己劫持了养女。并言自己不在送葬的队伍中,还找来了不在场的伪证。斗贲皇在父亲的庇护下,将养女改名换姓,纳入府中。成嘉也考虑到若敖氏集团的势力,且此事不宜声张,而后不了了之。熊侣无奈只能选择容忍,但此事足以让父王蒙羞。只有一个人不肯就此罢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那就是若敖氏的宿敌,孙叔敖的父亲为贾。为贾去掌管刑事案件的司寇府索要证据,并声称自己要亲自调查此事。
没有任何准备的太子熊旅,在这样一场接着一场的变乱中被推上君位。在满朝文武一张张冰冷严肃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眷戚间的亲情和友谊。连同往日的亲弟弟公子侧都变得生疏,生出惧怕。那种被众人孤立,与人之间瞬间加大的距离感一般人难以体会。尚未长实的肌腱,稚嫩的肩膀。现在,整个国家的重担就这样放到了他的身上。
幸运的是,他有令尹成嘉的全力支持,内外斡旋;有孙叔敖、巫臣这样谋勇兼备的挚友;有羊左兄弟这样远见卓识的人才。继位大典尚未举行,熊侣仍以太子的身份召几人入宫,商议眼下改当如何。
“我尚未继承君位,诸位不必多礼。现今内乱已除,外患暂平。我楚国当何去何从,诸位皆是国之柱石,可尽言之。”熊旅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十分明白,楚国的现状不容乐观。父王弑君,由此产生的新仇旧恨擦火即燃,曾经被打压下去的老贵族怨念不散,稍有不慎就会死灰复燃。成嘉虽为令尹,但时间太短根系不深,国家实权仍在若敖氏司马斗越椒手中。
“此时大王新丧,太子年幼众臣未能亲附。楚国四面尽是虎狼之国,对我楚国疆土虎视眈眈。此时大王应当隐忍处事,少生事端,暗中韬光养晦,积蓄力量。有朝一日,国富民强,然后平复内乱,发兵寰宇,安定天下。”孙叔敖说。
“你是叫我忍着他们?”熊侣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