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襄国皇城。
襄国创始初,由新朝国都建康迁至长安,至今时已有二十年。集政治、经济中心于长安,阖朝上下苦心经营,终使襄国全国空前繁盛,军事上更尤为凸显,北抵突厥、月轮,南防天理。
七月天,暑炎燥热,即使昨日天倾大雨,对于这炎热的鬼天气来说,也无济于事。
长安城,布政坊,一老道在街市急促行走,仿若有什麽要紧事,李仙人两只道鞋上沾满了干泥巴,昨日大雨把这位年至古稀之年的老人淋了个遍,但现如今见他状态,精神矍铄,若未曾经历大雨一般。
李仙人终于止住了脚步,停至在一大府门之前,金丝镶嵌的府匾上赫然镌刻着两个大字“文府”。
李仙人双目放神,用袖轻轻拍了拍鞋上的干泥,干枯的嘴唇慢慢地张开。
“到了。”
文府前两府卫见一穷老道上前,皆是单手相阻,眼中尽表露平常之色。
一府卫正色道:“文府前,闲人止步。”
老道也不怒,凑近言:“容通禀,说是一位住在扶桃镇姓李的道士找文大人有事相商。”
“你是扶桃镇来的?”另一位府卫问道。
听得是从扶桃镇来的,那府卫严肃之色降微,文大人与扶桃镇曾大人私交甚好,于是两方的人各相尊之。
李仙人点点头,默认。
“道长稍等,我这就通禀。”府卫尊敬地说道。
那府卫转身入了府内,前往通禀。
李仙人在府门外只稍等片刻,那府卫就回来了,身后又跟着另一人,此人与老道年纪相仿,身着素朴长袍,颜色并不艳丽,但其内偶现银丝,身份地位在文府定与寻常府内奴仆不同,李道长记得他是文府的管家,上次文忠大人来扶桃镇时,就是面前这位老奴寻他替文忠之子文清卜了一卦,大吉大利之象,却有几道曲折。
这老人见到李老道,笑容颜开,上前拱手问好。
“道长,我家主人有请。”
“好。”
并未多言,只此一字。并非李仙人不知尊重教养,是此时他也已顾不得了。他的脸上并未多一丝笑意,此时他是有要事,人命关天的大事。
文府庭院甚是规正,由门及里,先有一条大道为引,再接两条小路各延至两侧,其间花草置于其边,路有回廊雕纹柱,终至正厅。李仙人不曾来到过文府,这一路是由那老管家引路在前,终是在一正厅前停了下来。
正厅四门敞开,从内走出一人,此人两鬓皆白,面容皱纹显露但仍不失英气,相露凶色却强挤出一股柔意,此人正是镇国将军文忠,此时的他手中拿一白帕,脸色有一丝苍白。
文忠轻咳了两声,那老奴赶紧扶来,文忠看向李老道,声有歉意地说道:“道长莫怪,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未能躬身亲迎,年纪大了,身子不中用了。”
其实文忠这几日并不见外人,一是确有风寒染体,二是以病未由躲避某些来自宫中的探查。但是刚才老管家向他通禀是抚桃镇那一老道时,他不得不见了,再说来,一将军见一闲道,身份有别本应不该致歉,但是他这个将军却做了,因为曾有人告诉他,此人知晓天机。
“无碍。”
文忠挥手将老道请入正厅中,李老道顺应入内,文忠暗下一瞧,见到老道鞋边沾泥,心中暗道,定是昨日大雨时,匆匆赶来,扶桃镇距长安只有半日脚程,文忠如此想来,定是如此。
文忠笑颜问道:“道长匆匆而来,我想定有大事。”
李老道不动如钟,神情肃然,拇指与食指相捏,示要拿笔。
文忠会意,唤来老管家,小声吩咐,寻来纸墨。
正厅之中只剩两人,一仙逸老道一开国大将,两者之间,互视皆严。
“将军,是否依旧坚持,罢当今太子而立唐王?”
文忠闻言,双眉紧锁,右拳紧紧而握,双眸之中深如星河。他已满是沧桑,按理本应该乞骸骨,归田养老,颐养天年,但是他不能,他要为整个襄国的未来着想,他也要为唐王着想。
文忠苦涩一笑,肯定地点了点头。
“将军,大祸将至!”李老道愤然一叹,后而摇头道。
唐王党,襄国建立之初就存在。唐王党,顾名思义,这是拥护唐王李复一的一个党派,当时东宫之位未立,而唐王在推翻新朝众战役中居功甚伟,当时身为琅琊王的文忠正在不到十七岁唐王李复一的麾下,少年才绝,文忠望尘莫及,心中万分敬叹。兴洪三年,在各方谏言下,帝仍立嫡长子李建安为太子,调唐王李复一镇守以防天理国。后谏言虽停,但私言甚多。
“我已经感受到了,但此时帝心有动摇,若此时停言,我襄国会多一恶军,少一盛世。”
文忠此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太子几欲害之唐王,均未得逞,在朝举荐佞臣委以重任,大事未成一件,恶事多如牛毛。如此往后,继承大业,岂不把这泱泱襄国毁于手中。兴洪皇帝似乎也也意识到这一点,心中有了计较,故这年的中秋,宣唐王按父命回都参加中秋大典。
“在我老道看来,将军的性命同等重要,这不是我的想法,而是天的意思。”李老道表情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道长,天的意思,你信它就有,不信,自然就无。”文忠笑了笑,玄学如此,本来玄之又玄,信它就有,不信既无。
李道长出乎意料地没有激动,反而异常地平静,他悠悠地就要走出屋厅,在厅口止步。
“将军,你若坚持依此行事,不仅会害你一人,很多人会连累其事。“
文忠文言,心中一震,出乎得剧痛万分,仅仅是这一下,让他猛然惊醒:“道长,留步。请道长给我指明方向。”
此时老管家正端着纸墨来到,李老道顺势拿起笔来,在纸上挥舞了一个大字。
文忠和老管家齐齐盯向纸张,一个“隐”字洒在其上。这一个字,不言自明。
“道长可是让我归隐?”
无人应答。文忠和老管家转身一看,老道早就无影无踪了,才不过转身一瞬,人已无。
老管家大惊一叹:“这老道莫不是仙人下凡,给将军指点迷津?”
“乔老,派几名府卫去扶桃镇,那仙人还在否?”
乔老管家点头道:“就让张阔,林爽去吧。”
“清儿回来了吗?”
谈起文清,文忠心中不免有些安慰,他这个宝贝儿子,出息得很。
“公子去修文馆,现在还未归。”
皇位炙手可热,皇宫注定不会太平。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乱世之中,权力才是最为重要的,掌握住了权力,才能满足心中无限的欲望。欲望就像是无尽的沼泽,有些人想出来,也无可奈何。
太子宫
一人半躺其座,身着淡黄衣装,双玉携腰。一老者身着黑色八卦服饰,正立阶下。
“老师,听说父皇把我那个弟弟召回来了,你不觉得该做些什么吗?”李建安暗邪一笑。
他父皇召唐王入京中秋赏月,傻子都能看明白,其意不在月,而在于他,也可以说是这襄国的皇位。
“殿下,你要想明白,我们若是动手,殿下到时手不要软了。”老者白发丛生,像是为尊者,其内,却是位道貌岸然,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李建安骤然坐起,大声愤然道:“我原本就知道,这皇位就不属于我,但我在这东宫待了十五年,十五年,这朝中的群臣就那样地看了我十五年,现在想让我退了。做梦!”李建安低下头狂肆地笑着,显得卑微而又无助。
“殿下,谨言慎行,隔墙有耳。”那老者巍然不动,神情不变。
“这个时候了,我还怕什么?老师,这件事可就拜托你了。”
“殿下应该相信我们,相信八阵徒。”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句话,太子李建安说道竟有些畏惧。
八阵徒,一个属于皇帝的秘密组织。新朝时期,原为处置使的李孝民(后来的兴洪皇帝)秘密地召集了武林中一些武林高手比试选才,结果由八位来自不同道观的道士站到了最后,所以一个秘密为他服务的组织八阵徒就形成了。
老者又回了一句,让这个三十多岁的太子吓了一跳。
”殿下,您请记住,我们八阵徒只为皇帝一人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