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巷,顾名思义,是桃农共同居住的一条小巷。
桃园巷大部分桃农是本地人,也有从外迁来桃农,谓之官调。抚桃镇的土地疏松肥沃,加以向阳时长,适宜桃树生长,外迁桃农是官府刻意调来的,为的是把本地原本不会植桃之民,加以教导。自扶桃镇改名之始,他们便融洽相处,至今已辨不出谁家是本地的,谁家是外迁的,桃农们共同在桃园巷扎了根。
日头依旧的大,江流儿在桃园中一棵较大桃树下乘凉,才待了不久,他已是汗流浃背,现在的月份正值夏日。
“那胆小鬼不会吓得不来了吧。“江流儿呸出一口唾沫,暗啐道:”可热死老子了。“
曾点果真还是来了,他擦拭了下溢在额头的汗液,这天气太热了,怕是再持续两日,这扶桃镇就成了蒸笼。
“就在这?”曾点看了看周围,就这片空地不小。
江流儿斜瞥了曾点一眼,嘲讽地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师父那是南门的洪老头,你现在给我低个头还来得及。”
江流儿开始说得很大声,但越说就越没了底气,因为南门的洪老头根本就没认他做徒弟,那老头宰得太狠,学费太贵,江流儿只是偷摸扒着墙头学了两招。
南门的洪从军,在这十里八乡来说,算是小有名气。兴洪十年时,那洪从军摆了擂台,说是谁能够打赢他,那黄包裹的十两黄金就是谁的,结果,这十里八乡尽来挑战,但都是败落而归,这洪从军就是从那起,钉了南门学武堂。不过后两年有人说这学武堂哪是学武就是砸钱的地儿,也有人说当年挑战洪从军的人都是被收买的,事情的真相反正无人得知。
曾点比微黑汉子要矮大半个脑袋,这在气势上就弱了对方三分。现在,曾点才恍然大悟,江流儿哪是在乎他吃的那几颗桃,人家想争得是一口气,不过这正合曾点的心意,他争得也是一口气!
人活着就是要争一口气!
”南门?听都没听说过,我看还比不上我那兄弟。“
”你兄弟?吹牛!“
曾点指着那微黑汉子,笑道:“别说不信,就算是你加上洪老头也干不过文清那崽子。“
微黑汉子像是生了气,脸色越发难看,怒道:”文清什么的我不知道,今天,你得吃我两拳头。”
说着,江流儿就举着拳头凶恶恶地向着曾点就冲了过去。
“吓唬谁啊!”曾点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大吼了一声。
粉色地桃花经风一吹,花瓣四处飘散,发出悠悠不断的花香,娃娃般的桃果,哈哈嬉笑,像是在暗讽面前缠斗的两人。
不打不知道,真儿真儿打起来,曾点果然不是个儿,这家伙人高马大,有着般力气,那肯定是要吃亏。
“服不服气?”
江流儿掌握了主动权,两只手把曾点摁在地上,曾点本来就瘦,现在的情景就像是马制住了只猴子。
倒是可惜了这身衣服了,江流儿看着曾点身上沾满尘土的华丽衣服,不禁暗自想道。他那衣裳要是跟曾点比起来那就是粗布烂条,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我堂堂曾家大少,会服你个泥腿子?”
即使曾点被压在地上,也没有一点屈服的意思,反而梗着脖子,更加猖狂。
听得曾点如此讽意的话,江流儿怒极生笑:“我看你只是嘴上有功夫,可手上的功夫,嘿嘿,差得远呢!”
曾点双手被制住,可是两条腿却没,他寻得一个时机,双脚一发力,硬是把江流儿踹了一跟头。
江流儿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看似身形如此羸弱的曾点能有这么大脚劲。
“手上没功夫,我脚上有。”
此时,这桃园又来了一伙人,曾点闻声一瞧,原来是妹妹曾桃带了六七个府上强健的侍卫。曾府侍卫与众不同,都是从护城军中挑选的,武艺高强不说,那个个都是人高马大,一带出来,气势那就不一样。曾点听他父亲说,皇上宠爱他曾家,这府中十侍卫都是皇上的恩赐,不到关键时刻,别下令差遣,羞了皇上的门面。眼见曾桃带个人来,还是十侍卫中的六七人,单个挑,打个架,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你怎麽还真跟来了。”曾点把曾桃扯到一角,微声说道:“你怎么把府中的侍卫也带出来了。”
曾桃帮曾点拍起了身上尘土,眼角的余光,狠狠斜瞟站在一边的江流儿,带着哭腔说道:“这不是怕你受欺负嘛,结果呢,果不其然,要是文哥哥在这,你能吃得这亏?”
江流儿感受到少女的目光之后,刻意地向后退了退,那几个表情严肃的侍卫模样之人,他自认为是得罪不起的,江流儿之所以与曾点交架,那是他能看出来曾点是有傲骨之人,不同寻常。
曾点笑了笑,直直地走了过去,弯腰拱手作揖,言语中带有一丝羞愧:“小桃她开玩笑呢,诸位还是回府吧。”
来得几个侍卫万万没想到,府里少爷能如此对他们,毕竟身份有别,他们无不惭愧,更是拱手还礼。
“少爷,客气了,保护少爷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既然今日少爷自有主意,我等静看,绝不插手。”
说话的人,身材魁梧,双目有神,他是曾家十侍卫中说话有份量的人物,名为雀明,曾领校尉一职,身手很是了得,就是那十八般兵器,样样耍的过来。
雀明这几人都是看着曾点长大的,他能够看得出,这两人无非就是打得一场无聊的架,向他这种面对过生死之人来说,这种拳脚倒显得低级,不过看少爷以及那微黑汉子都是少年,打打架下下火,理所应当,要是危及了生命他们出手还来得及。
雀明几人确是向后退了几步,曾桃满脸不悦走了过去,有些埋怨道:“雀叔叔,你怎么还让我哥去啊,你看他,根本不行。”
雀明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曾桃,感觉视曾桃如同自己孩子般,轻声说道:“少爷他还是有骨气的。”
突如其来的几人,江流儿心里已是惴惴不安,他清楚他们要想杀他跟捏死一个臭虫一样,甚至更易。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他这倒好,本来有理的变得像是自己挑事的一样。
“我们继续。”曾点笑了笑。
“可别,他们在这我心里发怵!”江流儿偷偷看了看那个比他还强壮的大汉,心里想道他以后也要去当兵,谁留在这种桃啊?
“他们不会向你动手,一言九鼎。”
“那你可别怪我了。”江流儿大喝一声,双腿微张,手化掌为拳,直扑而来。
“这小子看着练过,大哥,要不要制止?”说话的是底下其中穿黑紫衣的侍卫。
雀明摇了摇头。
曾桃的手攥紧了。
“来的好!”曾点暗吼,亦是用拳相对。
两人双拳相对,江流儿那一拳重重地捶在曾点胸口,曾点瞬间倒地,而曾点却打到江流儿手臂上,不过曾点暗下拌了江流儿一脚,江流儿也摔倒在地。
此刻,空中巨响,一道闪电霹出,晴天霹雳,紧接着大雨而至。
豆大雨滴倾盆而下,桃园的花果如同被滋养一番,竟翩翩起舞起来。
桃地,刚才沸沸之热变得凉适,而两位摔在地上的人情况并没有那么好,雨来得快,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身上已经浸入泥土,看着模样,实为狼狈。
三桃街,是扶桃镇另一个地方,其处是除桃园巷外镇民生活之所。这里不像桃园巷种植着大量桃树,而是普通镇民的寻常生活之地,如卖酒、置房、赌博等一类,该是应有尽有。三桃街占其地与桃园巷比之四五,虽扶桃镇管理衙门在桃园巷,但这里仍设一陪堂管事,管理三桃街事务,其官仍为贡桃史曾雪。
三桃街南角有一破落房屋,其上不遮阳挡雨,其下不种地养畜,真真家徒四壁。主人身着黑色老旧道袍,挽一道髻,左拿浮尘靠于右臂,身后负着一口宝剑。
主人姓李,名与字却无人可知,由于前来占卜者,皆中,故称为李仙人。这位李仙人可有个习惯,为一测十五停,按照他的说法,就是测得一次,休得十五日,只为是求上天乞命。
扶桃镇这场雨来得急,下得势大,犹如上天倾河,这长安本不是多雨之地,这次却尤为诡异,且日出无云,真是怪哉!李仙人在他破旧屋檐下,紧闭双眼,独自思忖。
李仙人捏着两指,像是在算着什么,突然,他双目睁开,两眼发惊,像是算到了什麽不详之事。
李仙人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出檐下,出了门去,不管豆大的雨滴打湿他的道袍,不顾湿泥染脏他的鞋袍。他双目遥望东处。那里正是襄都长安,而此刻,一团巨大的乌云笼罩其上。
天降异象,其乃恶兆,国必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