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周尉电话的时候,秦歌正忙着和顾客为一双鞋的价格较劲呢。秦歌从 56元落到48元,顾客从35元加到38元。顾客走到门外了,秦歌说,你再添点。顾客说加2元,40元。秦歌说,最多给多少?顾客说就是那么多。说完扭身就走。秦歌喊,不说了,给45元你拿走吧!那人头也没抬。这时候,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一声赶不得一声地叫。秦歌走到门跟前,冲已经走出十多米远的顾客喊,买鞋的,你来,给你!
那人转过身,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秦歌叹口气,卖给你。这双鞋白白给你捎了。我要接电话。
周尉在那头说,三哥,我打你的手机,咋没接?秦歌说,是吗?今天逢集,人多,太忙,我没听见电话响啊。啥事?秦歌说,妈屋里昨天叫贼偷了,你最好回来一下!
秦歌脑子里“嗡”的一下,咋弄的,贼偷了,大白天?
周尉说,可不是,昨天镇上不是逢集吗?爸和妈都去镇上赶场去了,晌午回家大门还锁得好好的,进屋就见上房、厦子屋里翻得很乱。凡是上锁的柜子、箱子都被撬开……
秦歌问,你给大哥、二哥说了吗?
周尉在那头说,刚刚联系上,打过了。
秦歌兄妹四人,大哥在县政府办公室。先是科员,后是科长,再是主任,一辈子都忙着当官,听说快要当副县长的。二哥呢,原先在铁厂上班。这几年铁厂效益不好,就跳出来,自己开了一家土特产加工公司。整天忙得脚不着地。唯一的妹妹师范毕业后在镇上中学教书。周尉是妹夫子。
下午五点,秦歌早早关了门,骑上摩托带上妻子往三十里外的老家赶。是啊,快一年了,没事谁顾得上回家啊。还没到门口,远远就看见大哥的那辆桑他纳黑色轿车停在老家的门前。进了楼门,见大哥大嫂、妹妹妹夫正围了父母说话。秦歌和众人打过招呼,把手中提的奶、烟酒、糕点放到柜子上。妻子早走到父母身边去了。听着孩子们的劝慰,父母只有点头的份。
这时候,门外响起喇叭声。二哥二嫂也回来了。他们开的是自己的车。秦歌看到父母的眼睛亮了一下,看着围在四周的儿女露出宽慰的笑容。从父母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秦歌知道损失也就是两千多元。父亲一个月的退休金,母亲多年舍不得花积攒的六、七百元。母亲说,我的钱在炕沿底下,当年陪嫁的黑箱子底里,顶棚上分几下里放的,那贼都偷去了。
秦歌就说,周尉,你在法庭上,和派出所的人特熟,报案没有?
周尉说,我昨天就给说了,今早来了两个人,问了案情,做了笔录,说有结果就通知的。
秦歌说这就好。
母亲起身做去饭,我们都挡她不要做了,说饭刚吃过,一会儿就走的。母亲的脸色就不好看,执意要做,说难得一家人在一起,我给咱做一回拿手饭。父亲就说你妈又显夸她的擀面手艺呢。母亲说我擀面的手艺在全村都是一名二声的。
妯娌几个就偷偷地笑,手工面夜市上多的是啊。
父亲也起身开了蜂窝煤炉子,架了炒勺,在案板上切起肥肉片子来。兄弟们就说,爸,您就别忙呼了,我们一会就走的。心里说,这年头,谁还吃肥肉啊?
母亲是明显的老了。她擀的面还是那样细、薄、匀,但已没有了先前的光滑和柔韧。秦歌明白,那是母亲的手上没劲,面就和的软了的缘故。父亲的手颤动着,肉片就薄厚不一、大小零乱。
?? 父母忙活了大半天,一家人终于坐在了堂屋的方桌上。父亲打开两瓶精装五粮液,五个男人就喝起来。喝着喝着,就喝多了。就热闹了。周尉和三个哥哥吆五喝六。也许是酒喝多的缘故,一桌子的人把被贼偷的事放到了脑后,洋溢在父母脸上的不是忧愁而是欢乐。
天色暗下来,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一个个又都走了。诺大的院子,诺大的房子又只剩下两个头发灰白的老人。
站在门外,看着渐渐远去的孩子们,两个老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父亲进屋后,拿起电话,喂!山子啊。戏演结束了。你给姑父把钱拿过来吧!
姑父,什么钱啊?
不是说好的,让你昨天过来偷我一次吗?你几个哥几年都不回家,你姑妈想他们啊。
哦。您看我这记性。姑父,可我昨天临时有事,就去西安了。
啊?你、你在西安?
是啊
那,那昨天是谁偷了我家?两千多块啊……
父亲握电话的手久久没有放下,怔怔地站在那儿。那边电话中还在喊,姑父!姑父!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