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雍都那边好像出事了。”张谦整理了一下几日的密报,察觉到雍都那边的情况有些异常。
“说。”凌严基本伤愈,谚星诀研习也算顺利。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
“雍都附近原本与怜织联系的几人均发来汇报说那边联系不上。但怜织的信鸽却给了封回信。通信内容并非按照天机堂的规格,而是一个图样。”张谦将纸条递上。
纸条上没写一个字,就绘制了一枚飞镖的样子。边角处还有一朵很小的凌霄花。
绝影楼......
“怜织多半是出事了。”看到凌霄花,凌严已经猜到这图样多半是齐景晰画的。许是怕写字万一被人截获暴露了怜织。这么看来,确实是长进了。如果绝影楼也扯进去了,那这件事就不是怜织能应付的了的了。原本打算还要闭关一个月左右,如今是不能了。
“那,可需要调遣人手到雍都?”
“不必。雍都近来戒备森严,调去也插不上手。我亲去一趟。你打点一下。我明日要先去见见我们那位掌教。乔娅在他手上那么多天了,也不能真让他折腾的太狠了。少个人盯着齐景晰,确实很麻烦。”
说起来,明天好像是选舵主的日子。想到这里,凌严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翌日,天荡总坛除了姜弘、凌严以及从不露面的天机堂堂主以外,几乎所有堂主及以上的头领都汇聚一堂。商议决定舵主人选一事,虽然苏玉占了上风,可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凌严派系的人以左右护法均缺席为由,认为应该改日商议。苏玉那一派的则认为不应该拖延下去。两边吵成一团。
看着厅内这鸡飞狗跳的场面,苏玉阴着脸一言不发。他是真的想废了这议事的规矩,办起事来没一点效率可言。只是他在天荡的话语权还没有大到有到压倒性的程度。他手下有些人原是看在他是宋致远的徒弟才站在他这边。这议事的规矩是宋致远当年所定,贸然废除,必然对他自己也有所伤损。
“右护法到!”
所有人包括苏玉在内都对凌严的到来感到十分诧异。他闭门不出这一个月,谁都请不动也很少有人能见得到。今天这日子来总坛凑热闹,定是来者不善。
“参见右护法。”
凌严挥了挥手让他们免了礼。“见过掌教。”虽说他平时连嘴上这些礼数上的话也懒得说,但好歹是正式场合,总要考虑服众的问题,还是做了做样子。
“既然凌老弟来了。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可以开始议事了吗?”苏玉并不乐见凌严此时出现。不过,他既然来了,他手下的人也就没什么话说了。在舵主人选替补这件事上,苏玉还是拿得住的。
“先等等。”
还想玩什么花样?苏玉蹙眉沉思了片刻。“凌老弟可是对人选有什么意见?”
他俩一个神情挑衅、不恭不敬,一个皮笑肉不笑,心思难知如阴。这气氛,仿佛一句话不对付就要大打出手的样子。苏玉与凌严针锋相对人所共知。可在这种场合大多数时候都有所克制。看今日的态势,他俩对立的气氛愈发分明。在场其他人方才还吵得不可开交,转眼已是噤若寒蝉。
“那倒不是。只是我晚些时候还有些急事要办,故而想优先处理一下别的事情。其实掌教推举的人我大致看过,确实比我举荐的要更合适一些。如果掌教真的定下来了,我没有异议。只是希望掌教,别太为难我的女人,尽早把人交还给我。”凌严此话一出,厅内一片哗然。
一方面,谁也没想到凌严在舵主人选上居然丝毫没有去争。另一方面,虽然凌严不是什么不近女色的主儿,可在这种场合公然为了个女人当着众人的面向苏玉讨还。这种种行事,和凌严平素的风格大相径庭。
苏玉这会儿只想尽快打发了凌严。本来他也没打算要了乔娅的命。干脆卖了这个人情给他。岑霄手下的两个弟子把已经重伤的乔娅拖了出来。她浑身被打的一块好地儿都没有,站起来都很困难。
“不知她是哪儿冒犯了掌教?打成这样,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许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凌严的语气似是有些闷火的。
“哼,她与齐景晰勾结,助她逃脱。如此大罪,没杀了她,已算宽宥。”苏玉察觉到他此话一出,凌严那得意的笑容,才发现被他装进套里了。他哪里是在意乔娅有多伤,从一开始他就是替齐景晰来说项的。
“说起来。当日掌教将齐景晰从我这里带走,人还没定罪就不见了。那时我还未伤愈,故而没有多管。可既然说乔娅的罪过是放走了齐景晰。那咱们就来辩一辩,齐景晰究竟何罪之有。若是她是清白的,那我的女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勾结反叛的问题了吧。”凌严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点苏玉已然看破,但凌严没有给他驳斥自己的机会,继续说,“传令使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他说齐景晰是飘渺阁派来的奸细。暂且不说她是前右护法的遗孤,我的妻妹。光是她杀了叶清涟为我派大战败局扳回一城这一点,不止无罪,应该是有功才是。”
苏玉大为不快,可这回是他作茧自缚了。他和凌严心知肚明,叶清涟根本不是齐景晰杀的。可除开他们二人,天下人都对齐景晰弑师、勾结天荡之事深信不疑。原本是故意将她污名化,反倒在天荡这边白送了她一个天大的功劳。当着众人的面正式宣布她的身世,更是给她在天荡一个合理的身份。而苏玉手上确实没有齐景晰对天荡做出什么不利之事的证据。凌严忽然出现,这一手棋把他将的死死的。
他强忍怒火,硬挤了一丝笑容,说道:“哦?本尊下令时,说的可是请齐姑娘来问话。只是她后来失智冲撞了本尊,故而将她擒拿。而乔娅又劫走了她,这才对乔娅施惩。看来,中间是有些误会了。不信,你可以问乔娅。”
这局面乔娅还能说些什么。凌严也不会真的当众跟苏玉翻脸。既然他找了个台阶,乔娅也只能顺着说。“正是......”
苏玉正眼都没瞧她一眼。“岑霄。”
“属下在。”
“那日去传话的人是谁?”
“回掌教,是飞云堂负责总坛文书传令的副使。”
“歪曲本尊指令、办事不力、居心不良,拉去棘所喂蛇吧。”
“是。”
“误会已解。该罚的也罚过了,这事儿,就算截了。耽误了这么久,该把正事提上来了。”
凌严目的已经达到。舵主人选替补这事儿上,怜织没能处理掉苏玉的人,他已无后手。留下来听口水仗也是浪费时间。他横抱起乔娅说:“这件事,我完全尊重掌教的意思。您看着办就行。我就不久留了,人伤成这样,还得带回去上个药。”
一下子拿下三个分舵的舵主,苏玉此次可以说是大胜。但被凌严这么一搅和,苏玉心中无半分欢喜可言。不过,在手下人看来,凌严如今在天荡的势力一下子弱势不少。此间人心浮动,对凌严来说确是个大亏无疑。
凌严让张谦先带乔娅回长青院,他只身前往雍都查探。怜织入他麾下前在绝影楼虽只排在天字杀手的榜末。可以她对绝影楼行事的了解,能让她中招的起码也得用上好些个地字榜上的杀手才行。这买凶的价格可不是小数目。到底是谁,又为什么非要她们死不可?凌严将黑风身上挂着的布包打开,小黑挤出脑袋像是憋久了在透气。凌严抓住它的耳朵,把它兜在自己前胸。
“小东西,老实点。一会儿别颠出去了。”
景晰与怜织遇险后又过了三日。为了让怜织好好休息,景晰给她开的方子里放了几味助眠的药材。大部分时候她都睡着。姜弘自那天听过蒯岩的陈述,足足三日未见人影。景晰和冯良都联系不上他。若是让他知道怜织伤成这样,怕是动气怒来非得把雍都整个翻一遍也要找到买凶之人。这几日每天三回这么号脉,景晰隐隐察觉怜织身体有些不妥。但她在女子生育这方面也没多少实际的脉案经验可言。若是真按照她所想的,这种事情也实在不能当面发问。该不会是凌严怕她真的跟姜弘......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浮现。应该......不至于吧......
“齐姑娘,你在吗?”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唤她。
景晰怕吹着怜织,没喊那人直接进屋。她走出房间,捎带着把门关了起来。一位青衣的女子,递给她一封书信。她好像记得这姑娘叫莹碧。是花朝阁里琴艺最出众的之一。虽说之前秦瑶来闹场子的时候,她们打过照面。可之后并无往来。
“这是?”信封上没写名字,蜡封处也没什么特殊的印记。
“有位客人的随侍小厮托我转交给姑娘的。信既已送到,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了。”
景晰平时不会在酒楼走动。可花朝阁从厨工到舞姬差不多都知道她是怜织的贵客。对她大多都是极客气的。她半信半疑的接过信件。除了凌严和姜弘还有谁能知道我在这里?景晰回了自己屋里,用小刀刮去蜡封,取出信纸。信纸纸质上乘。能用得起这样质地的,足见寄信之人非富即贵。
“本月十五,南郊烟波亭相见。届时将告知九年前惨案真相......九年前......”信中所述的真相,无疑指的是当年家中遇难之事。纵使这寄信人实在可疑,但信的内容对景晰而言确实有莫大的吸引力。还有三日便是十五,尚有时间可做考虑。若是能在这三日里弄清楚究竟是何人送出此信那是最好。
趁着怜织清醒的间隙,景晰有去征求她的看法。怜织对信纸和信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理所当然是不推荐景晰前去赴约的。雍都暗流涌动。自齐景晰进城那一天起,盯着花朝阁的势力少说三四家。前脚有绝影楼的刺客偷袭,没几天就来了一封邀约的书信,怎么想都太不寻常。
“这么多?”景晰有料到自己的行踪不可能密不透风。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对她的下落有兴趣。
“已经是保守估计了。光算是你二师兄家的、周家的,太子府的就已经是三家了。这三家还算的上是一个阵营。镜湖庄也有派人盯梢。还有一些没确定的。现在你出城赴约,实在太不保险。泽锋不在,我恐怕现在也护不了你。”镜湖庄虽与齐景晰有郁川的血债在,可怜织不觉得他们会大量雇佣绝影楼的杀手。东宫这三家按理说也没可能要她的性命。就算是乔娅把齐景晰的行踪出卖给苏玉。苏玉也断无可能要至她于死地。到底是谁呢?怜织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泽锋?哦,姜弘啊。听了怜织详述这各家势力,危机感一下子就提了上来。秦邵便罢了,其它哪一个对她都绝对是来者不善。“嗯,这么说起来,确实太没谱了。”纵使当年的真相对她来说诱惑力真的很大。可雍都的危机四伏,基本打消了她赴约的念头。现在的她可没什么任性的空间。
见景晰多少有些不甘心,怜织思忖了一番,附耳过去提了个主意。
景晰听了偷笑了一下。“放心。这事儿,还挺适合我的。”
当晚,花朝阁的后厨一片哗然。在众厨工惊恐疑惑的目光中,景晰穿着厨工的行头投身后厨的杂物。景晰在师门本就是负责厨房的。备菜打杂这些小事,根本就难不倒她。众人虽然纳闷,但见她办事得力也没帮倒忙,便各忙各的去了。当然,景晰不会莫名其妙的跑到后厨来打杂。怜织只是给了她一个方便去酒楼走动的理由。趁着送餐食的功夫,可以盯着莹碧一些。
莹碧投靠花朝阁的时候怜织是调查过她的。可当时查到的只是她家道中落。这么多年来,她除了始终不愿单独陪侍,平日行事极为规矩。比起其它姑娘为了争头牌争些资源和侍女,莹碧从未让怜织头疼过。可她给景晰带信这事儿,在怜织看来极为不寻常。莹碧是出了名的冷淡。从不跟来饮酒作乐的那些达官贵人有任何往来。就算说有些高傲也不为过。不过嘛,莹碧的琴艺确实是一绝。她这性子也算对了有些客人的胃口。怜织从未干涉过她。只是她向来是弹完琴便回房的。一个送信的小厮如何能搭得上她这条线?她发信通知天机堂的暗线前去调查莹碧的过往。至于监视莹碧,以她现在的精力是有些困难,现在就只能靠景晰了。
第一夜过去,景晰没什么收获。莹碧一如既往,为舞姬们抚琴助演后便返回房中。沿途没跟任何人说话过。不过,许多得闲的姑娘见景晰竟当上了厨工跑堂,好奇之下与她攀谈竟也提供了一些眉目。
据一位叫红菱的姑娘说,最近总有一位一身黑衣的客人来花朝阁听莹碧弹琴。连续半月,只要莹碧登台他必然重金捧场。待她演奏结束,他也从不久留。这位奇怪的客人昨日请莹碧陪侍,却遭了拒绝。许是厌烦了,今日没见他再来。
从红菱的语气上不难听得出来她是极讨厌莹碧那清高的作风的。就连她的侍女说起莹碧的闲话都酸的很。“嗨,也就人前扮清高罢了。我前天夜里还见她房里仿佛有男子呢。就是没看清,她屋里就吹了灯,没动静了。面儿上端着,背地里谁知道都是什么不堪的做派。”
虽说她俩说的都是些背地里的闲话。但撇开一些情绪上的话语,还是有几条有价值的信息的。莹碧有可疑举动的时间,与她给景晰送信的时间点十分接近。那名客人出现的时机也有些微妙。不过,红菱主仆二人的话也不能尽信。还是多观察两天为宜。景晰跟她俩又随便聊了些有的没的便回后厨帮忙洒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