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恢复往常,她们三人依旧一起买早餐、一起上课、一起进教室、一起下课、一起打闹、一起逛街、一起玩笑。陶夭夭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也许大学四年后,不,也许是照毕业照那天,或者是再前一点,毕业答辩?又或许再前一点毕业设计时,或者再前一点……她们早已为着各自以后的前程各奔东西。
从每天联系到每周,再到每月,再到偶尔,最后便是没有消息,而那时的她仿佛又回到孤儿院的日子,没人理睬独自站在紫藤花下傻傻等待泡沫的诺言。生命中那些常伴左右的人,不知哪一天走着走着便散了,可到某一处又出现另一些陌生的人相依陪伴,这样不停地出现,不停地消失,重复循环,不知疲惫麻痹向前,但至少不会回到过去,一个人的日子,被别人遗忘。
父母在五月末的那个星期六回来,刚好赶上过端午节。他们带回很多海南特餐给陶夭夭,母亲还特意拿出几大包鱿鱼丝叫她回校时送给同学们。晚上陶夭夭窝在沙发上听母亲讲了很多关于这次旅游趣事,陶氏夫妇脸上还洋溢着旅途中的喜悦,久久不能散去。母亲更是鼓动她毕业旅行和同学们去海南玩,陶夭夭最后只给了她一个笑脸。
陶夭夭似乎很累,身子懒散得缩成一团。
父亲喝着茶,关心问:“夭夭,你瘦啦,学校伙食不好?”
她无力摇头,解释说:“最近做作业熬夜太多,睡眠不好。”
这是一个相当合理的借口,没有人会去置疑。
陶夭夭的少言寡语,父母早已习以为常。沉默望着父母摆弄数码相机里面的照片,安静注视他们脸上一点一滴的变化,心里却很惶恐。这么多年来她始终融不进他们的生活中,那是因为三人之间除了法律关系,没有任何多余的血缘联系,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如果不是陶氏夫妇被诊断出不孕不育,也不会在十五年前去孤儿院收养她。而孤儿院赵院长的良苦用心,她又怎会不明白。男人在政府工作,女人在图书馆工作,这样好的家庭求都求不来,何况她是孤儿院里最不起眼的孤儿,久病缠身连院中后勤阿姨都说她养不活。
可赵院长却说她跟陶家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陶夭夭刚到孤儿院那年是被清洁工人在垃圾桶旁的木箱发现,还处在襁褓之中奄奄一息,送到赵院长手中除了身体外裹着大衣,只塞着两张纸条。一张肺炎证明,一张写着生成八字,什么都没了。出生月份正是春暖花开的三月,那个时节孤儿院里的植物正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便有了小名‘夭夭’,这是赵院长亲自为她取的。后来收养她的夫妇恰好姓‘陶’,为了不生疏也就保留原有的小名,直接取之‘陶夭夭’。加上法律规定院方不得轻易泄露领养人和孤儿的信息至此她与生活五年的孤儿院彻底断绝一切联系,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有个叫‘夭夭’的早产儿。从此她像正常孩子既有爸爸也有妈妈,甚至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书包、衣服、鞋子,可以开心的上学、回家,享受一切正常人该享受的温暖和快乐。
陶夭夭并不在意亲生父母为何要抛弃她。反正能活下来,这条命就属于自己了,谁都不能左右,只是在她被陶氏夫妇带离孤儿院的那刻,始终都没有等到当年那个男孩回来,这多少有点遗憾和怨恨对方不守信用。
她是多么的信任他,除了赵院长以外,另一个她会为其付出生命的人。
男孩说过他和她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可她是女孩,他作为男孩子更加要永远保护她。
她问他,永远有多远。
男孩想了半天,望着天边稚气肯定的回答,至死那刻。
可他最终还是骗了她,陶夭夭现在回想觉得自己愚蠢荒谬,当初就连亲生父母都能轻易抛弃正处襁褓中的自己,那她又怎能去相信一个只比自己大三岁孩童的话呢?十几年的时光就这么过了,她有想过忘掉儿时这段记忆,可是听似无心的诺言却早已深深烙印在脑海里不能抹去,紫藤花一年一年的凋谢,她却依然寂静等待花开,守候着那份从未实现的承诺,也正是这份执着,不仅害了她,也害了一群无辜的人陷入这场扭曲血腥腹黑虐恋的宿命漩涡。
而所有的一切都已悄悄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