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好时节。
比干车架到达鹿台时,关口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闻讯赶来想办法的众大臣,话说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可想。
黄飞虎携众迎接比干,他愁道:“老大人,此噩事关性命,您!哎……”
碰上这档子事,比干实在欲哭无泪,他扯着黄飞虎拉到一旁,细语叮嘱道:“我若遭噩身死,以后就拜托黄将军了,将军切记忍耐再忍耐,活着才能保我成汤江山。”
“哎!哎!”黄飞虎含泪接连应声。
“大王有旨,宣首相比干!”
武士们挟比干上楼而去,只留下一地泪目的百官,众人不免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老大人一不犯法二不欺君,那位连至亲皇叔都杀,何时会轮到自己等人呢?
九重天难登,比干出了好几身热汗,若不是武士搀扶恐怕都能倒在半路。
帝辛负手背对比干,沉声说道:“皇叔,喜媚患有重疾,孤想借你一片心做药,你看可好?”
“欺君罔上的贱妇!”
比干怒不可遏,喝道:“大王不是三岁孩童,可有听说拿人心做药引的?传太医问问甚么病,这般毒害!”
“皇叔,你莫要逼孤!”
“昏君!你还知道我是你皇叔?比干虽死无悔,还有谁助你靖平天下!”
“倘若此事流传,说大王弑亲叔于鹿台,你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珠帘后惨叫阵阵,帝辛猛的转头直视比干,狠道:“皇叔,一片心还死不了,犯病的可是你侄媳,真要这般吝啬?!”
“哈!哈!昏君!昏君!”
“只知贪欢玩乐之徒,你可敢去朝歌之外走走?尸横遍野万民苦泪,我家基业眼看毁于你手,还在执迷不悟!”比干无处不恨,却又无处可恨。
“喜媚……喜媚!”
“够了!这心,你献或不献!”帝辛踹翻金案,欲择人而噬。
两道烛泪自比干眼中淌下,老人家心气去了大半,他匍匐着爬起跪倒向宗庙,呢喃道:“不孝子孙比干三叩首……”
“取剑来!”
一声大喝,无人敢应。
“取剑来!”
二声大喝,无人敢应。
垂垂老朽挣扎起身,踉踉跄跄走到亲侄身旁,用力一甩龙凤宝剑,血花飞溅三尺有余,哪有什么七巧玲珑,分明是一颗大红热心。
“快宣太医!救治喜媚!”
“救治……”
比干不闻不问,推开武士和医官直下鹿台,此节让帝辛心中更怒,连斩数人才松了火气,顾不得亲叔比干,匆忙照看美人去了。
老大人全凭一股心气强撑,到关口依旧不理众大臣,他披头散发行出皇城,直奔家中而回。
因果落网降下,滔天浓雾笼罩朝歌,胡飞紧随比干寸步不离,路上静悄悄的无人,就这么一道走通太平街。
“道友,别来无恙。”
“哈……有恙。”
仙光从天际直入凡尘,大脑袋仙翁的话头直接被堵死,这位不怒不恼,并肩和胡飞漫步大街,远方已经看到首相府邸。
南极仙翁皱眉沉思几息,开口道:“天尊有传法旨,莫要让他误了上榜时辰,道友可否行个方便?”
胡飞不言不语,连看对方一眼都欠奉,这段因果他一清二楚,姜子牙卖弄学识留的臭手,那道简帖真要让比干撑过去,昆仑可就把自己的招牌给砸了。
“哎……实不相瞒,今次是我自愿前来一会。”南极落后半步,好言相劝:“我晓得道友手段非常,假以时日……”
“我们是仙,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不止有你,还有家人族人,往后皆要立足于天地,一时意气毁却将来,何苦呢?”
这位真真是个明白仙,看来回去他没少参悟天地,胡飞侧头打量老仙翁,像他这种老好仙着实少见,说稀奇都不为过。
“我知道。”
“那……”
胡飞挥手打断南极,示意他跟自己往首相府一行,往后自有分说。
相府内厅,比干见着亲儿终于开口,他疲惫问道:“我儿,你娘呢?”
“呜……父王!你走后娘亲就晕了,正让医官看呢。”微子德哭道。
儿搀父相携走向内院,比干片刻不敢耽搁,在路上叮嘱道:“我儿,你往后定要守正循礼,做个孝顺的好孩子,知道吗?”
“父王,您怎么了?”
“快些走,我要看看你娘。”
“呜……”
没有人和比干说过他会活还是会死,但他这种天命之人隐约能明白几分,如今孩儿见着了,只愿过去再看她一眼。
两位仙人站在内院门口,透过窗棂能看到孟氏脸色煞白,这是急火攻心的症状,一道仙法过去,妇人悠悠转醒。
因果罗网缺口打开,胡飞耍弄几手折扇,伸手请道:“老仙翁教导胡飞铭记在心,今日我俩就把这冤给清了,请吧。”
“这……”
南极仙翁没怎么明白胡飞的意思,怎么个清法,怎么个请法?话说这狐着实厉害,才几年不见进益更深,一股阴冷寒意冻彻心底,莫非?!
“道友道友,志同道合是为友,同流合污也为友。”
胡飞直视仙翁,坦然道:“仙翁既然以我为友,自然清楚咱是什么货色,此节事成后,我认你这个朋友。”
南极仙翁坐蜡了,他早就该想到没这么简单,这会儿罗网纠缠脱身都不能,真真糟心透顶。
“道友……说笑了吧?”
“九尾古妖从不和朋友说笑,请吧。”
豆大汗水自大脑门落下,南极陷入两难中的两难,师尊法旨需要照办,事已至此唯有请了。
那么新的问题出现,谋男还是谋女,糟糠之妻或骨肉亲儿,他哪个都不想选。
胡飞静静站在内院门口,等待着南极的决定,他说的话句句肺腑,老好仙若能和他同流合污,交个知心朋友又有何妨?
终于……
一家三口团聚,孟氏哭哭啼啼没了言语,抱紧自家夫君左看右看,生怕他再走似的。
“好雨柔,没事儿了。”比干颤声安慰道。
“呀!那个天杀的昏君!真把心给剜走啦!我儿……”孟氏哭喊不止。
微子德才发现父亲衣襟有血迹,他手忙脚乱撕开一看,血淋淋的骇人,胸膛空荡荡一片,心没了。
“啊!没心怎么活!我去杀了那昏君!”少年人被怒火冲昏头脑,提着父亲送的配剑就要出门。
“呕……不可!”
“父王!父王!父王!”
“切……切……记……”
老大人最终没能说完叮嘱,昆仑符印散去,鲜血喷洒染红床榻,红红的沾满孟氏双手,女人抵不住连番刺激,抽搐着晕死过去。
“娘!娘!娘!”
“父王……娘……”
“呜……醒醒,你们醒醒……醒醒啊!”
“呵呵……嘿嘿……”
仙光纵入天际,南极招呼没打就跑了,实在有失仙长身份,不过作为朋友,胡飞决定原谅他这一次。
一缕幽魂飘飘荡荡,往不知名地域飞去。
胡飞负手而立,悠悠叹道:“时光荏苒,少年依旧少年,您永远不会老啦!”
“老大人……对不起。”
黑烟散落,一句呢喃传进小院,那个痴傻少年怎么能明白呢?实在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