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骑术比我厉害!也舍不得把任何一个人踩死,所以我放心地站在你面前。”他摊着双掌,扬唇得意对她笑道。
“无聊!”戴着斗笠的淳青颦眉鼓腮道。拉拉马头绳子准备换方向就走。
俊穷追不舍,他靠在这里苦等了一个上午,岂能空手而回?她的马头转哪方,他就伸出手跑哪方拦截。
“烦!”淳青拔下马鞍的雕兰剑,顺势跃离马鞍,一个人腾空而离。
“嘿!小师妹且慢。”俊使出独到的覆云驾步,迎面而上,斗笠落地之际,淳青最终是抚着额角,就像撞到板子一样直喊痛。
“啊!嘶~”
“我不是说了师妹且慢了吗?师妹还加速,当然痛上加痛啦。”两人站在马儿旁边,女的直直仇视男子,男子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还不时露显露着洋洋得意的笑容,想:无理取闹的,这才像个女孩,本王最爱。嘻嘻!
“你怎么会在这里?”淳青斜眼看他一下,抚着额角冷冷问。
“知道你会来呗!”俊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理解,双手翘起在胸前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被你找到了!”淳青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顿了一下,“那我还是回去好了。”
“回去?你用哪个身份回去?”俊握起她的手腕,此时路过青空的秋雁也不敢吱声,“安雅羡?淳采女?王妃?还是澄和郡主?”
她狠狠甩开俊的钳制,盯着他说:“你不要告诉我,县里的官员在干什么你不知道,搜寻悬赏一天不取消,再这样下去只会民不聊生,我才发现我的担子比皇帝的还重。”话终于出口,胸不断随气促而起伏。
“你不先想好一套计划,不想好怎样面对他,你怎么回去?”俊盯着她疲惫的双瞳,怒火冲她的冲动而来,一时半刻不可遏止,他继续说:“你的心想什么你自己懂,你回去了又怎样?待无法面对时又出逃吗?”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能为天下安宁回去,自然有我自己的想法,现在没事就冲我骂,我出事了你冲谁骂?你的脾气干嘛变成这样。”她鼓腮回骂他一番,这火烧眼眉的时刻,董淳青还有时间镇定地分析俊的脾气。俨然也透露出一分脆弱。
虽然喜欢听她骂自己,说自己的不是,但自从小时后落水的那次后,就从来没见过她像今次骂得那么上心,简直骂到自己的心坎里。俊叹息,想:恐怕这辈子不敢冲人吼了。
还是先哄回美人,他双掌按着她双臂,低声下气道:“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这还不是关心你,怕你四处溜,像现在那样,像个通缉犯一样嘛。”
“也对啦!”听到这三个字,俊心底窃喜:真易哄。
淳青突然正经起来,语气变得坚决,道:“我决定……回幽兰阁,当、采、女!”
这话吓得俊贤王差点昏过去,这是不是代表自己联合了官员,做了这么多的方便,还是全盘皆输?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听到了下面的话更让他受不了。
“我要回幽兰阁里当一个权势至上、攀龙附凤、争风吃醋,跟淑妃她们毫无两样的庸脂俗粉。”淳青狠狠道。
“你傻了?”俊双手无措,只能再次按着她的双臂问道。
她甩开他的双掌,仰仰头,眼里闪烁着刺眼的光芒,道:“我没傻,唐明昊看上的是我董淳青清新雅丽的侠女之风,善良且不懂心计,不附权势不夺利,那我就让她好好看看,我董淳青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不行,我不能让你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摧残,你可知道现在是谁掌权?尹烟媚会在你大计未成之时随时毙了你。”他十分激动,他想不到一个女人极端的想法可以极端到把自己赔上地步。
“你一定要答应我,只要他发现真正的我跟别的女人没别的两样,他会废了我。”此刻的董淳青满腔温柔泪,抱着身旁的男子,“相信我,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她抽泣一下,眼泪都落到他胸前,“我需要皇后尹氏的金印解除我的册封。”夕阳柔光,照着情殇。
“你完成大计之时,不要忘了本王的心为你留着。”抚着她的长发,心里揪痛地说出这话,算是给她的支持。
“你不须这样,你也要记住我是坏女人。”说罢,戴上斗笠,骑马挥鞭赶路而回。
“不,作为守候你的人,只知道你是反其道而行之,是好是坏,得到你才是我该做的。”他冲他喊,这也是承诺。然而,他明白,帮她支持她的第一步,就是要比她回去晚一步。
她不再抄乡村小路,不管日夜,在县城大街上直奔。
永巷里的淳依似乎感受到危险的距离,她紧紧皱眉,捂着心房,这一举一动,穆溧阳的注意。
“淳依!你怎么了?怎么捂着心胸,没事吧?”穆溧阳做到她身旁关切问道。
“没……没有。”她想隐瞒着,只是,她忍不住了,问:“姐姐,今早绮襴姑姑是否来过?有没有王爷或者淳青的消息。”
“绮襴姑姑被最近的事情搞得头晕目眩,她这几天应该来不到了。”穆溧阳解释道,抚抚她的后背又问:“怎么了?又担心淳青了?”
“这已经不是担心的问题了,我现在是恐慌了!”她捂着心房直喘息,“我感应到她将要做很危险的事情,走很危险的路……”
“不会的,淳青这么聪明,这么善良,纵使做很危险的事情也会逢凶化吉。淳依你是多想了,不如到院子放松一下。”说罢,扶起她到外面呼吸下深秋的气息,“如果淳依想知道,我帮你出去打听一下?”
“不!”她小手叠在穆溧阳的手背上,“不用了,要知道的随时会知道,况且,有很多事不是我们能所控制的,现在白担心是徒劳。”淳依淡淡地说着,时而看看淡灰色的天空,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
事隔三天,穆溧阳陪同宫娥们提着自家的衣服到洗衣房,却清晰听闻一个消息……
“听说澄和郡主回来了,但不住澄阳榭了。”一个小宫娥惊讶狂道。
“听说,郡主入主幽兰阁,昨天,太皇太后已经让剑兰回幽兰阁伺候了。”另一个小宫娥用百分百肯定的语气说道。
蹲在一旁搓衣服的穆溧阳边搓边颦眉想:入主幽兰阁?难道……还是……淳青自己另有想法?俊贤王知不知道?不,这事在没弄清楚前,绝对不能让淳依知道!
把衣服扭干,放到盆子里速速回去……
真如淳依所料,这样一来,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玄帝驾临永巷!
面对淳依上前行礼,玄帝举起手掌,掌心对着她,冷冷道:“身怀六甲的,不要在朕面前演礼仪的戏份了。”
“是,陛下!”在穆溧阳的搀扶下缓缓站好。穆溧阳依然低着头。
玄帝不闻永巷神话,此次一来,便入正题,自个儿站在两人面前,悠悠道:“听祖奶奶说,牢狱不宜安胎,就把你放了……”此时,也微微低头的淳依根本无心听君言。反而帮玄帝和穆溧阳做起媒人来。
淳依微微低头之际,偷偷轻轻地扯了扯穆溧阳的衣袖小声催促道:“抬头,抬头!”
玄帝在自个儿发表话语之际,却被穆溧阳的面容怔住了。顿时语塞,薄唇微微合动:“月明……”他缓缓走近她,皱起眉弓,“怎么是你?你不是……”
“陛下,你是把溧阳看成月明姐姐了?!”淳依灵眸一睁,“连陛下也好把溧阳看成已故的慧妃娘娘,看来,不是已故的慧妃娘娘含冤回魂了就是娘娘像淳青妹妹一样得到重生的机会了。”
“什么鬼话?朕不相信这套!”说起鬼神,玄帝就厌烦,董淳青跟俊贤王就因为这样得到全个宫城的祝福,而他……堂堂天子只能活在长辈施压的日子里。
淳依为此勉强抿唇一笑,柔声道:“一切就听陛下的。”她捧着圆腹凑到玄帝身边微声道:“陛下刚才一霎间已经把对慧妃娘娘生前的信任都转移了。没关系,看得出陛下很思念这张脸皮,如果……陛下能放下一点点尊严……”瞬的她倒退一步,大方道:“淳依这里随时欢迎陛下。”
灵眸对着身穿披明黄袍子的帝皇一眨,瞬时让他颤动。
果不其然,君王的情感转移只为那么一张熟悉的脸,从此,慕容月明脸上穆溧阳这个“可悲”的身份。
但一切这分情感却在那么一天,如飞箭的速度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他,对一张脸的感情总是半途而废。
“嘭!”红布托盘里的宝石银线洒落一地。善良的宝石如地毯上的泪水。长旋太妃不知是怨是恨或是悲伤,怎么事实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长旋太妃揉着太阳穴悲哀地闭上双眼,身旁的宫娥悄悄蹲下,静静伸出颤抖着双手去捡地上的金丝银线还有价值不菲的宝石。
然而,这小小动作逃不过长旋太妃的眼皮底,她狠狠道:“不准捡!”迷离的眼神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深秋,哪会有雨?老天,要迷蒙到什么时候,怎么连人心也变得迷茫了。
仰望窗外之际,再次有人伸手去捡将要完成的作品。她又一次被惊动,狠道:“我说过不准捡!”乍看眼前的人一惊。
“如果是哀家呢?”绮襴扶起太皇太后,向其他宫娥比了比下巴,示意她们赶快收拾收拾地毯上的金丝银线还有宝石。
太皇太后双臂垂着宽长的绣袍袖子,十指承托着手工精细的半成品,她悠叹:“做一件这么好的饰品岂能半途而废?虽然人情已故,但也不能这样折磨自己的心血啊!”
“折磨……现在,到底是谁折磨谁,姐姐能否告诉我一下。”长旋太妃一副绝望的样子。想起淳青回来那天所说的话,她不得不昏过去。
马蹄踏过风萧萧,伴着黄昏点点云霞,淳青回到了宫城大门前,她提起左手,扒下躺在头上足足两天的斗笠,白纱斗笠落在门前。跳下马鞍,出示令牌,拖着良驹迈着沉重的步伐踏进宫门。
当两位老人家闲聊着看到守门太监冲进门来禀报:“回太皇太后、太妃娘娘,郡主回来了。”此刻,两人怀着兴奋的心情,都有同一个想法:告别的王妃回来了?是要办喜事的时候了吗?
然而,那天,她满身粉尘、眼球上不满血丝,那冰冷的眼神,口里吐出悲情的答案却让几乎两位长辈无法镇定。
她背着包袱,默默直视大殿前的两位恩人,果断地跪下来,瑟瑟晚秋风拍打着她的背部,在长长青丝上激起浪花。
她双目无神地定着,心肌如扭了一下,想:请两位长辈一定要尊重淳青的决定,淳青这趟出门深知点点情苦不算什么苦,不比受着民怨苦。淳青愿意选择回到幽兰阁,了结此苦。她语气十分坚决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淳青回来了,淳青还是回到幽兰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