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青,你在说什么?”太皇太后不可置信地问道,一切辛辛苦苦的安排是白费心机了吗?眼前这丫头是撞邪了吗?
“淳青十分清楚,淳青十分愿意回幽兰阁。”她口中还是那句话,含辞十分坚定。
“你这样选择,俊怎么办?”长旋太妃还是担心儿子,放下狠话,“本来以为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想不到在你心里真爱始终比不上皇宫里的生活。”
“淳青的不是,任由太妃娘娘责骂。”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捏着沾满风尘的衣布。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她哪有离弃打算?但大概唯有彻底上演坏女人的角色,天子也弃她于一边不顾,直到满身伤痕地消失,才能平息民间的怨怒。
“你……”长旋太妃无言以对,她不相信这是事实。
“天涯何处无芳草,王爷一定会找到比曾经的淳青更好的女子来照顾他,来孝顺娘娘您的。”她十分后悔连这么绝情的话也说出口,在圆桌的掩饰下滴下隐忍已久豆大的泪水,沾湿了枣红色的地毯。
“好了,什么都别再说了!”太皇太后向跪着的她扬扬手,唤来剑兰,“带淳、采、女、回幽兰阁,今晚起……要……好好伺候主子。”
“是!”剑兰屈膝扶起跪下已久的淳青回到原来工作的地方——幽兰阁。
剑兰一路就想不通,既然神女为王爷抱剑观星而生,这刻骨铭心的爱怎么会半途而废?作为婢子的她完全不相信董淳青会留恋奢华的宫苑。回来路上见主子的眼总一副失神的疲惫样子,就是问不出口。
直到翌日,剑兰早早发现幽兰阁小灶房有浓烟漫出,屋里找不着淳青,担心起来,扭湿帕子冲进浓烟弥漫的灶房。在外面看到的是浓烟,走进里面闻到的是烤地瓜的香味。剑兰这才恍然大悟:主子并没有对刻骨铭心的爱半途而废,而是念挂得很,才过来一个晚上就熬不住了。
她捂着口鼻问:“小主,你这是在干什么,这样可能会引来投诉的。”
“咳咳!本主就特意惹人讨厌。咳咳!”淳青也被烟呛得不能再说话了。
烟雾隐约中,淳青看到黑黑的人影,她拉起衣袖,捂住鼻口,说:“好了,你快走开,别挡住门口。”
“小主,您…您…您想干什么?”剑兰急问。
“笨呐,咳咳!当然是把……咳咳!烤好的地瓜……咳咳!拿出来啊!”她这样一说,真表示剑兰还不走开她会被呛死。
淳青出来后,剑兰一味要她去梳洗梳洗,她来打扫战场。一些宫娥闻着几个皮焦的地瓜的香味垂涎欲滴。
剑兰把烤好的地瓜搬到殿内,见淳青还没出来,便到内堂伺候她梳妆。从烤地瓜的迹象看来,剑兰已经忍不住要询问淳青真正的心思了。
她拿起发簪,挑起小发髻,小心翼翼,如同害怕伤及她一丝头发那般问道:“小主一大早到小灶里烤地瓜,是有心事吗?”
“什么心事?主子的心事哪轮到你们来管?”淳青不希望除了俊意外,再有更多人知道她的坏女人计划,她必须狠下心来。
剑兰嘟起嘴,一副为难的表情,执着梳柄,在发尾上轻轻游拉着,道:“咱们不知道主子的心事哪哄得主子开心。慧妃娘娘告诉过奴婢,小主跟王爷还有烤地瓜的故事。”
淳青顿时怔住,轻轻扶着发髻,转过身直视剑兰。细想着:剑兰知道太多,她恐怕这计划会坏在剑兰的手中,但她是这里的丫头,怎么办?她深深注视着剑兰,摆起架子说:“你真的知道那么多?那你心里的答案就是本主要给你的答案,不要试图问为什么半途而废。”淳青知道她一直想问这个,默默心里说道:“本主的心不是半途而废就好。”
剑兰不明白淳青的意思,她只好听淳青的吩咐——什么都别说。淳青捻起一个地瓜,看着烤裂的地瓜皮。剥着那层薄薄的皮,上面金黄金黄的地瓜浆却是那么粘手,剥开拿块皮,犹如撕裂自己的心,里面的“甜酱”热乎乎的叙述着从前。也训斥着半途而废的爱情。
而另一边,得知淳青的选择,玄帝喜兴万分,他骄傲,开怀畅笑,想:皇叔,擂台赛才开展了一半,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哈哈!
并没人告诉玄帝是俊在擂台上低头认输,他,永远是自以为是的君王。看不透如今的状况,猜不透痛苦的未来。
董淳青回到宫城,却不是决心下嫁贤王,反倒进来屈身当个采女。而永巷里毫不知情的淳依越来越感到不安,仿佛妹妹就在身边。
玄帝前些日子宁愿常到永巷去坐坐,或到盈香阁安抚一个刁蛮孕妇,也不到凤央宫去陪陪她,尹烟媚已经十分不悦。现在淳青回来,又参一脚,让尹烟媚气在头上,心头上却找不定讨债目标。自个儿在凤央宫里直跺脚。华丽丽的地毯成了失宠皇后的出气袋。
“剑兰,打点一下,本主要到永巷一趟。”她放下手中的《诗经》,淡淡道。她读不下去,心再狠,还是惦念着手足。
不需任何人通报,悄悄走进冰冷空洞的殿堂。看着淳依跟慕容月明低头认真做着孩子衣裳,她站在殿中央,微微屈膝:“两位姐姐,别来无恙,淳依姐姐身怀六甲,就多休息吧。”
多么熟悉的声音在空洞的殿堂内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往同一个方向望去,淳依惊讶且悲伤,见到妹妹穿着这身三彩缎衣犹如看到昔日的自己。而慕容月明此刻明暸——纸包不住火了。
淳依绕好针线,放回原位,看看慕容月明不敢直视自己的表情,她此刻终于明白,自己是整个皇宫里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想:这个永巷,真把新消息藏得严严密密的,难怪这几天不见了玄帝的影子。
她扶着肚子,艰难的站起身,慕容月明快步到她身边想扶她一把,她肯定坐久了,脚麻,一下子很难站起来。淳依脸上的表情告诉任何人,她的怀孕并不是一种幸福。
“溧阳,今天我要教妹妹,你别过来。”淳依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漠。脚步浮沉着,走到淳青面前,举起右掌。
“姐姐……”话未出口,“啪!”一声,右掌落到淳青的左脸上,“啊!”
“小主!”剑兰忙撑扶着淳青。
“不要以为你自己这样做很聪明,小心一辈子都出不去。”淳依怒道。
“难道姐姐明白我想干什么了?”淳青轻轻捂着痛处,微微眼光望着灰色地砖,淡淡问道。
“我是你姐姐,我妹妹想干什么难道我做姐姐的心明起来会感应不到?”董淳依说着说着,扶着肚子哭起来,“你现在是谋求大家讨厌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既然是姐妹的心灵感应,淳青一点也不惊讶,她反而帮淳依擦起眼泪来,说:“既然姐姐知道,又何必哭呢?为何又打我呢?”
“我替王爷跟太妃娘娘打你,他们都爱你、疼你,王爷非你不娶,你自私,你这样叫王爷怎么办?”
“姐姐放心,我会小心,我不会出不去的,我要的是唐明昊把我放逐出去。他要进幽兰阁,要我讨好他,必须先约法三章。”她狠狠的眼神已经告诉淳依,她决心去威胁帝皇立下无理的条约,“否则,我就像淑妃那样捣乱她的后宫,他喜欢我不俗不争,我就要他讨厌我。”
“能吗?威胁陛下是罪不可赦的。”穆溧阳越听越害怕。
“难道两位姐姐还要我顺其自然坐以待毙吗?”她抚心把前些日子的感受一腔说洒个快活:“陛下可以为了追寻我抛弃万民苍生于不顾,利诱贪官,引起民怨,我做不到这么安然去做出自己的选择。”
“淳青,你有你全盘计划我们无法阻止……可是……我还是跟淳依一样,给你一句劝“脚往深宫进,小心出不去”。”穆溧阳颦眉握起她双手,郑重说道。
“我信任两位,不要说出去,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不要告诉任何人,两位长辈都不可以。”她又看看剑兰,“剑兰,你应该识时务,今天你听到的都是不能说出去的。”
“是!”
皇后尹氏最后把出气的方向放在刚冷却的永巷。坐在牡丹椅上的她,心底的算盘滴答滴答地响,捧起茶盏,微张红唇,噱了一口,想:太皇太后不看好她她早就阔出去了,当下月韵宫两个小丫正占上风,不好惹,永巷是最好的选择。不禁暗地自语:“去永巷干什么?看看婢子们收拾着修甲刀等整装用具。她心生一计。”
“来人!”
闻吩咐,嬷嬷速速上前,哈腰问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奴婢立刻去办。”
“收拾上好的胭脂水粉,还有写上妆需要的工具,陪本宫到永巷一趟。”她仰仰头,髻上的金叶流苏发展在空气里如柳条荡漾着。
“呃……这……”又想想主子命令不可违,“奴婢遵命。”遂的莲步到内堂收拾上妆的材料。
“穆溧阳,本宫要你的脸见不得天。”她独自坐在椅子上,扬唇奸笑道。
虽然说要变坏,但武功永远不会变差,淳青还没跟两人道别,便听到永巷外面一大批脚步声。她颦眉淡笑,道:“看来,是有人来找“麻烦”了。”
然而淳依跟穆溧阳却一头雾水,她请缨道:“让妹妹出去说两句,她一定怕。”
“唉,淳青!”淳依用尽吃奶的力气喊也喊不回来。
淳青挽着层层叠叠的裙摆,出到长长的走廊跟皇后尹氏的队伍迎面而上。她领着剑兰行了一个跪首礼:“奴婢剑兰/淳青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快起来吧,郡主的礼,本宫是受不起啊。”尹氏没想到在这里遇着董淳青,被她的跪首礼憋得快要气喘。
两人缓缓起身,淳青看看身后八个婢子,捧着都是上妆的东西,还有上好的胭脂水粉。淳青生怕尹烟媚会耍什么花样,在粉末里下了什么,也想拖延不是办法,无意之下看到最近身旁的修甲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