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酬听了,淡淡一笑,脸色苍白了些许,问道:“张掌柜,我还能支撑多久?”
张掌柜眉头一皱,问道:“刘小哥,你不问问别的?”
刘酬忽地哈哈大笑,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看着张掌柜说道:“张掌柜,如果有别的法子治,您一开始就不会是那个语气了。就算是有,恐怕短时间也无法来的罢。”
张掌柜愣住了,盯着刘酬看了许久,见他神色始终平静,不由得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刘小哥你这心性却是没得说,好似铁石心肠。看不懂,看不懂啊,我老了。等会儿,啊,老头子这就给你抓副能压蛇毒扩散的药,至少能保证个把月不毒发。”
“麻烦您了,张掌柜。”
刘酬诚恳地说了一句,看着背着他在高大的药柜前忙忙碌碌的张掌柜,微微低下头,眉微皱,目光凛动,思索着某些事的可行性。
不多时,一包叠的齐整无褶皱的粗纸药包便被推到了刘酬眼前。
“刘小哥,你的药。”张掌柜笑眯眯地看着刘酬,他虽已年迈,手脚却是不输年轻人的利索,片刻功夫就处理好了一副药的念记、抓取、打包。
抬头看向张掌柜,刘酬并未伸手拿药,只目光低和地看着张掌柜,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张掌柜,明日我就要去了,到时……到时希望能把我师姐寄托在您这儿…请……求您帮刘酬照看她一阵子。”说着,犹豫了一下,低沉了语气,继续说道:“若是……若是刘酬死了,劳烦您把她送到天国道宗那儿去,她在哪儿有个亲戚可以依靠,届时会给您不错的酬劳的。”
张掌柜眼帘底下的目光闪过一抹犀利光彩,旋即敛去,俨然还是那副和蔼喜人模样,说道:“呸呸呸,刘小哥,您这嘴儿啊,就不能说点儿吉利话吗?你放心吧,你的话,老头子我,记下了。”
“多谢。”刘酬平静地看了一眼张掌柜,说道:“我那师姐,从小就是被当成掌上明珠养着的,脾气较为娇蛮。若是遇到些个不好的,刘酬便是死了,也担罪不起,希望张掌柜能担待着点。”
“呵呵。”张掌柜笑呵呵地应道:“醒得醒得,老头子会照顾好你家师姐的,到时你回来了,可要欠老头子一个人情啊。”
刘酬沉声“嗯”了一声,拿起药包,转身往外便走。
“呵呵,人小鬼大。可惜心有挂挂,做事不全啊。这忘性大的,略胜老头子一筹啊,呵呵。”张掌柜笑眯眯地看着刘酬离去的身影,直至他走到自己视线之外,才又低下头勘对账目。
拿着药包回到亮堂着灯光的泥房,开了锁,刘酬刚推开门,一个娇小的身影就扑到他怀里,一面含糊不清哭着,一面轻轻捶打他的胸脯。
刘酬摇了摇头,按着邵晴娉的小脑袋把她推开,说道:“师姐别闹了。”说罢,不管她嘀嘀咕咕地抱怨,转身去了一侧的厨房,做了一素一荤一汤。
吃了半碗饭,刘酬看着在饭桌旁狼吞虎咽的邵晴娉,头一次打破“食不言”这个向来的好习惯,犹犹豫豫地说道:“师姐,明天我去山上采些解蛇毒的草药,你去百药堂张掌柜那儿待一天。”
“嗯?”邵晴娉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疑惑不解地看向刘酬,试探着问道:“晚上回来么?”
“会。”刘酬见邵晴娉如此轻易地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清楚能不能回来,只是口头说的肯定,说完,背上、额头上直冒细汗,这些年,撒了那么多次谎,骗了这个师姐那么多次,感觉,都不及这一次来的不安。沉默了会儿,他一拍桌子,沉声说道:“师姐,要乖乖的在那里等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嗯…”邵晴娉低低应了声,偷偷瞄了眼一脸正经神色的刘酬,又低下头去吃饭。
吃完饭,处理好日常杂事,又如同往常一般哄着邵晴娉睡下,刘酬到厨房里煎熬好了药汤,也不顾烫嘴,一口喝下,红着脸走到房前那唯一一棵大树下,扶着树干躬着身,捂嘴咳嗽几声,压下口喉中的痛楚,仰头看着愣愣地望着皎洁玉月出神,多时后,落寞一叹,回房睡下。
第二日,吃过一顿还算丰盛的早饭后,刘酬把邵晴娉托付给了张掌柜,并结清了昨日的药钱后,独自去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老地方”,寻觅“老相识”。
蛇生性喜湿,爱藏身在杂草树木繁盛的阴凉处,巢穴大多位于土层松厚、嵌杂着岩石且生有巨大空干枯木的地方。此时正是清晨,昨夜又下过一场雷雨,空气饱含湿气,刘酬对山中情形不太熟悉,但这一年多的积累的野外经验却不少,一路都顺了那种地势寻觅。走走停停,拨草勘查,断断续续地循着蛛丝马迹寻到了以前密林中,入林越深,地面湿处越浓,旭阳渐升,洒落的阳光却被犬牙交错的枝叶切割,碎落一地。偌大的林子,居然连一声兽嚎鸟啼都没有,异于寻常,旦听的风声飒飒,那花草树木随风摇曳的模样也变得莫名狞恶起来。
刘酬神色平静,他眼前突然变得空旷起来,正前方,有一颗表皮苍白且无枝叶延展的巨大树干,其下岩石杂堆处,有一处凸起处,那儿,有一个拳头大的洞眼。
刘酬面色平静,右手按在胸膛上,喃喃自语:“定军剑,待会儿可要助我啊。”
说完,刘酬耳畔忽然响起一声颤鸣,他知这是定军剑在回应,发自真心地微微一笑,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团艾草,放在地上点燃后,不顾火焰灼烧,拿起来抛进粗大的枯树干中去。
“呼”地一声,刚抛进去的艾草团又飞了出来,砸在刘酬额头上,刘酬额头一痛,退了两步,那燃着的艾草团掉落到了地上,一股浓浓的烟雾在他眼前腾升着,遮住视线。
这时,“咻”地一声破风声响起,一条灰影迅猛地直扑向刘酬。
忽然,刘酬眼底寒光一掠而出,从那条灰影上一透而过,那灰影即刻一分为二,坠落于地,显出蛇形,而那道寒光,却是顿在虚空,显化出一柄端正严明的剑身原形。
刘酬平静地上前,伸手握住剑柄,蹲下身,轻而易举地剖开逢春岩蛇的坚硬蛇躯,利索地取出蛇胆往嘴边送去,刚张嘴含住要吞下,忽觉脚下地面在颤动,心头猛地一惊,瞪大了眼下意识往枯树干看去,忽然发觉枯树干后,有一道隧洞样式的凸起!
面色一变,刘酬一口吞下蛇胆,握着定军剑冷冷看着那处凸起,低声道:“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