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酬慢慢站起身来,死死握住剑柄,其上的温润触感,微微让他心安。“嘭”地一声炸响,脚下有一硕物破土而出,所幸他心神紧绷,甫一惊觉脚下地面有异动,便往后一跳,同时挥剑斜斩往上。
剑锋过处,势如破竹。
刘酬定睛看时,方才破土而出的,却是一个巨大的蛇头,便是蛇眸,也好似两个大红灯笼,此刻,这蛇怪双眼泛着阵阵摄人心魄的红光,猩红的蛇信子在舌吻处不住吞吐,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刘酬见它光是一颗脑袋就这般大了,不由得有些心慌气闷,若非方才那一斩在它顶颅上开了一道豁口,正面相搏未必没有反击之力,说不得此时他就要转头死命退逃了。
二者冷冷相对,一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多时后,忽地一阵飞沙走石,蛇头处黑雾翻腾,弹指一挥间,异象又消。刘酬身前那处地方蛇头已不见了,只余下一个大窟窿,不过,却是多出了一个身穿黑袍、手握蛇矛的精壮大汉。
果然是积年的老妖,道行不浅,都可以化成人形了。
刘酬目光烁动,心头通明,他不会先动手,因他从未学过剑法,贸然行事,只会把动作间的破绽送到蛇妖面前,那是取死之道,他心头断定黑袍蛇妖手上的蛇矛是蛇信所化,一身道行所在,今日胜机,必然应在那儿,只需凭丈手中利剑将那蛇矛斩断,便是稳攥胜券。
于是,双方又对峙了起来。
杀机匿于无形之中,他物是无所碍,但二者心中的气机却是无时无刻不在作祟,死死锁定住对方。
半个时辰后,终是蛇妖没了耐心,动身一闪,来到刘酬面前,力贯双臂,握矛旋身向刘酬门面力劈而下。
凛冽的杀气率先扑面袭来,刘酬立时毛骨悚然,一股清冷寒意顺着脊背逆涌而上,他的头脑念头瞬间变得清明通透,双手握了剑柄,猛地一记挥斩迎了上去。
只听“锵”地一声,高下立判。
刘酬往后飞退而去,一连急退六七步,才稳下身形,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定睛看时,那蛇妖手上的蛇矛丝毫未损,他不由心头发苦,蛇妖的力气着实大的出奇,方才那一击,他手中长剑险些被击落。
蛇妖却是得势不饶,略略一愣,讶异了下对手的弱小,旋即又动身来攻。
刘酬心跳倏然加快,紧咬牙根,提着沉重的定军剑冲了上去。
锵!
剧烈的铁器交击声响彻空地,一簇金色火花迸溅在二者之间。
力劲反弹下,刘酬倒退了一步,稳住了身形,紧皱的眉头下,目光沉敛着满心杀意,微微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剑柄,去迎紧接而来的又一击。
双方没有言语交流,之间只有节节攀升、澎湃沸腾的杀机在互相角抵,当一方压过另一方的时候,另一方就死了。
蛇妖行动举止全凭一股子野性杀意支配,它只觉得眼前这个猎物十分危险,虽然相斗间是它主宰局势,但,活了几百年,那些或是来自同类、或是亲身经历的教训和苦头,早已化作极致的谨慎,除非猎物已经失去抵抗力,否则它绝不敢冒进。
刘酬斗到现在已经快没力气了,全凭胸膛里憋着的那口气在强撑,只怕下一招他就要败亡了,当下也无他法,只能在心头喊句“定军剑助我”,旋即又挥剑迎上去。
许是祈祷生效了,定军剑剑身倏然变得剔透晶莹,周遭冒出许多条金色电弧。刘酬突感浑身充满了力气,酸痛感一扫而空,挥剑的速度猛地增快,“刷”地一声,分光化影,定军剑轻易地切断蛇矛,一道半月形金色剑气喷薄而出,犁地飞突,瞬间切过蛇妖蛇躯,余势不减,一连剖开了七八棵树木,才消弭于虚空。
那蛇妖身形僵直住,片刻后猛地一颤,断作两片,旋即现出原形,是条长三丈,水缸般粗的逢春岩蛇。
刘酬手中定军剑化作一道湛蓝如水的剑光,没入到他胸膛中去。他神采奕奕,定定看了许久,见得一半蛇身慢慢化作了岩石,这才叹了一口气,勾动嘴角,无声的笑了笑。忽地,他想起了一句话,面色一变,想往后退,却听得耳畔破风声一啸,随即觉得腰身一紧,仓促间低头见到是半片蛇身缠住了自己,力道大的几乎要勒断腰身,接着,眼前一黑。
何故如此?却是这片蛇身内,有着一颗蛇妖法力氤氲而成的蛇丹,有其散发法力支撑着,这蛇妖半片躯体才得以一时不死。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后,刘酬浑身剧痛无比,耳畔传来一阵金属颤鸣,睁眼时,却见半个蛇头张了嘴往他脸上喷了一口黑烟,他胸口一闷,险些晕了过去,而后,只觉缠绕腰身的力道一松,那半片蛇身就掉落到了地上,渐渐石化。
“咳…”
刘酬闷声一呛,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丝血来,只觉周身无一处不疼痛的。他心头苦涩无比,本以为得胜,却不料一时失察,就此中招遭绝杀。他面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黑气,这却是又中了毒,且还是更烈的妖蛇毒,难以比拟的困意倏然袭来,他却是不想就此睡去,心头只憋着一个念头:师姐,师弟再去看你一眼。
刘酬浑浑噩噩地挪动脚步,往住处的方向走去,在炽烈明灿的阳光下,拖着影子,好似游魂一样,晃晃悠悠地行进着。
路程过半,困意愈发浓烈,刘酬恨不得就地卧下,沉沉睡去。麻木不仁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他举起手臂,送到嘴边狠狠一口咬下去。
小臂处大痛,头脑猛地一清醒,刘酬目光炯炯,挺直身板,急匆匆赶起路来,起初步伐还有点歪扭不稳,慢慢地,却是越走越稳,越走越快。
不知用了多少时候,刘酬终于回到了住处,房门被锁着,他虽有钥匙却不想再进屋了。
走到树边,身子好似抽空力气一般,“嘭”地一声,背部靠了上去,一阵疲软感好似收到了讯号,快速地从他四肢钻出头,扩散全身,刘酬直直贴着树干坐到了地上,脑袋无力地随着反弹力晃了晃,而后垂到一侧的肩头上去,涣散的目光默默看着房门,异于寻常地真切感受着身体里的力气渐渐消失,四肢全身上下渐渐疲软酸痛,眼皮好像被什么往下拉去,空气好像被什么挤压地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