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童子在碧水洞守候。
且说慈阳子驾云往崖郡清净山来,两地相距十数万里,但以玄仙的修为,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兰花洞前,落下云雾,唤出守洞童儿。
童儿出来,后面还跟随着一人,着红盔赤金甲、束白带黑虎靴。再一细看,面若冠玉,睛生毫芒,手长体健,赫然是一练气之人。果不其然,童儿见礼过后,那人上前见礼道:“吾乃幽兰尊者座下四弟子广平仙人二弟子阳少白,敢问哪位尊者降临?”
慈阳子道:“吾乃二龙山碧水洞慈阳子,幽兰尊者可在?”
阳少白连忙再次见礼道:“原来是二师伯祖尊驾到临,恕小子不识尊者,有罪有罪。吾师祖刚出门前往清沙岛拜访玉龙岛主去了。”
慈阳子道:“是闲游还是有事?”
阳少白道:“烦请师伯祖进洞稍坐,听徒孙道来。”
自古以来,这天下分分合合,总无定数,皆系君王一念之间。若遇上个有德之君,马放南山兵戈入库,臣明吏清,则百姓富足;落碰见个中庸之君,百姓虽有盘剥,却总能生存;若撞见个暴躁之君,红砖黄瓦起高楼,奇石玉璧造玄景,千娇百媚藏心间,哪管暴尸横千里?
这次定鼎天下者乃是南韬,都大兴,国号为平,是为大平朝,定号为隆武。天下初平,四周尚余宵小余孽不服,南韬坐镇于都城,遣将或征或讨或招或抚。大平朝大势已成,平定四周指日可待。
隆武九年八月初,平南将军雷都奉诏征伐蜗居在南疆的前朝康王,前期战事顺利,先后攻下昌郡全郡,交郡三县,康王只剩一郡二县。雷都留下人马安抚诸县,率军继续南下。
隆武十年九月中旬,雷都率军到万象县,却被阻在崖关前动弹不得。
这崖关守将袁峰,自幼拜异人为师,得以传授异术善能驱使猛兽,更得一宝名紫金匣,内有一异兽名噬金貂,最是剧毒无比。最近才下山寻亲来,巧遇康王,极为礼遇,听到有敌将来袭,遂自告奋勇前来守关。
雷都到得关前,照例叫阵。
袁峰却也是不惧,炮声一响,关门打开,一众军将照三才之势排开,道:“来者何人?为何无故侵我疆界?”
雷都道:“吾乃平南将军雷都。瞧你乃是得道真人,岂不知天下大势已趋一统,何不早早归降,尚能得一富贵。倘若不然,大兵齐至,数十年苦功,将一朝成为泡影!”
袁峰道:“吾王本尚自由,只欲偏局一隅,得享太平,为何你还咄咄逼人?”
雷都道:“猛兽尚知酣睡之侧不能容物,何况人乎?”
袁峰道:“即是如此,何必废话,手下见真章便是。谁与我拿下头阵?”
话毕,左侧闪出一骑道:“末将愿往。”
袁峰张眼望去,见那将戴盔着甲骑了匹骏马,身强体硕轮着柄巨锤,正是这崖关偏将伍奎。
袁峰暗自思索,这伍奎虽未学得道术,但却是天生神力,一柄巨锤重达千斤,定能建功。当即点头道:“伍将军自去,吾为你压阵。”
伍奎出得阵来,叫道:“谁来送死?”
雷都道:“谁去取其头来?”
旁边一人拍马出阵道:“末将去去就来。”言未毕已经挺枪直刺伍奎。却是偏将丁忠。
伍奎喝道:“来得好。”举锤直抡向来枪。
丁忠长枪乃轻灵之兵,不以力见长,当下避开巨锤,抖起三朵枪花,直取伍奎面门、咽喉、前胸。
伍奎回手又是一锤砸向长枪,却是看破丁忠长枪虚实。
丁忠回手已是不及,只能奋力硬磕,怎奈伍奎天生神力,兼之巨锤力重,竟是连枪带胸直砸得粉粹,就此魂消魄散,死于马下。
伍奎胜了一阵,也不回阵,叫嚷道:“还有谁要死?”
这边却是恼了孔令安,叫道:“将军少待,我这就去取了此獠!”说着拍马上前,挥刀直取伍奎脖颈。
伍奎也不废话,抡锤直砸孔令安。你来我往之间,斗了一二十回合不分胜负。你想,这孔令安乃是名门练气之士,与这凡将伍奎斗了一二十回合竟然不胜,怎能不恼得他三尸神跳?回身之间,就要取出异宝,直接了结伍奎。
也是这伍奎尚命不该绝于此地。正当孔令安欲取法宝伤人,却听袁峰喝道:“休得以左道暗算于人。”当即擎起一玉匣,从中飞出一物,迅如闪电,直朝孔令安而去。
孔令安大吃一惊,尚不及动作,已被一物咬中咽喉,当即大叫一声,脸若焦炭,滚落马鞍,已是有气出没气进了。
袁峰也不在废话,直接击鼓挥军掩杀过去。
雷都措手不及,被冲杀得丢盔弃甲,连退三十余里方才稳住阵脚收拢溃兵,自在中军帐中忧思不已,暗道这袁峰手中异宝不知是何物,竟是如此歹毒。这阵竟是折了孔师弟,连尸体都不曾夺回,这下恐怕不好面见师尊了。
正在这时,阳少白唱名进帐道:“将军可是在为折了孔偏将忧虑?”
雷都挥手让阳少白坐下道:“此时就你我二人,阳师弟不必客气,有话就请直说。”
阳少白犹自心有余悸的道:“想不到崖关贼将竟有此异宝,师兄可有法克之?”
雷都摇头道:“只见此物迅如闪电,尚不知是何物,如何克之?”
阳少白道:“如之奈何?”
雷都叹气道:“再想想,如若无法,只能发报回都,请求援兵了。”
阳少白道:“如此岂不是平白坠了师尊的颜面?”
雷都无奈的道:“那又能怎样?”
阳少白道:“师兄何不求助于师祖?”
雷都恍然大悟道:“着啊,可是中军不能一日无将啊。”
阳少白道:“小弟可代师兄走一遭。”
雷都大喜道:“速去速回。”
阳少白当即骑上神骏,直奔崖郡,昼夜不息行的两日方到清净山,进兰花洞如实禀明师祖。
幽兰尊者掐指一算道:“其宝乃是一上古异兽‘噬金貂’,不食蔬果肉食,只吃五行之金,迅如闪电其毒无比。”
阳少白道:“恳请师祖助之。”
幽兰尊者道:“天下一统虽是大势,但吾却也不能凭欺晚辈。”
阳少白道:“如此只能任他欺负徒孙?”
幽兰尊者道:“以你之道行,我之法宝你驱使不动,需寻得一物克之方能取胜。”寻思片刻道:“海外青沙岛玉龙岛主有一异兽‘碧眼猞猁’,正好克制‘噬金貂’。”
阳少白道:“求师祖赐下名帖路图,待徒孙前往求借。”
幽兰尊者道:“青沙岛距离此地近万里,以你之脚力,待到借回,你师兄也该死了数回了。也罢,你在此等待,吾去去就回。”
至此,阳少白已把前因后果尽皆讲完。
慈阳子道:“吾本该在此稍等,怎奈救人如救火,半点稍待不得。童儿,你且进宝库取来定魂珠,待我救人之后再来与师妹致歉。”
童儿道:“既是老爷下了法旨,想必尊者必不会怪罪于我。老爷且稍等,童儿这就进去取来。”
慈阳子取了定魂珠回碧水洞去了。
且说碧水洞中,童子自慈阳子走后,只安分不过数分,就向着狼魈走去,初一看,就吓得一跳,你道这狼魈生的是怎般凶恶?
本是上古异种传,
赤发蓝颜斑斓颊,
凸额无眉铜铃眼,
塌鼻阔唇两獠牙。
向是深林享自由,
无辜横祸逢劫难,
非是难测皇天意,
只因幽冥獠鬼生。
童子这一声惊吓响动,却是唤醒了狼魈。原来这鬼魈滚出玄阴葫后,却是被慈阳子施法定住了。这时被童子震动,一是定住时间已久,二是上古异种自有其玄妙,这时挣脱开来,却也是不跑,反倒张开巨嘴直往童子咬来。你想,这童子虽身处仙门之中,但年纪尚幼,能有几分道行?只三两下,就被这狼魈囫囵吞咽下肚。正待逃出洞去,却是遇见堪堪赶回来的慈阳子。
慈阳子恰见鬼魈,已是一惊,暗道不妙,再一细看,见狼魈獠牙尚余血迹,知童子已遭不测。慈阳子再是心怀慈悲,此时也是杀心顿起,正待打杀这狼魈,却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
你道这金光是从何而来?这里须得稍作解释,不然看官只道这天下闲人怎会如此之多?
这慈阳子乃是上清圣人之徒,苦修七百载有余方得玄仙正果,超脱生死,但却仍需渡得六劫,方能成就混元金仙与天地同寿。这六劫乃是杀、欲、爱、贪、嗔、忧,来无踪去无影,无迹可寻。但劫难一起,却是上天有感,圣人因此有所知。
上清圣人此来非是因为徒弟起劫难,因为渡劫难只能凭自身福德、智慧、勇气、毅力来渡。自古就有言,天心难体,人心难测。因此圣人只能点拨一二,却是无法替代。上清圣人来此,却是因为慈阳子与狼鬼魈,关系着日后一桩大因果,因此不得不来。
慈阳子见得这金光降临,顿时肃立一旁,口称:“老师圣安。”
上清圣人虚影显现道:“你之事吾已知晓,此异物吾且收走,日后与你有再见之时。你杀心已起,这就收拾下山去吧,须得紧记,福有福果恶有恶报,显德未必有德报,逞凶必有逢恶难!”话完,金光凭空消失。
慈阳子恭敬的道:“谨遵老师圣喻!”当下收拾东西,闭了洞府,就此下山,化名杨善,游历人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