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夷才刚走到魏铭渊身边,他低沉的嗓音便传至耳畔:“你知道么,齐姜两家又开战了。”
希夷一愣,向后退了一步:“什么叫又?”
魏铭渊用比她还惊讶的神情抬头不解的看着她,而后起身抬高了声调:“小师妹这三年还真是……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别又来诓我。”
“这种事情我有什么好骗你的,我只知道他们百年不睦,可开战并未听说过,快给我讲讲怎么回事。”
说完,希夷上前扯过魏铭渊的衣袖想将他带离此地,可程乐瑶在这种时候竟然变得扭捏起来,竟什么话都说不出,穆行贺只瞥了她一眼便不打算僵持下去,走到二人身边小声道;“就在这儿说吧,不用避讳。”
魏铭渊瞥了程乐瑶一眼叹了口气,而后道:“齐姜两家因为湘江的分配多年来争执不下,断断续续也有过几场战争,不过都没太大干系,这次不知怎么竟发展成为大规模战役,三界皆知,死伤惨重,恐怕其他四宗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天帝出面么?”
“天帝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空管七宗的事。”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天界有位上神堕魔的事情,闹得三界动荡不安,引起了不小的纠纷,这几年据说相继也有几位上神上仙堕魔,这罪过可就大了,天帝一时之间难以应付,天界自己都乱成一锅粥了,哪还能分心管两家争斗,结果愈演愈烈,现在就算想管,都管不了了。”
堕魔?希夷虽不是天界中人,但也能明白对仙神来讲堕魔意味着从今往后,你只能生活在黑暗中,不管你之前做过多少对世间有用的事情,只要冠上了妖魔的帽子便永世不得翻身。
正邪是非,对错因果,从来都是一面之词。
“你们可知道那堕魔的上神叫什么么?”
魏铭渊耸肩表示不知,穆行贺在脑海里翻阅了一圈之后猛然想起,脱口而出:“好像叫鸿文……”
希夷一愣,这个名字便是那个曾放过自己,也曾毁灭长生阁害死师父的人……希夷凝起秀眉,可他若是十几年前堕魔,那么当年陷害叶家之事,恐怕天界也有份参与。
“你问这个做什么?”
希夷摇了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其他四宗皆要参与,怕是魏家和程家也是要去的吧。”顿了顿“不过穆家,肯定不会去!”
穆行贺偏头想了想点头同意,魏铭渊也是一脸心知肚明的神色,毕竟对于如今的穆家而言,无宗主无传位之砚,穆商陆想要轻而易举获得其他宗族的同意,怕是困难重重,所以他此次不去还好,若是去了难免会引起纠纷战乱,还是在未能抓住穆行贺的紧要关头,他绝对不会贸然出动,必要引蛇出洞。
“只不过……”程乐瑶突然开口,吓得三人俱是一愣“我们家早年受过齐家的恩惠,所以此次必是要帮助齐家的。”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看向的希夷。
“若真如此,恐怕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你是不是记挂着姜文池?”魏铭渊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希夷无奈摇着头:“大师兄的想象力着实丰富,我一介女流能做什么,只不过让我随你们去齐家的大营恕我直言,根本不可能!”
“这件事还不知如何,先别这么早下定论。”眼见他们两个又剑拔弩张,穆行贺及时阻止,想想从前在长生阁便是如此,时至今日这两个人只是徒增了岁数,其他的倒是一点没长进。
于此同时接到消息的程奈何整顿防护,并不打算以武力镇压,想着和平磋商为主,只带了几千兵士从云外出发,三日后启程,而以客卿身份住下的几人也随之一同前往,途中再行分散。
收拾了随身物品,希夷还是决定先回金陵一趟,毕竟之前走的过于匆忙,伞铺内虽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却也想过去处理一下,反正金陵离云外不远,从金陵再去湘江也更为容易些。
其他人还未开口,魏铭渊便率先拒绝:“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同意,不如我跟你一起去……”
“大师兄你就别担心我了,倒是担心担心二师兄的好,他比我要危险很多,保护好他,也算是我替师父谢谢你了。”
“那你跟我们走一段路,反正……”
“大师兄!”希夷声调上扬,略略皱眉“我主意已定,你就别再劝我了。”
“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师兄,我就有义务要照顾你,万一你出了意外……”
“既然如此,长生阁被灭之后,你为何没有来找我?”
魏铭渊一愣,怔在原地,他没想到其实希夷多希望有人能来找她,魏铭渊也同样这么做了,虽然所有人都说她们不可能还活着,可他不信,他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但毕竟也耗费了三年的时光。
“我找过……可是茫茫人海,我如何……”
“不必多言。”
希夷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感性大过了理性,明明这不应该是眼下的她会所混淆的“湘江见。”
说完这句话,希夷便头也不回,背着身后的烟纸伞,大摇大摆的从相反方向离开。
穆行贺上前轻拍他的肩膀淡淡道:“小师妹就是这样,一根筋,如果你担心她的话我陪你去……”
“随她去,咱们别耽误程宗主的时间。”
魏铭渊的眼中微有遗憾闪过,只是他隐约察觉希夷不和他们走,还有很多其他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告诉他们的。
她的身上,实在有太多疑团了。
希夷从怀中取出那本秘笈,紧紧攥在手中,重新又塞回了衣服里,犹记得这本秘笈都是放在枕边的,可几日前它的位置突然发生了变化,虽然只有小小的移位,却也被她瞧了出来,虎视眈眈盯着这本秘笈的人不少,希夷也隐约察觉自己身边或许就会有想抢夺之人,碍于面子迟迟没说。
但出了程家,前途未知,到那时抢夺之人就会明目张胆的夺走,而自己便再无还手之力了,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远离人群,即便有人来夺,也大概知道会是什么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兴许就是这个意思。
在程家也住了近一个月,转眼已是八月桂花时节,漫山遍野皆是娇艳欲滴,只是烈日当空不免晒得浑身难受,幸而身上还有些盘缠,买了马和干粮,仅仅几日就回到了金陵,幸而还记得些,问询着倒也没走多少弯路。
空了许久的伞铺已是灰尘遍地,想来和魏铭渊一起逃离这里也过去了近五个月,物是人非世事皆已不同,希夷捂着口鼻从抽屉里找出了桐油罐子和之前给烟纸伞做的伞套,不然日后风吹日晒的这伞可禁不起。
伞面破损还能修补,伞骨若真是断了,世间便再无此伞了。
姑母唯一的遗物,断然不能在自己手里化为灰烬,希夷这么想着,小心翼翼的将伞套套好,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站在门外的她感慨万千。
曾经以为是五个人的家,如今却只剩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