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时光疏忽而过,从绿草青青转而变成金黄一片,而长生阁内的那片花园,也变得茂盛而郁郁葱葱。
幸而这段时光,每个人都有了不同的感触,在不耽误每日的教习课程之外,倒多了些业余生活。
只是从皮肤的色差上,众人倒是越来越接近于姜文池了。
九月初八一大早,希夷发现前些日子采的五色梅找不见了,原本是晾在寝房外的窗沿上,等晒干可以驱赶蚊虫。
但毕竟那东西也有些毒性,怕其他人误食了,凑在楚夜阑身边小声问道:“瞧见我拿回来的那些花瓣了么?”
楚夜阑皱眉:“多大了还喜欢采花,你去问问舒窈,她应该瞧见了。”偏此时姜舒窈从窗边走过,希夷一问,却是她收起来了,便还了回去。
只是她走过来的时候还顺便说了句:“刚我瞧着外面挺热闹的,今儿是有什么新鲜事么?”
希夷和楚夜阑面面相觑而后问:“怎么个热闹法?”
姜舒窈随意坐在桌旁,细想了想:“倒是和我进阁那日的情形差不多,其中好像还有个姑娘,看起来挺眼熟的,就是记不大清了。”
话刚说完,希夷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毕竟看热闹的事情她还是蛮好奇的。
楚夜阑无奈摇头嘀咕了几句:“这丫头。”而后看向姜舒窈“估摸着会有人进阁,不如一同去凑凑热闹?”
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索性一同去了。
远远的,希夷就瞧着一身藤黄色衣衫的女子站在一众师兄弟之间,双手背在身后,扬起头,享受着无尽的溢美之词,而她的身后则站着小厮模样的人端茶递水,那一个个的红木制成的箱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看的出来必定不是寻常人家。
希夷慢吞吞的走上前,就听着有人起哄:“呦,既然是乐缚程家的,就该弹一曲让我们见见世面吧。”
乐缚程家,以乐缚灵,无论直系旁系偏系,都必须自小就要学一门乐器,这也是为何长生阁内专教乐缚的先生极少的最根本原因。
起哄声水涨船高,希夷仍旧不可置信的偏头看着,魏铭渊故意凑上前小声说道:“有何感想?”
希夷连头都没偏,随口问:“什么感想?”
“这女弟子越来越多,就没有危机感么?”双臂抱胸轻微挑眉“这个程乐瑶的名字在七宗之间传的还挺盛,今日一见样貌,果然名不虚传。”
希夷依旧一副和我有什么关系的表情,随意推了推他邪笑道:“那你说她和齐依依相比,哪个更美一点。”
出乎意料的是,魏铭渊沉默良久,只是撇嘴摇头不做声,希夷不解,才想接着问,就听见那程乐瑶叫小厮搬了个凳子放在中间,又费力气抬了个方几摆上古琴,轻挑秀眉:“那乐瑶便献丑了。”
话虽如此,可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半分犹疑和歉意,反而保持着从进门初始就自带的光环和傲气。
希夷冷笑,原来自小就被众心捧月的大家千金,也不过如是。
可她那双纤纤玉手放在琴上,悦耳的琴音响彻长生阁的时候,方可体会到乐缚的非比寻常,那每一个音符都敲击在心,能将抑郁的心绪瞬间抚平,而满园的花似乎也受到此音影响,四处飘散,花香四溢,绝美之景,世间罕见。
只是其中最受苦了的,就当属魏铭渊了,他捏着鼻子脸庞通红,在希夷还没来得及递给他手帕,就一个箭步逃之夭夭,无影无踪。
余音绕梁,一曲终了,她的手缓缓垂下。
若按希夷的眼光来看,齐依依和程乐瑶各有千秋,一个趋近于清冷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个更像是小家碧玉优雅得体的大家千金,没有太大的可比性,但于美来讲却是共通的。
“诸位。”程乐瑶起身,依旧是双手背后的姿态“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一是为了成为长生阁弟子,将乐缚程家的技艺传扬天下,而另一方面……”她顿了顿,娇小的脸庞呈现一团红晕“我是来找穆行贺哥哥的,因为我是他的未婚妻!”
一句话,众人有惋惜的,也有惊讶的,但更多却是起哄的,希夷听得出来,她这番话还有宣告主权的意味。
如此可见,希夷想起之前师父说起有女弟子来时穆行贺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该是和面前这位女子有关。
“未婚妻!”楚夜阑和姜舒窈赶来,就听见这爆炸性的一句。
希夷点了点头:“穆程两家关系向来不错,结亲家也不足为奇吧。”
楚夜阑压低了声音:“可是这位明摆着就是千金大小姐,穆行贺那副呆呆的样子肯定吃亏啊。”
“但他从江锡回来之后明显变了许多,也黑了些,像男人了。”
姜舒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嘴小声道:“你也不要这么说吧,好像他原来不是男人似的。”
“也是。”希夷顿了顿“只是现在更明显了。”
姜舒窈重重叹了口气,对于希夷这向来不饶人的语句这半年来倒是习惯了,也不足为奇,毕竟最初搬树的时候希夷都会狠狠嘲笑穆行贺,说他弱不禁风,跟个姑娘似的。
但楚夜阑却慢慢觉得,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就远不止这些。
比如说如今正站在不远处时不时将目光瞥向这边的林维之,以及早就被琴声迷惑现在连路都走不动的姜文池。
而有些连楚夜阑都不知道的,就是希夷外面晒的花瓣,以及眼下正偷偷藏在假山后面,除了魏铭渊之外无人知晓的那一只蛇妖。
“你怎么来了?”
许久,程乐瑶心心念念的穆行贺终于到来,他应该是听人说的,手上还攥着半只打磨光滑的碎瓷片。
“穆哥哥!”程乐瑶什么都没想,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
与此同时四周那如针刺一般的眸光,让他有种万箭穿心的刺激感。
“你来长生阁你哥哥可同意?”
程乐瑶娇羞的抬起小脸直直看着他:“管他作甚,我是来找你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都不分开了!”
希夷撇嘴,再看不下去,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