盎然跑来回话,道:“是芸姨娘,她听说姑娘回来要嫁妆,把库房都要搬空了,心里不乐意,跑来找事了。”
芸姨娘是慕佳人跟慕青则的生母,慕伊人的娘亲杨氏去的早,没有嫡子,所以眼下慕青则是慕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
整个慕家,都要被他继承,伊人若是搬走大笔的嫁妆,那他儿子得的东西就少了,她哪里愿意?
要说起来,换做旁人家,也不会因为出嫁女要带走生母的嫁妆而哭天抢地,可慕家不同在于,伊人的娘,可是青州公主的唯一的女儿。
她出嫁之时,青州公主正权势滔天,她的嫁妆,可是举国头一份,慕家全部家产加起来,也不到她嫁妆的三分之一。
这一笔丰厚的资财,慕家哪里舍得全部吐出来?
慕家借着杨氏的嫁妆,这些年生活奢靡程度,与汴京顶级高门也不相上下了,若伊人真的要把嫁妆全部带走,慕家的日子,会立刻下降好几个等级,这让他们如何肯甘心?
芸姨娘哭天抢地,那可是真心实意。她心甘情愿当了这么多年的妾,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儿子这份家业。
慕伊人听了盎然的回话,眉头皱都没皱一下,淡然吩咐道:“一个妾室,敢跑来长夏轩找事?这份胆气可当真令人佩服,既然如此,干脆成全了她,好好帮她长点儿记性。”
盎然闻言,立刻带着两名壮士出去了,很快外面便传来女人的惊叫声,不过还没叫到两句,就没声儿了。而后又见盎然进来禀报,道:“姑娘,青哥儿求见。”
“慕青则?”
“是。”
伊人想了想,还不是来质问她的,她这会没心情跟他斗嘴。便道:“不见,让他回去。”
盎然领命出去了,却没有想到,慕青则居然十分耐心,在长夏轩外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午间十分,还依旧不肯离开。
伊人无奈,终于忍不住叹口气,把人叫了进来。
慕青则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可见到慕伊人之后,他却只道了一声姐姐好,便支支吾吾,突然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伊人等了半天,见他木着一张脸,吭吭哧哧就是不说话,便问:“听说你等着要见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慕青则被伊人问了,这才道:“回姐姐的话,我来是,是想替姨娘给你陪个不是。姨娘不懂事,打扰了姐姐的清净,还希望姐姐不要生她的气。”
本以为来给自己姨娘撑腰找自己算账的人,居然是来给自己道歉的,伊人还真有点惊讶。
她终于正视慕青则,发现这小孩容貌端正,目光清澈,字字句句,都是发自内心。
真没有想到,虚伪懦弱的慕家,居然还能出这么个小孩,也实在是难能可贵。
想到之前自己被污蔑时,这个庶弟还跟人家打了一架,先不管他到底是为了维护她还是维护慕家,却也让慕伊人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慕青则感受到伊人审视的目光,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娇羞。忽而想到什么,他猛地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对慕伊人说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等我有了功名,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现在……现在我们慕家不敢跟将军府硬碰硬,姐你定要,定要忍着,待我有了功名,很快就接姐姐回来。”
说完红着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那里,他看着慕伊人,那难过的样子,好像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看着她的眼神,慕伊人似乎有点知道他在说什么,又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待想问个明白,却见他忽然转过身,兔子一样跑掉了。
留下慕伊人一个人对着空旷的客厅和远去的背影,风中凌乱。
到了傍晚,才听茶嬷嬷来告诉她说:“方才我出去转了一圈儿,悄悄打听了一回,原来咱们进了将军府时,则哥儿就带人闹着要闯将军府把姑娘给抢回来,只是老爷子立刻把人拦住了,还叫去书房训斥一通。想也知道,那老……爷子断不会承认他们不敢招惹将军府,必然要说一些大局为重暂时隐忍之类的话。则哥儿年纪这般小,自然三两下就被哄住了。虽没再闹着要来抢人,却说是发了毒誓,一定要读书上进,等当了官儿好把姑娘接回来。”
果然呀!
将军府的名声自来臭得熏人,她又是被抢去了的,这小东西自然以为,她在将军府是日日被折磨,生不如死,难怪那小眼神,可怜的都要哭出来了。
这般心软,可一点儿都不像慕家人。
伊人突然有点厌恶,这么心软又天真的小孩子,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不过她也懒得再理会慕家人了,往后只要大家各不相干,各自安分就好,她不想故意找茬儿,他们最好也别找自己的茬儿。
伊人这么想着,忽然又觉得累,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回屋睡觉去了。
却不知慕青则回屋之后,痛定思痛,连原先最喜欢的蛐蛐儿绿头元帅都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