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万千女婿携妻带子回丈母娘家恭贺新春,姐姐的“实质前夫”也不例外。
何谓“实质前夫”,则是名存实亡的丈夫。
张江龙走进小郑家时,着实将敦厚纯良的百合妈妈吓着了,百合妈妈慌乱不已地向大女儿呼救:“芳芳,你快出来!”
芬芳姐妹一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张江龙的第一眼,都跟见到了深恶痛绝的人一般,脸色骤变。
“你怎么来了?”郑芳芳怒目以对,双手叉腰,尽管身躯娇小,但面儿上不能示了弱。
张江龙从进门的那一刻,脸色一直没有好看的颜色,连嘴上对丈夫娘的一声“妈”也抹去了,似乎是来者不善。
“我爸让我来给你家拜年,我就来了。”这话是向小郑家在宣告着他来得心不甘情不愿。
无所谓,他愿不愿意到来,对于妻子郑芳芳来说,真的无所谓。“既然不愿意来,那就回去吧。除了离婚,我们之间没有见面的必要。”
张江龙丢下手中的礼品,扭头就走,明摆着他跟郑芳芳的意见一致,除了离婚,确实没有见面的必要。
郑芳芳火速追上去拦住了他,四目相对,战火熊燃。
“把你的东西,从我家的地上,捡起来,带走。要丢,也请你丢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话语之狠绝,令张江龙暴跳如雷。
啪——
“这一巴掌是你自找的。”
张江龙留给郑芳芳火辣辣的一掌后,扬长而去。
郑芳芳捂着脸,细细品味着这一巴掌背后的含义,眼中噙满了泪。
失败婚姻中的夫妻两人,正面交锋,不过是在比较谁比谁更无情罢了。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姐姐翻看了以前做优化编辑时所作的笔记,中间有一首诗人李治的《八至》,诉尽心中的无奈哀伤。
妹妹这些天一直陪伴在姐姐身侧,寸步不离。她知道,一个失败的婚姻对一个善良的女人而言,心灵上的创伤是不可言喻的。
“我们为什么要结婚?”姐姐发出了悲叹。
“遥想我们十几岁的时候,不喜欢父母喋喋不休的唠叨,不喜欢老师语重心长的教诲,总想着快快长大,离开父母,离开校园。然后,在我芳华正茂的时候,我稀里糊涂地嫁人了。其实,是因为我的错,才导致了他的错,我有什么理由怨他恨他?”
一首《八至》,令姐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省里。
妹妹活了二十三年,头一次与姐姐感同身受。
姐妹俩都是真心爱过男人的女人。
“水烧热了,你们谁先洗澡?”百合妈妈在洗澡间呼唤道。
妹妹心疼地握了一下姐姐的手,说:“姐,你先去洗澡吧,洗掉内心的烦恼忧愁。”
姐姐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取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说:“我怕热水烫坏了这颗珍珠,等洗完澡再戴上吧。哦不,让它也放两天假好了,常年无休地陪着我,太辛苦了。”
妹妹忍俊不禁地笑问:“什么珍珠,这么宝贝?”
妹妹不知道项链是易生赠与姐姐的。
“没什么,朋友送的,礼轻情意重。”
姐姐轻描淡写地说,内心有些许心虚。
她已经对易生情愫暗生了。
只是她不愿意对自己承认。
大年初五。
因为张江龙这位不速之客,小郑家里的新春佳节过得有点压印。好不容易过了两日,大家都缓了过来,却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父,一个令小郑家闻风丧胆的人物。
其实,张父也是一位慈爱的父亲,但有一个毛病,超级难缠。凡是招惹上他,你说一句,他回百句,直到你哑口无言,认输投降。
郑芳芳在张父家里生活了两年,多次与之较量,无一例外以认栽告终。
张父一直以嘻哈的面貌示人,让人骂得狗血淋头也面不改色,这样的人物,已经让不计其数的人跪服。
“你们家的年都拜完了吧。从初一到初四,我把我家亲戚都走了一遍,大家都问儿媳妇去哪儿了,问得我着急了,今天就来接儿媳妇回家去。”
老人都是清一色的劝和不劝离。
百合妈妈客气地端上一杯西湖龙井茶,说:“这是芳芳的老板送的西湖龙井,特别不错。你喝着茶,我出去寻孩子爸去,他一天到晚都在朋友那里下象棋,乐不思蜀,不找他,他是不会自觉回来的。”
百合妈妈故意外出,就是不想干预郑芳芳的终身大事。毕竟,张江龙扇在女儿脸色的巴掌可不是子虚乌有的。
郑芳芳拉着妹妹躲在房中,小声说道:“我们别去招惹他,准吃不上好果子。”
就这样,张父被晾在客厅里了。
时钟龟速走,分钟缓步行,秒钟兔子跑,终于,黄昏来临。
郑芳芳终于于心不忍,准备开房门去。
妹妹拉着她,制止道:“他还没走呢。”
“他要是坐到明天都不走呢?”
“我跟爸妈发微信了,要是他不走,他们就去李氏酒楼住一晚。”
“不行不行,虽然我怕他,但是他是长辈,我们做得有点过火了。”
郑芳芳推开房门出去,直面张父,礼貌地微笑,承认道:“我一直在家里,但我不想出来见你。”
“你这个丫头,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非要躲着不见人?”张父嗔怪道。
“我是不会回去的。”郑芳芳直截了当地说。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以后一定对你服服帖帖的,你——”
郑芳芳抢话道:“他就算对我唯命是从,我也不稀罕。”
“你们到底是夫妻,夫妻是什么,夫妻是最亲密的人,比父母还要亲密——”
郑芳芳再次打断他的话,针锋相对地回击道:“他跟我的关系,冷淡疏远得连路上的陌生人都不如,还谈什么亲密。自始至终,跟他关系亲密的人,只有他爸爸和他妈妈。”
“这个小问题,我帮他改。就这么小小的问题,至于闹得不可开交吗?我像你们这么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跟他妈吵架,最后不也相持走了几十年了。所以啊……”
郑芳芳找了个凳子坐得远远的,张父聒噪地讲了些什么,她全部充耳不闻。
“丫头,你听懂了没?”张父终于停了下来,渴望得到儿媳妇的一声回应。
郑芳芳淡淡地回应一声:“吵不散的才叫夫妻。”
然后,张父又开启了青蛙呱呱模式,无休无止。
郑芳芳背过身去,趴在桌子上,开启了睡眠模式。
妹妹郑芬芬偷瞄了一眼客厅的情况,见姐姐已经睡着了,心里讪笑着回房睡觉了。
午夜时分。
张父睡在沙发山,鼾声如雷。
郑芳芳因胳膊酸疼醒了,回房取了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张父身上。
然后蹑手蹑脚地,逃离出门。
日次一大早,张父一醒来,处事风格心狠手辣的郑芬芬将他推出门去,说:“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劝伯父还是早做打算,继续耽误下去,也不是个事。”
哐当!
大门紧闭,谢绝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