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乱糟糟的人群，随着骂声，各派的弟子站位逐渐整齐，各个势力间都出现了一段距离，大概是为了公平，给每个势力都有靠前排的空间，又大概是在这么热闹的广场上，没人愿意站在后面，都想要挤到前面来露露脸。
不管是什么原因，身份高贵的各派长老都在人群前有了一席之地，只是没有见到一向为武林泰斗的少林，令众人心中疑惑不解。不少小门派虽是站在前端，可看到站在大殿之前以沈渊河为首的一众武当长老心里不禁有些发虚，不由得向着峨眉派的玉琼师太靠拢。
玉琼师太极少下山，但不代表不通人情世故，她早就感受到了场上的异样，心中了然。若是少林有高僧在场，断不会有她露脸的机会。
她的目光扫过场上，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小光头映入她的双眼。小和尚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一张圆圆的脸上却是一副慈悲相，身上穿的不是灰色的僧衣，反而是极为少见的金线勾勒的红色袈裟，脖子上挂着一串看不清质地的念珠，双手未合十而是自然交叉身子站在原地。小和尚面带微笑，也在打量着已经成为众人主心骨的玉琼师太。
玉琼微笑点头示意，心中却是早已欣喜若狂。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在素来素雅如诗的峨眉山氛围中极少感受到，在山上大概有晚辈对长辈的敬仰，有师妹对师姐的尊重，但这种众星捧月般的高高在上却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她满意地看着身旁不发一言的诸位门派后辈。
“玉琼师叔果然不同凡响，刚下山便成了大家的主心骨。”有贴身的峨眉弟子说道。
峨眉大弟子岳冉静微微一笑，“要你多言，师叔身在山上，仙名早已在山下远播，如今这声势不过是意料之中！”
玉琼微笑着摇摇头以作谦虚，目光停留在没有说话的闲若卿和长孙落英身上。闲若卿露出微笑致意，而一向古灵精怪的长孙落英正踮着脚尖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玉琼冷哼一声，显然是因为没有听到本在意料中的恭维话语。她转过头，望着台阶之上的武当掌门，眉头微微一皱。
“沈盟主，各派长老一齐失踪已经半月有余，虽是年关将近，却也曾派出弟子探查，都未发现结果。不知盟主有何高见？”玉琼所言听来并无不妥，可是首次称呼沈渊河为盟主，却是让人群一阵躁动，冥冥中已经将盟主之名坠在沈渊河身上，令其举步维艰。
沈渊河听罢玉琼师太所言，拇指和食指轻轻滑过下颌上的胡茬，如月的双眸终于睁大了些。
“却是一件大事，如今我身为盟主，也该做些什么。可诸位这番如同兴师问罪，着实让沈某人有些难堪。”这番话说出来，口中的“难堪”反而是让场面没有那么难堪了，他的笑容不减，像是刚刚看完一场大笑话，还在回味余韵。
天上阴云不散，倒是让阳光没那么刺眼，如此，沈渊河的玩味表情清晰地映入众人眼帘，身在广场上的众人心中渐生不满，说话也变得更加不客气起来。
“我们今日本是挑战景月，没想到盟主不作为，只得说些怨言。”
“沈盟主空有盟主之位，难道不该主持江湖公道，找出失踪的诸位长老。”
“你这武当的无名之辈，居然在盟主落入武当之时接手掌门，难道武当看清了江湖群雄？”
“还真当武当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可以同少林峨眉平起平坐了？今天把我们晾在这里，忒不像话！”
“既然无才无德，就尽早让出盟主之位给有德之人，最好把你的武当掌门也让出来吧！”
这句话一说完，武当的后辈弟子一阵不满，辈分最低却一向将这位身具传奇色彩的掌门人奉为神仙的扫地小道童们都紧紧握住了拳头。
“呸，早知道不给他们送信了！”
“哼！信给他们送到了，也没见山上添了香火钱，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年纪稍长的道士们赶紧拍拍小道士们的头。
“嘘！都噤声，有掌门呢！”
这句话像是武当弟子的人生箴言，忽然议论声就小了下去。
可这里毕竟是武当派，不管武当是不是和朝廷走得近些，都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站在门口辱骂，哪怕是借着辱骂武当掌门对其恶语相加。今日若是就这样结束，武当的颜面就算是已经扫地了，更何况人群越聚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倒像是想要激怒武当，让自己有个扬名的好机会。
武当山上的香客们，即便是最虔诚的那些听着骂声都有些对武当心生怀疑，更何况来看热闹的不知情者。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这山上真是一群宠辱不惊的神仙？
“诸位，听说想要找我！”
这句话声音不大，中气也不足，甚至那个说话的人就只是张了张嘴。这声音本如闹市中落地的一根银针，可好像所有人都听到了，人群的吵闹声缓缓消失，所有人都在寻找声音的源头。
“哈哈，可笑！江湖这个大澡堂真是脏得很呀！是不是该换些水了。”
他在霍真的搀扶下走到台阶前，往上挪了三级便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赶忙坐了下来，身后是数十级台阶之上以沈渊河为首的武当门人，身前是以峨眉玉琼师太为首的各方武林人士。
闲若卿眼睛一亮。
“景月？！”
长孙落英好像也是刚刚回过神来。
“这就是景月呀！年级不大，怎么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病怏怏的景月吸引过去，目光中有悲愤，有气馁，又无奈，有狂热，更有不屑。传闻果然不假，此子面色惨白，呼吸急促，若是一举战胜此人必可让门中后辈扬名。
景月坐正身子，甩了甩有些麻木的左手，微微一笑。
“诸位既然来了，这样大摇大摆地走掉可太不像话，既然这副做派看来是没什么道理可讲了。想要挑战我，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说着，他双手扶地，在霍真的搀扶下慢慢起身。
“你？你？还是你？”他的手指在人群中指来指去。
众人脸色难看，因为他的手指所指之人可不是那些来挑战他的江湖后生，而是各门派的领头人。
“狂妄！”金刀派宋流低喝一声。
景月右手扶住额头，哈哈大笑。
“老贼，上来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