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蒲燕阳上了东岳玉皇顶,只见天低云淡,山风惊松,尘俗顿忘,遂在顶上砍了几根松木,搭了一个草庐安身,赵佶虽封他为封禅使,却不知要做些什么,只好每日在庐前盘腿练功。
这一日,又想起师妹来:“师妹现下如何了?那个害我的凶手找到了么?唉,她已和二师弟在一起,更想又有何用?她喜欢鹅,我便养几只鹅,此后与鹅为伴罢。”到山下集市,买了数只大白鹅赶上山,在草庐旁挖了一个石池,名曰“庐池”,将鹅养于庐池畔。
此后每日,蒲燕阳在池畔练功或喂鹅,那些鹅绕在他身周,向天伸长脖子引亢高歌,欢声响亮,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欢,且羽白如雪,冠顶丹红,神态高雅,与师妹甚是相似,竟也解了不少寂寥和相思,看见这些大白鹅,便似与师妹在山顶上相守一般。至于王羲之等古人曾临池赏鹅挥毫,他不通古史,浑没想到这些。
这一日蒲燕阳又在撒草喂鹅,忽听得有人叫道:“蒲大侠。”蒲燕阳回头看去,见一男一女两少年走上来,自己并不认得,微微一诧。
那二人到得跟前,向蒲燕阳行了一礼,道:“在下卫彪,这位是在下的师妹秦琼枝。当日在雷折梅派中,蒲大侠古道热肠,却不想中了冷魂四煞的诡计。”蒲燕阳一下明白过来,忙向二人长揖行了一礼,道:“原来卫兄弟和令师妹是当日救蒲某之人,且受蒲某一拜。”
卫彪忙道:“蒲大侠不必行此大礼,卫彪也只是略行小计而已。若论武功,卫彪未必是他们的敌手。”蒲燕阳道:“若不是卫兄弟略行小计,蒲某命丧四煞笼下了。”忽然猛地想到:“师妹说我是杀师父师娘的凶手,认为我无凭无据,现下卫兄弟便在这儿,我或许可邀卫兄弟去给我证明清白。”然转念又想,“她见是我找来之人,又如何会相信我?且她和林师弟已成亲,我还去打扰她干什么?且让她以为我已葬身崖底了罢。”想到这儿,一阵悲酸,放弃了此念,又向卫彪行了一礼,道::“卫兄弟后来如何摆脱了冷魂三煞?”
卫彪脸一红,道:“三煞轻功远胜于我,卫彪全仗着腰间一袋箭羽不停回头急射才逼得开三人,最后如只松鸡般一头扎进了雪堆里,才躲开了这几人追杀。”想到这躲藏之法实在太不光彩,面色大窘,继续道,“我待他们三人走远后,才从雪堆里钻出来,上峰去找到师妹,想起尚有师命在身,且折梅派中高手如云,却说什么也不敢再上峰顶了,遂沿路下了山。”
蒲燕阳道:“卫兄弟为了救蒲某,历此危险,蒲某真不知怎样感激。”略一顿,问道:“不知卫兄弟和秦姑娘如何会上折梅峰?”秦琼枝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蒲燕阳道:“原来是秦掌门并派大典,恭喜秦掌门了。”卫彪道:“我们到天水派和白石派送了请柬,再折向东南,到了伏牛山等地送了拜贴,闻得蒲大侠由皇上赐封于山东玉皇顶上,便也过来拜访一下。”蒲燕阳又再向二人作揖致谢。
卫秦二人还了礼,道:“若蒲大侠不嫌,八月初七时也请光临敝派如何?”蒲燕阳道:“若无俗务缠绕,蒲某一定去向三秦派贺此礼。”卫、秦二人行礼多谢。
忽然,五条黑影上了玉皇顶,乃是包世屠等人。五人到得跟前即向蒲燕阳行下礼去,多谢蒲燕阳的相救之恩。蒲燕阳忙将众人扶起,道:“些须小劳,不足挂齿。”五人躬身抱拳道:“此事于蒲大侠是些丝小事,于我等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不当面谢过蒲大侠,我等于心难安。”
蒲燕阳见他们面色黝黑,牙齿相击,各自裹紧了身上衣衫,像是得了大病一般,大是奇怪。道:“各位怎么了?莫非身上有疾?”五人不说话,转身下顶而去。
蒲燕阳抢去拦住,道:“你们遮莫有难言之情?为何不告诉蒲某?”
一人道:“我等行径不耻,不敢再打扰蒲大侠,只因受了蒲大侠的大恩,是以要来相谢,既已谢过了,我等就去等死了。”
五人又往山下而去。行不多远,包世屠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余四人惊叫道:“包世屠,包世屠……”将之扶起。相互搀着肩,排成一排,下玉皇顶而去了。
蒲燕阳看四人受伤甚重,犹豫了一阵后,追他们而去。到得南天门处,见五人已倒在地上,当中四人人事不省,另一浓眉方脸的男子倚靠在石壁上,粗重的喘着气息,已无法站起。
蒲燕阳忙抢近问道:“兄台如何称呼?大家却是怎么了?”那人终于道:“在下张觉,我们是清风尸派弟子,尸毒发作未解……”说罢,“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口中吐出白沫。
蒲燕阳大吃一惊:“清风尸派?”他知清风尸派是天下间人人闻之色变、避之不及的邪派,甚是神秘,尸派弟子极少单独出没江湖,都是群起而行,且笼于烟雾中。执掌清风尸派的叫清风尸老,招收弟子也甚是诡异,不问青红皂白,一括囊入派中,极少有逃得脱之人。幸而数十年来,清风尸派极少现身,武林中大多以为清风遗毒已除,世上再无清风尸派,想不到一下有五个清风尸派弟子倒在了自己跟前。
蒲燕阳一阵惊骇。卫彪道:“清风尸派遗毒武林,蒲大侠真的要救他们吗?”蒲燕阳绝不想与清风尸派有何瓜葛,但这五人躺在自己跟前,吐了白沫后,脸色渐渐转黑,继而手足抽动起来,若是不救,只怕转眼便死了,想起五人在秦州城外不顾性命回头救自己的情形,当下叹了一口气,道:“二位先下山去罢,蒲某记得秦掌门的大喜了。”
卫彪和秦琼枝遂下山而去。
蒲燕阳将五人扶靠着石壁坐起,察看五人伤情毒势。五人真气未失,但各经脉中有一夹缠不清的浑浊之物正步步逆经络而上,逼向五人腑脏,蒲燕阳料想那是清风尸毒了,尸毒到达腑脏后,五人必死无疑,急忙封点各人十二经络,然后又飞快的在各人经络关节处插入了数支银针,欲引尸毒流出。若是遇上封穴仍不能止住尸毒逆上的,先用银针刺住穴道。他怀中所带的银针不够,看谁的症状严重些,即先去救治谁,插了银针后,将封点的穴道解开,再在其膻中穴、丹田穴或气海穴上以真气输入,欲助其将尸毒逼退或从刺破之穴中逼出,一时手忙脚乱。
待得五人均逼了一轮毒后,脸上的黑气才散了些,但仍是不能醒来。过了一阵,各人脸上的黑气反而加重了,蒲燕阳才知各人不懂运气解毒之法,虽将些许毒素逼出,但终不能除尽,那些尸毒又反击而回,更加凌厉。
他来不及再一一救治,将五人坐成一圈,将每人双掌依次抵住下一人的“神道穴”和“太渊穴”,最后一人是包世屠,双手抵在自己的“神道穴”和“太渊穴”上。让他们以力借力,助他们将毒逼出。蒲燕阳将一道雄浑之极的内力透进张觉的气海穴中,注满了张觉的气海穴和丹田穴,张觉气穴注满后,再传给下一人,又将下一人气海和丹田穴注满,那人又再传给下下一人,如此这般,蒲燕阳内力源源不断发出,五人丹田气海穴皆注满,包世屠最后又回传给蒲燕阳。只是蒲燕阳传给五人的是无毒真气,五人经包世屠传来的则有清风尸毒。
蒲燕阳移空丹田穴府之气,将有毒真气收积蓄纳于丹田穴中,再从膻中和气海穴中分出真气来传入各人体内。如此这般循环反复,蒲燕阳不断将真气送与众人,而将毒气贮留于体内。他体内真气虽盛,终有耗竭之时,过了数个时辰后,渐渐有些头晕眼花,终于支持不住,“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蒲燕阳睁开眼,发觉自己仍盘腿而坐,五人纳头拜服在地动也不动,一诧,道:“你们醒了么?”五人喜道:“是,蒲大侠你再救了我们,请受我们再一拜。”
蒲燕阳道:“你们快抬我去顶上的庐池里,不可稍动我的身子。”五人吃了一惊,知道他是要泡水疗毒,不敢将蒲燕阳放倒,仍是让他坐着,抬着他往顶上奔去,赶跑庐池里的大白鹅,将他放进了池水里。
过了一阵,蒲燕阳的脸上渐渐布了一层黑气,黑气越来越盛。五人心下又是感激又是担忧,知他尽将各人体内的尸毒真气吸了过去,各人现下的真气是蒲燕阳所给的了。不多时,池水渐变黑,初时只是灰淡而已,到最后则如墨一般黑,而蒲燕阳面上的黑气渐褪。又过了两个时辰后,蒲燕阳终于从池水里湿漉漉站了起来,疲累之极。各人忙扶他出水池,进了草庐中,蒲燕阳挥了挥手,各人退了出去,将草帘遮下。
各人只道蒲燕阳是淋浴更衣,但等了许久也不见出来,一人小声问道:“蒲大侠,你怎么了?”蒲燕阳道:“我没事了。除了包兄和张兄外,你们三位高姓大名?”那人道:“在下萧洞天,还有一个叫许逍,另一个叫何愁人。”
蒲燕阳道:“你们如何落入了清风尸派?”萧洞天道:“我们没落入清风尸派时,在武林中也算微有薄名。萧某是河东帮帮主;这位许逍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大茶商;包世屠在沧州菜市里屠牛杀猪,‘庖丁解牛’刀法远近相传;张觉是关东铁闸门弟子,一双铁拳威震关内外;何愁人是玉山派掌门,因掌门人不可娶妻,他为了和师妹相守,宁弃了掌门之位,和师妹下山。岂知有一日,我们分别遇到了清风尸老,萧某的河东帮也因此散了,许逍的大茶园也被烧光了,何愁人不见了妻子,包世屠和张觉也被捉了进来。我们五人被清风尸老胁逼去皇宫中的艮岳寻找秘室。”
蒲燕阳道:“原来各位均是当世的英雄豪杰。”萧洞天又问道:“蒲大侠后不后悔救了我们?”蒲燕阳道:“蒲某救人,只讲良心,且清风尸派又与我何干?”
许逍道:“不过我们现在已不是清风尸派弟子了,若回到清风尸派只怕要被处死了。”蒲燕阳诧道:“为什么?”许逍道:“清风尸老让我们进皇宫里找一密室,我们没找到,且还除了清风尸毒,清风尸派弟子是万不能除了清风尸毒的,清风尸老必赐死不可。”
蒲燕阳想不到这清风尸派规矩如此古怪,救了他们反而害了他们,道:“若你们想重回清风尸派,再去叫清风尸老施些清风尸毒也可。”许逍道:“蒲大侠说哪里话来?投入清风尸派便是一具尸体而已,谁愿意再入清风尸派?”蒲燕阳道:“那你们到别处去罢。”
那五人忽然拜伏在地,道:“普天之大,只怕我们也逃不出清风尸老的手心。若蒲大侠不嫌,我等愿誓死追随蒲大侠。”蒲燕阳道:“你们跟着我在玉皇顶干什么?快快起来。”
萧洞天道:“皇上赐东岳予蒲大侠宣扬天德,蒲大侠正好可在这儿开宗立教,宣扬教义,为天下苍生祈福。解黎民百姓于水火倒悬。”包世屠道:“许多武功没有我包世屠一半厉害的也自称为掌门,在武林中称门称派耀武扬威,蒲大侠武功除了清风尸老,只怕当世无人能敌啦,为何不也开山立派?”
蒲燕阳道:“我恩师武功就远胜我百倍。”众人浑没想到这一点,包世屠忙道:“是,是,蒲大侠的恩师自然武功更高强的了,那个清风尸老也不在话下,只需手指头一点,清风尸老便化清风去啦。”张觉道:“是啊,除了那两位,其余人只怕皆不是蒲大侠对手了,我们拜蒲大侠为教主,愿听教主驱策。”
蒲燕阳兴趣索然,摇了摇头,道:“我连自己都无法解于水火中,又如何能解百姓于倒悬?”五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有何难处,包世屠道:“教主,我们是誓死跟着你啦,除非你将我们打杀了,否则赶也赶不走了。”余人一齐应声道:“正是。”
蒲燕阳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们到皇宫里找什么密室?”萧洞天道:“清风尸老只说在艮岳周围有一地下密室,找到方位后回来告知他即可,我们五人万不可进去,其它的已不肯说。”
蒲燕阳道:“你们找了多久了?”萧洞天道:“建艮岳时便开始找,找了五年了。”
蒲燕阳惊诧,忖道:“他为何要找那密室呢?”问道:“清风尸派在哪儿?”萧洞天道:“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清风尸派所在之处终年迷雾缭绕,方园数十里不可认物。”蒲燕阳奇道:“那你们如何回清风尸派?”包世屠道:“若我们要回去,到指定之处摆上几个骷髅头,便有人来接我们了。”
蒲燕阳道:“听说清风尸派等级森严,是不是?”
萧洞天道:“是,自清风尸老而下,弟子依据武功高低,分为数等,各司其职。武功最高的四名弟子是‘鬼使神差’、‘黑白二常’,然后是‘八音梵使’、‘六乘云轿’,再次是“十六护法”,最后是‘五方问路’。而众弟子中,离清风尸老最近的是六乘云轿,六人负责给清风尸老抬轿子,个个轻功绝顶,听说学得的是神女派的‘大逍遥游’轻功,抬着清风尸老的轿子在山雾中御风而行。然后是十六护法,守在轿子四周护卫,轿子前是八梵音使,八位梵使会诵梵音,梵音有摄人心魂,驱人远避之效。每次出行,他们念诵梵音,是以无人近得清风尸老。八梵音使之前是鬼使神差和黑白无常,四人武功只在清风尸老之下。”
蒲燕阳道:“那众位是清风尸派的护法么?”萧洞天道:“不是,我们只是清风尸老的四等弟子。”蒲燕阳明白过来,道:“原来五位是‘五方问路’。”萧洞天道:“是,清风尸老每到一处,必先叫我们五人去探路径,因我五人身手尚不算太拙,是以这次派了我们五人去皇宫找密室。”
蒲燕阳道:“你们下山去罢。”包世屠道:“不,我们五人是跟定你啦。”蒲燕阳叹了一口气。萧洞天道:“教主,你不再说话,便是同意收下我们啦。”
随之五人议论纷纷道:“我们的教称什么名字好?”许逍道:“皇上既赐蒲大侠于玉皇顶上,且我们又是炎黄之后,那就叫黄教罢。”众人大喜,道:“好,天道是黄道,黄教正好是黄兆苍生之意。”何愁人自始至终极少说话,忽然道:“愁人,愁人。”他愁眉苦脸说话,众人更觉愁重万斤。
包世屠道:“何愁人,你别说话了行不行?有什么愁了?咱们的黄教可不是黄道左术之教。”四人你一句,我一言,直说得天花乱坠。包世屠最后对蒲燕阳道:“教主请封我们职责罢。”
蒲燕阳又想起师妹,这五人在说得心花怒放,他却兴味尽无,哪里听得去半句?对包世屠之话自然不理。
包世屠等不到庐里回声,自作主张道:“咱们在清风尸派里是五方问路,这里有什么南天门中天门北天门,咱们便按各自原来是哪方问路称为哪天门使如何?”四人一听大喜,萧洞天道:“那萧某便为东天门使了。”许逍道:“许逍为西天门使。”余三人张觉是南天门使,包世屠是北天门使,那何愁人是中天门使。
分派毕,包世屠道:“何愁人,以前你在清风尸派中整日愁眉不展,现下你在新教中再也不能老说愁人愁人啦。”何愁人道:“那我说什么好?”包世屠道:“我看改做‘何不愁’罢。”何愁人一愣:“何不愁?那还不是说我有愁?”包世屠叹气道:“那你还是叫‘何愁人’罢。”何愁人也叹了一口气,道:“此事真是愁人,愁人。”最后那四字说得愁苦之极,四人不忍啐闻,道:“何愁人,以后你少开话些罢。愁死人啦。”何愁人应道:“是,是,愁人,愁人。”
几人见玉皇顶上只有一间矮矮的草庐,还人鹅同居,忒不像话,便要下山去找一些木匠瓦匠来造几间房子。忽一老者身形高瘦,腰背微驼,左手拿着一根拐杖,右手抱一把二胡,约摸五十多岁年纪,带着一顶黑带帽子,像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步履奇大,疾速上山来。
五人“噫”了一声,急去拦截。包世屠道:“这位老秀才,上面是我们黄教禁地,从今以后不能随便上去了。”那老者打量了几人一眼,身子一滑,从包世屠的身边穿了过去,包世屠伸手一捞,连半片衣襟也没捞住,余人均没看清他是如何过去的,又“噫”了一声,纵身挡住了那老者。
包屠屠道:“老秀才,你的武功不错,不过我们五人联手,你多半打不过,上面也没什么好玩,你要看风景便另找个山头去瞧几眼罢,一定要上玉皇顶干什么?”四人纷纷点头,道:“不错,要上去先得问问我们五天门使才是。”
那老者仍不说话,瞧了五人一眼,身形一晃,又要穿过去,五人使出了五禽拳将他拦住,这五禽拳是华佗在《庄子》二禽戏“熊经鸟伸”的原招上所创,分别取“虎、鹿、熊、猿、鸟”五种动物之势,看似大开大阖,互不相干,实则颇含阵法,那老者在几人拳掌中纵高伏低,一时穿之不过。但五人一样没捞到那老者的半片衣襟。
那老者突然一发足,从几人中间纵身而起,跃上了路旁一块丈余高大石上,单脚独立,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跌下,包世屠忍不住叫道:“小心,你可别摔下来摔坏了,我们可不医你。”
那老者微微一笑,身子一纵,落在了各人身后数丈开外,往上去了。众人大怒,想不到五人刚自封了教职便遭了这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儿来戏耍,忙呼喝着追了上去。
那老者却到了矮庐前,恭身向草庐行礼,五人停下脚步,一阵奇诧:“他去拜见教主干什么?”随之人人面有喜色:“啊,是了,想必他是想拜入本教,他知道我黄教今日开张,是以闻风来投,我黄教以后兴旺发达,不可限量。”五人自臆自猜,沾沾作喜。
却听得那老者道:“野狐拜见大师兄。”蒲燕阳赤足从庐里走出来,喜道:“三师弟,是你来了么?”抓住了谢野狐手臂。谢野狐道:“是,好些年不见大师兄了。”二人四目相投,双臂互握,神情激动。
萧洞天等五人眼睛瞪得如鸡蛋般大:“他是教主的师弟吗?我们可拦错人了,怪不得他这般好武功了。不过瞧他年纪远在教主之上,怎么反而是师弟?”原来来人是折梅派三弟子谢野狐。五人不知蒲谢二人并非同时入门,谢野狐入门在蒲燕阳之后,是以年纪虽在蒲燕阳之上仍为师弟。
谢野狐道:“大师兄便居在这儿么?”蒲燕阳笑道:“虽然风过四壁,可也正好伴我入眠。”谢野狐道:“大师兄不以破落为苦,野狐敬佩。”
蒲燕阳邀谢野狐进庐中。庐中仅有一张小木桌和两只小板凳,桌上放着一把茶壶和一只破瓷碗。谢野狐皱了皱眉,道:“大师兄如何沦落成这般样子?记得当年大师兄可踌躇满志呢。”
蒲燕阳笑了笑不答他,反问道:“师弟,这许多年你到哪儿去了?”谢野狐叹了一口气,道:“我下山寻师父不见,遂入了深宫,现居身于帝城。”蒲燕阳喜道:“啊,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年不闻师弟的音讯呢。不知师弟在宫中官居何职?又是如何进得宫中的?”
谢野狐苦笑了一下,道:“师兄莫笑我,我也是闲云野鹤之人,并不是为求官职。一次赵桓之子赵谌遇疾,多方求医不得,我恰好在京中,便进王府中去救了他,王妃遂将我留在了宫中照顾小王子,现下只是在王府中教赵桓之子读书而已。”蒲燕阳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谢野狐道:“大师兄在皇宫中铸鼎,师弟我也知道了,只是宫中耳目甚多,苦于无法分身去见,尚请大师兄莫怪。”蒲燕阳笑道:“怪不得你知道我在这儿。”
谢野狐应道:“是。师兄可是已开宗立派?”蒲燕阳摇了摇头,道:“没有,是他们五个胡闹而已。”谢野狐“嗯”了一声,道:“大师兄可知师妹快要和二师兄成亲了么?”
蒲燕阳浑身一震,虽然他已知师妹和林灵素在一起,但听到师妹要成亲了,仍忍不住瞬间怔呆住了。谢野狐道:“这般要紧之事大师兄也不知道么?我正是因听说二师兄要和师妹成亲了才赶来问大师兄一问的。”蒲燕阳浑浑噩噩,不知如何作答。
谢野狐道:“大师兄,师妹不是倾心于你的么?怎地反而和二师兄成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蒲燕阳这才黯然将师父师娘遭人所害,师门发生大变之事说了出来。
谢野狐一下面向西方,拜地而哭:“弟子谢野狐不孝,对不起师父你老人家和师娘,弟子今日才知你俩遇害之事,弟子不孝……”一时伤心而哭,磕头不绝。
蒲燕阳也落下泪,过了许久才将谢野狐挽起,谢野狐拭去眼泪,巍巍颤颤的道:“师兄,杀害师父师娘的凶手是谁?我们将之找出来,为他们报仇才是。”蒲燕阳道:“这是当然。”谢野狐道:“到底师父师娘是如何遇害的?大师兄你将诸事说出来罢。”
蒲燕阳道:“我也不知师父师娘是如何遇害的,我被昆仑仙翁和冷魂四煞所攻,好不容易脱险去后,再见众师弟和师妹时,他们已视我为杀师大仇人了,无论我如何分辩也不肯听,也无人肯将当日之事告诉我……他们围攻我时,我一时失手,将李师弟易师弟牟师弟等几位师弟打死了……”说到这儿,忍不住大哭。
谢野野也流下泪来,道:“这是不得已之事,大师兄也不用太过自责。”蒲燕阳当下又将被打下崖之事说了,只是自己于深崖下悟得上乘内功要法一节略去不提。
谢野狐听罢,半晌方回过神,愤然道:“不行,大师兄,我去向师妹说清楚,她怎可与二师兄成亲?”蒲燕阳忙摇了摇头,道:“师妹只道我已死,还是不要去找她好。”谢野狐诧道:“大师兄,难道你已不喜欢师妹了么?”蒲燕阳又一阵心酸,暗道:“师妹恨我极深,且又已心有所属,我还去纠缠她干什么?”当下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身出了草庐去。
谢野狐也跟着走出,正待要再问蒲燕阳,忽几只大白鹅从草庐后“嘎嘎”拍翅鸣叫走出来,红顶黄脚,毛羽如雪,雄赳赳气昂昂,刚从山腰间吃饱青草排队而回。谢野狐面色一变,道:“大师兄,你心中明明还装着师妹,为何不敢承认?且师妹也非负义之人,她只是误会了你,你怎可让师妹误了终生?”
原来谢野狐也知李如彤甚喜欢白鹅,蒲燕阳在玉皇顶上养着白鹅,不是思念师妹又是什么?蒲燕阳欲隐瞒心事,却被这几只大白鹅泄露了出来。
谢野狐又道:“不行,大师兄,我为你说去。”蒲燕阳叫道:“不可。”欲要拦阻时,谢野狐已下山去了。
包世屠等人看见大白鹅要下水池去,蓦地发觉池水漆黑,叫道:“哎吆,池水有毒,万不可让这些鹅儿下去。”几人忙赶鹅的赶鹅,提水的提水,终于将黑水舀净,另换了一池清水。(作者:18177079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