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灵素道:“嘿嘿,是福是祸,可不关我林灵素的事了。”广成子道:“那你当初为何不直接去取《龙蛇诀》?”
林灵素道:“彼时我受了重伤,且也不能离开皇宫,更何况《龙蛇诀》又如何能与师妹相比?”众人暗道:“他宁要师妹也不要《龙蛇诀》,看来此人对师妹确是一片痴心。”
林灵素凛然道:“我挟找到《龙蛇诀》和灭宋两大奇功尚不足为武林之主么?”
众人一震:此人这两功当真天下无人能比,面面相觑片刻后,除萧洞天等黄教诸人外,均慢慢走上前欲要拜礼。但人人心下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到底是什么不对,又说不上来。林灵素坐在大椅上,洋洋自喜,欲受群雄之拜。
蒲失崖看他要夺了自己的帝位,身形一猱,猛向他挥掌扑去。林灵素见他掌势凌厉,也不敢硬接,跃身避开,蒲失崖这一掌打在大椅上,登时椅为之折。
林灵素大怒,呼呼两掌击向蒲失崖,二人两掌一交,各自往后退了数步。林灵素吃惊不小:“这小贼年纪轻轻就有了这等修为,若是留待时日,必成我的祸患。”当下不再与蒲失崖拳掌相接,展开身法与他游斗。他自天山连奔了数月奔到汴京,又被张觉追了两年,不觉已悟得轻功妙诀,练得一身超尘脱凡的轻功。
蒲失崖连出数掌均没有打着他,遂运起五岳独尊神功,以封禅掌击出,一掌将林灵素打得飘起,大喜,正要上去补加一掌,却见落下的只是一件悠悠荡荡的衣衫,想起张觉所说的“金蝉脱壳移形换位神功”,登知上当,欲要挥掌回护时,背后肩胛处一麻,已被林灵素从斜刺里现身点了他“天宗穴”。
蒲失崖大惊,回身掌击,林灵素已然跃开。蒲失崖虽被封了“天宗穴”,仍奋力斗得,又两掌发出后,林灵素又使出“金蝉脱壳移形换位神功”,这次蒲失崖吃一垫长一智,不再扑上去查看那件衣衫,紧紧守住门户,但背后一麻,“阳纲穴”又被他封住。待得蒲失崖再出掌击去时,林灵素又远远逃去了。
蒲失崖明白他是想一步步封了自己的穴道,等如是让自己一步步作茧自缚一般,到时自己再运气时,真气受阻,若无法冲开穴道,必会令经脉暴裂而亡。
原来林灵素这些年来精研破五岳独尊神功之法,他知五岳独尊神功威猛无铸,自己无论如何无法抵挡得了它威力。一日他在檐下避雨,见一只甲虫飞来落进了蛛网里,蜘蛛奋勇无惧,对着那只甲虫大绕圈子吐丝将它牢牢困住,终于获得了一顿大餐。人非蜘蛛,并无蛛丝,但若绕着他封了对方穴道,岂不是如蜘蛛俘获甲虫一般?他由此而悟到了对付五岳独尊神功之法。兼之他“金蝉脱壳移形换位神功”出神入化,已臻一流之境,是以现下用来对付蒲失崖,竟连连奏效。
蒲失崖背后两穴被封,真气运行果然阻滞,封禅掌的威力渐打折扣。林灵素这才出招不住袭来,一招招封了他穴道。蒲失崖不愿束手待毙,困兽犹斗,欲要再起掌击向林灵素,岂料猛一运气,全身顿时“卟卟啪啪”作响,如爆豆一般,跟着手臂和双腿鲜血四溅。
群雄惊呼一声:“啊?他经脉破裂了么?”
蒲失崖浑身是血,跌坐在地。林灵素知他武功已尽废,不足为惧,倒不急着取他性命了,须留他慢慢折辱才解心头之恨。
群雄见他打败了认贼作父的蒲失崖,心里对他好感大增,又要拜为皇,
忽又一条身形抢进场中,大喝一声:“狗贼,还我念奴性命来。”挥掌朝林灵素击去,竟是张觉。
群雄登时高呼起来:“啊,张觉出现了,大家快围住他。”各人将玉皇顶围成了一个大圈,心想这次断不能再让张觉逃去了,说什么也要让他交出《龙蛇诀》来方可。
人群中又二人走进圈中,一人是柴永崎,另一人是个女子,头上扎了黑巾,身子瘦弱,低头不看众人,不知是谁。
蒲失崖看见张觉,又是羞愧又是惊惧,不知他何以得从冷魂四煞的手中逃脱,忙向冷魂二煞看去。二煞则双目喷火的瞧向柴永崎,蒲失崖心里一噔,不知发生了何事。
原来当日四煞从日观峰擒得张觉下至泰山脚下时,遇到了柴永崎。四煞在大名府中吃过此人之亏,想要避开他,岂知柴永崎见四人神色有异,又正好从山上扛着一个大麻袋下来,顿时起了疑心,要看看袋里之物。冷无疑骂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张觉,你想看便能看了么?”蓦地将铁笼子飞出,一道白光向柴永崎头顶罩去。柴永崎吃了一惊,将袈裟一挥,扫开了他的铁笼子。冷魂三煞见状,将张觉一丢,扑向柴永崎。柴永崎以一敌四,浑不落下风,将冷无疑和冷无过的铁笼子缠住一处,然后猛力一掌推回,两只铁笼子反割得冷无疑和冷无过胸前一片血肉横飞,肋骨也断了数根,大受重伤。冷无伤和冷无休忙扶二人逃了去,柴永崎由此救下了张觉。
四煞逃回到完颜雍身边,将黄教蒲失崖要登位之事说了。完颜雍欲让中原武林再去玉皇顶上起一场大斗,从而灭掉各派群雄,遂命刘豫派人放出风声去,说张觉回了玉皇顶,各派由此得知讯息上了玉皇顶来。冷无伤和冷无休安顿好大哥和四弟在秘密处疗伤后才赶上玉皇顶,此刻见了张觉和柴永崎出现,岂能不神情激动恨怒交加?若不是他出手救了张觉,说不定四人已夺得《龙蛇诀》无敌天下了。
林灵素见张觉向他双拳直捣,也猛出双拳相接,二人身子一震,往后退了数步。
萧洞天和许逍不顾胸口骨折之痛,站了起来暗暗抢住下山的方位,心想林灵素若要逃走,二人拼着一死也要出手拦截,若张觉有甚危险,也好上前一并相助,但二人随之发觉张觉双眼已瞎,大惊不已:“是谁弄瞎了张南使双眼?”
张觉武功本来在林灵素之下,后来苦练了十余载,终于可与林灵素旗鼓相当,现下瞎了双眼,又不是林灵素敌手了。林灵素瞧出他瞎盲后,又惊又喜,突然一路快招抢攻,张觉登时身受数伤,忙又从怀里掏出了清风尸丸服下,然后大吼一声扑上。林灵素被他气势所慑,心存忌惮,不敢再攻,以守为主。
张觉出招拆卸全凭听风辨形,林灵素灵机一动,远远躲了开去。张觉以一路拳法猛攻了一阵后,毫不见人影,渐渐气泄,兼之又在日观峰时被冷魂四煞和蒲失崖所伤,心脉受损未尽愈,此时每一掌发出,均令他增加一分伤势,嘴角鲜血涌出。林灵素暗喜不已:“我只须再让他斗多一刻,此人必吐血而死不可。”遂游走在张觉身遭,不时假装抢攻一二招,耗其真力。
张觉打不着林灵素后,力气损耗过甚,又吐了两口血,劲力已衰。林灵素欺近身在他肩头和后腰间狠击了两掌,张觉胸前衣衫登时吐满鲜血。
眼看张觉将死在林灵素手上,柴永崎走前几步,道:“张南使,你到这里来。”
张觉自知已不敌林灵素,忍着疼痛走过去。柴永崎让他坐下,然后坐到了他身后,打通了他受於血堵塞的数道经脉,道:“你将我给你的真气吸纳入体内。”张觉吃了一惊,道:“你怎可给我真气?”但柴永崎已自背后“风门”和“神道”穴中将真气传入。张觉不及再说,忙将源源而入的真气导入“膻中”和“气海”、“丹田”诸穴中。
群雄见二人坐在地上,只道柴永崎是在为张觉疗伤。林灵素也眼睁睁的瞧着二人,不知柴永崎在张觉背后捣什么鬼。
过了一阵,柴永崎撤掌吸了一口气,道:“张南使,你要为耶律姑娘报仇,这便去罢。”张觉只觉浑身充满了力气,情知柴永崎已将数十年的功力传了给他,一时感激涕零,转身行了一礼,道:“大师之恩,张觉无以还报,只待来生再报了。”然后又向林灵素走了过去,喝道:“姓林的恶贼,再吃我一掌。”呼的一掌击过去。
林灵素嘿嘿一笑,抬手欲接,蓦地发觉这一掌气势骇人,急忙撤掌欲要以“金蝉脱壳移形换位神功”闪避,却已不及了,一件衣衫只脱得一半,后心处已中了一掌,登时飘飞了出去,吐出几大口血来。他自练成“金蝉脱壳移形换位神功”后,从没失手过,屡屡于险境中能躲开敌人的袭击保得性命,不想张觉这一掌击出竟有如许威猛的力道,方知柴永崎刚才是将自身多年的功力传了给他,令张觉内力远在其上。
林灵素跌跌撞撞的爬起,正要逃走,忽见张觉一边侧耳倾听一听摸索过来,登时想起张觉瞧不见自己,眼珠一转,爬上了一块大石的高处。
张觉摸到了林灵素脚下岩石旁,林灵素猛地抬起一块磨盆大石块向他砸下,继而身子下冲,双掌疾发,藏在落石后猛向张觉头顶击去。群雄料不到岩石上有石块可用,皆“啊”的惊呼出声,心想这石块他纵然能避开,又怎能避开林灵素跟在石后的双掌?
张觉听得群雄惊呼,蓦觉劲风袭体,立知变故已生,断喝一声,双掌急忙往上托出。那石块下坠之力不下五六百斤,但被他双掌猛力拍出后,竟向上飞起,林灵素藏身石后,料不到石块会反撞上来,躲闪不及,“砰”的正中当胸,登时又吐了一口血,跌落在数丈开外。
他哪里还敢停留?飞身往山下逃去,萧洞天和许逍一前一后各展开一路“五岳独尊神功”去拦截,林灵素不能接挡,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其实萧洞天和许逍也是受了重伤,浑身疼痛欲裂,每一招发出,如火炙刀割一般,但二人决誓要为张觉报仇,是以拼死也不肯放他下去。
林灵素冷然道:“黄教一向是以多欺少么?”突然看见蒲失崖在不远处自行潜心疗伤,连封了手臂上的几处穴道,渐渐止住了手足各处经脉的流血,将真气逼往手三阳经中,心想:“这小子还想疗伤恢复武功么?我便是死,也要击毙蒲燕阳的狗儿子。”
当下虚晃两招逼开萧、许二人,发掌扑向蒲失崖,喝道:“姓蒲的孽种,你还想逃脱生天吗?”
蒲失崖吓得目瞪口呆,但他无法站起,如何能躲得开这势大力沉的一掌?萧洞天等黄教诸人惊悲:“虽然他一时犯了错打伤了几人,但终究是蒲教主的儿子,岂能让他被人所害?”纷纷抢过去相救。然几人受了重伤,已来不及相救了。
眼看蒲失崖便要毙命林灵素手下,又一人如一道黑烟般抢了出来,惊呼道:“不可。”挡在了林灵素掌前,身法可比萧洞天等人快了数倍。
林灵素“砰”的一掌重重打在来人身上,那人一口血吐出,软倒了下去,却是那站在柴永崎身边的黑衣蒙面女子。
林灵素正自怔诧,不知来人何以要救蒲失崖,那女子面巾松开,露出了一张明洁如月的脸庞,林灵素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叫道:“师妹,师妹,怎么又会是你?”一下扑过去,抱住李如彤,双足已软,“师妹,师妹……你怎么那么傻,来挡我这一掌?”
李如彤气息大弱,道:“你……你不可杀了他……”林灵素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在护着蒲燕阳?”李如彤摇摇头,道:“不,你才是他爹……”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尽皆惊呆了。
蒲失崖也怔呆住了,向李如彤看去,道:“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此人怎会是我爹?”
李如彤喘息道:“是的……,他是你爹,原本我看你时便有些面善,但我也不敢相认,他说你姓蒲,我才敢确认了,你看你的眉角和下巴,是不是和他有些相似?……”蒲失崖听得耳畔如双雷大作,轰轰作响。
萧洞天等人也听得呆若木鸡:“怎么?蒲失崖并不是教主的骨肉?……那我们这许多年辛苦养育他,竟是养育林灵素这个大仇人之子?”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如彤又道:“原本我爱之人是大师兄,后来你爹设计陷害大师兄,我才和他有了你……,我明白真相后,便进了皇宫里,生下你后让三师兄谢野狐将你送到了大师兄处……”说到这儿,忍不住泪如雨下,显然前事不堪再忆。
赵信也一下震住了:“她说三师兄谢野狐,不是说孙太傅么?原来孙太溥也抱过这蒲失崖……”
林灵素想不到老来忽得一子,哈哈大笑起来,道:“你是我的儿子,哈哈,你是我的儿子,我终于有儿子了,我终于有儿子了……”向蒲失崖瞧去,道,“孩子,你快叫‘爹’,爹可从来没得人叫过‘爹’呢,快叫‘爹’。”
蒲失崖怔呆在了那儿,哪里肯相信?众人暗想:“蒲失崖当真是他的儿子么?那他岂不是害自己的儿子?”
张觉大叫道:“你们两父子一齐上罢。”又向林灵素扑来。
赵信听得他脚步声走近,猛地窜出一掌向他击去。张觉猝料不及,登时背后中掌,一口血吐出,扑跌了十余步。
张觉强镇住真气,回头喝道:“你并非林灵素,你是谁?为何要伤张某?”
赵信情知纵不将伪装除下,迟些也会被人发现身份,到时群雄只怕更加恶语相向,想我赵信堂堂正正,纵是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何必偷偷摸摸?遂将脸上易容之物抹掉,喝道:“张觉狗贼,纳命来。”
张觉听出是赵信的声音,一时默不作声。
众人初时见一老头子冲出,也不知是谁,待见他去了妆容后,立时惊呼出声,有人怒道:“怎么?是赵信这臭小子?他怎地也上玉皇顶来了?”“他的眼睛瞎了么?”“你还不知道?自是想那美貌娘儿想瞎啦,他还四处去找那女子,看见石像都去追,像只猴儿般被人耍呢。”“此事天下尽知,嘿嘿,当真丢尽了他老祖宗的脸。”
赵信经历了诸多事变后,已少了许多年轻人的心性,对他本人再多的侮辱,也不去计较理会,只凝神听张觉所在位置,一边暗暗提防张觉来袭,却不知张觉也已眼瞎。而张觉也不知赵信已眼瞎,二人皆不动,反而互不知对方在何处,只倾耳四听周遭的动静。
李如彤忽挣扎起来向赵信走去,跪在了赵信跟前,两行泪如断线般落下,道:“李如彤拜见太子,大宋遭此厄运,都是我之过,请太子责罚我罢。”
赵信“看”着她,一时心潮起伏,大宋遭此大祸。确是因她和林灵素的孽情所起,自己却该如何责罚她?
忽听得一人道:“这个亡国种,咱们还留他在这儿干什么?何不趁他眼瞎宰了他?”这话声虽轻,但赵信内力修为已非昔比,早已听见,忍不住气火中烧,大喝一声:“谁是亡国种了?”向人群中凌空探去,将一人抓了出来摔在地上,乃是行土堂堂主孙二武。
孙二武满眼金星直冒,浑浑噩噩爬将起来,赵信又一把将他提起,道:“你是谁?为何要辱我?我先帝是如何对不起你们了?你且一一说来,若是说之不出,我赵信岂会轻易放过你?”又将孙二武摔在地上,触手摸到身旁一块齐人高的石碑,抬手拍去,那石碑登时“砰”的深陷进地下数寸。
群雄骇然变色,凭他自人群中抓出孙二武和拍石栽碑这一份功夫,就是剑通道长、忠烈师太等人也办不到。
孙二武被摔得昏头转向,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才回过神,情知无论如何打不过赵信,咬牙道:“你要杀便杀,我姓孙的可不会对你奉告些什么。”赵信抬起掌,欲一掌将他打死。
姚必先抢了出来,大摇了向下头,道:“你先帝对不起武林群雄的事多着来了,当年燕山府西校场一役,阵亡近两千人,就已罄竹难书。”
群雄想起当年情景,人人悲怒道:“不错,我们中原武林死在你们朝廷官兵手上的人还少么?”
赵信道:“那是你们劫法场之故,若不是你们劫法场,我大宋又如何会对你们下手?”姚必先叫道:“放屁,你们赵宋分明是有心要害我们,所以才在四周埋下了如此多的伏兵,不然杀一张觉,何必在四周调来了数万兵马?”
剑通道长道:“太子要这般怪责中原群雄也未尝不可。但现今看来,西校场那一役,朝廷确是早有预谋,才致中原群雄这般损伤惨重。”
赵信虽知有此一事,并不知详情,大声道:“好,你且将那日之事说来,看是否是我朝廷之错。”
剑通道长道:“好罢。”遂长叹了一声,往下说去:“那日我们劫下张觉后,即闻得一阵脚步声如闷雷般响起,跟着一阵嗖嗖箭雨铺天盖地的攒射至,众人一惊,方知是中了禁军的埋伏,急忙纷纷拍打,然箭羽密如蝗群,如何拍打得及?登时有百多人被射倒,众人眼看拍打不及,当下忙各找岩石等掩体躲避。但放眼一看,四处并无岩体,倒是刀枪剑林,黑压压的一片……
“待得回过神,群雄分成几路突围,拼杀一阵后,始终无法突脱。天色越来越暗晦,远处的岭头坡野像是泼墨的巨兽一般,不远处也是黑乎乎的一片。眼看一场极大风暴便要来临,大伙儿更加奋力撕杀,哪理会得身外之物?不屑半个时辰,地上已躺倒了二千余具尸首,众人只杀得手脚也软了,浑身溅满了鲜血,已分不清谁是谁来了,任你一人武功再高,此时也已无法尽展出来,只顾乱砍乱杀。但官兵这般冲杀,群雄也是伤亡甚重。这地上的二千余具尸首,便有三四百具是武林各派的。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当轰隆隆数声霹雳从云头上打下,借着这电光火石般的一亮看出去时,只见又有数百颗脑袋或断手断臂一齐落下……”
忠烈师太、广成子等人听他述说,想起了当日情形,人人脸现悲色。许多未经历过当年惨杀的群雄也听得不寒而慄,均想这是怎样的一场斗杀?若我们在其中,也被杀了。
剑通道长继续道:“眼看官兵越聚越多,同伴越来越少了,群雄杀红了眼,各自抱了必死之心。只见丐帮石副帮主执一条三节棍,东锤西打,打倒数十人后,终因官兵人多,被一名官兵一枪刺进后心中;飞猿派白声树和数十余名弟子力抗数百名官兵,也死于官兵的乱枪之下;仙剑派和霞山派两位掌门被射成了刺猬相似;少林寺南越大师被刺伤左腿后,行动不便一腐一拐,眼看西天目剑派上下弟子转眼间亦纷纷毙命,还是执禅杖杀奔过来救援,将数十名官兵推倒,终因应顾不暇,又被一名官兵执长枪自背后刺入。南越大师倒杖回头将他打死,但另一名官兵趁乱又一刀御下了他左臂。南越师弟顿时血染僧袍,再也无法使杖,南通师兄忙又杀奔过去援助。后来在回来途中,南越师弟终因伤势过重而逝,而南通师兄亦受了重伤,治愈后武功失去了大半。”
这时场上诸人的面色由悲转怒,人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刃,仿佛官兵又已杀到,要再去大战一场一般。
赵信不知当年西校场一役有如许惨烈,只听得惊心不已:“怪不得当年南通大师教我武功时,已然武功大失,身上尚有许多刀枪留下的伤疤,他一直瞒着我,从不跟我提起这些事……”
少林寺通悟等僧和忠义师太俱垂眉颔首,低念经咒,少林寺南字辈高僧经赵信逃跑一事后尽自决圆寂,通悟已是少林寺方丈。
剑通道长又一声低叹,道:“唉,这一场拼杀忒也太过惨烈,贫道实不愿提起,以增生者之悲。”略一顿才又道,“眼看所去之人一个个血肉横飞,相继战死。所剩已不足百人,又都或轻或重受了伤,众人心头涌起一种苍凉感慨,只觉生命是这般脆弱,转瞬即逝。放眼看去,到处是尸体、血迹、断头、断肢和一时未死去犹自在呻吟之人。华山派掌门回顾尸体堆时,忽听得有人在低声叫唤:‘爹,爹……’过去看时,原是最小儿子杜宾身中数枪,一时未死躺倒在众尸中低低叫唤。杜掌门泪如雨下,见他身上伤口处仍汩汩流血,便抱起他身子,问他尚有甚未了之愿,然后举起手,一掌向他天灵盖击去。”
群雄登时有不少人“啊”的惊呼出声,觉得此事最是残忍不过,皆向杜则士看去。杜则士满脸悲色,默然不语。更有人低声议论道:“纵然是你的儿子,你也不该打死他啊。”但转念又想:“若是换作我,我又要不要将他杀死呢?难道留下他再遭官兵杀戮么?”
剑通忽转身对一人道:“唉,便是这位四清门的聂老兄,当年也是忍痛将令郎毙于掌下,只是这位令郎临去前却想和未得成亲的心爱姑娘死在一起,这位聂老兄找到那姑娘尸首后,将令郎抱了过去,躺倒在那姑娘身旁,那位令郎方心满意足的死去。”
赵信暗道:“范姑娘也险些被方七佛以这般方式生埋陪殉他儿子方思尹。”
四清门掌门聂守敬身旁两儿子大惊,道:“爹,你不是说大哥是被官兵所杀么?”聂守敬悲道:“你大哥已受重伤,我杀他总比别人杀他好些。”二人登时不再说什么。
剑通又道:“此时大队兵马又冲杀了过来,群雄只剩数十人,且一个个已负了伤,手中兵刃又或失或损。当下大伙儿将兵器掷落在地,道:‘罢了,罢了,多杀一个不多,少杀一个不少,我等岂能死在官兵手中?’纷纷欲自决而死。
“山风一阵阵呜咽吹过。又一阵惊雷隆隆,闪电大作,黑云遮天,狂风凛冽。这般可怕的暴风雨天时,众人可都从没经历过。许是老天爷也震怒这一场杀戮太过惨烈了罢,天地间一片亘古未有的漆黑,又是一声天地裂变般的霹雳打下来后,疾雨立至,一时雨如泼盆,众人无处可避风雨,只得任由风雨猛烈的吹打。但最难受的是那一阵阵不住袭来的浓重血腥味,无尽黑暗和漫漫风雨中闻着这些气味,便如置身在一毫无生还希望的阴森地狱里,令人窒息、作呕、恐惧、茫然、绝望。”
众人一时又如临其境,脸上尽带惊色,仿佛听到了风雨和响雷声。青尘子、天通天和等人已慄慄作抖。
“就在群雄欲自绝之时,东南角处跃起一人,将十余名统制打倒,那十余名统制一倒,官兵便乱了,那人又扑打了一阵官兵,群雄惊觉后,欢喜不尽,知有人来救,当下忙向东南角杀去,这才杀出了重围。”
张觉这才知道他抱耶律念奴去追林灵素后西校场发生之事,彼时风雨如晦,官兵和群雄激战正酣,他抱耶律念奴出了重围后可不知后来发生什么事了。此后十多年,他处处被人追捉,更不敢在武林中多露面和打听那日之事。
忠烈师太道:“可惜我们还不知道那个救我们的人是谁?”柴永崎道:“此人便是十三家寨总寨主耿京。”群雄惊呼道:“原来是他么?我们可对不起他了。”想到和张安国等人在一起,而张安国是夺了他总寨主位之人,不由面露愧色。
赵信道:“后来呢?”
剑通道:“待得官兵退去后,我们才赶了回,看有无生还者。约略检点了一下人数,伤亡了近两千人,想不到群雄两千多人同来,最后仅剩百余人得还……。后来,我们细细查找死者,商定寻死者身上的遗物带回去交与他们亲属,但经清点,方知经此一战有的是夫妻儿女一齐阵亡,有的是整个门派庄寨悉数死光,像洛山派、霞山派、王屋派、回雁庄,走马寨,却是一个不剩了。我们无法将众人尸体一一收殓送回本藉安葬,只得就地挖了十余个大坑将众人葬了,只将南越大师等十余人的尸体带回,并包了数大包遗物离开了那儿。
“又过了月余,我们各自养好了伤,又聚在一处商量将这些遗物送还死者亲属,于是数十人又用袋子装了各物,分赴湖南、湖北、四川、山东、两广、两河等地,花了大半年时间,才将大部份遗物送上。那些全家全派遭难的,却始终无法还上了。”
他转身让背后数名武当派弟子将几个袋子抱上前,将袋口息打开,倒出袋里之物,一下堆了几大堆,除了刀、剑、软鞭、铁杖等物外,另有珠簪环佩等饰品。众兵刃有的锈迹斑斑,有的缺了几个口子,有的刀口卷起,不少犹存着当年的血迹。
群雄眼前仿佛一下见到了当年拼杀情景,又一下为之震住了。
剑通道长垂眉道:“这便是那些始终无法还上之物了。”向一把金光灿然但刀口已缺的钢刀指去,“这把是人称‘金刀王善’的王寨主之物。”
众人想起王善行侠仗义,现今物在人亡,无不黯然。
剑通叹息道:“这些年来,贫道受托一直妥善保存这些遗物在观中。西校场一战已过去十多年,然贫道每看见这些遗物,便恍如在昨昔一般,徒增痛念,是以这次下武当,命弟子也将这些遗物带上,看能不能再寻得他们的亲属奉还。”
但过了一阵,并无人上前认领,群雄尽皆悲戚,知这些遗物是再也无法还上的了。
广成子忽然想到什么,对林灵素道:“通真道长,贫道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尊下得知《龙蛇诀》在三秦派后,先是告诉了药菇门孙公貌,然后再传出话来,说《龙蛇诀》在三秦派的,是不是?”
林灵素嘿嘿一笑,道:“不错,想不到孙公貌是个没用的家伙,不过幸好,伏牛派和点苍派他们来了,将秦远华一门杀得鸡犬不留。什么情义,什么武林之道统统也不要了,哈哈,平素称兄道弟,到真正的利欲跟前,才现了真相。后来圆光等人也来了,于是整个武林也知道此事了,风起而动涌上这儿。”
说到此,忽抬头看了一下天空,过了一阵,咬牙切齿地道,“但你们举全武林之力,仍是敌不过蒲燕阳,我林灵素真是造化啊,有这样一个武功天下第一的大师兄。”
众人皆听出他的话锋藏着讥讽和无奈之意,只听他又道:“不过幸好,大辽国终于国运丧尽,被女真人赶得惶惶如丧家之犬了,于是我对那狗皇帝说大辽国将入侵,让派黄教和群雄去抵挡,那狗皇帝便即同意了。”
广成子道:“你为什么通知武林各派来抢《龙蛇诀》?”林灵素一怔。
群雄隐隐觉得不对劲的心结豁然打开了,原来便是此人有害武林之意!当时众人想不明白,现下终于明白过来,昆仑子怒道:“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武林各派打得不可开交?个个死于非命?”一时群情激愤。
林灵素得意之余可没想到这一点,当初他通知武林各派来,确是想各派打个你死我活,好让大金国的兵马一路势如破竹南下,灭了赵宋,他只想到灭宋有功,却不想到曾害武林,现下竟毫不加掩饰将当初的图谋暴露了出来。
林灵素身子一弹,落在数丈开外,情知再也欺骗不得众人,心中图谋的武林盟主、皇位等诸般美妙幻想尽化成了泡影,索性直承其事,大笑道:“不错,我便是要你们斗得你死我活,武林一举被灭掉,到时再挑起宋金之争,让大金一举灭了赵宋。”
群雄惊怒住了。忠烈师太道:“可惜我们并没有上你的大当。”
林灵素道:“你们并没有随黄教去抗辽,确是出乎我意料。不过,我既在那狗皇帝身边,又如何难得了我?飞狐塞一役后,我便下令让各处州府大肆搜捕黄教弟子。张觉是当初让黄教助辽之人,他听得黄教弟子被擒杀,必会自责现身,果然后来他大闹童贯军营,遭擒后我设计让大军埋伏于燕山府西校场四周,哈哈,后来你们终究是上了我的大当了罢……哈哈,哈哈,是我毁了黄教,是我让中原武林自相残杀,是我让赵宋天下大乱,哈哈,哈,……”
赵信和群雄双眼如欲喷出火来:“原来害群雄的是此人,害大宋的是此人,他才是西校场一役的元凶魁首,才是朝廷和群雄要对付的共同敌人!想不到此人心计如此缜密恶毒,朝廷和各派群雄均上了他的大当,相互错怪对方了。”
忠烈师太、广成子、天通天和道长等人大怒,向林灵素扑了过去。
赵信想到武林各派遭燕山府西校场一劫后,金兵南下大家自然既无力也无心去助朝廷了,一下也怒不可遏,向林灵素抢去,忽一人跃了出来,拦住了他去路,道:“姓赵的,当年我爹爹妈妈、兄妹等十余口被你朝廷官兵所害,现下我要为他们报仇。”此人是断虎门宁彪的二儿子宁小虎。
他自知武功不及,并不急着向赵信猛扑去,而是慢慢的向赵信腰间伸手过去。众人一下明白他要打无声掌,待手掌将及赵信腰际时,再发力相击。赵信眼看不见,耳听不闻,全然不知宁小虎已发暗招袭来。他适才之所以能力挫张觉,全在于张觉出招时发出风声,现这般悄无声息的打法赵信当真成瞎子了。
这手法殊非光明磊落,群雄皆捏了一把汗,不知是否该出声提醒,许多人话到嘴边,但想到他的血海深仇,又只得低叹一声,并不出言点醒赵信。
宁小虎手指距赵信腰间三寸远时,突然一拳向赵信腰间击出。赵信陡受重击,登时气为之窒,口中吐血而出,急忙含胸护气,伸棍横击,但宁小虎早已缩低了身子,右手又成虎钳状向赵信腰间以寸劲击去,赵信登又中招。
腰间是人之软肋,赵信陡受两重击后,口中鲜血大吐。须知这断虎门手腕上的劲力实是可以和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指、金刚掌等硬气功媲美,谓之断虎门,自是专打老虎腰间,与老虎近身相搏之际,以寸力一下将老虎的脊骨打断了。武林中人对这一路断虎手也深为忌惮,遇着了宁彪也不敢多有得罪,宁小虎的功力虽不及其父,也已令赵信痛得冷汗直冒,若不是他学了“五行心法”后内力大增,敌招击来时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还击之力,此际只怕脊骨已被他打断,瘫痪在地了。
宁小虎两击奏效,大喜,趁赵信立足未隐心神慌乱之际,料想再攻第三招也无妨,突然从怀中挚出一匕首,猛向赵信腰际插去。欲以快招结果赵信性命。
赵信听得利刃破空之声,疾忙退身闪避,但宁小虎出手快极,只听嗤嗤几响,赵信身上仍是被划了数道口子,一时鲜血直流。宁小虎持匕首猛向赵信头顶扎落。
范铁芙被宁小虎挡住了视线,并没瞧见他出拳袭向赵信腰间,待发觉后,赵信已受了数伤,此刻看见有匕首在赵信头顶亮起,急忙飞奔而出,大叫道:“住手。”挺剑向宁小虎后心刺去。
宁小虎回刀将范铁芙的长剑磕飞,再挥匕首要伤赵信时,一女子已挡在了赵信身前,伸开双手将他拦住,大声道:“你们是不是欺我赵大哥是个瞎子?”
群雄心头一震,各人自恃正大光明,是侠义中人,如今对赵信做出这等暗算的卑鄙行径,确是不该。有人忍不住轻叹了几声,有人则对宁小虎脸现不屑之色,对赵信仿佛已没了恨意,反倒同情起来一般。
宁小虎阴恻恻的怪喝道:“让开。”随之“砰”的一掌将范铁芙击翻,又举刀向赵信当头插下。
忽然一身影疾射而至,迅若惊雷,却是剑通道长。宁小虎也不见他如何起步弹跃,人已到了跟前,暗吃一惊。剑通伸手挡开了宁小虎的匕首,道:“宁小侠,赵信眼睛瞎盲,你已使暗手重伤于他,何必再乘人之危取他性命?”
宁小虎道:“可是我爹爹哥哥等人的大仇如何能不报?”
剑通道长道:“在西校场一役中损殁的群雄不止宁氏一门,这里许多群雄也都失了亲友,也都要找赵信报仇,只是我们报仇需得光明磊落,岂可失了侠义道?”
宁小虎面色一讪,低声道:“好罢,我宁小虎日后再找他报仇。”将匕首揣进了怀里,飞身往山下奔去了。
范铁芙才略放下心,抢到赵信身边,察看赵信伤势,为赵信止血包扎。赵信盘腿坐下疗伤,不再理会众人。
张觉也坐在地上,萧洞天、许逍、包世屠、何愁人四人坐到了他身遭。
蒲失崖坐在远处,无人理会他。李如彤向他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蹲下,脸含悲色道:“失崖,你怎样了?”伸手抚向他头脸。蒲失崖瞧着她,道:“你,你真的是我娘?”
李如彤含泪点了点头,“嗯”的应了一声。蒲失崖道:“那你当年为何将我送走?为何这许多年不来找我?”
李如彤泪如雨下,道:“娘对不起你,娘无法抚养你,只得将你托给了大师兄……,娘后来出了家,也不知你在哪儿,所以才没去找你,你……恨不恨娘?”
蒲失崖怔呆着,不知恨不恨她。李如彤忍不住将他拥在怀里,道:“以后你治好伤,须得好好照顾自己……”蒲失崖道:“娘,我还能治得好伤么?”李如彤道:“能的,能的……”悲泪如雨。
青尘子和昆仑子等人见林灵素逃跑了,追之不及,遂折回走向黄教等人,道:“张觉,你快把《龙蛇诀》交出来罢。”萧洞天道:“众位莫非要如当年一样再逼张觉?”许逍道:“《龙蛇诀》已被敝教先教主所得,你们为何还要再抢?”
青尘子道:“蒲燕阳已死,《龙蛇诀》便需重新定夺新主。”群雄纷纷附和。昆仑子道:“张觉,放着这许多英雄在此,《龙蛇诀》你交是不交?”
张觉道:“先教主有令,《龙蛇诀》万不可示人,恕张某不能从命。”青尘子和昆仑子一怒,各出一掌击向张觉,萧洞天和许逍出掌挡架,又口吐鲜血。
眼看群雄又要和黄教诸人斗起来,萧洞天等人必殒命不可,忽然两女上了玉皇顶,却是张红拂和小蕊。不少人均认识她,知道她和赵信曾有婚变。
蒲失崖看见她出现,大喜不已,欲要赶过去和她相见,但想到了诸多英雄在此,又忍住了。
范铁芙一诧,低声对赵信道:“啊,张姑娘和小蕊姑娘没死,她们也来了玉皇顶上。”
赵信一愣:“她们没被众僵尸掳去或是杀害,而且还能无事出了断崖?”暗暗高兴。范铁芙也不知端倪,见张红拂今天竟不对赵信破口大骂,暗觉奇怪:“这位张姑娘怎么看起来有些古怪?”赵信腰间疼痛,不及多想,又凝神屏息运气去了。
张红拂和小蕊走至场中,瞧了众人一眼,也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赵信,随之神情木然的走到一堵斜壁前,忽然拔出手中双剑,跃身而起,以一剑插在崖壁上借力,另一剑往壁上刻去:“大宋诰封皇印:唐有二十四功臣凌烟阁,宋有三十六都护武功天,得诀者皇天下,是为‘龙蛇诀,朝天阙’。”
范铁芙吃了一惊:“啊?它刻的难道是《龙蛇诀》上的武功么?嗯,《龙蛇诀》被她夺了去,她自然知道诀上的武功了,只是她为何要刻在这儿给大家看?”
群雄初时也不知她刻的是什么,只见石粉石沫簌簌而落,直至看见“得诀者皇天下,龙蛇诀,朝天阙。”十余字,才脸色一变:“莫非这是《龙蛇诀》?怪不得武林中圣传‘得《龙蛇诀》者得天下’。”果然听得小蕊道:“众位英雄,我家小姐刻的是《龙蛇诀》,大家可记下习学。”群雄一听,无不兴奋之极。
张觉神情一变,大声道:“你家小姐从哪儿得来的《龙蛇诀》?”小蕊道:“这个就不足为你道了。”张觉道:“是你们捡到的,是不是?”小蕊道:“不是,是我们在崖下问别人要的。”众人心想谁人会将《龙蛇诀》给你?必是巧取豪夺来了。
张觉道:“这《龙蛇诀》是从我手中失去的……,先教主有令,《龙蛇诀》武功绝不可示人,你家小姐不可将《龙蛇诀》刻出来……”欲扑上去,但刚一起身,浑身疼痛,又一屁股跌坐下来,只得转头向萧洞天等人“看”去。
萧洞天叹道:“张南使,我们也阻止不得他们了,且由他们看去罢。”张觉又吐了一口血,悲叹了一声,才不说话。
赵信也暗自诧疑:“以张姑娘的脾性,她绝对是不肯将《龙蛇诀》示之以人的,如何她会将诀刻出来?莫非她是落到了崖下那些僵尸的手上被控住,那些僵尸发现她有《龙蛇诀》,故而让她刻在石壁上的?”
少林派通悟等人面色忽地大变,原来张红拂刻下的竟是他少林派的“七十二绝技。”须知任何一派武功皆会紧守不可泄露于外,现今少林派赖以立派之宝竟被凿刻于此,那少林派武功尚有何私密可言?
通悟忙要命众僧将之毁掉,却发觉这七十二绝技中有许多是本寺已亡失的,又惊又诧,犹豫住了,不知是否该下令。
群雄也自纳闷:“《龙蛇诀》怎么刻有少林派武功?”
一转眼,张红拂又刻下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柯思野等众丐一般大惊失色。由丐帮帮主代代相传的两大绝技“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百多年前便失传了,这百多年来丐帮的历任帮主虽执掌丐帮之位,但均不会全这两项武功,只学得些粗枝末节,是以丐帮在江湖上已日渐衰微,轮为二流派别,群豪大多已不将丐帮放在眼里。如今看见了本帮的两大神妙武功,丐帮弟子无不激动万分,柯思野浑身颤抖,恨不得上去将整块大石壁削下来背下山去。
跟着西天目剑派也看到了《天目散诀》和《蝶衣碎剑》,而峨眉派、青城派等也看到了自己本派的武功。人人吃惊之极,浑不知己派武功何以早被人窃取,欲要上前去掩盖,转念想到本派武功既被人刻在这儿,那自然早被人尽偷窥去了,说不定还录了许多副本,一时人人如鲠在喉。当然,也有的惊喜不已,纷纷惊呼道:“我派武功终于在这儿找到了。”
张红拂刻了各派武功后,又刻了“五行心经”等一些武功,这些武功各门派均没有,众人只瞧得热血澎湃,大呼过瘾,不虚此行。
刻完后,张红拂飘落身子,道:“众位英雄不是一心想要夺《龙蛇诀》么?现下就请看个够罢。”群雄目瞪口呆:“怎地这《龙蛇诀》上大多是各派的武功?难道我等争抢的便是各派的武功么?”
一些没有武功遭泄露的门派大喜不已,连声道:“正是,正是。《龙蛇诀》博大精深,穷我等一辈子也学不完,大伙儿快看个够。”
这时四道身影蓦地向张红拂抢去,两道白影一道黑影一道灰影,有的抓向张红拂的肩头,有的抓向她手臂和腰间,要将她一举擒拿。张红拂瞧清是昆仑仙翁、大龙翔王和冷无伤四人,明白了四人意在夺诀,当下将《龙蛇诀》一抛,手中长剑递出数抖,《龙蛇诀》登时化作了万千碎蝶四散飘舞而落。
四人见状,又惊又怒,只得各自收招而立。
张红拂收剑逼视着四人,四人只得嘿嘿冷笑几声,身形一晃,又跃回完颜雍身边。
群雄见了四人这等身手,暗暗惊佩,若不是张红拂先行毁了《龙蛇诀》,只怕一招间即被四人夺去了。各人当下忙坐下来,习练壁上的诸路武功。
通悟忙叫道:“护住秘笈。”众少林僧会意,一齐飞身上前,以身挡住秘笈。丐帮诸人一见,也忙去挡住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两门绝技。
青尘子叫道:“青城派的剑法虽然不屑,可也不能让人学去了。”率先脱下外衫,打开来盖在了青城派武功上。跟着西天目、峨眉等派也去遮挡武功。
一些人练气练到中途,突然武功被挡,不知下一步如何练法,登时真气入了岔道,吐血不止,惊怒大骂道:“少林派的秃驴和丐帮的叫化子害老子走火入魔了,还不快快闪开?”“青尘子,你把人家的学了,现下反挡住了自己的武功不让别人学么?”这些刻在壁上的皆是一些名门大派的武功,各派门人闻言,无不大怒,但怕武功继续被人家学去,也无暇谩骂理会偷学者,只紧紧附在崖壁上遮映。
三江派掌门余三缸提着一个铜缸冲了上来,“呼”的举缸向丐帮柯思野当头罩去,柯思野知道他已习学丐帮武功,欲要逼开丐帮弟子继续习学以免走火入魔,当下斜趋半步让开其缸,一掌击在其肩头处,道:“余掌门,你三江派武功也有独到之处,何必要这般不耻窥我丐帮武功?”
他也无心取余三缸性命,这一招去势并不如何凌厉,但余三缸练功至半途真气大乱,无法凝气相抗,手臂一软,那口缸反罩到了自己的头上,他一下子落到了铜缸里去,骨碌碌的向山崖下滚去。
三江派诸人见状,大声惊呼,纷纷去拦挡,终于在山崖前将铜缸截住,从缸里拉出余三缸。余三江紫胀着脸,领着三江派弟子向丐帮众人大骂扑来,双方在壁前登时打得不亦乐乎。
祁连派、六盘派、点苍派等百余人觊觎各大门派武功,当下有的向少林派攻去,有的向丐帮众弟子攻去,有的向青城、峨眉等派攻去。余下的门派也想混水摸鱼,纷纷扑上前,一时惨呼声四起,玉皇顶上乱斗作了一团。
忠烈师太也率弟子站在了自派的武功秘笈前,众女弟子尽拔出剑围成一个弧形,将欲来瞧西天目剑法的人拦住。众人慑于忠烈师太之威,倒不敢来抢窥西天目剑派的武功秘笈。
忠烈师太吩咐道:“慧清,慧心,你们赶紧去找衣布油墨来将我们的武功秘笈拓印下来,然后咱们将壁上武功凿毁,不可让别人看到。”
两名女弟子闻言冲了出去,在黄教的便堂里找到了数把纸伞,但油墨不知哪里找得到,慧心甚是聪明,一眼瞧见了黄教众人煮饭烧水用的铁锅和瓦罐底部甚黑,便用瓦罐盛了些水赶回。
忠烈师太一见,也暗赞这两弟子聪明伶俐,不枉自己调教一场,忙将铁锅底的锅灰刮下,放到瓦罐里搅拌,不多时,罐水即浓黑如墨。
忠烈师太抓起一件破衣,沾了些黑水抹向石壁上,再将纸伞拆开往壁上拓印去,揭开来看时,果然字迹阴印于纸伞上。忠烈师太大喜,命弟子加快拓印。
天通天和道长见状,又是羡慕又是气恼,苦于无物可拓印,忽灵机一动,抓起地上的两具尸体往崆峒派武功涂擦去。这两具尸体被人在胸前剖了一条长口子,鲜血流了一地,二人提起来在石壁上一阵乱涂乱擦,立将崆峒派的武学染得一片血红。
天通天和道长大喜不已,撕下一段白袍,正要去拓印武功,一人挥刀砍了过来,怒道:“天通天和,你们这两个臭道士,竟敢杀我弟子取血拓印么?”乃是祁连派掌门霍正。
天和道长道:“霍掌门,你可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杀你的弟子取血,是你的弟子先死了,我们再借用一下,不然死了也是死了,多可惜。”霍正道:“我弟子死了就该这样让你辱尸的么?”
天和道长道:“霍掌门你怎地这般小气?死了之后尚能余恩及人,正是你霍掌门教导有方呢,以后你的弟子一个个死了,皆能有功于武林,天下武林皆对你们感激之至,我们崆峒派也会感激不尽……”
他初时说得尚有些道理,但后来说祁连派弟子一个个死了,霍正越听越恼,气得鼻子也歪了,不待他说完,呼呼两刀已向天和砍至,天和“啊啊”两声,险些被霍正砍中。
天通道长忙拂尘一卷,将他刀头缠歪,道:“霍掌门,难道我师弟说的不对么?何必要动手?”霍正气得白须翘起,道:“我祁连派弟子是专给天下武林作贱的么?”又上中下三路刀法使出,攻守有度。
天通天和临敌素来齐上,但天通生怕本派秘笈被人窃取,未得去助天和,只管先行用白袍拓印秘笈,天和道长被逼得连连退却。
忠烈师太并没有取血拓印惹上麻烦,高兴之极,正要命弟子将壁上西天目剑派的武功毁去,忽然两手一空,纸伞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忠烈师太笑容僵住,两眼圆睁,再也笑不出声,往前一看,见夺他剑法的竟是昆仑子,又惊又怒,喝道:“昆仑子,你想见你的师父去啦?竟敢夺了老尼的东西去?”
昆仑子的师父数十年前惨死,一直查不出真凶,昆仑子耿耿于怀。忠烈师太威严庄重,从没说过脏话或损话,现下惊急之下,竟连昆仑子死去的师父也抬了出来骂人,可知心急之极。
昆仑子也不恼怒,持剑而立,道:“《龙蛇诀》是天下武林之物,贫道自然也可习学。”忠烈师太怒道:“你没瞧见这是本派的武功么?哪里是什么天下武林之物了?”昆仑子道:“从《龙蛇诀》刻出来的均是天下武林之物。”
忠烈师太气怒道:“你想习学西天目剑派的武功?莫非你是对本派有所图谋?”
忠烈师太和昆仑子皆是当世成名人物,不过论武功名望,忠烈师太要远在昆仑子之上,昆仑子数度要压过忠烈师太,始终不能如愿。这次见了西天目剑派的武功心法,心想只要夺了西天目剑派的秘笈,逃到一个隐蔽之所将武功学会,到时便可压倒忠烈师太了,是以弃了本派武学,出手夺了忠烈师太拓印好的秘笈。
忠烈师太认清了昆仑子的用心,气得狠狠咬牙,道:“好啊,原来你昆仑派早有觊觎我西天目剑派之心,今日终于狐狸尾巴露出来啦,且吃老尼一剑。”
昆仑子这些年来剑术精进,也有心和忠烈师太一较高下,当下不慌不忙将这些年来所悟的昆仑剑法施展出来和她大斗。双方的弟子见状也斗了起来。西天目剑派的全是女弟子,昆仑派的全是男弟子,一时斗得不可开交,不分上下。
此时壁前人人均在争斗不休,初时尚能点到为止,不伤和气,但随着伤势越来越重越来越多后,各人已撕破面皮,哪里还顾得许多?早已使尽了全身之力,用上了毕生所学,哭喊声、斥骂声、打斗声等乱成一片,兵器、断肢、鲜血等乱飞。
剑通道长见群雄又演变成了一场大斗杀,大伤武林元气,且黄龙府诸高手还虎视眈眈在旁,急忙呼令大家住手。众人可都没有理会,剑通道长只得出手阻止,然刚将一名三江派弟子点了穴道,制住他行凶,一名丐帮弟子却上来一刀将他砍翻。
剑通道长大吃一惊,见那名弟子倒在血泊中挣扎,又是自责又是愤怒,知是自己害了他,急忙将那名丐帮弟子的兵器夺下,但转瞬那名丐帮弟子又被另一名三缸派弟子所杀。
剑通道长再也不敢去阻止了,一时无计可施,唯有长叹一声,任这场争斗打到自行结局了。
西天目剑派和昆仑派的掌门弟子越斗离石壁越远,秘笈无人遮掩,又有人抢过来习学壁上的武功。余人见状,也纷纷过来习学,过得小半刻后,竟有一半人不斗了,坐下来默记秘笈或习学武功。
忽然众人眼前一花,一团黑影晃过,一人哈哈大笑跃到了石壁顶上,道:“我最先习学完了《龙蛇诀》上的武功,现下武功天下第一,你们快拜我为皇,还有谁不服我?”却是圣周婆婆。
众人一诧:“当初在不周山时还没气死她么?”但见她独脚站在崖顶上,摇摇晃晃欲要摔下来,大多人并不理会她,仍在打斗或观诀。
圣周婆婆大怒,抬起手中长杖,要将石壁之字打坏。一人越众而出,怪声叫道:“你学会了《龙蛇诀》便想称皇了么?我也学会啦,该我当皇才对。”话声甫落,又上到了壁顶,众人定睛一看,乃是方七佛。
赵信听得他声音,暗诧道:“方七佛从漠北回到中原来了?”
圣周婆婆道:“方先生,你也来和我争皇?”方七佛阴阳怪气的道:“你让给我,我便不和你争啦。”圣周婆婆大怒,长拐一顿,纵身向方七佛扑来。方七佛挥杖扫出,圣周婆婆倒纵避开。
众人暗暗欢喜:“哈,这二人争斗,可打得一阵子了。”又继续默记或习学经诀。
圣周婆婆知方七佛的武功甚是厉害,若不是迫不得己,实是不愿与他为敌。二人从壁顶一路斗下来,不少人被二人拐风杖影所逼,只得离开了石壁。
通悟见方七佛逼得圣周婆婆一点点退过来,生怕少林派的武功秘笈被他们杖拐打坏,便和师弟通相去阻挡。
通悟挡住方七佛,拆了数招后,一根禅杖被方七佛的阎杖击得弯曲了去。方七佛再一杖击过来时,通悟举曲杖横架,但方七佛这一杖力量巨大,他拿捏不住,曲杖脱手而出,撞在当胸处,立时倒退了五六步,吐血不休,虎口也被震裂,鲜血淋漓。
数名少林弟子抢过去将他扶住,通悟道:“不必管我,护住秘笈要紧。”那数名少林弟子又折回护诀。
通相执两把戒刀挡住圣周婆婆,圣周婆婆一通猛打,逼得他手忙脚乱,只得以一套罗汉刀紧紧护住上下两路,裹身于刀光里。群雄见状,不少人暗叹:“自南字辈众高僧一起圆寂后,通悟等新一辈弟子实难担少林派重任。”
圣周婆婆心下一动:“我何不将这些武功秘笈毁去?免得更多人要来和我争皇。”当下弃了通相,身子倒纵,扑向护诀的其它少林弟子。众僧挡他不住,被打得东倒西歪。
群雄见她要毁诀,皆惊呼大骂:“圣周婆婆,这《龙蛇诀》是公共之物,你怎可毁去?难道你学了便不准人家学了么?”但骂归骂,众人却阻止不了她。
眼看《龙蛇诀》要被她捣坏,一人撑着两根长棍,呼呼抢了上去,伸一棍将圣周婆婆长杖格开。众人定神一看,却是耿京,只见他双腿已残,用绳子系住一草垫绑在屁股上,腋下撑着两根长棍。想起他曾在西校场上相救众人,登起感佩之情。
圣周婆婆长杖被他隔开,大是恼怒:“耿寨主要怎地?”耿京笑道:“大伙儿都习了《龙蛇诀》上的武功不好吗?干么要将它毁去?”圣周婆婆怒道:“我偏要毁去,你又如何?”耿京笑道:“圣周婆婆也是一位武林嗜宿,怎地如此不讲理?”
圣周婆婆便是性情古怪,行事常理难夺,不然也不叫圣周婆婆了,她双手一举,又挥杖砸下。耿京举棍横扫过去,圣周婆婆身子一纵,落在他长棍上。
这两人一个断了一腿,一个两腿尽断,武功却均高明之极,群雄无不惊奇。
圣周婆婆站在耿京的棍端上,欲要举拐戮向他面门。耿京长棍一震,将她摔下石壁。圣周婆婆不等身子落地,长杖一探,又跃身而上,气怒道:“不将你这耿瘸子打败,你是吃定我啦。”耿京笑道:“我瘸两腿,你瘸一腿,不也是瘸子么?有何分别?”“嗤”的伸长棍往她胸前点去,吓得圣周婆婆真气一泄,又跌将下来。
方七佛往壁前看去,见少林、丐帮和峨眉派等人仍在护着本派的武功,道:“既然是武林宝诀,应人人有份,掩不住啦。”向通相、柯思野和广成子等人一通乱杖打过去。三人各自挡了他一杖后,皆自气浊,三派弟子则接连死伤。
三人大怒,舍了秘笈,合三人之力斗方七佛。三派弟子忙去给本派受伤的弟子包扎伤势,刻在墙壁上的武功无法遮拦,各派群雄大喜,又纷纷坐在地上习学。
方七佛等四人相斗,不时挡住了众人观诀的视线,有人呼道:“喂,你们挡住我们啦,打过一点儿好不好?”
一些伤倒在地的各大门派弟子也向本派的武功瞧去,瞧了一阵后,满脸疑惑:“怎地墙上的武功和我练的不同?难道是我当初练错了么?”凝神作思,不少人依着壁上武功练了起来。
方七佛一杖击向广成子,广成子腾腾腾的后退了数步,心想再和通相、柯思野合斗方七佛也无必胜把握,本派的武功反而尽被人瞧去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再去斗方七佛,而是习学起己派的武功和少林派的武功来。
三人中去了两人,通相和柯思野对敌方七佛更加吃力,但二人不肯退却,咬牙撑住。又拆了二十多招后,方七佛见一时三刻不能败二人,群雄则在不停习学壁上的武功,有的在默念心诀,潜运真气,有的在试举招式,心道:“我若要称帝,万不可让这些龟儿子也学会了壁上的这些神妙武功。而这些武功当中,尤以少林派和丐帮的武功最是厉害,我先毁了这两派武功。”当下也要挥杖毁诀。
这时又一人如电射至扑向方七佛,众人看他脸上满是刀伤疤痕和隆起的一堆堆疙瘩,可怖之极,均不知他是谁。
方七佛一凛,道:“你到底是不是杨太?”原来来人是杨幺,时至今日,他仍不知道杨幺和杨太是否为同一人。
群雄大诧:“怎么?此人是杨太?”一时也半信半疑。
杨幺并不答理方七佛,方七佛冷笑道:“杨幺,莫非你也要偷学这两派的武功?”杨幺正是在暗中偷窥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他来得迟了,尚未得将心法记下和融会贯通,眼看方七佛要毁去,是以要出手阻止。不过他不肯承认偷学别派武功,道:“谁偷学了你不心知肚明么?”暗指方七佛偷学。
方七佛一怒,挥杖向他打去,杨幺执短枪直取中路,二人旋即大斗一起。另一边耿京和圣周婆婆已拆了百多招。耿京的武功本来在圣周婆婆之上,然他断了双腿,一棍起时另一棍须落地撑持身子,等如是只能以一臂和圣周婆婆相斗而已,是以双方斗了许久也不分胜负。
圣周婆婆一眼瞧见了少林派的“伏魔杖法”,灵机一动:“哈,我不会用少林派的武功攻向他么?”遂现学现卖,以少林派绝技“伏魔杖”斗耿京。
少林派诸人脸色尽变,怎奈各弟子大多受伤,凭通相一人如何能将壁上的少林派武功护得周全?耿京被她的“伏魔杖”攻了个手忙脚乱。
范铁芙护着赵信在远处疗伤,看见了石壁前这一场千余人的争斗,又惊又诧,想世间从没有如此出现武功秘笈,让人这般抢斗的。
赵信眼看不见,然听得斗杀和惨呼之声,也知道拼杀之烈。这时群雄心思皆在石壁武功上,反倒没有人留意他了。
范铁芙听赵信咬牙低哼了一声,额头有汗珠密密渗出,道:“赵大哥,你挺得住么?”断虎手刚猛异常,但更狠毒之处在于其后伤势的发作,赵信痛得直不起腰身,五脏六腑犹如被震碎了一般。
范铁芙甚是心急,欲去求柴永崎过来给赵信疗伤,然一暼眼看见了张红拂和小蕊在距二人不远处静静的坐着,不由惊呼了一声。赵信问道:“芙妹怎么了?”范铁芙道:“我看见了张姑娘,她刻下秘笈后并没有离去,她,她便坐在我们数丈开外……”
赵信道:“她怎样了?”
范铁芙见张红拂只是和小蕊盘腿坐在另一端,并不过来,才稍稍放心,道:“赵大哥,你是不是担心她?”
赵信听她语气中带着些醋意,道:“终究是我对不起她。”范铁芙道:“可是她已将你打下崖去,已是一报还一报扯平了。”赵信低声道:“嗯,若她肯扯平便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