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钱高彪即在井里大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快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
众人欣喜若狂,忙将他往上拉,终于钱高彪的身子倒竖着到了井口,众人抓住他的两只长毛腿和裤腰,往上一提,将他拉出了井口,只见他左手拿着一把斧子,右手抓着一件湿淋淋的衣物,一从黑漆漆的头发缠绕在衣物上,长长的垂落着,还啪嗒啪嗒的滴着水滴。跟着咔咔几响,两根胫骨和一只头盖骨掉了下来。
众人略一细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啊”的撒腿便往院外夺路而逃,原来钱高彪提的竟是一具女尸!
钱高彪见众人跑光了,一愕,回头看时,也吓得屁滚尿流,将那女尸往后一扔,大叫一声:“哎哟妈呀,是女鬼,啊,啊,女鬼别追我,别追我……”撒腿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众人顷刻间逃得不知所踪。
原来钱高彪潜进水底后,在井下一阵乱捞,因水浸眼睛,不能睁开视物,手中触着一些丝物,便道是找到了《龙蛇诀》,扯动绳子让众人将他提起,出了水面后才开口大叫说找到了《龙蛇诀》。他头下脚上吊着,井水泥沙等不住掉下,他无法睁得开眼,且井中狭暗,衣发障眼,他想看也无法看清右手所提之物,岂知提上来的竟是一具女尸!
赵信和白狐女等人躲缩在艮岳之后,见状也大吃了一惊,白狐女满脸惑色道:“这井中如何会来女尸?”赵信转念一想已明白其理,道:“当年我大宋京城被女真人围住,女真人曾向我大宋朝廷索要一千五百名宫女出京陪侍,众宫女听到这消息,不愿出去遭女真鞑子玷污,于是纷纷或悬梁裁颈或撞墙触柱或投井吞簪自尽。京城破后,这些井中的宫女尸体无人打捞,是以尚在里面了。”白狐女听得既惊且悲。
赵信也是心情悲愧,又道:“这些宫女个个节烈,若不是我大宋遭逢大难,她们也不会遭此横劫,是我大宋害了她们。”话音未绝,忽一黑影如鹫鹰般一晃落下,乃是杨太!赵、白二人一凛,忙又屏息不动。
杨太看了一眼四周,径走到中央大鼎旁向那鼎看去。赵信暗觉奇怪,也凝神向大鼎看去,却见鼎上赫然印着一掌痕,登时想了起来:“是了,当年太上皇铸成九鼎不久,即被人以掌力震破了中央处的宝鼎,后来朝廷追究此事,查出打破这鼎之人是杨太这厮,只是后来派兵缉拿,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不知这贼厮鸟当初藏到了哪儿去。”心下暗怒。
杨太伸出手向那掌印按去,比量片刻,然后抬头斜望天际,若有所思,那掌印与他的手掌一般大小,且凹痕和力道的深浅也与他的掌法相符,他冥思苦想,不知这击了一掌害自己之人是谁,竟会伪造得如此天衣无缝。
他思之不得,又转身走到斜对面园圃几颗小桃树旁,此时正值天寒季节,那几株小桃树早落光了叶子,光秃秃地只剩几根枝干。杨太在两株小桃树间来回走了几步,便去拾来钱高彪随手扔出的那柄斧子蹲身挖地。
赵信又是大奇:“他在挖什么?难道《龙蛇诀》在这儿?”杨太挖了一阵,怔怔朝坑里瞧去。赵信暗道:“他挖到什么了?”欲要探些身子张看,忽然又有人来至,杨太站起了身,见来的是方七佛和方思尹,一凛。方七佛已去掉了假发套,又回复了以前的光亮脑袋。赵、白二人暗道:“这两人怎地也到故京皇宫里来了?”
方七佛料不到在这儿遇见杨太,面色一变,随之微微一笑,道:“杨湖主,方某此前多有得罪,望杨湖主海函则个。不知杨湖主到此来找什么?”
杨太看见他,心下大怒,直想扑上去和他打杀一番,想到他尚有一个方思尹相帮,只怕吃了亏,这才强行忍住,道:“你方盟主又到此找什么?”方七佛笑道:“方某闲来无事,随处走走。听说赵佶的艮岳不错,毕六年之功方建成,特来看看。”
杨太冷冷道:“听说各门各派均被刘豫擒下了,你是他们的盟主,不去救他们却有心情在这儿闲逛?”
方七佛咬牙切齿道:“不救,让刘豫将他们这些贼厮鸟一个个宰了好啦。”杨太不知戏马台辛人展用江南五神逼走他们父子之事,一时大为奇诧。
方七佛神情随之回复如初,道:“方某也不用瞒你啦,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罢,方某见刘豫无缘无故的来汴京,想他必是有所图,是以也过来看看。我可是将一切都告诉你啦,当初在洞庭湖时,对杨兄多有不敬,杨兄可勿生气才好。”见杨太并不出声,显是仍怀恨意,又打了个哈哈,道:“杨兄可是来找当年打破鼎害你之人么?”
杨太道:“不错。”方七佛笑道:“当年杨兄从玉皇顶下来后,被朝廷通缉,说是打破了朝廷的宝鼎,杨兄只得亡命天涯,其后妻子也死于孔彦舟之手,若不是如此,杨兄有如花美眷相伴,此时一定妻儿绕怀,如神仙一般,享那天伦极乐了,唉!”连连叹息,不住摇头。
赵信知方七佛是在激怒杨太,果然杨太面色大怒,鼻孔翕张,如要吃人一般。但过了一阵,又平静了下来。方七佛见难以乱其分寸,又打了个哈哈,道:“不知杨兄查到凶手了什么没有?”
杨太道:“查到了。”方七佛一奇道:“却是谁害杨兄?”欲探头向土坑里看去,杨太足尖一踢,将泥土掩了下去,不让他看见,然后哼了一声,飘身离去。
方七佛看了一眼杨太所挖之处,方思尹道:“爹,我们要不要也挖开来看看?”方思尹自被揭破身份后,已改回名字,而对方七佛也改口叫“爹”,不再称为“师父”。
方七佛道:“不必了。若是有用之物,他早已取去,若是无用之物,咱们挖出来也无用,咱们追他去便可。”方思尹点了点头,二人追杨太而去。
赵信和白狐女走出来,到了杨太挖泥处,赵信道:“不知里面埋的是什么?”随之拿起斧子挖开杨太所埋之浮土,大吃一惊,原来土里埋的是一具白骨!赵信失惊道:“这儿怎么又埋有死人?且瞧这情形,这白骨已埋好久了。”
白狐女道:“嗯,这人死时穿的并不是宫女服饰,难道他是宫里的太监么?”
赵信道:“这人也不是宫里的太监,他穿的是道袍。不知这道士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埋在这儿,又是谁杀了他?”
白狐女道:“莫非是杨太杀了他?”赵信道:“若是杨太所杀,他断不会再来挖尸,想必是杨太遭人陷害时也来过这儿,发觉此处泥土有异,彼时他不得其便挖出来看,是以现下才来查看。”
白狐女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莫非这人是三衢道长?林灵素不是说他杀了三衢道长,冒充而进的皇宫吗?”
赵信一震,又蹲下身仔细察看,果然看见道袍上一个白圆圈处绣着一个黑线的三字,此人是三衢道长无所疑了!想不到这三衢道长救了林灵素,最后反而被他害死埋尸于此。
赵信要将斧子丢进坑里掩埋,白狐女忽然想起什么,道:“信儿,刚才你可听到钱高彪扔那斧子落地时声音有什么不同么?”
赵信经她这般一提起,顿时觉得其声有异。白狐女道:“这斧子落地时声音是不是要比别处空洞?”赵信心下一阵大喜:“是啊,我怎地没有想到?还是师姐你细心聪明过人。”白狐女听得他称赞,既羞且喜。
二人又拾起杨太刚才随手扔下的斧子,走到了殿角花圃旁斧子坠落处,轻轻敲了敲地面,果然声音空洞回荡。赵信忙用剑去撬那石板,顿时远处一阵震动,一枝花树慢慢移开,露出了一条甬道。
二人又惊又喜,来至甬道前,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赵信自小长于宫中,也不识宫中尚藏得有这等机关。待得回过神,忙去告知风不云、刘香蝶和柴永崎等人。众人听了,也是惊诧不已,提着耿京和王念经从巨鼎后走出,来至甬道前,只见一排石阶直通地下,黑黝黝地瞧不见底,一行人便沿甬道而下。
甬通两边砌着极厚沉石板,走了数十级石阶后,到了数间斗室里。赵信打着火折,点燃了壁上的大烛。室内甚空,并无一物,赵信暗觉奇怪,四下敲打墙壁,终于听得有些异响,赵信将一石板捣开,脚下忽又一阵震动,一块巨石板慢慢移开。这石块少说也有两尺来厚,半丈见方,里面又是一条石甬直通向下。
众人又顺阶而下,终于里面一阵霉臭之气扑鼻而上,赵信暗道:“这暗室是我大宋所建还是前朝所建?若是前朝所建,想必我大宋各位高祖皇帝并不知晓,若是我大宋所建,又是哪位祖上皇帝建的?又建来做什么?”
众人下到了室底,打着火折一照,见这地库甚大,弯弯曲曲,地上赫然躺着数十具白骨!一下惊住了,刘香蝶吓得惊呼出声,往后退了两步。
白狐女去将各处壁烛点燃,见地上除白骨外,尚散落着一些兵刃,有的已锈迹斑斑,有的则仍锋毫不减,只是皆落满了灰尘。众人蹲下身仔细检查白骨,想是年代久远,这些白骨已枯朽,但有一具遗骸插着一把铁枪,枪杆已拗断,枪头插在石壁间,上面刻着‘陈广’二字。与众尸相较,似是死去年月不深。
赵信暗道:“这皇宫之下如何会有这许多白骨?”
刘香蝶站起身,向四壁打量去,蓦见在一凹陷的墙壁上,吊坐着一衣发长垂的尸体,吓得又尖叫出声,倒腿数步,众人赶过来一看,见只是一尸而已,才放下心,只是觉得那尸当真死得奇特,那墙有些破凹,他刚好死在破凹处,将他的尸骨盛住。
众人又往四壁打量去,只见墙上密密麻麻刻着些什么,走近一看,原来是些字符,只是众字符或已被人胡乱刮划过,或已添删了笔画,一时难会其意。看了好一阵,才明白这些字符记载的竟是武功秘笈!惊道:“看来这儿已有人先来过,且将壁上之武功毁掉了。难道是刻下这武功的人毁的?又或是后来发现了这儿有武功之人毁的?毁武功之人可在这白骨堆中?”各人心头生起一串疑窦,
赵信忽然更进一层想到:“这些武功刻在皇宫之下,难道是有人欲在这儿练武功刺杀我先祖皇帝?”又向众白骨看了一眼,只见众骷髅头约有二三十个之多,若这二三十人突然从暗中杀出,我先祖皇帝只怕当真难防,幸而这些人死在了这儿,却没能够出去。
白狐女道:“看样子是有人不想将这些武功留下,故而要毁掉。到底壁上刻的是什么武功,又为什么毁掉?我们且先看看罢。”
众人当下细细向东侧诸字辨认去,却见刻着“打狗棒法”几字,下面是一人挥舞着一根小棒的姿势,并分别注明了招式和棒法口诀。赵、白二人一阵欢喜:“这是丐帮的镇帮绝技啊,如何会刻在这儿?”稍移目一看,见另一旁刻着“龙蛇棒法”几字,下面是一行小字“龙蛇棒法化自丐帮打狗棒法”,下面也画着一人舞棒,身法与打狗棒法相似,但招式之精妙尚在“打狗棒法”之上,二人一下呆住了。
继而又往另一旁看去,刻的是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和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掌”“罗汉掌”“般若掌”等武功招式心法,而掌法的旁边,又刻着“龙蛇掌法”几字,下面写着“龙蛇掌法化自丐帮降龙十八掌和少林派大力金刚掌、罗汉掌、般若掌”,掌法更加精异,二人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赵信忽然悟到什么,脱口道:“啊,我明白了,这儿有掌法叫‘龙蛇掌法’,那儿有棒法叫‘龙蛇棒法’,好像别处还有其他以‘龙蛇’开头命名的功夫,他们合在一起,莫非便是《龙蛇诀》?”
柴永崎认真看了一遍后,神情激动道:“不错,这儿的武功和当年我得的《龙蛇诀》一模一样。”白狐女、风不云和刘香蝶尽皆大喜:“啊,咱们找到《龙蛇诀》了。”激动不已。
风不云和柴永崎当下去找些治伤的武功,终于在一暗角后找到了《黄帝内经》、《伤寒经》,二人大喜,遂坐下依经脉之法给耿京和王念经治伤,刘香蝶在一旁给二人帮忙。
赵、白二人来到一面刻着剑法的石壁前,果然剑法是以“龙蛇”开头,刻的是“龙蛇剑法”,这次下面引注的门派繁多,共化自西天目剑法和峨眉派剑法等十余派的剑法。
赵信看了片刻,猛地一惊:“这套剑法怎么与梅慈姑前辈所使的剑法恁地相似?”他曾在太行山和扬州城外断桥处数次见梅慈姑和圣周婆婆相斗,是以一眼认了出来。梅慈姑虽是圣周婆婆的弟子,但所用剑法确不是圣周婆婆所传,圣周婆婆也难是其敌手。
赵、白二人越看越是激动:“这儿一定汇聚了天下间的许多大高手在此研讨武功,不但将天下各大派的武功刻了出来,而且还合众人之力,研创出了更加高深的武学。只是这些大高手又怎地有各大门派的武功?这些武功该是由他们的掌门掌管才对啊,像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非帮主不传,若不是他们的帮主到这儿,旁人又怎能将他的武功刻在这儿?莫非他被人抢来了武功秘笈?但纵是抢来,难道连少林派峨眉派西天目剑派等各门各派的武功也一并抢来了么?”一时只觉迷雾重重。
白狐女道:“信儿,这儿疑窦太多,凭我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了,干脆别想了。”赵信点了点头,道:“嗯,不想了,想不到咱们这番到京城来,竟发现了这个大秘密。虽然神女派的武功已够我们学一辈子,不过这儿的武功也极深妙,难以忍住不学,不如我们也好好将这些武功学一下罢。”
白狐女也正有此想法,笑道:“好,我们学这些武功可不是为争天下第一独步武林,只是觉得手有些痒而已。”二人一阵欢喜,当下决定先习学“龙蛇剑法”。
但看得一阵后,也不知这些武功是不是深奥之极,只看得一半已不知其所云,且脑中一阵眩晕。白狐女知这般再看下去,轻则经脉受伤,重则走火入魔毙命,忙道:“信儿,这些武功应当是别人已改了,我们可看不得。”
赵信回过神,急忙盘气收功,道:“这改武功之人是谁?他为何要改武功?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居心?”
一念甫毕,上面忽有脚步声响传至,白狐女低叫了一声:“不好。有人进来了。”忙吹熄烛火,二人躲到了里室一暗角处。柴永崎等人也听到声响了,将烛火吹灭。
不多时,脚步声甚轻,进来了一人,若不是地室里回声稍响,赵、白二人当真不能听出其响。
那人到了密室里,许久并不点灯烛,似是在屏息凝听四周是否有人来过。过了一阵察觉无异后,才从怀里摸出了火石火煤打着了火光。赵、白二人一看,竟是杨太!怪不得如此机警。
杨太见了室中情形,也大吃数惊。随之向壁上武功看去,忍不住一阵狂喜。他看了几眼后,突然身子一晃,“呼”的一掌向赵、白二人所藏之处击去,喝道:“是谁躲在那儿?出来。”手中火折也随之晃灭。只听得“篷”的一声大响,一阵灰尘扬起后,半边墙已然被他击塌。
赵信和白狐女跃身避开,含掌于胸,凝神戒备。原来杨太终于听出洞里有呼吸之声,是以发掌而击。
赵、白二人心想风前辈和柴前辈给耿、王二人疗伤正到紧要关头,万不可受他侵扰,遂不出声。杨太瞧不见是谁,一轮“潇湘掌法”密不透气地拍来,二人各往一侧退开,长剑出鞘,展开神女剑法御敌。杨太也掏出铁箫攻守,赵、白二人知他笛中暗藏枪头,能暴出伤人,是以倍加小心防备。
十余招一过,杨太已试出是神女剑法,喝道:“你是姓赵那小子?”赵信道:“不错,是我们。”
杨太叫道:“好啊。”随之左箫枪,右无相劫掌,一招更胜一招向二人攻至,掌法之凌厉,更在枪法之上,知他已习成了钟相的无相劫掌并融会贯通使用。不过赵、白二人的神女剑法也与日俱进,数十招一过,双方势均力敌,杨太也暗暗心惊,收招而立,另思对付二人的法子。
赵、白二人紧紧背靠在一起,屏息凝听,杨太也屏住了呼吸,竖耳倾听,谁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被对方料知了方位暗袭过来。
这般僵持了半刻后,又有两人的脚步响起,一轻一重,三人一凛,又各找暗角跃去躲藏。刘香蝶听到杨太来时,已然甚惊,幸而其母在一旁轻拉住了她,让她不可发出声息,这时听得又有人来,更加担心。
不多时脚步声来到了门口处,将火折点亮,却是方七佛和方思尹!
方七佛见了地上骸骨,先是一诧,继而也看见了壁上武功,大笑起来:“哈哈,《龙蛇诀》果然在这儿。”随之收起笑声,沉声道:“尹儿,这儿极不安全,杨太在查找害他的仇人,刘豫也在叫人四处挖地查找洞口,皇宫被他翻了个遍,想必他也已知《龙蛇诀》在宫中,怕他们很快也会发现了这儿。”
方思尹道:“爹说的极是,那尹儿再去把洞口用些大石堵死。”方七佛道:“我们能移得动的大石,别人也能移得动,若是用机括,只怕也将我们堵死啦。”方思尹忙请父亲示下。
方七佛道:“爹来时已在身上带了松墨。”方思尹登时会意,喜道:“爹真是神机妙算。我们拓印下来,慢慢再去习学。”方七佛笑道:“爹正想如此。到时咱们再将这拓布乱改一番后,给剑通牛鼻子、忠烈老尼姑等人瞧,让他们再拥你登基。这次纵算身份被揭穿也不怕啦。”
方思尹道:“爹果然高明。”方七佛悻悻道:“爹一生算计从未失手,想不到这次被辛人展这贼厮鸟识破你身份。”方思尹道:“爹已经是很高明的了,孩儿也一直蒙在鼓里,以为是方腊的儿子。”
方七佛道:“嗯,你的娘……”声音忽有些悲哑。方思尹一震道:“爹,你肯告诉娘的消息给孩儿啦?这段时日来,你总不肯让我提起娘,问起娘是谁。”
方七佛哑声道:“你的娘叫玉修罗,绰号‘紫罗玉煞’,武功很好,当年和爹并行江湖,大杀四方,爹是佛,你娘是煞,我们并称‘佛煞鸳鸯’。”
方思尹道:“后来呢?娘怎地不见了?”方七佛声音有些低下去,道:“后来,后来她中了毒……”赵、白二人和杨太昀在暗处大诧:“他们夫妇别人避之唯恐不及,谁敢太岁头上动土用毒伤‘佛煞鸳鸯’中的‘紫罗玉煞’?”
方七佛道:“我们遇到了一个骷髅老怪,那个老怪长毛长发,不知是从哪儿死出来的,是人还是鬼,没半点声息,也没半点暖气,我和他斗了一场,连他一片衣角一绺儿头发也没摸到。嗯,嗯,他的头发很长,瞧不见脸面,只露出两个深深的眼窝……”突然间看见墙上挂着的那具尸体,不由“啊”的惊呼一声,倒退两步。
方思尹瞧见不过是一丛头发垂挂在壁上而已,道:“爹,你惊什么?”
方七佛犹惊惶之极,过了许久,才慢慢平复,道:“那骷髅老怪也是这样的一头长发。”方思尹笑道:“爹,这不过是一具死在墙上的尸体。”方七佛点点头。赵、白、杨三人知此人甚是自负,兼之武功极高,从未听他说败于何人之手,他今将自己丢脸之事说出来,倒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方七佛继续往下道:“那个骷髅老怪武功高强得很,幸而并没有杀我们,只是给你娘下了毒,他要我们找到《龙蛇诀》,或是给他找到两个人,才肯给你娘解药……”方思尹道:“他要爹找到什么人?”方七佛道:“一个叫折天罡,一个叫陆上孤,还要我去抢《龙蛇诀》给他。”
方思尹道:“陆上孤以前不是武林盟主吗?”
方七佛道:“是啊,但他那时已不在武林中露面数十年了。”方思尹道:“爹此后一直找不到这两人?”方七佛摇了摇头,道:“所以我才和你娘上玉皇顶去夺诀给那骷髅怪。”方思尹道:“莫非那骷髅老怪便是清风尸老?”
方七佛面色一变,道:“极有可能。”方思尹道:“若是爹找到了这两人或《龙蛇诀》,又如何交给那骷髅怪人?”方七佛道:“他让爹上晋南历山的舜王坪中摆一个大骷髅圈,他便看到了。”方思尹道:“那样他就给解药给娘了吗?”方七佛点点头,方思尹道:“爹,我们快动手罢,也好救娘。”
方七佛忽然悲道:“不必急了,你娘已在玉皇顶,因毒发无法躲开你爹的暗箭,已被爹射死了。”说罢,嚎啕大哭。方思尹大惊,至此才知其母已亡,也是大悲。
方七佛哭道:“若是早些时候寻到这儿找到《龙蛇诀》,爹也不必和你娘上玉皇顶去夺诀,你娘也不会死于爹手上了。”赵、白二人和杨太才知他此时对儿子谈起玉修罗的原因。
方思尹见父亲悲恸,又安慰父亲,方七佛止住悲痛,道:“孩儿你放心,爹一定会让你登基为帝的。”将松墨取出,拾起了地上的一些衫子,将里面包裹着的骨头抖落,这些衫子大多完好,二人暗暗欢喜。
赵信和杨太均暗想:“待他们印好后再抢拓布,不然贸然出手,他们若两两相助,可是不敌。”是以均潜着不动。
方七佛父子正要将墨往壁上涂去,突然反手两杖击向了三人藏身的暗角,三人惊呼一声,跃了出来,原来方七佛移动之际,已瞧出了有人躲在室里。方七佛正要发怒,认出是杨太,转怒为喜,笑嘻嘻的道:“杨湖主,这姓赵的小子是赵佶的孙子,也是害你之人,且你忠于楚王,如何不杀了他?”
杨太想自己若和赵、白二人动手,他必在一旁出招奇袭,到时自己不死也非伤在他手上不可,既使他不暗袭,自己和赵、白二人斗得两败俱伤后,也是被他一一收拾。当下只凝立不动。
赵信急速思量应付之计:“这两个大反贼若是联手齐上,我和师姐实难应付得了,该当如何是好?”
果然方七佛笑道:“杨兄,这姓赵的是大宋的孽种,不如我们先一起来料理了这两个狗男女,如何?”
杨太道:“好,壁上的武功,依孤兄之见,又当如何?”方七佛道:“这里的武功既然由你我一同找到,自然一同所得。咱们在此一同习学,学完后再将之毁去便可。”
杨太暗道:“这里的武功自然不能再让人找到,将之记下或学成后毁去也好。”当下道:“就依方兄所言。”
方七佛阎杖一顿,刚要动手,外面又脚步声响,这次进来的竟有十多双脚步之多,几人一怔,忙吹熄烛火,又各自躲向了一暗角里。
不多时,人未到,火把已照得四壁亮堂堂地,一声音喜道:“小王没骗王爷罢,终于将《龙蛇诀》找到啦。”另一声音道:“嗯,这都是你迁都的功劳,我大金陛下果然没看错你。”不用说,自是黄龙府完颜雍和刘豫诸人到了。
赵信暗道:“他们被吓走后又回来了么?看来我和师姐更难得脱身了。”
刘豫奉谄道:“这也是王爷睿思慧敏,刘某虽想到了《龙蛇诀》在故京中,可没能想到是在这艮岳下,不然也不会派人四处乱挖了,王爷真是慧光匠眼。”
原来黄龙府众人逃出九成宫数里远后,惊魂稍定,完颜雍胆识过人,又提议回艮岳去看看。钱高彪面如土色,犹在瑟瑟惊抖,连连摇头道:“不回了,不回了,下面还有很多的女鬼……”他当初在井下乱抓时,不止抓到了一件衣物,现下既知抓出来的是女尸,料知井下与之相似的也是女尸了,如何还敢回去?
完颜雍道:“嗯,好罢,那把斧子呢?”钱高彪呆愣半天才记起,道:“我将它扔掉了,这是一柄鬼斧,要来做甚?”完颜雍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井中如何会有斧子?”钱高彪道:“多半是那女鬼要死时,拿那柄斧子在自己头顶处击了一斧,然后和斧子一下坠入井中……”
完颜雍摇了摇头,道:“刚才我看了一眼那把斧子,虽未得细看,但也知那把斧子非寻常之物,走,我们快去找斧子。”说罢,已率先而行。众人虽惊悸,也只得硬着头皮跟去。
众人又到了艮岳旁,已不见了斧子。完颜雍心想:“莫非这儿有人来过?”命诸人寻找,大龙翔王对钱高彪道:“钱兄,你将斧子扔到哪儿去了?”
钱高彪哪里记得?反复做了几遍逃跑时扔斧的动作,才稀里糊涂的一指,众人顺着钱高彪所指的方向四下寻去,随即发现了那块声响有异的砖石,高呼大喜,然后将砖石撬开,由此发现了洞口,遂小心翼翼的进了洞中。
众人来到石室,见了地上尸骸,也是大惊不已,旋即发现了壁上的字刻,大呼道:“啊,《龙蛇诀》果然在这儿。”人人欢喜无限,又连夸完颜雍英明神武,孔明不及。完颜雍高兴之余,只是笑了笑。
金裟活佛和大龙翔王忽然面色一变,敛起笑容。刘豫道:“两位大师发现什么不妥当了?”大龙翔王喝道:“出来。”众人一凛,才知这儿已藏得有人,纷纷拔出兵器,要往各暗角袭去。
方七佛率先现身走出,笑道:“王爷英明神武,也知道这儿有武功秘笈,方某也是刚到而已,未克得迎,恕罪恕罪。”跟着杨太和赵、白二人也各自从不同暗角处走出。黄龙府诸人一诧。
完颜雍笑道:“方居士和方少侠不去当盟主,怎地也到了这儿?”方七佛道:“王爷取笑方某了。”随之认出了金裟活佛,忙和金裟活佛见礼:“小僧当年在玉皇顶上和活佛共进退,一晃多年不见,活佛清健犹胜往昔。”
金裟活佛想不到在这儿得见方七佛,也甚是高兴,向杨太和赵、白二人一指,道:“佛兄,这几个人如何打发?”
方七佛笑道:“小僧和梁王颇有因缘,若不是后来发生诸事,大金国已借兵马给小僧了,若乌禄王爷不嫌,便由方某来对付这两个,你们去对付那个姓杨的如何?”方七佛亦僧亦俗,和金裟活佛交谈以佛门中语称为“小僧”,对完颜雍等俗人则称“方某”。
完颜雍大喜,他黄龙府虽然人众,若同时对付方、杨、赵、白四人,也难有胜算,现今方七佛不但不用对付,还肯去对付赵、白二人的神女剑法,那真是万千之喜,道:“就依方居士所言。”
杨太一凛:“他们人多,我只有抢先而攻了。”身形数晃,身子如游鱼之捷,向金裟活佛、大龙翔王、昆仑仙翁和冷魂四煞、塞北五兽每人皆击了一掌。众人一惊,忙各自出招挡架。杨太连接了十余掌,每一掌稍触即撤,已一下试出金裟活佛武功犹在己之上,只是好像中府虚弱,内力不继,是以只和自己相当。大龙翔王、昆仑仙翁略在己之下,冷魂四煞单打独斗逊己一筹,若四人联手,胜负难定,余下塞北五兽则更次一筹,不足为惧。
他以无相劫掌连袭十余人,十余人俱不能伤他,也对他甚是叹服。毛脸雷公道:“杨太,你打我们每人一掌,可是要以寡欺众么?”遂齐扑向杨太。杨太确是先攻众人,黄龙府众高手就算一齐攻上也不输理。
杨太一下情势大险。好在室中狭窄,十余人也不能齐向他攻至,只轮流围攻而已,饶是如此,杨太也已命在顷刻。
方七佛携儿子斗赵、白二人的神女剑法,方思尹大过脓包,赵、白二人屡屡向他出剑,削得他衣破发落,若不是关键时刻方七佛来救,方思尹已死得不能再死了。刘鳞见状,道:“方先生,我来助你。”他武功不足敌神女剑法,但在方七佛带领下,一强二弱,虾兵蟹将也逼得赵、白二人手忙脚乱,迭遇危险。
忽然烛光中现出了三人,当中一高者甚高,右边一矮者甚矮,两者并排出现,更觉差距,众人转头瞥了一眼,才知那高者是柴永崎,矮者是耿京,耿京以双手撑地而行,双腿盘曲在下,是以甚矮,左边不高不矮的是刘香蝶。
赵、白二人惊喜不已:“耿前辈醒过来了么?他的腿怎样了?”向他双腿看去,见他双腿仍盘卷在一块软垫上,知他虽治愈了内伤,外伤终究难治,无法行走得,心下微微一沉。
黄龙府和大齐国诸人看见柴永崎便是当日提了两块死人木板大闹大名府之人,而那双手撑地之人则是躺在木板上之人,无不称奇:“他活过来了么?”
方七佛暗怒:“这欠百万和土佬儿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这时来干什么?难道他伤势已好,武功得复了么?”但见耿京虽脸露笑意,然脸色疲惫,知他元气未复,心想一块儿将他宰了也好,手上不停,仍招招向赵、白二人要害递去。
原来耿京得柴永崎以《黄帝内经》上的医方打通了经络,他只是气血上冲脑门致百会穴闭滞而已,打通后即一切如常,只是多日不醒有些虚弱。
耿京看赵信和白狐女危险,纵跃过去一掌击向方思尹,方七佛挥杖回护,耿京又落到了杨太身边,逼开了金裟活佛。
金裟活佛放过了杨太,虚晃一招,罩向柴永崎。那日他和柴永崎比斗后,也是受了重伤,躲在大名府密室中,由师弟大龙翔王和十余名弟子守关,疗了大半月的伤,这才勉强出室。他自恃他的“金斗袈裟神功”已练至了最高一层,武林中当能独步而行,是以哪里肯认输?一见柴永崎即弃了杨太要来报前仇。
柴永崎见他脸色血红,在烛光照映之下,更加泫然欲滴,显然心中怒恨交织、气火旺盛,心中反放下胜负之念,招式平淡冲和,一扫当日争决雌雄的狠霸之气。
数十招一过,他反而看出了“金斗袈裟神功”的破绽,金裟活佛锃亮的头顶罩了一层黑气,那是他内息伤了气府的表象,但他仍在奋力强撑。
大龙翔王、昆仑仙翁、方七佛、冷魂四煞、塞北五兽等人围斗赵、白、耿、杨四人。烛火摇曳中,各人身影投在石壁上,明明暗暗,令人缭乱。各人均是当今武林中顶儿尖的高手,稍中一招半式即会毙命。
耿京无法站起,坐在地上,腾闪趋避全靠双臂力撑,一时有些吃紧。杨太也是大处下风,幸而斗室狭窄,冷氏四人无法展开铁笼子。
刘豫纵到了刘香蝶身边,逼问道:“你娘在哪儿?”刘香蝶道:“爹,女儿还是要劝你不要反宋。”刘豫道:“现今哪儿还有大宋?赵构不见了踪影,生死不明,爹是顺天下而取。”刘香蝶道:“爹,你是宋臣,纵然赵构不见了,但你可以拥太子赵大哥为皇帝复宋啊。”刘豫怒道:“让我拥这个小子为帝复宋?你是不是看上了赵信这小子?”
刘香蝶道:“不是的,赵大哥有绝世无双的白姑娘,又怎会看上我?”
刘豫道:“那你就不要跟我废话,快说你的娘在哪儿?”刘香蝶如何肯说?刘豫拔出剑,向她肩头刺去。刘香蝶惊呼一声:“爹,你要干什么?”拔剑抵挡,但刘豫这一剑已伤了她。
刘豫又喝道:“你说是不说?她是不是和王念经在一起?”刘香蝶道:“我不能说。”刘豫剑光一闪,又向她肩头划去,这次改刺为劈,已然要断她手臂,刘香蝶惊呆了,浑忘了抵挡,且也哪里抵得开?
暗地里一人冲出,道:“不可伤害女儿。”伸剑将刘豫的来剑架开,乃是风不云。
刘豫道:“你果然也躲在这儿,王念经是不是在这儿?”扑向洞壁后,看见王念经躺在地上,登时怒火中烧,要一剑将之刺杀,风不云叫道:“不可。”又舞剑来格挡。刘豫拿捏不稳,险些脱手,惊道:“这路功夫你怎么私自留着没教我?”风不云道:“不错,这是念经的祖传绝学,我怎么轻易授你?”
刘豫大怒,原来当年他和风不云缠绵缱绻,一半是因为风不云的美貌,一半也是因为想得王念经的武功。风不云尽得王念经的武功所传,并暗中拿走了王念经的“丹书铁卷”,只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将王念经的武功全部传授给他,丹书铁卷也没有交出。
风不云神情激动,回身去看王念经,喃喃道:“当年我一念之差,对不起他,现下我怎能让你再杀他……”刘豫趁她动情恍惚之际,突然一剑刺入其身后。风不云料不到刘豫会就此杀她,一惊回头看去,眼泪如断线般流下:眼前之人尚是自己当年抛夫去随之人么?
刘豫并不将剑拔出,斥问道:“王念经的‘丹书铁卷’在哪儿?”风不云浑身的精元力气全散,手中长剑也掉落在地,道:“当年你对我用尽手段,我都没有将念经的‘丹书铁卷’交给你,现下我怎会将它交给你?……”
刘豫大怒:“好,你要和他在一起,我便成全了你们。”将剑一推,要将风不云和王念经刺在一起,忽颈后吹来了一口凉气,若不加抵挡,这般凉气便似要钻入肌体一般,惊骇之下将颈一缩,喝道:“什么人?竟敢开刘某的玩笑?”
环视了一眼群雄,见各人均在一丈开外相斗,并没有人对他动什么手脚,又要推剑杀风、王二人,颈处又一阵凉风吹至,忍不住又缩了缩,转头怒道:“到底是哪位朋友开刘某的玩笑?往刘某背后吹气?”
众人面面相觑,大龙翔王道:“没有人向齐王的背后吹气啊。”刘豫哪里肯信?将剑拔出再向风不云刺去,颈中果然又凉气吹来,他忍不住大怒,猛地挥剑回劈,只道可伤得那吹气之人,但背后空空如也,一时满脸狐疑,冷汗暗冒。
他又换了另一个方位杀风不云,这次凉风吹向的是他的手腕,像是要割断他的手腕相似,他惊得急忙丢剑,看清果然是没有人对他吹气,惊呼道:“啊,有鬼,这室中有鬼魂鬼气。”抢到完颜雍身边,道:“王爷,快走,这室中有鬼魂鬼气。”率先逃出了石室。
刘香蝶扑到了风不云身旁,风不云已昏死了过去,她不懂医术,只急得惊哭。
石门忽轧轧作响,众人心里一登:“不好,有人按动了上面的机关。”完颜雍忙叫唤金裟活佛等人道:“众位前辈,石门要关上了,咱们先出去罢。”
但骑虎兽毛脸雷公、骑象兽钱老本、骑鹿兽田上驹、怪驼兽羊牧农、骑羊兽钱高彪和冷魂四煞等人想着壁上的《龙蛇诀》,并不肯走。金裟活佛誓要与柴永崎一较高低生死,也一般在恶斗不休,大龙翔王本已掠身奔了数步,生恐师兄有失,又转了回来。是以众人虽闻到了呼声,竟没一人出石室。
便在此时,只听“砰”地一响,石门合起来,谁也不能逃出去了。门外一声音哈哈响起,众人一凛:“辛人展?是你按的机关?”辛人展大喜道:“不错,是辛某。”
完颜雍道:“辛掌门,你欲待怎地?”辛人展道:“不怎地,过多十天半月辛某再来开你们罢。”
刘豫的声音也惊怒传至:“辛人展,你不是被本王擒下了么?怎地会在这儿?”他奔出去时,并未注意旁边两侧,一口气快奔出甬道时,听得背后石门关上的声音,才回头一眼看见了辛人展。
辛人展大笑道:“你是擒下了我不错,不过你的女儿盗了你的解药,放了我出来啦。”刘豫听得差点气昏过去,恨恨骂道:“这臭妮子,竟敢专坏我大事。”挺剑来斗辛人展,辛人展并不与之相斗,足尖在甬壁上一踢,跃过他头顶,逃了出去。
刘豫不及追辛人展,忙去推石门,但石门纹丝不动,又去找机关,并不能找到,对完颜雍叫道:“王爷放心,刘某一定救你出去。”各人听得他的脚步声“踏踏”远去了,再也不闻声息,心下惴惴。
幸好不多时,刘豫即领了一队兵马来撬石门,各人大是心安:“石室虽牢,总有拆开之时。”金裟活佛、大龙翔王、方七佛等十余人松了一口气,双方又“砰砰啪啪”的斗在一起。
方七佛看石门似是要撬开了,暗道:“我可不能让太多人学得《龙蛇诀》上的功夫。”叫道:“孩儿,你将壁上武功临摹下来。”方思尹又从地上捡起死人衣衫,然后洒上些墨粉在字上,将衣衫按了下去。过不多时,即将壁上武功密密麻麻的拓印了下来。
方七佛见方思尹已将武功临摹下,而石门也开了一道缝,刘豫等人还在奋力而推,突然倒转杖头,一杖向石壁击了过去,将壁上武功击碎了一大片。众人惊呼道:“方七佛,你不能毁了壁上武功。”向墙壁旁抢去,
方七佛又奋起数杖,将另一面墙壁击得七零八落,完颜雍惊道:“方英雄,这是何意?”方七佛拉起方思尹,抢向洞口。
赵信又惊又怒,足尖一顿,飞身剑刺其后,方七佛回杖一挡,白狐女剑锋又已刺至,方七佛只得放开方思尹,又和赵、白二人斗在一起。便在此时,石门机关一紧又合拢了,刘豫等人在外面的努力尽皆白费。
大龙翔王弃了杨太,夹手抓向方思尹怀中,方思尹猝不及防,被他扯出了拓布。方七佛忙回杖向大龙翔王扫至,又一把抢回了拓布。大龙翔王道:“请方先生交出《龙蛇诀》来。”扑向方七佛。杨太和冷魂四煞也心系《龙蛇诀》,不再争斗,扑向了方七佛。
方七佛顿时以一人斗赵信、白狐女、大龙翔王、杨太、冷魂四煞等人,形势变化忒也太快,他刚才尚是和大龙翔王等人合力取杨太、赵信和白狐女性命的,现下变作所有人一齐取他性命了,只数招间即险象环生,自知顷刻间会命丧当场,忙笑道:“哈哈,方某也不贪这劳什子诀了,谁要取去就是。”将拓布往洞里一扔,携方思尹向一旁跃开。
大龙翔王和杨太、赵信、白狐女等人一齐抢去夺布。忽然一股阴风“嗤”的吹过,烛火一下全熄灭了,四周顿时漆黑不见人影,各人一惊:“烛火好端端地,如何会熄?是谁弄灭了?”忙举手或抬兵器护在身前,以防敌人来袭,却听得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在这儿吵吵喳喳。”这声音虚虚缈缈,阴阴森森,不知是从何处发出。
方七佛骂道:“杨太,是你在装神弄鬼吗?”杨太在他左前侧冷冷道:“杨某专对付像你这样装神弄鬼之人,一生从不装神弄鬼。”
方七佛吓了一跳,杨太在他左前侧,那声音是从后侧传来,显然不是杨太所发。他凝神细思这声音与谁的说话声相似,但将各人一一比较后,仍找不出是谁来。
方思尹早已吓得手足发软,失声叫道:“爹,这儿有鬼,是鬼魂说话。”想要奔向门口,但这时石门已不闻声响,刘豫等人不知到哪儿去了。
众人想到了室中白骨,方思尹的说话声又是在黑暗中极惊惶的传来,俱倒抽了一口凉气,手心里不觉冒出了冷汗,各自贴墙而立。
众人大多不相信鬼怪之说,不过这声音不似是有暖气的人发出,室内除了累累白骨外,更哪里有这样的人?脑中飞速的回想石室情形,一下想到了墙上不知是蹲还是挂的那具长发衣物,登时头皮发麻,若是发声唯有那处了。当时人人没留意它是尸或是人之头发,若是人,众人进了室中许久,如何会不闻一息呼吸?难道当真是鬼魂说话?暗暗后悔当初没瞧清楚是如何的一具尸骸。
方思尹裤裆下一热,再也忍不住,将一泡尿撒在了裆里。各人皆已听到了尿液滴下的声音,方七佛忍不住要骂方思尹没出息,转念想一开口说话便将关子卖给了身遭之敌,遂忍住了不发。
一时室中寂静之极,只有刘香蝶仍在细哭的嘤嘤声,她悲伤之余,浑忘了身外之事和生死,旁边是山崩地裂也好,是洪水猛兽袭来也好,全然不放在了身上,反而一心求死,随父母而去。
那阴惨惨的声音又飘了来:“既然来了,这儿只是又多了一些白骨而已。”声音冷黢黢地,仍是不带一点暖气,各人忍不住发抖。
杨太道:“阁下是人是鬼?若是人,请点亮灯说话,若是鬼,我们又怕你什么?”说罢,掏出火折,大步的走到墙边点亮了壁烛。但一股阴风袭来,又将烛火吹熄了。
各人趁着火光一亮,已瞧出了那具衣物仍挂在墙上,一齐挥兵刃向他砍刺劈打去,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声响,杨太的枪头、方七佛的阎杖、大龙翔王的金刚杵纷纷打在了墙上,震得各人手臂一阵疼痛。各人顾不得疼痛,伸手向墙上摸去,心想那具衣物纵是鬼魅,也逃不出当世这三人之袭了,无不高兴。
但触手处哪里有衣物?众人一惊,急忙又往地上摸去,一般没有,顿时大骇,更加不知那是人是鬼了,若是人,也是如鬼魅一般的人,不然怎么躲得开三人这联手一击?
各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又含气护胸,静听那东西的动静。那东西离开墙壁后,再无声响,众人只觉一阵阵阴风拂面生寒,不由汗毛倒竖。
方七佛大叫道:“老鬼,你尽管过来,姓方的可不怕你。”“呼呼呼”的疾打出三杖,原来他已感到那东西已出手袭向他,不过他这三杖可全都打空了,脸上如火炙般大痛,忍不住“啊啊”的惨呼起来。
众人知道那鬼怪已与方七佛动上了手,却不知方七佛何处受了伤,俱各心下栗栗。方七佛伸手往脸上一摸,只见吊着几根肉丝条,原来他的脸上像是被指甲一类利器刮过,将他脸上之肉挖下了几条。
方七佛痛彻入髓,惊急之下,乱叫道:“鬼,是鬼,他的指甲好长……”跟着又“啊啊”惨呼两声,显是又中了两招。
方七佛情知已到了生死关头,若再不将他打跑,只怕要被他用指甲一条条一丝丝的将自己脸上之肉刮下来了,急忙舞杖护住了全身,哪管这鬼魂离自己是远是近!过了一阵后,脸上果然不再被刮,左侧处传来了一阵裂帛之声,知那鬼魅已攻向别处了,急忙坐下运气抵痛。
金裟活佛惊恐之声传来:“大仙为何撕我袈裟?”他觉得阴气袭来后,也舞袈裟罩去,袈裟内真气鼓荡,只需进到他袈裟内,若内力不及他,必会被他真气所伤,但他连罩了数下,皆落了空。其实他也只是虚张声势欲将对方赶跑而已,断不敢将一鬼魂罩入自己身边,更何况那鬼魂武功远胜于已!
他挥舞了数下袈裟后,觉阴气越来越重,不住在后颈等处倏忽来去,想抓又抓不着,想赶又赶不开,惊得险些昏厥过去,急忙袈裟一抖,将自己裹在里面了。
他这袈裟是以昆仑天蚕丝混以玄铁丝编制而成,能抵兵器利刃,且他“金斗袈裟神功”非同小可,若不能伤人,还能钻进袈裟里自保,浑身真气充盈,那件袈裟也鼓起来,如一皮球一般,任你千般利刃也不能伤他,他在袈裟内则安全至极。
但“嗤”的声响,那袈裟像是被那鬼魅伸指甲划破泄气了,袈裟内的混元真气倾泄而出,袈裟一下瘪了。那鬼魅抓着袈裟,如撕蒲草一般,金沙活佛又是惊怒,又是心痛,这样一件宝物得来不易,被他撕烂了便无处可寻了,盛怒之下,跃起身来呼呼两掌向着那响声处打出,却全无着力处,身子一紧,反已被提在了半空。
他浑身半点力也使不出,那鬼魅抓着他的衣衫,又一件件的撕起来,最后上身衣衫被他撕光了,尚没有住手之意,还要继续撕下去,瞧样子他是撕上瘾了,那是撕皮扯肉了,金裟活佛吓得心胆俱裂,哇哇大叫。
但那只冰冷无肉的手并没有用指甲划破他的皮,而是向他的下身撕了下去,金裟活佛又吓得紧紧提住了裤子,大叫道:“大仙不能再撕了,大仙不能再撕了,那是小僧的裤子,再撕小僧便无脸见佛祖了……”
杨太、冷魂四煞等人听得暗暗高兴又不寒而怵,高兴的自然是金裟活佛被整治,不寒而怵则是怕不知几时这般遭遇会临到自己头上。
柴永崎见金裟活佛一代宗师被整治得如此,心有不忍,一掌横击了过去,要逼那鬼魅出招格挡,以救脱金裟活佛。大龙翔王也从另一侧攻去。
柴永崎那掌击出后,一股倍加凌厉的力道反击过来,急忙侧身闪避,那股力道撞在墙壁上,“砰”的一声大响,打得石屑溅落,众人无不大惊。
另一股力道也向大龙翔王反击过去,大龙翔王可无法避开,正中当胸,身子立时飞起往后撞去,脑袋撞在石壁上,昏死了过去。总算他内功深厚,头硬过人,又得飞退时消了许多力道,才没撞烂脑袋。
那鬼魅随之扔下金裟活佛向柴永崎扑了过来。
金裟活佛蹲在墙角处,瑟瑟作抖,不敢站起。以他一身内功,连柴永崎、耿京、方七佛等人均不可伤他,本拟这次进中原,定可雪当年玉皇顶夺诀之恨了,岂知忽然遇到这个鬼魅,不但被削光了衣衫,还毫无回手之力,一生之英名可谓尽付流水矣。
柴永崎只拆解得那鬼魅数招,已退到了墙角处。耿京和赵、白二人听风辨形忙赶过去相助。石室中柴永崎、耿京、方七佛、金裟活佛、大龙翔王等俱是当世一等一的大高手,赵信和白狐女合剑使“神女剑法”,也不逊于柴永崎等人,但那鬼魅在赵、白二人和耿京、柴永崎的夹攻之下,竟伤不到分毫,众人每一招使出皆落了空,仿佛是凭空自练武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