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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不周山乱 (1)

二人悄悄潜进了林子中,只见群雄毕集于戏马台前,十三家寨各寨主坐在各自寨众的前面,百花夫人已被张安国杀死,位置空着。方亳端坐于台上一椅子中,在其右后侧处,另有一张过人高的大椅子。孤杖阎、辛人展、广成子、忠烈师太、剑通道长等各大门派的掌门立于台上两侧。二人不知众贼又要捣什么鬼,心下一沉。

辛人展走上前,抱拳团团作了一个四方揖,道:“今日咱们又举行这个武林大会,是另有要事相商。自举旗以来,幸得上天保佑,咱们终于得灭了赵宋,然后又一举荡平钟相、杨幺等一干不自量力之辈。现今可说天下已定,但人心未安,强豪四望。是以辛某以为咱们须先安人心才是首要之计。”一人道:“依辛掌门之意,我们该当如何安人心?”此人叫姚必先,绰号“摇头狮子”,头大身圆,为棒槌山庄庄主,两河有名的侠客。

辛人展道:“天下不可无主,若武林不趁早取天下,便会坐失江山,是以辛某之意是我等当拥立一新皇来,到时大家只知有新朝,自然很快忘了旧朝了,众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不少人连声欢呼道:“不错,辛掌门说的极是。现下各路英雄已然剪灭,天下正是无主之时,若无一人统领天下,只怕又有像钟相、耿京之流称尊呼帝来了。”

辛人展一拍大腿,喜道:“照啊,原来各位英雄也想到了,却让辛某空自操心了一场。”剑通道长和忠烈师太等人默然不语。

巫去云道:“辛掌门,那我们推谁为皇好?”辛人展道:“既然我们已定下了推盟主为皇的规矩,自然是推盟主了。盟主是众望所归,顺理成章,理应登基为帝才对。”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人人均以为他是要推自己的,哪料得到他仍是公而无私?

辛人展又道:“虽然自举事以来,均是辛某作主的多,但辛某以为武林不能自乱,否则便不攻自破了,辛某出于公心,为了武林和天下百姓着想,是以要推我们的方盟主为皇,”

人人一时均对辛人展佩服不已,纷纷道:“想不到辛掌门这般胸襟磊落,光明无私,我等均深为折服。”辛人展听着群雄的洋洋赞誉,满脸堆笑,连连拱手称谢。

待得群雄誉声止歇,辛人展又道:“大家若无异议,那我们现下就推方盟主为皇了,如何?”剑通道长和忠烈师太等人道:“既然辛掌门都这般说了,我们听辛掌门的罢。”

孤杖阎大喜,想不到辛人展竟率先推方亳为皇,向辛人展和群雄连连抱拳致谢:“众位英雄这般抬爱亳儿,此后当和众位英雄同享江山,共享富贵。”

辛人展道:“方盟主以盟主之尊而登位乃理所当然。现今咱们尚寄身草莽,京城未定,是以辛某认为先一切从简,方盟主先登基诏告天下,待议定京城后,再隆重登位,封赏百官。”孤杖阎大喜道:“原该如此。”他生怕群雄中途有变,巴不得有此一言,当下忙让方亳往一旁那张过人高的大椅坐去。

赵信这才明白那张大椅是为登皇位备下的,一下惊呆了,自大宋灭后,先是钟相登基,钟相被害后,杨太护钟相幼子钟子仪在洞庭湖称帝,然后是张安国逼耿京登基,现今在这戏马台上,群贼又拥方亳为帝,可说天下嚷嚷,反贼汹汹。

方亳又惊又喜,拾步小心翼翼上至大椅前欲要转身坐下,猛听得有人叫道:“且慢。”几条身影“呼”的从人群中抢出,跃向了高台,在台沿处摇摆了几下身子后才翩然立定。

群雄见这五人虽是有意卖弄轻功,也不由轰然叫好。赵信见是沈抃等五神,一诧:“他们要干什么?”

五人走向方亳,阴恻恻的打量着他,只瞧得方亳脊背发凉,脸色连变。沈抃道:“小子,你是谁的种?”

方亳道:“我爹是方圣公……”沈抃骂道:“放你娘的臭屁!方圣公哪有你这样的脓包儿子?”说罢,长臂一探,抓向他肩头。

孤杖阎知方亳不足以避开这一抓,忙晃近身横出一掌抵挡,喝道:“沈抃,你要干什么?”沈抃缩臂避开,退回原处。

群雄登时惊呼:“怎么?他们是江南十二神中的五人么?”人人面色愤怒。

江南十二神的名头太过响亮,武林中人人知晓。他们原是方腊手下吕师囊所部的十二个统制官,来自不同地方,各以一个术数星煞命名,分别叫:擎天神福州沈刚、游奕神歙州潘文得、六丁神明州徐统、霹雳神越州张近仁、遁甲神睦州应明、巨灵神杭州沈泽、豹尾神江州和潼、太白神湖州赵毅、吊客神常州范畴、太岁神宣州高可立、黄幡神润州卓万里、丧门神苏州沈抃。

这十二人武功高强,当年与宋江所领的梁山好汉相斗时,梁山一百零八人差不多被他们杀了近三亭,最后梁山好汉仗着人多,几个打一个,十二神才纷纷死伤或被擒。其中沈刚被史进所杀;潘文得被张横所杀;刘唐献沈泽首级;孔明、孔亮生擒卓万里;项充、李衮生擒和潼;郝思文射死徐统;高可立死于李逵斧下;鲍旭从马上揪下张近仁一刀割了头;范畴被王矮虎、一丈青所捉;沈抃被宣赞、郝思文二人刺于马下遭擒;赵毅躲在百姓家中,被百姓捉来献出;应明被乱军中杀死,获得首级。想不到这没死的五人尚还活着,且一齐现身,这些年想必他们是怕武林各派要为梁山好汉报仇,是以躲藏了起来,也不知躲到了何处,毫不闻踪迹。

沈抃转过身,哈哈一笑,对群雄抱拳行了一礼,道:“不错,我们便是江南十二神的五个,我是丧门神苏州沈抃,那四位分别是湖州赵太白神、润州卓黄幡神、常州范吊客神、江州和豹尾神,大家还认得么?”这一出声,人人不自禁的一颤,虽只有五人,台下数千群雄却噤若寒蝉,没一人敢上前为梁山好汉报仇。

余下四神站到了台子四角,对孤杖阎和方亳隐隐成包围之势。

沈抃向孤杖阎大声道:“方七佛,你以为你套了个假发,脸上稍作易容,我们便认不出你了?”群雄惊道:“怎么?此人当真是方七佛?他故意骗我们说是孤杖阎的?”

沈抃道:“不错,他哪是什么孤杖阎?方七佛练内功秃顶,不能再生发,要知他真假,看他头发能不能揪下即可。”

群雄向孤杖阎看去,辛人展惊讶道:“孤兄,这位沈兄说的是真是假?方七佛当年在玉皇顶大杀群雄,人神共愤,天下武林人人得而诛之,孤兄万不可被人污陷为方七佛。”

孤杖阎铁青着脸,并不说话,心想:“这几个老儿早已多年不在江湖露面,现今怎地一并出现?莫非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暗暗环顾了几眼四周,看谁神色异样,却瞧不出端睨。

沈抃继续道:“当年玉皇顶夺诀不得后,方七佛就回燕山府王安中处接了方圣公的儿子将之害死,另将他的儿子说是方亳。我们在方圣公的弟弟方貌手下守润州,对方圣公的儿子何其熟悉?方圣公共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方书,一个便是方亳,兵败时,方书和方圣公在帮源洞中一并被俘,后来斩于汴京,另一个方亳则因为年幼托付他人携逃到了王安中处。”

群雄吃惊连连:“怎么?这个不是方圣公的儿子,是他方七佛的儿子?”更有人怒道:“这方七佛原来是想我们拥他的儿子为皇。”

沈抃说到这里,回望了一眼孤杖阎和方亳二人,方亳已惊得微微发颤,孤杖阎脸色气得发黑,仍较沉静,急速盘思:“他们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来指正这些?”

沈抃又道:“方七佛,你把方二公子害死了,让你的儿子冒充方二公子,四处假借帮源峒之名,想大家拥你的儿子如方圣公一般为皇,是也不是?”

孤杖阎临危不乱,道:“这明明是方圣公的二公子,你们怎地乱说不是?”沈抃道:“方二公子在逃出时,受了箭伤,这一箭从后背直贯前胸,险些要了他性命,是以在身前和身后都留有了箭疤,此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这位若是方二公子,你把他身上的箭疤揭出来让大家看看。”

孤杖阎被他们揭破了真相,登时一张脸黑得如锅炭相似。原来他便是“佛煞鸳鸯”中的方七佛,因他在武林中四处作恶,且又在日观峰上大杀群雄,是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遂戴起了一假发套,改名孤杖阎。他在玉皇顶夺诀时失手打死了妻子玉修罗,玉修罗临死前让他照顾好儿子方思尹,他知方腊在被捣灭时,将幼子方亳托付至王安中处,于是他趁完颜宗望第二次兵围燕山府时,将方腊之子领出,丢到水井里淹死了,然后骗群雄说自己的儿子方思尹为方亳,自己武功和阎杖均是谋害方七佛所得,想借方腊之名,为儿子谋得雄图霸业。他也为此收敛了许多凶悍之气,有时还行起善心发起宏愿来。终于他的儿子方思尹假冒方亳当了这许久的武林盟主,眼看便可大功告成当成皇帝,想不到却被这几个和自己素来不睦的老怪钻出来捣鬼。

他仍想挽回局面,道:“各位想必是当年对方某有些怨隙,你们若能向新皇陪罪,方某便不与你们计较适才的冒失。”

沈抃冷笑道:“当年你光着脑袋称作佛帅时,尚且大杀四方,不怀善念,现今你假套长发,反而要吃斋念佛,大发弘愿了?”

方七佛紫醮着脸,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且杀了这几人再说,遂怒喝一声:“你们这五个老儿在胡说什么?竟敢污蔑当今圣上?且让我毙了你们再说。”向五人舞杖击了过去,五人纷纷抽出兵刃。

江南五神兵刃怪异:沈抃使一支铁挝,赵毅使一对白铁板,也不知他事先藏在了何处,卓万里使一只黄布袋,范畴使一张经幡,和潼使一条豹尾鞭。江南十二神的威名响彻南北,但他们扬名之时,台下的群豪大半年纪尚幼,一些年长的也没甚机会得见十二神的风采,是以人人瞪大了眼睛,要一睹五神的武功神威。

六人瞬即在台上翻翻滚滚而斗,五神身法迅捷,出招如风,只听叮叮当当几响,沈抃持挝疾攻,在方七佛的阎杖上点了六七下,白烟升腾,阎杖上落了六七个铜钱般大小的小坑。群雄均喝了一声彩。

方七佛大怒,回杖向他头顶砸落,杖势骇人,范畴使一张经幡从左侧赶上,向方七佛当胸扫去,卓万里使一只黄布袋从右侧疾攻,将袋子向方七佛头顶罩下。

群雄只看得如痴如醉,又略嫌美中不足:“看来还是方七佛远胜他们啊,不然也不敢以一敌五了。”“江南五神群拥而上,也不能看出他们武功有多厉害,若能单打独斗,就能瞧出各自武功孰强孰弱了。”“五神以众凌寡,赢了也不觉如何光彩。”

方七佛看有一道寒光闪过,暗自生惊:“原来这姓范的经幡里藏得有薄刃利剑,我只道他是想遮我双眼,不让我瞧见前面而已,那姓卓的则是想趁机将我入套。”当下又一声断喝,舍去沈抃,回杖逼开范畴,杖头挥举过顶,卓万里袋口套不进他的阎杖,趋身避退。

方七佛哪里肯放过他?抓住杖尾一端远扫过去,打在他左腰间,卓万里登时断了七八根肋骨,吐血倒撞出去,跌在台上。群雄“啊”的一声低呼。

四神更加呼喝疾上:和潼挥豹尾鞭卷方七佛下盘,范畴攻左臂,沈抃当面攻敌,赵毅的白铁板则拍向他后心。方七佛也不敢大意,战战兢兢应付,尤其对那白铁板顾忌甚多:“这姓赵的言语不多,最是沉得住气,且下手狠重,若被他拍中一板腰背,纵然不骨柱断裂,也难以禁受得起。”

斗了一阵后,方七佛向辛人展等人道:“众位英雄难道能让这几个老贼在这儿胡言捣乱么?”

辛人展只是冷冷的瞧着四人和他相斗。赵信和白狐女已瞧了出来:“这江南五神是辛人展请来的,方七佛和方亳的底细辛人展早已摸得清清楚楚了,是以临到最后登位当皇时,辛人展才请出这些人马来当场拆方七佛的台子。此刻方七佛怎能指望他出手相帮?”

方七佛看群雄不来相助,身子一纵,避开了和潼的卷地一鞭,杖头一挑,将那鞭尾向赵毅的一对白铁板卷去,赵毅无法分开铁板,大吃一惊,方七佛如何肯放过这一纵即逝的机会?横杖左击右打,砰砰两响,赵毅当胸中杖,含血退撞出去,和潼则被打中脑袋,登时脑袋迸出,命丧当场。

辛人展大吃一惊,身形一晃,拔剑向方七佛刺去,道:“方七佛,你要杀人灭口?”但方七佛又手起杖落,将沈抃的铁挝一撞,铁挝脱手飞出,自插进了沈抃肩头里,透肩而出。沈抃闷哼一声,痛得按肩抓住铁挝踉跄数步。范畴则已躺倒在地,一张经幡插在当胸处,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

方七佛哈哈长笑,跃身避开了辛人展的长剑,道:“辛掌门,这五个老鬼已然被方某解决,不能作恶,我们不能伤了和气。”

辛人展道:“咱们如何还能奉这个假方亳为皇?”方七佛道:“众位英雄莫非信了这五个老儿的说话?”辛人展道:“他们是当年的帮源遗老,不可不信。当年你在玉皇顶上大杀群雄,这笔帐咱们如何能不算?”

此言一出,群情震愤,高呼道:“不错,咱们要跟他算算当年的血债。”崂山派东闰道长叫道:“姓方的假冒小子,你还有何面目站在那儿?还不快滚下来?”方亳吓得惊慌失措,方七佛既怒且惊,然要就此舍却大位,总是心有不甘,道:“谁敢对盟主不服?”

群雄纷纷叫嚷道:“我们都不服,大家一拥而上,将他砍成十七八块。”

方七佛看群雄汹涌,这才拉着儿子,身子一纵落到了台后,大笑道:“不错,在下正是‘笑面铁佛’方七佛,你们有本事来杀我姓方的便是。哈哈,哈哈。”

辛人展身子在半空中滴溜溜的转了一个圈,如蜻蜓点水一般向方七佛刺了过去,道:“辛某不才,愿先一战。”他虽说愿先一战,但这一招守多攻少,剑招未出,已取了三分守势,明眼人已瞧出他对方七佛也甚是忌惮。

方七佛将杖一横,“当当”两响,二人剑杖相交,辛人展被震退了出去。方七佛凝立不动,暗想这五神如何会在此间出现?多半就是这辛人展捣的鬼,一下明白了他让自己儿子当盟主的缘由:“他是想假我之手荡平各路英雄,然后再釜底抽薪借群雄之力掀翻我儿子,他辛人展既达到了剪除各路枭雄之目的,也因处处有功,俨然成了群雄之首。”

他既想明白此节,怎由得不火冒三丈?阎杖一震,向辛人展连劈了数杖过去,正是“阎王十八杖”中最为凌厉狠毒的“拔舌”、“舂臼”和“刀锯”杖法。

辛人展展开剑法护住周身,身形飘忽,不停游走闪避。群雄看方七佛武功厉害,叫道:“对这等恶贼,咱们何必和他讲规矩?”

广成子和青尘子等人遂跃上前去助辛人展,昆仑子和天通、天和道长等人扑向方亳。方亳哪儿是诸人对手?数招间即被刺割得衣衫褴褛。

方七佛知他武功再高十倍,也讨不了好去,只得逼开辛人展等人,落到救方亳身边,挥杖赶开了天通天和等人,携着方亳纵身逃了去,顺手“砰”的一掌将付人婴打了个筋头。

付人婴摇摇晃晃的站起,门牙被打落了几颗,一时满嘴是血。

群雄见方七佛和他儿子走了,犹心有余悸:“想不到此人是‘佛煞鸳鸯’中的方七佛,我们可奉他儿子当了这许久的武林盟主,并与他相处了数月,幸而得江南五神来揭破了他的身份,不然众人还奉他儿子为皇帝了。”

辛人展向江南五神走去,见五人已死了卓万里和范畴两人,余下三人也受了重伤,满脸歉色道:“辛某代众位英雄多谢五位了。”

沈抃道:“幸好没误了辛掌门的大事,请辛掌门不要食言才是。”他受伤之下,这几句话说的中气不足,辛人展默然不语。

程人远道:“方七佛终于被咱们赶跑了,咱们须得另举出一盟主来。”

昆仑子道:“人远兄此言甚是,只是这盟主谁来做?”付人婴道:“自然是辛掌门了。”他牙齿脱落,嘴中含血,说得有些口齿不清。

崂山派东闰道长道:“雁荡剑派辛掌门侠义仁心,武功高强,为中原武林又立了诸多功劳,是以贫道愿举辛掌门为盟主。”石梁派掌门石秋风道:“不错,辛掌门平洞庭湖、降十三家寨等均为武林立下了大功,推举辛掌门为盟主,石秋风并无异议。”

忽然一人走了出来,道:“老夫不才,愿毛遂自荐为盟主。”此人头戴斗笠,身披簔衣,手中还拿着一根钓竿,长约七尺。群雄皆是一诧。

东闰道长道:“霸凌钓叟,你如闲云野鹤一般,不在富春江归隐垂钓,跑来这争什么盟主之位?”

霸凌钓叟道:“并非只是在下要争这位子,场中的各位谁不想争这位子?只是在下看不惯有人想争这位子是以要争这位子,便如东闰道长,你不是也想争这位子?”他如绕口令般说“争这位子”,众人听得发懵之余有的不由哑然失笑。

东闰道长怒道:“放你娘的屁!”他话一出口,见群雄满脸怔愕,登知失言,以他如此得道之士,出此粗俗之言,实使身份大大失当。但情急出口之话已不可挽回,只得继续往下说去:“我如何想争这盟主之位了?”

霸凌钓叟道:“那你为何要拥辛掌门为盟主?”东闰道人道:“辛盟主乃是众望所归,这盟主之位自然由辛掌门坐才对。”

霸凌钓叟道:“怕东闰道长不是这般想的罢?我看东闰道长是想学辛掌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后再来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啊。”

辛人展一张脸霎时难看之极,这霸凌钓叟正是看出了他的计谋,唯恐天下不识,是以才特意说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釜底抽薪”这几字,将他的图谋宣扬出来。

东闰道长气得白胡子翘起,又乱骂了两声:“放屁,放你娘……”话一出口又知失言,看看辛人展,又看看群雄,局促不安。他武功极高,只是深恐辛人展误会自己,是以急于辨白,岂知越急越是不会说话,平时说惯了的一些口头禅便随口而出,一下气得浑身发抖,连声道:“你,你,你……来来来,先给贫道露两手。”将手上拂尘一挥,跃到了场中。霸凌钓叟冷冷的瞧着他,并没有应战。

东闰道长气道:“你不敢战,是想做缩头乌龟吗?”

霸凌钓叟道:“咱们现下是一团和意推盟主,谁会不识礼规,冒冒失失的在这儿动刀动枪?辛掌门,你说是不是?”辛人展脖子胀得老粗,只得咽下气去,道:“霸凌兄说的是。”东闰道长登时又碰了一鼻子灰。

又一人走了出来,道:“霸凌钓叟既然要毛遂自荐,吕某也自己推荐自己。”说这话的是太行山吕梁派掌门吕送。

他话声刚落,棒槌山庄庄主姚必先也大声道:“两位既然皆毛遂自荐,我姚必先难道不能当得这盟主么?”此言一出,台下众人轰然笑了起来,棒槌山下细上粗,这位姚必先也长得如棒槌山一般上粗下细,如一只萝卜相似,且满脸虬须,样子粗豪。不过这位棒槌山庄主虽然其貌不雅,却练得一身绝妙轻功提纵术,棒槌山甚难上落,他借助绳索钩子能在棒槌山上下如履平地,是以他武器除一根大棒槌外,身上还缠挂着绳索和钩子。

付人婴怒道:“姓姚的,不可胡说八道。”

姚必先眼一瞪,道:“什么胡说八道?千秋基业,让人不如让自己。”群雄见他说的不错,纷纷大嚷起来:“不错,不错,既然你们当得,那我们也可当得啦。”一时人人自荐为盟主。

辛人展一张脸涨成了紫肝色,他平素处处统领群雄,在群雄中有了极大的威信,俨然已是第二个盟主,群雄也暗地里把他当盟主看待,反不理会方亳和孤杖阎的脸色,是以大家才齐心协力赶跑了方七佛父子。他初时尚想赶跑方七佛父子后,群雄就会顺理成章将他推上盟主之位,到时再按方亳登位前他一再说的“规矩”登上皇位,现下看来已是一厢情愿白日做梦了。霸凌钓叟出来揭破他的图谋后,中原群雄已看出他的用心,自顾嚣嚷,哪里还想到半分要推他为盟主之意?难道自己一番辛苦筹谋当真付东流逝水么?当下向剑通道长、忠烈师太看去,道:“两位以为该拥谁为盟主才妥当?”

剑通道长道:“这个贫道也作不了主,须大家共同商举才是。”忠烈师太也是这般说。

辛人展暗怒道:“关键之时,这牛鼻子和老贼尼也不说一句人心话了,以前还屡屡要推我为盟主呢。现下要他推时,倒闪闪烁烁起来。”遂大声道:“各位英雄且请静一下,若人人皆自称为盟主,天下间哪有这许多盟主?”

群雄为他声音所震,这才渐渐安静下来,但仍有好事者道:“那就大家轮流当盟主啊,一人当一天。哈……”“对啊,今天是霸凌钓叟先做,明天轮到吕梁派掌门,第三天轮到棒槌山姚庄主,东闰道长是不想做盟主的,不要轮他了……”众人又一阵哄笑起来,闹了一阵才不再接口。

辛人展向昆仑子和颜悦色瞧去,问道:“昆仑兄,依你看,这盟主之位该当选谁最妥当?”他和昆仑子素来交好,昆仑子也总在他身畔前呼后喊,拥护于他,如他左右臂膀一般,心想重要时刻,还得他站出来才行,是以问得极是亲善,嘴角也带着盈盈笑意。

昆仑子略一沉吟,道:“嗯,贫道也思虑了许久,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想了数十遍,现下心里确然有了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选。”

辛人展大喜道:“请昆仑兄快大声的说出来罢。”

昆仑子遂走前几步,大声道:“嗯,昆仑子认为这武林盟主该选……”群雄听他许久不说下去,纷纷笑骂道:“他奶奶的,昆仑子也学会吊人胃口啦,快说,快说,该选谁?”

昆化子运了一口真气才将剩余之话大声说出:“这盟主,这盟主该选昆仑子才是。”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愕,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有人骂道:“他奶奶的,原来我也早猜到了他的想法。”有人笑道:“哈哈,他想的和咱们想的不是一样吗?”“这个昆仑子怎地比我们还搞笑?”“哈哈,他是在台上说,我们是在台下说,他说的人人听得到,我们闹哄哄的谁听得到?”

这当中以辛人展的神情最是古怪难看,只见他笑容慢慢凝住,半晌也没了变化,嘴角微张,似笑又毫无笑意。昆仑子向他拱了拱手,道:“辛掌门,实是对不住啦,我也想当当这武林盟主。”

辛人展岂料得到昆仑子在这最紧要关头不但不拥他为盟主,还要与他争抢大位?心头一把无名火起,只恨得咬牙切齿,脸上笑道:“昆仑道兄是在说笑吗?”

昆仑子连连摇头,道:“贫道平素或许是说笑,这次打死也不是在说笑了。”

辛人展哼了一声,又向青尘子看去,青尘子不待他先问,也拱手微作一礼,道:“贫道的想法和昆仑道兄的相当,也要来坐坐这武林盟主之位。”

雁荡剑派上下人人张大了嘴巴,群雄则在台下笑个不停。

辛人展笑道:“青兄,你这是何意?”青尘子道:“谁不知道辛掌门当初拥方亳是假,只是想借方七佛之手平定群豪而已,其实你早已找到了江南五神,最后要让这五神逼方亳下台的。在今日之事未发生时,你处处装作为武林出力,显得你公心无私,实则暗地里机心重重,无人能及,大伙儿又如何能推你上位?”

这一番话语令辛人展始料不及,一张脸连连变色,既羞愧又愤怒,无地自容。先前霸凌钓叟已讥刺过他一次,现下这青尘子再来讥刺一番,将他的一番机心尽皆吐露了出来,现下他不但当皇称帝甚难,只怕连盟主之位也坐不上了,恨不得有一道地缝钻进去,又恨不得将青尘子碎尸万段。

青尘子看辛人展黑气罩脸有如乌云压顶,暗暗防备,台上台下一时鸦雀无声。这一刻,辛人展心里闪过了无数念头,杀这青尘子容易,但于数千双眼睛前如此清除异己,只怕令人更加齿冷。

这般无声一阵后,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道:“当初大家不是说要举辛掌门为盟主的吗?”

另一人道:“是啊,但辛掌门说皇帝由盟主来当,是以谁当了盟主,就是当了皇帝,抢得了盟主之位,就是抢得了皇帝之位,这下大家不肯干啦。”当初那人道:“嗯,那这辛掌门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连盟主也捞不到?”另一人道:“是啊。”

当先那人道:“那辛掌门有什么不好?”另一人道:“他机心太重,太会算计陷害别人,且心狠手辣,若是他当了皇帝,必会设计将在场的许多人杀掉的。我看霸凌钓叟、吕掌门、摇头狮子等几人便逃不掉。由他来当皇帝,天下百姓是福是祸难说得很了。”

当先那人道:“嗯,那这当皇帝的人该当先光明磊落,心怀坦荡些才好,不可居心叵测。我看反不如剑通道长、忠烈师太等人更好些,他们谦厚仁和……”另一人道:“是啊,即使由他当了盟主,咱们也不会拥他当皇帝的。咱们先别说话,瞧瞧事情如何,若被别人听到我们说话便不好了。”二人随之停了口。

这二人声音虽小,却不知已被一些内功深厚之士全都清清楚楚的听在了耳里,辛人展和昆仑子、青尘子等各大派掌门自然也已听到了,辛人展气得全身骨骼如一阵爆豆般格格作响,往人群中一瞧,已瞧出是“江西一只耳”和“河东双鞭”二人,这二人平素鬼鬼祟祟,武功平平,想不到也混到了这英雄大会上来,恨不得探手一抓,将这二人从人群中抓出,力透其筋骨,将二人抓毙。但权衡后,知此刻万万不能动怒,只得又强忍住了。

青尘子忽然走向沈抃,道:“丧门神兄,刚才你和辛掌门说勿忘当初约定便好,到底你和辛掌门有什么约定?”

沈抃向辛人展瞧了一眼,欲说又不敢。

剑通道长和忠烈师太也走了过去,道:“此事关系武林运数,请几位说出来如何?”沈抃又向辛人展看去,发现已被剑、忠二人故意挡住了视线,嗫嚅几下,便想说出,忽几声轻响过后,沈抃、卓万里、赵毅三人皆倒在了台上,气绝而死。

剑通道长等人一阵吃惊,辛人展已被二人挡住,断不能隔空发暗器伤人,是谁在暗中发了带毒细针伤了他们性命?

赵、白二人躲在人群中不远处,已瞧出了发暗器的是程人远,此人武功高强,精明强干,也是雁荡剑派中出类拔萃的人物,远非付人婴、于人海、鲜人通等一干人可比。他身形高大,袍袖长垂,细银针藏在袖中,穿透衣袖射出,若不是赵信和白狐女刚好看见三人倒毙前,程人远的衣袖微微动了下,谁也瞧不出这银针是他所发。剑通道长和忠烈师太等人虽已听到了极细微的破空之声,已不及打落,而沈抃等三人受了大伤,纵然想要闪避也是不能,针上喂了剧毒,刚一射入体内,三人立时毙命。

群雄不知三人如何倒毙,仍满腹诧疑,赵、白二人则一阵心寒:“五人是为雁荡剑派而来,最后三人却是被雁荡剑派所杀,当真报应不爽,而雁荡剑派之狠毒,也见一斑。”想到这些人是他大宋的反贼,心下很快释然,不将他们生死放在心上。

辛人展忽然大笑道:“武林不可无主,那咱们打算如何选法?是文斗还是武斗?”

剑通道长道:“武斗大伤武林元气,依贫道看,咱们还是学当初尧舜之法,由大家推举德才兼备之士为盟主。谁得拥立之人多,我们便拥立他为盟主。”

忠烈师太等人纷纷道:“嗯,剑通道长择贤而举之措甚当。”付人婴道:“那我们却该举谁?谁是贤者?”天通道长道:“依贫道看,咱们先选出几个武功高强,德高望重之人,再从这几人中选出。”

姚必先道:“好,姚某自知不是当武林盟主的料,更不是当皇帝的料,是以愿拥剑通道长为盟主。”吕梁派掌门吕送道:“嗯,吕梁派愿拥峨眉派广成子掌门为盟主。”其后各人纷纷攘攘,说法各异。

东闰道长神情激动,叫了几下后,跳上了一张凳子上高呼:“我们要举辛掌门,辛盟主有勇有谋,功劳最大。”四周登时有吕梁派、六盘山、武陵山、千山、祁连派、罗霄派等掌门或弟子百多人连声说:“放你娘的屁,放你娘的屁。”

东闰道长听群雄学他说话起哄,又羞又气,回应了一声:“粗鲁,粗俗。”欲要下凳躲闪。但人多拥挤,凳子不稳,一下摔倒在地,衣冠狼狈。群豪哄笑得更加欢了:“东闰道长,我们是学你说的啊,难道你也知道自己粗鲁粗俗么?”东闰道长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辛人展耳音极灵,早已从各种起哄声中,听出了不少人拥他,心下略宽,道:“看来大家莫衷一是,不如咱们明日再推盟主如何?也好让大家想想清楚。”

众人也觉有理,道:“好,咱们明日再以武林各派拥戴多少论盟主。”群雄遂各自散去。

赵信也和白狐女悄悄退去,道:“这个辛人展甚是狡诈,他见人少选他,便另定时日再选。咱们再守多一夜,看他们如何闹法。”

当晚,二人见各处已被群雄占据歇下了,连树林间也搭起了帐篷或燃起了火堆歇息,只得往更偏远处寻找歇所。到一大屋前时,听得屋里吕梁派和武陵派掌门在说话。

吕梁派掌门吕送对武陵派掌门贺知何道:“不知贺兄将选谁为盟主?”贺知何道:“峨眉派广成子掌门为人正义,武陵派愿拥广成子掌门。”吕送点点头,道:“吕某也是这般想法。”

话音刚落,忽然“哎唷、哎唷”“咕咚、咕咚”几声,两派弟子已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手脚抽畜,最后一动不动了。连吕送和贺知何也不能幸免。

赵、白二人在壁后看得呆了:“是谁下的毒手?”一蒙面黑影从屋顶落下,在门前一顿即飘远不见了。赵、白二人正要去追那黑衣人,忽又听得脚步声响,巫山派掌门巫去云领众弟子来至。

巫去云和众弟子进得屋里,见地上尸体枕藉,一下惊呆了,急奔到吕送和贺知何身边,连叫数声:“吕掌门,贺掌门。”二人已气息全无。

巫去云站起身,心头掠过了一丝不祥之感:“难道有人要暗中杀害众门派么?不好,只怕其它门派也有不测。”说完,忙率弟子往回赶。

赵信和白狐女待他们去远,也尾随了去。巫山派诸人赶到了另一派的歇宿之处,刚进得殿,一股血腥味即扑鼻而来,殿里也是尸首枕藉,一下惊住了。

赵、白二人知情况有异,绕到了殿后,看见了殿里的情状,也惊诧不已:“是谁又对千山派大开杀戒?”隐隐已知这些门派遇害是与明日的举盟大会有关的了。

赵信抬头看了看月亮,此时月亮刚上树梢不久,不由心下一怵:到明天天亮时,不知尚有多少门派遇害!幸而这些人皆是我大宋的反贼,倒可不必理会他们的生死,只是不知下手的是何人。

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巫去云出门去看,不知是何人,举手行了一礼,道:“赶来的是何方朋友?”那人背后负着一把长剑,道:“在下米学义。”巫去云道:“哦,原来是米缸山的朋友。”

六盘山也叫米缸山,六盘派的弟子所练剑法甚是特异,攒刺劈砍回转等全是在米缸里练成,是为“米缸剑法”,剑法精湛者一套剑法练完后,缸里的白米粒粒皆受过剑刃,端的是妙到毫巅,无一可逃。

米学义见了殿里惨状,也是神色惊惶,道:“怎么?千山派的朋友也遭了敌手了?”

巫去云道:“是,听米兄所言,莫非其它地方也有朋友遭了敌手?”米学义道:“不错,罗霄派、湖山派、微山派的朋友也遭毒手了。”巫去云一下震住了,良久才道:“吕梁派和武陵派的朋友也被人下毒毒死了。”

米学义倒抽了一口凉气,道:“看来今晚是有人要对武林各派大开杀戒了,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巫兄一路上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没有?”

巫去云摇了摇头,额角处渗出了密密的汗珠,要去将大门关上。

米学义道:“巫兄是想在这儿躲一晚吗?”巫去云低声道:“嗯,敌人既已来过了,想必不会再折回,咱们正好躲在这儿……”米学义道:“巫兄何必这样惊惊畏畏?咱们正该出去寻找凶手,为死难的各派报仇才是。”巫去云低下了头,却不敢出去。

米学义冷笑一声,打开大门跨步出殿,忽然一柄长剑“嗤”的削至。米学义大吃一惊,侧身闪避,耳根一痛,似是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他不及往地上瞧去,身子往后疾点退开,同时反手抽剑,“当当当”挡开了攻来的连环三剑,这才伸手往耳朵上摸去,只觉耳根处火辣辣的痛,哪里还有耳朵?眼光一瞥,那只耳朵正掉在门槛外。

米学义惊魂未定,只见屋外已被七八个手执长剑、用布蒙面之人围住了,月光映照下,长剑发着惨白的寒光。米学义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黑衣蒙面人挥剑便向他递去,并不打话,余人也扑向了殿里的巫山派和六盘派弟子,其中两人一左一右守住门口处。巫去云等人心下一凛,知道来人是要将众人尽歼在殿里,不让众人逃出一个的了。

米学义长剑一震,剑身不住颤动,嗡嗡有声。那黑衣人一会儿剑当棍用,使的似是少林寺的棍法,大开大阖,一会又是武当三十六路剑法,一会儿使的更是“米缸剑法”。米学义惊诧不已,无法从对方的剑招中瞧出其身份和破绽来。

巫去云也挥剑敌住了一名黑衣人,然数招一过,手腕即被震得发麻,长剑脱手飞出,“铮”的插进横梁里。他身法也甚是了得,立时如一只大白猿般攀跃到了横梁上,躲过了数人的追袭。余下的巫山派弟子攀跃功夫可远远不及他,不多时纷纷被杀,只剩米学义等六盘派弟子在斗。

六盘派的“米缸剑法”讲究的是法度严密,练至最高境界可拨水不进,诸人之中,只有米学义有此修为。他剑法施展开,立时将一黑衣人胸前衣衫割得血肉模糊,试想他一套剑法使下来能将一缸米粒粒过剑,现今一大活人,岂得避得过去?剑法之严密精圆实是并世无双,这一轮剑法使在那黑衣人胸前,不知割了几十剑。那黑衣人叫呼一声,倒地而死。

当先攻向他的那个黑衣人一甩手,袖里飞出一只带钩的轮子,寒光一闪,将那死去的黑衣人脑袋切下,再一回扯,钩子将头颅带回,落在那黑衣人手中。米学义心下登时雪亮:“他们是怕被人认出,是以若有同伴被杀,即割下脑袋带走,不让人瞧认出身份。”

米学义急追上去,喝道:“想走也要留下万儿。”追得几步,那黑衣人似是逃跑不及,忙将同伴脑袋解下猛向米学义打来,米学义一诧:“他不是怕被人认出同伴么?怎地反将同伴向我打来?好,我且瞧瞧是谁,可不能割得面目全非了。”本来使了一招“缸里淘沙”的,剑到中途又收回,左手探抓向那头颅。

但刚将头颅抓住,一柄长剑蓦地自头颅后刺了出来,纵然他武功再强十倍,也已无法躲闪,那柄长剑刺穿头颅,又刺进了他眉心间。

原来那黑衣人逃去是假,利用他急欲一窥那头颅是谁的想法杀他是真,将脑袋平他视线掷出后挡住他目光,然后剑随头后,一剑刺穿头颅又刺进了他眉心处。

米学义来不及叫声恨,即一动不动了,手上仍紧握着长剑。那黑衣人手中的钩轮又一挥,将米学义的脑袋也割了下来,一柄长剑上串着两颗脑袋。米学义脖子处一股鲜血冒出,“砰”的倒下。

巫去云在屋樑上看见,吓得魂飞魄散,冲破屋顶欲飞逃而去,那黑衣人钩轮挥出,只见又是一道血光喷出,巫去云身子往前扑跌在地,一颗脑袋已被那钩轮割下取去。众六盘派弟子吓得四散而逃,却被一干黑衣人堵住了门窗,不多时扑杀得干干净净。

赵、白二人躲在屋外远处,倒抽了数口凉气,想不到六盘派和巫山派也不能幸免,而那些黑衣人也瞧不出是谁来。众黑衣人检视一番,确定屋里已无一活口后,这才跨出了房去,消失在黑夜中。

赵信和白狐女又要追众黑衣人而去,忽然一大群人赶至,乃是辛人展、广成子、青尘子、剑通道长、忠烈师太等六七派人马。众人看见了屋里众尸惨状,无不骇然变色。

辛人展道:“我等来迟了一步,到底是谁杀害了巫山派和六盘派掌门弟子?”随之吩咐身边的付人婴道:“人婴,你且带些弟子去追查杀害巫山派和六盘派的凶手,务须将凶手擒回。”付人婴领令而去。

这时,一名富春派弟子慌慌张张赶至,满身还受了七八处刀剑伤,道:“不好了,富春派遭人灭门了,我师父霸凌钓叟他老人家也……”说罢,哭了起来。

辛人展惊道:“到底是谁杀害的你们?”那名富春派弟子摇摇欲坠,身子晃荡得几下,却倒地死了。

赵信暗惊道:“霸凌钓叟也死了么?这一夜到底有多少门派遭灭门?到底是谁下的毒手?难道不是辛人展么?”

辛人展对八卦门掌门罗棋山和六合门掌门霍迁道:“罗掌门、霍掌门,也请你们去查找杀害富春派的凶手如何?”罗棋山和霍迁道:“好。”遂领着弟子往那富春派弟子赶来的方向奔去。

跟着又有两名广寒派弟子一瘸一拐相扶走来,满身是血,神色惶急,道:“启禀各位掌门,广寒派被人围攻,请各位掌门去救得一救……”辛人展等人急忙和二人赶了过去。

待得众人走后,赵、白二人才从屋后现身走出,欲查验凶手是谁。但人人身上剑痕绫乱,实瞧不出是何门何派的剑法,白狐女道:“信儿,你说辛人展、付人婴等人会不会找到凶手,为遇害的各派报仇?”赵信摇了摇头,尚未得答,猛听得背后唰唰数声剑响,忙叫了一声:“不好。”和白狐女回身一剑往后封出,一齐前窜,然后才回转身定神看去,只见袭来的正是杀害六盘派和巫山派的众黑衣蒙面人,当先那黑衣蒙面人手上还提着三颗脑袋!原来这群人并没有离去,只因辛人展、剑通道长等人来了,才躲了起来。

那为首的黑衣人低声道:“好啊,原来是姓赵和姓白的那对男女,竟敢潜到英雄大会上来了。”猛向赵、白二人攻了数招。众黑衣人听到是赵信和白狐女二人,也要杀二人而后甘,剑势急催,一齐围斗上前。

那黑衣人剑法也极精妙,每一剑刺挡皆震耳有声,便是被赵、白二人逼得手忙脚乱撤招时,剑气也嗡嗡作响。二人暗自吃惊:“此人武功只怕和辛人展不相上下,若不是合二人之力以神女剑法斗他,只怕也不是他对手。”

众人斗了大半个时辰后,钩月西沉。一干黑衣人见斗赵、白二人不下,生怕别的门派赶来,只得打了一个忽哨,往树林处隐去。

赵、白二人急追那使钩轮的黑衣人,猛地一震:“程人远?”这身影他曾和师姐追了一天一夜,何等熟稔?只因他从没得在后面看他疾奔的样子而已,且一开始以为雁荡剑派的弟子只是以使剑为主,那想得到这程人远另有一手钩轮的绝技?这般说来,这晚上的许多门派都是辛人展派手下的门人弟子杀的了。

那为首的黑衣人忽将两颗头颅向二人掷打来,二人不忍米、巫二人的头颅再遭损辱,将头颅一卸一挡抓在了手中,如此一顿,那些黑衣人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赵信和白狐女追之不及,将两颗脑袋提回屋里,套到了米学义和巫去云的断脖处,心下已雪亮,白狐女道:“辛人展生怕夺不了盟主之位,是以暗中要对那些推拥别派的人下手。”赵信道:“这些被害的各派尸首自会有人来收葬,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儿罢,万不可让雁荡剑派污赖到我们头上。”二人迅即也没进林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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