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东面数里外一山岗上,山坳中露出了一角飞檐,瓦片灰黑,与山石同色。赵、白二人一诧,想不到这儿竟有一座庵院,悄悄绕路摸过去,藏在了墙根下。
林灵素道:“师妹便在这儿了。”上前拿着门环轻扣了数下,不多时,一老尼姑出来开门,见了庵前一干人,怔道:“众位施主要干什么?”
张葵丘道:“我们欲求见小师妹李如彤。”那老尼道:“如尘已吩咐老尼,谁也不见,若有谁进庵门一步,如尘只有自决而已。”随之向林灵素看了一眼,道:“这位林施主已不知来求见多少次了,但也不能踏进庵门石阶一步。”林灵素低下头,脸带羞愧之色。
张葵丘等人忽然一下跪倒在地,道:“小师妹,我等特向你请罪来了。当初我们被林灵素蒙蔽,不察此人恶心,害了大师兄,也毁了你和大师兄的姻缘,我等日夜负疚,现今终于打听得他的消息寻到这儿,决意杀了这恶贼向你谢罪。”
林灵素听得张葵丘等人要杀自己,如脱兔般跃到了数丈开外,冷笑道:“众位师弟莫非受了何人迷惑不成?”他察颜观色,仍想狡辩一翻,或许能让这些人重为己用。
赵信和白狐女听得他们要对通真道长动手,吃了一惊,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任道中道:“林灵素,你的恶行三师兄已告诉我们了,你便授首罢。”
原来当年李如彤扮作谢野狐得悉了事情真相后,离开了折梅派,林灵素也随之跟了去。次日张葵丘等人不见了二师兄和小师妹,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了在天斗崖旁的谢野狐,谢野狐将诸事说出,张葵丘等人大惊不已,在天斗崖前痛哭流涕向大师兄忏悔。谢野狐说出了大师兄在东岳,众人愧疚伤心才得稍减些,决定往玉皇顶去向大师兄谢罪。但各人赶到玉皇顶时,蒲燕阳等人已西去抗辽了,一直再无音讯,只得回了折梅派,
后来梅慈姑也上了崖,众人见师娘未死,又惊又喜,请罪过后,也如实的告诉了林灵素害大师兄和折梅派之事,梅慈姑大怒,让张葵丘等弟子去找圣遗婆婆和林灵素报仇。张葵丘等人踏遍各处,始终找不到二人的蛛丝马迹。
后来崔婆婆、元婆婆、屈向通等五蝶教众人奉圣周婆婆之命潜上折梅派打听消息,遭张葵丘等人所擒,各人宁死也不说出圣周婆婆下落。张葵丘等人囚了她们半载,看她们毒发,便放了她们。崔婆婆、元婆婆等五蝶教众人找不到圣周婆婆要解药,想起她曾收了一弟子在天山,遂往天山寻找,后来被雪崩淹埋了。而张葵丘等人多方打听,数月前终于得悉林灵素在首阳山,遂大举而来。
林灵素听到“三师兄告诉”四字,知道再也狡辩不得,恨恨道:“这个谢野狐,我恨不得将他扬骨挫灰。当初将他打下崖,没能找到他杀了,以致酿成今日之果。”
赵信暗惊道:“孙伯伯不是叫谢野狐么?他为什么这般恨孙伯伯?”疑虑顿起。
林灵素冷笑道:“好,那便让林某也领教一下你们的折梅剑阵罢。”话声刚落,身形变动,已对着三四人连下杀手。他说要领教,却事先将布阵之人杀死了,身形一晃,又跃到了数丈开外,冷冷而笑。
折梅派诸人无不气红了双眼,张葵丘叫道:“结‘折梅二十四剑阵’。”众人本想结三十二剑阵与他相斗,但被他连杀了几人后,只能结二十四剑阵斗了。
众折梅派弟子催动阵势,山谷间白雪被众人剑势搅动,瞬时纷纷扬扬,随风飘舞。林灵素被套进了阵中,虽一人却比孤杖阎和昆仑仙翁等人强多了。孤杖阎等人被困在阵中时,一败涂地,林灵素并不落败,若论武功,林灵素自然敌不过孤杖阎和昆仑仙翁等人,但他熟悉本门剑阵,如何拆挡攻防无不了然于胸,却是孤杖阎等门外汉不能比的。
赵信看见各人出剑方位,想起昨天石屋雪地上所画的小人,疑心道:“通真道长在地上画的那些人儿,怎地和这些人的站法这般相似?他是在想法儿破这些人的剑法么?”原来林灵素在雪地中画阵,正是担心张葵丘等人发觉他的恶行后,会以剑阵一齐围攻于他,是以日日夜夜思想破此剑阵之法。
折梅剑阵妙就妙在并无单独一人使剑与敌人相斗,若是攻击或抵挡,定是数剑以上,是以无论内力是否深厚,皆可参与此阵,将内力远胜于己的大高手绞杀。若是十六剑阵,同一招出剑必是四人以上,三十二剑阵则已是八人以上,各人身形步法,进退抢移位置间极多繁复变化,一招攻击后,谁退下抢向何位置,谁原位不动配合下一招攻击甚是考究。
林灵素渐渐感到这阵法的异样,心想这张葵丘单打独斗没什么本事,但对阵法研究却极有天赋,天下间只怕没几人能胜得了他,渐落下风。
赵信和白狐女躲在草丛下,看了这二十四剑阵和当初困住昆仑仙翁等人的三十二剑阵相比,威势似乎并没有减弱,策动阵势反而更加快捷凌厉,看得眼花缭乱。林灵素绝料不到攻向自己的是哪些剑,当年蒲燕阳徒手破了这剑阵,现下他执剑而斗,犹大落下风,心下甚是恼怒。
赵信寻思:“不知我和师姐的神女剑法敌不敌得过他们的折梅剑阵?我们要不要现身去助通真道长?他和孙伯伯是同门师兄弟,又有何恩怨?为什么要将孙伯伯挫骨扬灰?”想至此,数次忍住不动。
双方忽忽斗了五六十招后,林灵素借力使劲,削断了两支长剑,大喜,正要破剑阵而出,忽然张葵丘和任道中的袖中甩出了两张大网一把将他罩住,
林灵素大惊:“原来他们另有擒我之招,趁我不备时以网困我。”挣了两下撕不破大网,便挥剑狂砍。正要脱网而出时,两支长剑已刺到了他跟前,他大呼一声:“我命休矣。”惊惧之下,身子一缩,两剑分别刺在他腿上和臂上,总算避过了夺命之厄。
他将网一甩,击开来袭的两人,身子一纵,落到了阵外。赵、白二人正要长身站起救他,他已往另一侧山坡飞奔而去,张葵丘等人一齐追赶。林灵素谙熟地势,虽受了伤,仍如一只断了翅膀的大雁一般掠行迅捷,张葵丘等人大叫道:“恶贼,哪里逃?”决意要为大师兄和师父、师妹报仇。
过不多时,林灵素逃到南坡处被截住,张葵丘等人从后面赶上,将他又困在了阵势中。林灵素腿脚不便,纵高伏低仗剑而斗,唰唰又被刺中两剑。眼看便要被杀,李沧浪落脚踩在一块青石上,那青石一晃,李沧浪立足不稳,往前虚跌,正撞上了林灵素递来之剑,被一剑刺进了当胸。
众折梅派弟子大惊。
赵、白二人跟过来,瞧见了那块大青石下面本来是有石块支撑的,却被通真道长将它掏空了,暗道:“那折梅派弟子真是不巧,偏偏踩中了掏空的那块石头。”
林灵素趁剑阵稍乱之际抢上去,又杀了二人,若单打独斗,折梅派众弟子自张葵丘而下,没一人是林灵素对手。
余三名适才未结阵的折梅派弟子赶上将剑阵补结完整,各人又策动剑阵向林灵素攻去。斗不多时,一弟子脚下一虚,踩中了林灵素所挖的雪坑,摔了一跤,林灵素纵身过去,一剑插进了其后心,那弟子死在了坑中。
赵、白二人忍不住暗叹道:“那名弟子也是不巧,踩中了通真道长种黍麻的坑里。不过那些陷坑已被大雪覆盖,也无法可见,唉。”过不多时,又数名弟子连连踩中雪坑,林灵素如闪电般扑跃过去,或抬掌或加剑,将那些被陷中的弟子杀死在坑边或坑里。
张葵丘蓦地明白了什么,叫道:“不好,雪下有坑,咱们上了他的当了。”挥袖裹挟而出,一阵狂风起处,扫开了丈余见方的一片雪地,雪地中赫然藏着两个陷坑。众弟子也纷纷挥掌拍出或舞袖裹挟,剑阵四周雪地中登时露出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陷坑,各人不寒而栗:“这林灵素为破剑阵,竟已在地上挖了数十个坑要害我们。”
赵、白二人也明白了过来,低呼:“原来通真道长哪里是种什么黍麻啊,却是用来对付他的一众同门!怪不得他在挖坑时,不住停下来抬头望天思量算计,不住踱步,他是要算准他们的落脚之处,多一分不得,少一分不行,此人对同门武功可谓是了如指掌,心计之工,算计之深,无人能及!”已觉这通真道长并非平常所看到的那般敦厚简单。
赵信道:“想必他也知道他的一干师弟要来找他麻烦了,是以大雪天都在挖坑,恰好他挖的这些坑也被大雪淹没,满地的白雪助了他。”白狐女点了点头。
众折梅派弟子扫尽白雪后,再不陷进坑里,林灵素又逃向另一坡。山坡中有许多散乱的石块,赵信暗道:“这些石块每一块想必也是他精心堆砌的,或下面被掏空,或砌得危如累卵,人一踏上去即立足不稳而摔倒。”
果然众折梅派弟子抢到这些乱石堆后,纷纷摔跤,林灵素如饿虎一般左击右刺,东打西踢,又杀了七八名弟子,二十四剑阵立破。张葵丘和任道中双眼如冒出火来,道:“结十六剑阵。”
十六名弟子不停游走,阵法又与先前的二十四剑阵不同。林灵素道:“这是什么怪阵法?”张葵丘道:“这是我们来时专为对付你这恶贼另加创的阵法。”赵、白二人想起一路追这些白衣人来时的情景,他们每到一处均闭目不语,围圈静坐,果然是在思虑阵法。各人使的招式仍是折梅派的剑法,然更加精妙,身位也有不同,虽只有十六剑,比之适才的二十四剑也不逊色。
只听一阵唰唰剑声后,林灵素身上已中了六七剑,割得他衣衫破烂,血流如注。林灵素再不敢停留,又身形几纵,往坡下逃去。张葵丘呼喝一声,再率弟子追袭。忽然各人脚下像是踩中了什么,四周雪地中一阵啾啾作响,数十支黑箭成排从雪地中对着众人射出,箭势劲急,下面安装了极强的弓弩机括。
众人大吃一惊,慌忙闪身或挥剑打箭,但落脚处又踩发了数排黑箭,挡得了前面射来之箭,背面之箭又袭来,避得了后面之箭,侧面之箭又射至,一时又被射杀了八九名折梅派弟子。林灵素定定的站在一旁,竟没一支箭射向他,显然他是布局精当。
林灵素又动如脱兔,杀了四五名师弟。张葵丘精研了各种杀林灵素的阵法,林灵素也精研了各种对付他剑阵的法子,一设阵一破阵,林灵素步步精准,技高一筹,张葵丘功亏一篑,“哇”的吐血而出。
剑阵已尽破,任道中大喝一声扑向林灵素,前足一虚,身子忽往前扑倒,他立知踩在了雪坑里,临危不慌,另一足尖忙疾踢,同时虚掌拍出,身子已斗然跃起,往后退了丈许落下,然足尖刚一着地时,足下又是一虚。
他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儿还是一个雪坑,心下顿时一片大明:“这几处雪坑必是林灵素用来对付我的了,他算计出了我轻功能跃多远,是以事先又在这儿挖了一个坑。”当下疾提一口气,剑尖往下一指,身子倒转,头下脚上,拔跃而起,第三次纵身而落,但落足处仍是一坑,他一下悲绝之极:“林灵素竟连连料中了我的三步落足之处,我如何是他敌手?”真气耗尽,无法再提气跃起,而林灵素早已提剑等候到此,一招“守株待兔”向他裹去。
任道中已无法挡架,将剑脱手飞出,刺向林灵素当胸。林灵素回剑格挡,被刺中了肩头,大怒,抬手一掌,将任道中打得鲜血狂吐,跌落坑里,继而拔出肩头长剑,飞掷向坑中,“嗤”的将任道中杀死在坑中。
张葵丘叫了一声:“五师弟!”挺剑一阵狂攻,林灵素架开其剑,身形一转,又一掌击向他当胸。赵信听林灵素两次掌声中皆隐夹雷声,一奇:“怎地昨晚和我相斗的那个黑衣人掌声中也隐夹风雷?莫非那人也学会了林道长的掌法?”
张葵丘被打得口吐鲜血,疾步向山脚下飞奔而去,那儿有数棵古松,他知已不能杀林灵素,但林灵素受了伤,或许可逃过他,只好日后再想法子为一众死难的同门报仇了。他奔近松林,一株古松忽然带着数根削尖的长木桩向他横空扫至,张葵丘想不到林灵素在这儿也设下了机关,且古松弹力巨大,他想避也避不了,立时被古松扫中,击出数丈之远,跟着木桩刺进了他当胸,气绝而死。
余下五六名弟子吓得惊呼四逃,林灵素左扑右赶,身法如电,或掌劈或剑刺,将众师弟纷纷杀死。
这一战,林灵素借助漫天大雪和所挖的陷坑,将一干同门杀得干干净净,无一遗漏。
赵、白二人看着满坡尸体,血迹零乱,满地狼籍,均感一阵不寒而栗。赵信忍不住道:“通真道长心计诚府之深,手段之狠辣,世所罕出。”白狐女点点头,道:“是啊,我们要不要离开首阳山?”赵信道:“嗯,我们先回石屋找范姑娘,不让范姑娘往这边来才好。”当下悄悄转身而回。
林灵素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发觉后,将众同门的尸体推到了雪坑里,然后用雪覆盖。这才提剑往石屋走去。
赵信和白狐女刚回到石屋,林灵素也提着剑一瘸一拐回至了,赵信假装不知南坡之斗,迎上前道:“道长你怎么了?”林灵素道:“我遇到了仇家,他们要来杀我,不过被我杀死了。”赵信暗道:“他也没有骗我。”扶他回了石屋。林灵素甚是疲累,坐下来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赵信暗道:“我若要离开他,此时他身受重伤,也拦不住我们,他究竟和孙伯伯有什么过节?”他想弄清楚此事,一时暂打消了离去之念,细细的诊视了林灵素的伤势,然后为之敷药包扎。白狐女端来了热水,让他洗脸擦血迹,然后拿了几个烤熟的土豆给他吃。
林灵素吃后,精神略震,道:“谢谢你们啦。”随之问范铁芙下落,赵信也没有找到范铁芙,白狐女将昨夜石屋倒塌,然后和范铁芙分头去找赵信之事说了出来。
林灵素道:“石屋好端端地,如何会倒塌?”挣扎起来向数十丈开外赵信昨夜所歇的石屋看去,果然石块已倒压在一起。林灵素忙问原委。赵信将有黑衣人相害之事说了,林灵素惊诧道:“你们认出那个黑衣人端倪没有?”
赵信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那个黑衣人也是一个武功极高强之人,道长以后需要小心些。”林灵素道:“好,谢谢你们提醒我。”
忽然范铁芙从别处而回,看见赵信,大是高兴,道:“赵大哥,你回来了么?你能没事真是太好了。”赵信见她满脸关切之色露于言表,心下一暖,道:“谢谢范姑娘关心了。”范铁芙笑道:“没什么啊,你救过我三次性命,我关心你是应该的了。”
林灵素一口血吐出,赵信忙道:“道长,你怎么了?”林灵素道:“我受了内伤……”赵信道:“我帮道长疗伤。”要坐到林灵素身后,林灵素道:“我内功另辟一门,不可自背后传气。”赵信遂坐到他面前,与他双掌相抵,传气过去压住他鼓荡的脉息。白狐女和范铁芙二人烧火做饭。
过了两个多时辰,林灵素才精神大好,赵信欲要收息站起,忽觉一股阴寒之气迅猛的逼灌入他的经脉中,各处经脉顿时被震住。他猛地一惊,向林灵素瞧去,道:“道长……”林灵素又一掌推了过去。赵信翻了一圈后口吐鲜血,惊惧道:“通真道长,你为何害我?”
林灵素哈哈一笑站起。
白狐女和范铁芙听得笑声奔近,见状惊骇不已,范铁芙道:“通真道长,你为何伤了赵大哥?”林灵素哈哈笑道:“我为何伤了他?贫道杀人从不说为什么。免得他到阴府中向阎王爷告状,阎王爷又多知道贫道的一宗罪责。”随之一抬手,要一掌击毙赵信。
赵信才知林灵素让他在前抵双掌疗伤是为取他性命,他真气已被寒气镇住,无法运转,如砧板上之肉任人切割,如何有丝毫抵抗之力?白狐女惊呼一声,挺剑刺向林灵素后背。林灵素抽出剑回招挡架,“当”的震开白狐女。白狐女不能双剑合并,他浑已不惧,虽然不及她神女剑法精妙,但内力在其之上,大可将她长剑震脱手再伤她性命,二人遂斗作一处。
范铁芙见状,也提剑助白狐女,她剑法泛泛,林灵素虽然重伤未愈,斗二女仍是大占上风。
赵信瞬即想通了许多事情,道:“通真,昨晚那个害我的黑衣人便是你,你顾忌我们神女剑法了得,是以想偷偷推倒大石砸死我,是不是?”林灵素也不加掩饰,笑道:“不错,是我。”
赵信又道:“你其实也没有受多大内伤,只是想引我过去,好以阴寒真气将我制住,是不是?”林灵素笑道:“哈哈,你知道得有些迟了,现下你们三个想逃脱我手心么?”
赵信道:“你在南坡上挖了许多雪坑,骗我们说是种什么黍麻,却是杀害你同门的陷坑,当真阴毒之至。”林灵素顿时知晓他已瞧见自己杀害张葵丘等人之事,阴沉下脸,道:“原来你们都瞧见了?那你们更加不能活啦。”赵信道:“折梅派弟子可都被你杀光啦,你还怕什么?”林灵素嘿嘿一笑,道:“我不是还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大师兄么?”
赵信暗道:“蒲燕阳?”顿时知道他惧怕蒲燕阳,“不错,我须得将此事告知蒲燕阳,让他为折梅派报仇。”急忙导息运气,欲要化开那些阴寒之气,然连运气数次,也毫无反应,想起在太行山时梅慈姑也曾以寒冰掌囚住圣周婆婆在雪团中,他们同是折梅派,所用的也必是同一门武功了。
林灵素生怕他当真能脱寒气,身法灵动,剑招猛地加紧,一招快似一招攻向二女。范铁芙的长剑被他一把磕开,然后顺势在手腕处深割了一剑,血流如注,险些将范铁芙的手腕切下,白狐女忙上前相救。林灵素卷起范铁芙的长剑向白狐女击出,白狐女回剑一挡,险被林灵素震脱长剑,展开“归去来兮”轻功连连退闪,欲要将他引开。林灵素伤不到她,却不上当,回头杀赵信。
赵信只能闭目就死,忽然半空中响起了一声如焦雷般的断喝:“狗贼,吃我一掌。”只见一人在半空中如巨石般向林灵素倾砸下去,赫然是耶律观。
赵信和范铁芙一阵惊喜,才想起耶律观也追折梅派等人来,只是不知为何现下才到这儿,且为何要向林灵素下手。范铁芙叫道:“耶律大侠,这位林灵素是坏人,请耶律大侠杀了他。”
林灵素听得断喝,已明白来者是谁,疾忙横掌招架,同时足尖往前一点,身子向后退出了丈余。耶律观招式不断,又连出两掌向他攻去,势如千钧。林灵素只得撤剑出掌,与他相接,只听“轰轰”两响,雪花盈天,耶律观和林灵素的身子已相距数丈立住,二人脸色皆是不停变化,衣衫无风而举,显是内息鼓荡,气脉翻滚。
赵信看得惊诧不已:“这一连串招式当真猛恶之极,这位耶律将军当真艺业不凡,若不用神女剑法,我只怕接不了他三招。怎地他和林灵素这般生死相搏?”
过了片刻后,耶律观的气色率先如常,又怒吼一声猛扑向林灵素。林灵素受伤未愈,双手紧紧守住门户,连连退闪,跃开身来后冷笑道:“想不到我躲在这儿也被你寻到了。
耶律观道:“纵是你躲到了天崖海角,我也要将你寻出来。”说罢,又猛地双掌推出。林灵素卷起满地雪花向他拍来,随之身子一晃便不见了。
耶律观一怔,又惊又怒,跳上了一块大石上四看,大叫道:“姓林的狗贼,你给我出来,你以为你躲在了这儿便能躲得过我么?你给我出来,出来!你躲了十年,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今日你还想躲得过我么?有种的便出来与我决一死,我与你并无怨仇,你为何要害死我念奴?为何要害死我念奴?”
赵信听到“念奴”二字,一下震住了,喃喃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白狐女和范铁芙见他身子微微颤抖,显是心旌摇荡,神驰魄夺,范铁芙惊道:“赵大哥,你怎么了?”白狐女也惊问道:“是啊,信儿,你怎么了?什么原来是他?”赵信抬起头,双目如要喷火,道:“他便是张觉,便是害我大宋的张觉。”
这一下白狐女和范铁芙也惊住了:“原来这就是他要找的张觉么?”
许久范铁芙才回过神,道:“耶律大侠怎么会是张觉?”赵信道:“他所爱的女子叫耶律念奴,我便是死了化成灰也记得,耶律念奴?耶律观?他因所爱的女子死了,是以取那‘奴’字的右边和他觉字的下面,凑合成一‘观’字,耶律观,耶律观,我怎么没早一点从这名字中想到是他?若早一点想到是他,我即一剑杀了他或将他擒去给女真人换回我父皇母后了。”懊悔自责不已,猛地又提两口气冲击寒气,欲要起身去杀张觉,然真气仍是被冰镇住,丝毫不能运使。
张觉犹在狂呼大叫寻找林灵素。他当年在汴京欲舍身救大宋宗室时,林灵素又现身出来,且穿着宋将盔甲,最终张觉不肯再舍命救大宋君臣,追林灵素而去。但林灵素武功要远在其上,在京城墙头上绕了半圈后,又往远处奔去了,张觉追之不上,狂怒悲恸,四处寻找他。后来完颜兀术南侵时,张觉想到这人既能安然潜进了金营里,或许和金人有些关系,便留长了胡子,易改了容颜,混进了金营里。他武功略一显露,即受金人重用,当了一名俾将,但此后数年间,害死念奴的凶手依然踪迹全无。
正在他准备离开金营时,赵信和范铁芙闯进了金营中刺杀完颜兀术,他听出了范铁芙是义兄王安中之女,故将之救出,却不敢吐露身份。后来终于从一干折梅派弟子的身法上瞧出了与害死念奴之人有相似之处,遂跟踪而去。他之所以现下才到,也是因为失了张葵丘等人踪影的原因。
忽然山上滚下了一块巨石,隆隆作响,直向张觉撞至。张觉欲纵身躲避,巨石后跃起一人,半空猛向张觉击去,张觉头也不回,钢刀往后削出,但“嘭”的一声,他腰间仍是重重受了一击,疼得直不起腰,吐血坐地,抬头看去时,那人正是林灵素!
张觉急忙运气护体,林灵素一击伤他,仿佛放下了心,并不急着杀他了。
张觉厉声道:“你为何打死我念奴?”林灵素哈哈一笑,道:“只为我师妹。”
赵信浑身一震,这些皆是关乎他大宋亡国之事,是以定要听个究竟。白狐女趁那大石挡住了林灵素视线,悄悄抢到了赵信身边,为赵信驱除体内寒气。二人所在神女峰甚是寒冷,虽然练的不是寒阴毒掌,体内真气自身也带着寒气,只是这一次林灵素力道极猛,赵信猝不及防遭了他的道儿而已,白狐女以真气导入赵信体内后,赵信内力大增,便能运动体内真气,将冰镇的寒气催动,然后一点点逼出体外。二人一边驱除寒气,一边凝神倾听。
张觉喝道:“如何为了你师妹?”
林灵素道:“当年我曾和师妹鸳海结盟,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师妹却要离开我了,我追着她,但她怎么也不肯停下来,我当时受了伤,只得吐着血拼命追她……,我追啊追,追了她一个多月,浑身的血也差不多吐完了……”
范铁芙心下感动:“此人也是个情种,这般吐血追着所爱之人,心中一定爱极了她。”想到了方亳,忍不住又黯然伤悲:“他也很爱我,只是为了他的帮源峒大业,他瞬间即变脸要杀了我……”
白狐女和赵信四目相投,二人心意相通,一个心里在说:“我一定不会让你吐血追我。”另一个心里在说:“如果你离开了我,我也会如林灵素一般吐血追你。”
林灵素并没料到白狐女已在为赵信疗伤,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怔怔的往下说去:“后来,我师妹见甩不脱我,便逃到了皇宫里,我也大叫着抢了进去,却被宫里的侍卫打昏死过去扔到了城外。幸好老天不亡我,第二日三衢道长来至,将我救起。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三衢道长,冒充他进了皇宫去。三衢道长那两个蠢弟子可没发现异常。见了那个狗皇帝后,我本想一掌打死他抢出我师妹的,但师妹却不肯见我跟我走,我气愤之极,心想打死了一个狗皇帝,我的师妹仍然不肯出皇宫,只有毁了这狗皇帝的江山,师妹才无处可去。
“于是我便谈仙说道,乱吹一通,自称游西洛时,路遇一赵姓道人,一日道人去世,遗囊中三册书给我,名曰《神霄天坛玉书》,或称《五雷玉书》,并告之曰:‘予乃汉天师弟子赵升也。向者所受《五雷玉书》,谨而行之,不可轻泄,即日为神霄教主雷霆大判官’,书中有神仙变化法言,兴云致雨符咒,若豁然神悟,能察见鬼神,诵咒书符,能策役雷电,追摄邪魔,与人禁治疾苦,立见功验。’
“那狗皇帝初时并不信我,彼时京师大旱,命我乞雨,我哪里会乞什么雨?只得称法力不够,未能召雨。蔡京奏我欺骗圣上,想要杀我。我便奏请狗皇帝急召我的师兄建昌军南丰道士王文卿来,说他是神霄甲子之神兼雨部,与之同告上帝,可以奏效。我师兄既至,执简敕水,果得雨三日。狗皇帝大喜,拜我师兄王文卿太素大夫、凝神殿侍宸,赐号‘冲虚通妙先生’,而我也被赐封为‘通真达灵先生’。”
赵信暗道:“那王文卿不是已经祈到雨了么?难道是假的?他这个号称能兴云致雨的‘通真达灵先生’也是假的?”张觉也满心疑惑,问道:“你们当真能靠法术祈得雨了么?”
林灵素笑道:“什么法术?都是狗屁,不过是他善于观察虫蚁青蛙等行向罢了,他根据这些小蚁小飞虫等动物的行止去向,摸索出一套测雨的法子,若是诸样现象均出现了,估摸天时会下雨,他便宣称要做法术,不一会下雨了,便说是他法术召来的。若是诸般现象不符,他打死也不会做法术,以免拆穿他的骗术,是以他在做法术之前,必定要往山上野外跑,说是采集法符,其实是去观察野虫野蚁去了。他的手上也经常提着一些铁笼子或竹筒子,里面装的尽是他采集来并观察有素的虫蚁鸟兽,不知者自然不知道他这些东西的妙用,只道他喜欢和虫蚁为伴罢了,谁能想得到他正是靠察看这些蚁虫来呼风唤雨?林某观察虫蚁之术不精,是以不如他灵验。”说罢,哈哈大笑。
赵、白、范三人和张觉听得如醍醐灌顶,这才知道神宵派中驱雷策雨的法术不过是一门虫蚁之术罢了,又好笑又好怒。
林灵素继续道:“我见狗皇帝信以为真,又吹嘘说‘天有九霄,而神霄为最高,其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长子,号长生大帝,陛下是也。’狗皇帝更加大喜,自称为‘道君教主皇帝’,下诏将福宁殿东所建之玉清和阳宫,改名为玉清神霄宫,诸州之天宁观改名神霄玉清万寿宫,当中祭祀长生大帝君像、青华大帝君像,那长生大帝君像便是那狗皇帝之像了。由此我神霄派声势益盛,哈哈,哈哈。”
赵信听林灵素口口声声大骂自己的上皇爷爷为狗皇帝,震怒之极,终于明白这位林道长对自己上皇爷爷是如何用心险恶:“怪不得上皇爷爷后来极是信奉神仙之道,原来是受他迷惑的缘故,若不是现下他自己说了出来,我还蒙在鼓里……,我大宋遭灭看似是与张觉有关,实则此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害我大宋江山、害我上皇爷爷的是他,那晚推石屋坍塌砸我的是他,便是现下所中的寒冰毒掌也是他,他一步步的设圈套让我和上皇爷爷钻进去,犹如他计虑周详的一步步挖坑算计张葵丘等同门师弟一样,我和上爷爷爷竟浑然不觉……”越想越是悲凉和惊怒。
张觉道:“你既要夺回你的师妹,也无可厚非,但你为何要打死我的念奴?”
林灵素神情委顿,悠悠的吐了口气,道:“我虽哄得赵佶那狗皇帝团团转,甚至在京城将破时,他还相信我师侄郭京的六甲神兵能退敌之说,但我却始终无法让这个色迷心窍的狗皇帝肯放我师妹出宫,我曾骗他说我师妹是‘九尾妖狐’,将她驱出宫才可保得宫中平安,但这狗皇帝什么都相信我,就是在这一点上不肯相信我……”
众人见他满怀心酸绝望,心里隐隐有些快意。
林灵素怒道:“我不能让这狗皇帝赶师妹出宫,只有另想他法了,这法子就是灭了赵宋,毁了他的江山!这样赵佶这狗皇帝才不能夺走我的所爱,我才能得到师妹。你不是杀了左企弓等人然后跑到大宋来投降么?大金正出兵马要追拿你,王安中天大的胆子,敢杀了一个犯人冒充你,后来完颜宗望识破后,更加向大宋逼要你。而你为救黄教弟子,到童贯营中,愿以一己之命换出所有被囚的黄教弟子,大宋朝廷就这样抓到了你,要将你砍了头再送去给女真人……,我不能让他们砍了你的头,不能让宋金的矛盾就这般化解掉,于是我穿着大宋八十万禁军教头的服饰,打死了你心爱的女子,于是你便发狂追我来了,谁也抓不到你,女真人的兵马终于长驱南下……,哈哈,后来之事谁都知道了,那就是大宋被灭了,狗皇帝到了金国会宁去了……,哈哈,哈哈。”
赵信惊呆住了,久久回不过神:“难道赵宋遭灭仅仅是因为一女子?林灵素要得到师妹,于是毁了我大宋江山?……,若当初林灵素不打死耶律念奴,让张觉真的被砍了头送给女真人,我大宋便不会被灭了,不会有靖康之耻了,我父皇母后和上皇爷爷也不会在漠北受难了……”
张觉如梦初醒,震惊连连,怒道:“你为了和你心爱的女子在一起,却打死我心爱的女子……那你现在和你心爱的女子在一起没有?”林灵素嘿嘿两声,笑而不答。
赵信想起另一处山坡上的尼姑庵,那里的师妹不正是他心爱的女子么?不过他师妹好像并不让他进庵,若是进来便自决而死,他也不得和心爱的女子在一起。
范铁芙向张觉瞧去,心潮起伏:“原来他便是当年和我爹在燕山府城头喝酒之人了,爹爹为救他而送了性命,我到底该不该恨他?”
张觉忽然格格的打起寒颤,林灵素笑道:“你刚才中了我的五雷掌,气息不畅,现下正冷得紧罢?”
赵信等人向张觉瞧去,果然见他脸色灰白,浑身打颤,不多时,眉毛和发际间都结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大吃一惊。
林灵素道:“我在这冰天雪地中一居数年,便是为了研究一套对付你和折梅派杂毛的法子,这五雷掌的滋味不好受罢?你现下还怎么跟我斗?不过我这五雷掌现下还练不到家,若不在这冰天雪地中,最多也只是伤了你的内脉而已,不会有寒气侵体。”
张觉抵受不住体内寒气,不多时,浑身罩满了寒霜,似雪人一般。赵信体内的寒气在白狐女相助下,则渐渐得以驱出,体内真气渐运转自如。
林灵素道:“你放心,我还不会杀你的,我需取得《龙蛇诀》才行,嘿嘿,《龙蛇诀》在哪儿?”赵、白、范三人一震:“《龙蛇诀》在张觉手上么?”
范铁芙道:“赵大哥,你打算对张觉如何?”赵信见她眼中对张觉极有关切之意,道:“张觉我是必须要取他头颅或擒他去换回我父皇母后的,不过这林灵素居心叵测,更加不是好人,咱们先瞧多一阵再说。”范铁芙点点头。
林灵素道:“中了我这五雷掌后,你烧起一堆大火炙烤,也许可慢慢驱除寒气,把内伤治好得,但现下你已逃不了啦,且时间越久,你寒气越沉,《龙蛇诀》你瞧交是不交出来?嘿嘿。”提剑走了过去。
张觉忽探手入怀,将一颗物事取出塞进了口中,不多时便发出了两声如猛兽般的低吼,身上的寒霜竟化作了水,一道道流下。林灵素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他已逼出了寒气,倒退了数步。张觉随之嗬嗬大叫,手中钢刀乱舞,形如癲狂扑来。林灵素接了数刀后,只觉他力大无比,长剑数次险些脱手飞出,一纵身跃到了大石上:“到底他吃的是什么,竟让他这般力大无穷?”
张觉飞身砍去,林灵素急忙纵开,张觉钢刀砍在大石上,火星四溅,大石也被砍入了七八寸深。林灵素惊得冷汗直冒,再也不敢停留,如一只惊鸟般逃得不见影踪。
张觉力气虽大,却有些神智不清了,没看清林灵素逃往哪儿去。赵信忙现身叫道:“耶律大侠。”向他走去。张觉忽一刀砍下,口中叫道:“恶贼,再吃我一刀。”
赵信惊呼一声,疾忙闪避,范铁芙抢上去,叫道:“耶律大侠,是我们,你快醒来看看。”众人虽已知道了他名字,但知他忌讳别人知道他的名字,是以仍假装不知真相,称他为“耶律大侠”。
张觉听到她声音后,神智才似是清醒了些,定了下来,喘着粗气道:“你们怎么也来了这儿?”并不知赵信是大宋太子。
赵信道:“我们见你追那些练剑阵的人而去,便也跟来了。”边说边走近他身边。张觉默不作声,盘腿坐下,潜运内力,似要将什么呕吐出来。范铁芙心下惴惴,不知赵信如何对付张觉,紧紧瞧着赵信。
赵信又道:“刚才我们远远看见耶律大侠力大无穷,钢刀入石数寸,那是什么缘故?”眼看林灵素被他打得大败而逃,也担心和白狐女的神女剑法敌不过他,是以想弄清楚缘由。就在此时,张觉将一物呕吐出,托在掌心中,原来是一颗黑色药丸,那药丸已化了外层,张觉看了看后,放入了怀中,道:“那是我服了清风尸丸的缘故。”
赵、白、范三人大诧,道:“清风尸丸?便是刚才那颗大黑丸么?”张觉还想去追林灵素,疾忙运气恢复功力,道:“嗯,你们可听说过清风尸派和清风尸老的名头么?”
赵信摇了摇头,想着如何趁他不备伤他性命。范铁芙道:“我听说过清风尸派和清风尸老灭了三秦剑派。”张觉道:“那个怎么是清风尸派和清风尸老?那是药菇门假扮的,孙公貌不知死活也真够大胆,竟敢扮清风尸老,若是让清风尸老知道了,这孙公貌死得想化成泥渣也不行。”
众人吐了吐舌头,范铁芙道:“依耶律大哥这般说,清风尸老还在人世?怎么这许多年不见过他踪影了?”
张觉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尚在人世,前些年他命我和几人到大宋皇宫里搬大石找洞口,生怕我们搬不动,是以给了我们每人一颗清风尸丸,便是刚才我吃的那颗,吃了后便力大无穷,只是也遗害无穷。”
赵信听了后,总算明白他为何能打得林灵素落荒而逃了,只是心中更奇诧无比,不知这清风尸老是何人,为何又要命人到皇宫里搬大石找洞口,只觉此事越来越扑朔迷离,如置云雾里。
范铁芙好奇心切,问道:“有什么遗害?”张觉道:“有什么遗害,现在我也一时难说给你听,不过你最好别沾这毒丸,当年蒲教主花了许多功夫,才为我们几个逼出了体内之毒,现下为对付这个恶人,我又尝了这毒丸……”知道已然无幸,大起悲凉之意。
范铁芙心下一软,怜惜道:“耶律大侠,你定然无恙的。”赵信为杀张觉,引白狐女和他相见。
张觉想起在七宝镇时赵、白二人的打斗情形,问道:“二位的剑法极是高明,令耶律观大开眼界,不知师承何人?”赵信道:“耶律大侠取笑了,晚辈二人是神女派弟子,这套剑法是晚辈机遇巧合习得,只是学得些形貌而已,并没有师父亲自授艺。”
张觉道:“学得些形貌已然这般厉害,他日当不可限量。”随之欲收功站起,去追寻林灵素。
赵信一颗心砰砰急跳,见机不可失,遂拔出剑,一剑向他后心刺了下去。张觉听得声响,大吃一惊,挥刀往后一架,同时单手在地上一拍,身子在雪地上滑了出去,随之跃身站起,喝道:“你为何要暗伤我?”握紧了手中之刀。
赵信料不到他反应这般奇速,一时惊愣住了,双眼如欲喷火,道:“老贼,吃我一剑。”足尖一点,剑身直向他面门刺去。张觉舞刀将之格开,喝道:“我的刀下不杀无名小辈,你不是我的对手,你到底是谁?”
赵信怒道:“恶贼,还我大宋来。”张觉一怔,过了一阵,才恍然明白:“你是太子赵谌?”赵信道:“不错,是我。”张觉脸上肌肉抖动了两下,手中钢刀缓缓提起,但随之又放下,最后转过身去,道:“你走罢。”
赵信道:“不杀了你这恶贼,我是不会走的。”又飞剑刺至。张觉将一柄单刀使得泼水不进。自大宋大变后,张觉为要找到那黑衣人报仇,每日苦练武功,武功较之当年已进了数层。他挥舞钢刀,将赵信之剑格开,道:“你赵宋是兵威不振,自取灭亡,怪得了别人么?”若是早些时候张觉不知道林灵素是为了害大宋,他对大宋之恨还如当年一般强烈的话,此时对赵信断不会手下容情,现下他既知道林灵素是故意借他害大宋,一切是林灵素所为,对赵信便没下重手。
赵信怒道:“放你的狗屁,若不是你引祸过来,我大宋会和女真人开战?”张觉一时默然不语,赵信继续道:“我要杀了你,为我上皇爷爷、父皇母后及被掠去的众人报仇。”剑尖挽起了七朵剑花,向张觉浑身七处大穴刺去,正是神女剑法中的一招“七星伴月”。张觉只得全力接招,双方一时斗得难分难解。
白狐女见状,也从一旁攻上。张觉知他们的神女剑法若是合璧,极不易对付,现下他要杀林灵素,无心和二人缠斗,便想突围而去,然赵、白二人神女剑法已展开,招式绵绵而至,他欲要脱身谈何容易?危急之中,伸手又往怀里掏去,赵信忙对白狐女道:“师姐,他又要吃那颗药丸子了。”白狐女一剑向张觉掏丸的左臂刺去,张觉急忙缩手,舞刀架开来剑。
张觉时时想伸手掏丸吃,以得内力大增,白狐女则紧紧盯着他双手,不让他有余裕掏出。三人又拆了二三十招,张觉招式渐乱,形势越来越不妙,范铁芙想起他在完颜兀术营中的相救之恩,抢上前去道:“赵大哥,他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挡在了张觉跟前。
赵信和白狐女攻得正猛,眼看数招后便可杀他,岂知范铁芙闯了过来,二人急忙收剑撤招,张觉“呼”的一掌向白狐女击出,二人对了一掌。白狐女掌力稍逊,后退了数步,赵信急抢去询问伤情:“师姐可受伤了么?”白狐女吸了两口气,摇了摇头。
张觉借这一掌之力,趁机往后翻出,突出了二人之围,然后一溜烟往树林中奔去了。
赵信惊慌道:“我与这厮有不共戴天之仇,师姐,我们快追。”二人忙拔步追了下去。张觉头也不回,转眼即去得只剩了一黑点,二人轻功虽妙,但张觉逃进树林中后,终于没了踪影。
赵信顿时沮丧欲绝:“我到哪儿去找他是好?”白狐女想起林灵素所说的“师妹”,道:“信儿,我们快去那庵寺里,林灵素是不会舍下他师妹的,必在那儿,张觉杀不了林灵素,也是不会走的,必也会寻到那儿。”
赵信大喜道:“师姐说的不错。”二人急忙往那庵寺方向赶去。
到得那庵寺外,果然听得庵里一人在低声哭诉:“师妹,我待你之心可鉴日月,你怎地不肯原谅我?现今有一个大仇人寻上门来啦,咱们先离开这儿可好?”正是林灵素!
赵信一凛:“我们如何一举杀他是好?”二人悄悄踮脚往庵里看去,只见林灵素跪在堂前的石阶上哀声请求,身子低低的匍匐着,弯成一团,额贴雪尘,恭诚至极。赵信触到了怀中的匕首,一喜,白狐女也点了点头:“嗯,信儿可用暗器伤他。”赵信遂掏出匕首,“呼”的向林灵素背后射去,只盼他分神之际,没察觉身后暗器袭击。
但林灵素机警异常,听得风响,身子往侧一翻,匕首“叮”的刺在石阶上,弹落在旁。林灵素怒喝道:“是谁?”蓦见眼前一团白光裹至,惊呼一声,抽出软剑紧紧舞裹全身。只听得一阵嗤嗤嗖嗖声响,林灵素终于突了出去,衣衫和头发被割得不成样子,惊魂稍定凝神看时,才认出是赵、白二人。
原来赵、白二人将匕首一击之后,即从墙头跃入,展开剑法向他裹至。赵信见他竟能避开这一连窜偷袭,怒不可遏,道:“恶贼,还我大宋江山来。”
林灵素料不到他能化开自己的寒阴掌力,哈哈大笑,道:“不错,一切都是我干的。推倒石屋要砸死你的人是我,半夜要杀你的是那个黑衣人是我,害你大宋的人也是我。”
赵信和白狐女长剑如虹,又追袭而至,林灵素已在昨夜荒坡中领教过二人的神女剑法,情知不能对敌,身子一纵,跃上了一棵老槐树上。那老槐树落光了叶子,满树枝桠光秃秃的伸着,甚是粗壮。
赵、白二人跃上去后,神女剑法登时舒展不出灵妙的身法,若单打独斗,二人无一是他对手,拆了十余招后,连连遇险,二人一下意会到林灵素跃到了树上之意,此人心思缜密,料计精准,是以连张葵丘这等善于布阵的大行家也丧命在他手上,赵信忙道:“师姐,我们下树去。”一齐落下树来,然后挥剑去砍树,心想他不在树上,将黔驴技穷了。
不多时,只听“轰”的一声,大树被二人砍断,倾砸而下,林灵素随树而落,顺势“砰”的一掌击断一根碗口般粗壮的树干砸向赵、白二人。二人忙向两侧抢出,树干砸落在二人身后,将二人分隔开。
林灵素大喜,他击树砸人,正是要将二人分开,好逐一击破,当下唰唰两剑刺向白狐女,又再呼呼两掌击出。赵信才知又上当,惊呼一声:“师姐小心。”抢身来救,林灵素踢起刚才击断的树干向赵信撞去,赵信一剑将那断树挑开。但白狐女被逼开长剑后已接了他两掌,一口血登时吐出。赵信大吃一惊,跃过来挽起两剑逼开林灵素,抢到白狐女身边,又惊问道:“师姐,你怎样了?”
白狐女摇了摇头,道:“我没事。”然嘴角鲜血已不断流出。赵信心知不妙,低声道:“若是杀不了此人,我们先自保再说。”白狐女点点头,二人又双剑并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