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经此一招,已然试出了彼此的武功,暗暗惊赞。昆仑仙翁大吼一声又扑向前,钟相挥舞单刀,与二人大斗。
当初昆仑仙翁和冷魂四煞、圣周婆婆等人在折梅派受伤,并不上玉皇顶抢诀,是以双方并没有照面,现下甫一交上手,钟相觉这二人的武功招式狠辣,迅捷异常,配合丝丝入扣,果然不俗。
冷魂四煞斗向随钟相同来之人。钟相在靖康之变时,也率手下数百人赶往京城,但赶到时,徽钦双帝等人已被掳北去了。众人无功而返,这日来到济州,也是为寻赵谌,正好遇到昆仑仙翁等人行凶。
这些随钟相同来的诸人中,除杨钦、夏诚等五人武功甚是了得外,余人均是一些不入流的角色,和一般兵马斗斗犹可,遇着了武功高手便要糟。冷魂四煞挥舞着四个银光闪闪的铁笼子,将钟相的一众手下打得纷纷死伤。夏诚、杨钦、刘诜、金琮、黄佐五人也只有招架之力,一时险象环生。钟相暗暗心焦。昆仑仙翁看出钟相心浮气躁,更加狠勇相攻。
忽然马蹄声响,数千宋兵驰至,为首的正是在司榜处贴文的火云门将军孔彦舟。这孔彦舟是相州林虑人,出身无赖,杀人为盗,汴京被围时,应募从军升至京东西路兵马钤辖,听得这儿有打斗声,故率众赶至,一眼认出了钟相、谢野狐和赵谌,面色一诧。
钟相忽然大吼一声向孔彦舟扑了过去,怒道:“姓孔的,还钟某清誉来。”孔彦舟一惊,举枪卸开他单刀,大笑道:“钟相,我污你什么清誉了?你若不是和那臭婆娘有一腿,我能诬陷得了你?”
原来孔彦舟有一个姓徐的小妾,艳丽肉感,为他生了一个貌比天仙的女儿,看着自己的女儿渐渐长大,比别的女子漂亮十倍,不由兽性大发,强奸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并且公然要纳女儿为妾。他深知自己的兽行为千夫所指,竟卑鄙地逼迫徐氏对外宣称她的女儿不是孔彦舟亲生,是她在外面偷野汉子的,如此一来,这个女儿就与他孔彦舟没有丝毫血亲关系,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纳女儿为妾玩弄了。徐氏不从,跳崖自尽,被钟相遇上,跃身将她从崖边抱回,恰好被孔彦舟领兵马来看见,遂诬陷钟相是徐氏的野汉子,他的女儿也是钟相所生。钟相辩白不过,与之打斗,因他得官兵相助,钟相只得逃去。徐氏在孔彦舟毒打之下,违心承认是和钟相所生的女儿。此后武林中便传得沸沸扬扬,说钟**污孔彦舟的小妾徐氏,钟相的夫人信以为真遂自尽了,现今再见到孔彦舟,钟相如何再抑制得住心中怒火?
昆上仙却又窜上缠住钟相,心想此人武功这般厉害,若不除掉,难免日后成为祸患。二人生怕孔彦舟坏了事情,道:“孔将军,你若归于大金麾下,定有将王之封。”
孔彦舟颇是心动,赵宋康王新立,虽然江山未亡,然危如累卵,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两次进出,如入无人之境,将大宋各路兵马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赵佶赵桓父子尚不能坐稳江山,何况这个赵构?当初金兵来犯时赵构并未给朝廷尽过一份心力,被女真人扣押在金营中时也是因为沉默寡言一声不哼才被女真人误以为是将门之子而放脱,这赵宋朝廷实不知能撑持得多久,若是投诚金朝,必定封赏不菲,遂打定主意降金。
谢野狐看孔彦舟沉吟不语,生怕事情不妙,拉着赵谌的小手想往城外冲去。昆上仙“砰”的一掌遥击在其后心处,谢野狐狂吐鲜血,跌倒在地,赵谌又连连惊叫:“太傅,太傅……”
昆仑仙翁一左一右来抢赵谌,钟相将刀一抛,气沉丹田,两记“无相掌”击向昆仑仙翁后心,二人只得闪身让开,钟相接过落下的钢刀,纵身过去,又“当当当当”四刀将冷魂四煞的四个笼子砍得火星四溅,四人收起笼子,倒抽了一口凉气:“此人果然武功不凡。”
谢野狐大是感激,道:“钟大侠可是来救太子么?”钟相不语,一把将赵谌提在手中。昆仑仙翁和冷魂四煞来抢赵谌,钟相挥舞单刀与六人相斗,凶悍绝伦,犹如一尊天神般神威凛凛,六人轮番向他攻去,皆被他单刀逼得狼狈而闪。
孔彦舟观斗了一阵,喝令手下兵马道:“杀钟相一党。”手下的数千宋兵向钟相和夏诚等人围攻去。昆仑仙翁等人大喜,连声道:“好好,孔将军你这一份厚礼可重得很呐,回到大金后,大金陛下定然不薄待孔将军。”
孔彦舟手提火云枪,窥了个空,跃身自半空中直刺钟相面门,钟相正被昆仑仙翁等人逼得要紧,蓦见枪尖刺至,疾忙惊闪。孔彦舟枪尖下沉,在赵谌的背后衣衫处一挑,将赵谌挑起夺了过来,顺手点了数次穴道,赵谌立时动弹不得。
孔彦舟跃上马背,抓着赵谌横放于鞍前,纵马出城,谢野狐惊怕之极,拾起一把单刀抢去拦截。孔彦舟一枪向他搠去,谢野狐就地打滚,躲到了他马腹下,挥刀从另一侧削向孔彦舟,孔彦舟回枪一挡,磕飞其刀,谢野狐又拾了那断破二胡在手,躲在其马腹下。
谢野狐功力失后已非其敌手,幸而孔彦舟见他招式仍然有模有样,对他也存几分忌惮,不敢大意。饶是如此,谢野狐还是被刺中了几枪,鲜血直流,躲在马腹下制住马腿,不让马往前奔驰。
孔彦舟无法策马出城,恼怒之极,连连使枪刺向马腹下,均被他以“狸跃功”避开。
钟相逼开昆仑仙翁等人,跃身而起,半空向孔彦舟呼呼两刀砍下。孔彦舟举火云枪回挡,震得手臂如电触一般发麻,虎口处疼痛欲裂,左手抓拿不稳,赵谌掉落在地。
孔彦舟一惊,挺枪要刺死赵谌,谢野狐眼疾手快,滚过去一把抱住赵谌,又躲到了他马肚之下,如狸猫之捷。孔彦舟“当当”几枪尽刺在石板上,火花石屑四溅,谢野狐的衣衫也被撕刺得丝丝缕缕。
钟相带来的六七百人不及孔彦舟带来的五六千兵马人多,纷纷被杀。钟相双目喷火,又向孔彦舟一轮急攻去,孔彦舟抵挡不住,跃落马下。谢野狐趁机抱着赵谌翻身爬上他的马背,打马向城外奔去。
昆仑仙翁、冷魂四煞等人大惊,叫道:“哎哟,别让他们跑了。”提步追赶,但孔彦舟这匹黄骠马别号“透骨龙”,即使吃饱了草料,肋条也显露在外,是难得一遇的宝马良驹,谢野狐一手抱着赵谌,一手抓着马缰,策马疾奔,当真快如追风闪电,转眼即出了城。昆仑仙翁等人轻功虽妙,也难望其项脊。孔彦舟急令放箭,一时箭如雨下,然后又抢了另外一骑,领兵马追了下去。
谢野狐搂着赵谌一阵快马狂奔,将身后追骑越甩越远,终于不闻追兵蹄声,才拐进了一片密林中,然后挥指解开了赵谌被封的穴道,摔下马来。
赵谌惊住了,跳下马抢到谢野狐身边,叫道:“孙伯伯,孙伯伯,你怎么了?……”却见谢野狐背上插着数支箭羽,箭镞深入肉里,在箭羽间还嵌入一片红色的铁片,形状镂空似云,铁片四周的衣衫和饥肉已然变黑,发出焦味。赵谌知是孔彦舟的火云镖,立时明白:“原来孙太傅早已被孔彦舟和官兵的暗器利箭所伤,只是一路上拼命咬牙忍住,因最后聚力为我解穴,终于力尽气散摔下。”
赵谌看他衣衫尽染鲜血,不知如何是好,“哇”的哭出声。谢野狐脸色苍白,气息奄奄,忙安慰他道:“谌儿莫哭,莫哭……”赵谌哭道:“孙伯伯,我去找大夫来医好你……”谢野狐拉住了他手道:“谌儿,不必了,孙伯伯……孙伯伯不行了……”赵谌道:“不,孙伯伯,谌儿一定要找大夫来救你……”谢野狐微微摇了摇头,一口血吐出。
赵谌吓得又“哇”的大哭,扑倒在谢野狐身上:“孙伯伯,你不会有事的……,你的身子怎地这般发烫?”谢野狐道:“火云镖上喂有剧毒,你去给孙伯伯找些水来便可。”赵信依言找了些水,谢野狐抹到了手上身上,神情似是舒畅了些。原来火云镖醮有奇毒“嗜血散”,中毒后会全身发热,火辣辣地痛,且越来越热,直至全身发烫,将人炙死,最后尸体还会被炙成一具焦尸,实是武林中极毒的一类暗器。中毒后万不可再运功,须当到阴凉之地或泡入水中方可稍缓解疼痛。
谢野狐疼痛稍减后,伸手轻轻将赵谌眼泪拭去,道:“孙伯伯谢谢谌儿了。”赵谌哭道:“孙伯伯你为了我性命也不顾,谌儿为你做这点算什么?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谢野狐道:“谌儿,生死由命,你不要太难过……孙伯伯也想照顾你长大成人,但孙伯伯已无能为力了,孙伯伯武功已失,能将你救出,已是谢天谢地了……”说到这儿,眼眶也是湿润了,略一拭泪,又道:“孙伯伯临死之前,要给你改个名字,你可愿意?”
赵谌又大哭:“孙伯伯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谢野狐微微笑了笑,又抚了抚他头脸,道:“你是一国太子,孙伯伯原是不能私自给你改名的,但现下也顾不得许多了,以后你便叫赵信好么?”赵谌不明白太傅为何给他改名,一时赶顾着伏在他身上大哭,哪里知道好不好?
谢野狐道:“‘谌’的意思是‘信’,孙伯伯虽要为你改名,也不敢胡来,只是以义代名罢了。”赵谌道:“谌儿记住了,谌儿以后就叫赵信。”
谢野狐叹了一口气道:“你也不必一辈子用这名字的,待你将来当了皇帝后再将名字改过来罢。不过,在你未当皇帝之前,你一定不要多抛头露面,让人瞧出你的太子身份。总之,你不能做帝皇赵谌,便在民间做个平民赵信罢……”
赵谌聪明伶俐,顿时明白了太傅的用心,点了点头:“嗯,信儿记住了。”谢野狐微微一笑,又抚摸了一下他头顶,从怀中摸出一布囊,道:“谌儿你是长高些了,可也瘦了啦,太傅没好好照顾你,这儿尚有些银两,谌儿拿去日后使用,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赵谌再也忍不住,又放声大哭,道:“不,孙伯伯,你不能丢下信儿一人的,你答应我母后照顾我的,你不能丢下我的……”
谢野狐也忍不住淌下泪,伸出一只手抚摸他脸,道:“谌儿,孙伯伯也想照顾你,但……,你不要难过,孙伯伯虽不能再照顾你了,然这儿已是大宋,你只要小心谨慎些,当不会出什么意外……,这个江山本该是你的,却被人抢了去,孙伯伯最遗憾的是不能看着你登基当一个小皇帝……”说着,两行浊泪又自眼角处怅然滑落,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赵信急忙又一阵大声哭叫,谢野狐手一滑,终于再也不闻声息。
赵信不由放声大哭:“孙伯伯,孙伯伯……”哭得声震林樾、撕心裂肺。他自小由谢野狐教诲大,这次家国大变,又是谢野狐舍命护救他,并从漠北一路助他逃回,他对谢野狐之情远远超出了师徒之情,已如爷孙一般。是以这一哭直哭到天色暗下仍未停止。
当晚,他哭累了,竟伏在谢野狐身上睡了过去。
次日天明,他又大哭了一场,这才稍稍止住悲泣,道:“太傅,我不能再让这些东西插在你身上。”将谢野狐背后的箭羽和火云镖拔出,远远掷了出去,然后又哭道:“孙伯伯,你放心罢,信儿虽然小,但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哭到午后,肚子大饿了,爬上树去摘了几个小野果,稍稍填饱了肚子,然后又回来守在谢野狐身旁。
第三天时,他才用树枝和石块、泥土覆盖到谢野狐身上。一瞥眼间,瞧见了那把破琴和布囊,当下又取来放到谢野狐身旁,这才将土慢慢掩上,埋了谢野狐。想到以后再不能看见太傅了,忍不住在坟头前又一场大哭。
第四天时,他饿得受不住了,才茫然往林中走去。他从小锦衣玉食,即使被掳到漠北及和谢野狐南逃时,衣食也有谢野狐照顾,现下如何会照顾得自己?放眼四周,但见林野莽莽,却不知往何处去。到得午后,才又摘得几枚野果,勉强填了填肚子,想到一直来和太傅分吃食物,又捎了两个野果回去,放到谢野狐坟前,道:“孙伯伯,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会找东西吃了,你也吃罢。”
当晚,他怕遇着猛兽,仍歇在谢野狐坟旁,只觉得在谢野狐坟旁最是安全,孙太傅仍能保护他一般。次日,又去采摘果子吃,回来时,忘不了也放几个到谢野狐坟前。这般过得四五天后,附近的果子摘光了,他才到别的地方采摘,终于渐渐离开了谢野狐的坟丘。
此后,赵信便在荒山野岭中出没,寒来暑去,春来秋往,以天地为被席,鸟兽为童伴,转眼间忽忽过了数个年头,赵信也由一蒙稚小孩长成了一秀拔少年。他从不出山林去,也不理会外间发生甚事,自制了一张小弓,像个游手好闲的地痞二流子一般,每日拿在手中吊儿啷当的在林中闲逛,听到什么动静,便东边林子拉几下弓,西边林子射几枝箭,弄得方圆数里的小鸟小兽惶惶不安,幸而这一带并没有狮虎熊豹等猛兽出没,才让他怡然的当着山中大王,偶尔也能射得几只狐兔之类的小兽打打牙祭,不需天天以生果充饥了,倒也自得其乐,不觉孤单。
这一日乍暖还寒,残雪犹存,他又在林中闲逛,忽头顶几声鸟叫,跟着一团湿暖之物落下,正中头顶。他用手一摸,发觉是鸟屎,登时气往上冲:“好啊,竟敢撒屎淋你家大王?瞧我不拔光了你的毛。”往树上爬去。
这些年他当不成太子,便时常欺负众鸟兽,常训骂道:“老子不能在山林外称皇,难道还不能在山林里管你们?”俨然山中之王,哪只小兽虫子见他不害怕?至于敢当头拉屎淋他,更是从未有过之事,是以他气冲冲的爬上了树去,要找“凶手”算帐。
但爬到树上一看,不由吓了一跳,窝里是两只又大又丑的怪幼鸟,嘴喙上还有一条白痕,赵信这几年在林中,鸟儿鸟蛋见得多掏得多了,从未见过这等怪鸟,左看看右看看,忖道:“这是什么鸟?”
那两只雏鸟见了他,并不怕生,还道是喂它的,反而伸长脖子张开大嘴对他嘶叫要食,赵信满腔怒气顿时消了,笑道:“我可不是你们的爹爹妈妈,我没有东西喂你们,我还想你们喂我呢。”那两只雏鸟仍是大叫,张嘴待食。赵信忍不住骂道:“‘口无毛,声嗷嗷,尻益高。’东方朔说得你们一点不错呢。”他自是知晓东方朔当年是借鸟骂人,不过也暗暗佩服东方朔描绘得趣妙横生。
他见两只雏鸟肥美,垂涎欲滴,道:“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找吃的。”溜下树,找了些枯枝干叶生火,不多时,火烟腾腾而起,他犹嫌不足,再添了些枝柴,用衫子扇得浓烟呛鼻,这才道:“我来喂你们啦。”欲爬上树去。原来他是打算将那两只肥雏鸟抓下来烤吃,故而事先生好了火。
他犹未得上树,忽“砰”的一声,一大物跌落在他身旁,吓了一跳,回来看时,见是一大怪物,顿时魂飞魄散,叫了一声“啊,鬼……”转身立逃,但足下忽然被什么缠住了,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回头看时,一根绳子牵在了自己足踝处,另一头则在那怪物手上,惊得险些昏厥过去。
那怪物阴恻恻的道:“臭小子,你用烟将婆婆熏了下来,便想逃了么?”赵信仍自惊得浑身哆嗦,道:“你是人不是鬼?”那怪物一下扑到他跟前,怒道:“你瞧瞧我是人是鬼?”赵信见她一张脸布满皱纹,皮肤下垂,相貌奇丑,吓得差点又昏厥过去,总算知道她是人不是鬼了,才慢慢缓过气来,道:“婆婆是人不是鬼,不过和鬼也差不多……”那婆婆大怒:“小子,你找死。”举起手欲一掌击毙他,然掌至半空,忽又停下,道:“婆婆肚子也饿了,正好可烤了你吃,打死了便不好吃了。”
赵信顿时吓得骨头也软了,忙道:“婆婆,小人已很久没洗澡啦,吃起来有一股骚味,可不好吃,婆婆还是另吃其它罢。”
那婆婆将赵信拉近,道:“你说你有一股骚味,是真是假?”在他身上四嗅,赵信衣衫褴褛,衣不蔽体,臂肘、膝盖、屁股等多处祼露在外,那婆婆闻了一阵后,道:“嗯,是有一股尿骚味,不过也没什么,我烤久一些便香了。”绑住赵信手足,架在一根横木上。
赵信吓得乱喊乱叫,本想烤鸟儿的,哪想得到成了别人的烤物?忙叫道:“小人身无四两肉,骨头挺多还硬,啊,是了,不如小人去烤几只鸟儿给你吃可好?”
那婆婆道:“几只鸟儿怎么够我塞牙缝?”赵信叫道:“那婆婆能吃得完小人吗?若是吃不完,岂不浪费?”那婆婆道:“有什么浪费?包管吃得骨头也不剩,婆婆一只肥羊也能一餐吃下呢。”
赵信吃了一惊,不信她一餐能吃下一只羊,那婆婆却已移过火来要烤他。赵信吓得哇哇大叫,那婆婆怒道:“臭小子,你叫什么?婆婆吃了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再叫,婆婆烤了你也不吃,拿去喂野狗。”赵信险些惊厥过去。
忽数名白衣女子飞奔而至,个个十五六岁,容色绝美,赵信只看得两眼生花,正要求救,岂知几人见了婆婆已拜身行下礼去,顿时失望之极:“这几人是恶婆婆的徒儿,想必也是吃人肉的,不过,若是被那几个美人儿吃了,总比落在这满嘴黄牙黑牙的恶婆婆的口中和腹中美妙些。”
那老婆婆道:“你们在折梅派中可打探得什么消息没有?”当中一女道:“回师父,折梅派中仍是张葵丘执掌掌门,并不见梅慈姑的身影。”那老婆婆道:“嗯,当年她被打下崖底,总找不到她的尸体,这些年来我心里终究放心不下。”略一顿,又道:“总之你们注意打探她的消息,为师有一件极重要之事尚要着落在她身上得到。”
原来这老婆婆便是圣周婆婆。当年她带上折梅派的女弟子已被张葵丘等人的折梅剑阵杀光,这些女子是她新招的弟子。
圣周婆婆见众女神色有异,道:“周复周兴,你们有什么事么?”
一叫周复的女子有些惶愧之色,道:“我们在折梅派打探完消息要回时,元婆婆、崔婆婆、屈伯伯、狮驼子、麻姑等人被折梅派之人发现抓住了……,师父,我们是否去救她们?”圣周婆婆沉吟片刻,道:“屈向通等这些五蝶教诸人这些年之所以忠于我们圣周宫,甘为我们驱使,那是因为被我用毒物控制之故,若无毒物,她们未必如此卖命。现下梅慈姑下落不明,我们暂不去折梅派救他们。”
周复有些不忍,道:“让弟子们去救她们罢,我们不能眼睁睁看她们被张葵丘等人所害。”
圣周婆婆面色一沉,厉声道:“你们打得过张葵丘他们么?干么要这般心慈手软?婆婆教诲你们多少次了?到你们自立江湖时,小心还不出门便被人算计了。”众女登时不敢再说话。
赵信暗道:“这些姐姐妹妹都极心善,反而做师父的心肠极恶,她的这些弟子只怕日后也被她教坏了。”
圣周婆婆又道:“救屈向通等五蝶教诸人之事再也休提,你们继续去查探梅慈姑的下落,小心别被她发觉了。若被她发现了,你们不承认是我弟子便无事。”
忽听得不远处树林中传出一冷冷的声音道:“不必去找了,我来了。”众人一惊,循声看去,一白衣中年女子乌发如云,怡然的立在十余丈开外的一株松树旁,姿色绝美,毫不逊于这八个少女。
圣周婆婆看是梅慈姑后,大吃一惊,道:“你果然还没死么?”当日在折梅峰上梅慈姑虽中了蒲燕阳一掌,又掉下了崖去,但圣周婆婆找不到她尸体,心中始终不放心,是以时时派弟子去折梅派中打探消息,看她是否已死,现下见她蓦地现身,才知她当真没死。
梅慈姑道:“不杀你我如何会死?”说罢,长袖一拂,手中已然多了一柄软剑,八女挡在了圣周婆婆跟前,也拔出了剑,道:“梅慈姑,不许你伤婆婆。”梅慈姑道:“你们是圣周婆婆新收的的徒儿罢?”周复道:“是。”
梅慈姑道:“算起来,我还是你们的师姐呢。”八女一诧:“怎么?梅慈姑也是婆婆的弟子么?”梅慈姑向圣周婆婆一指,道:“若不是这个老毒妇另有用心,我现下又怎么会杀她?你们个个皆貌美如花,不过若不是徽钦双帝被女真人掳了去,你们现下大抵在皇宫里侍寝皇上了呢。”
八女从未有过男女之事,便是想也不敢想过,不由面红到耳根。圣周婆婆道:“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替为师杀了她。”八女娇声应道:“是。”分从八个方位向梅慈姑攻了上去,但只听一阵叮叮当当作响后,八女的剑不是被削断便是被震得脱手飞出。
梅慈姑身子轻飘飘的落下,道:“我念你们也是受这老毒妇所害,不想杀你们。”圣周婆婆道:“你们莫听她瞎说,快替为师杀了她。”催八女又攻了上去。
梅慈姑虽被八女围住,但熟稔各人的武功,身法灵动,八女拼尽全力也伤不了她分毫,若不是她手下留情,八女已尸横就地。梅慈姑见八女仍不肯退缩,道:“你们替她卖命有何用?”长剑转了一圈舞圆,八女登时人人身上中了一剑,倒在地上,再也不能斗得,血染衣衫和白雪。
圣周婆婆手一扬,数十枚花针疾向梅慈姑射至。梅慈姑跃身避开,花针没入了她身后的雪地中。圣周婆婆不待她落下,又横杖划了数圈扫出,将她落身处遮成了一片光网。梅慈姑怒道:“臭婆子,你以为这样便害得了我么?”袖中一道白绫往不远处一根树枝上飞卷而去,她借势一提,已避开了圣周婆婆的杖袭,随之在树枝上击了一掌,反身向圣周婆婆扑下。
圣周婆婆挺杖撞出,二人顿时在雪地上打得狂风刮面飞雪漫天。
梅慈姑招式迅捷狠辣,圣周婆婆在她剑势笼罩之下,屡屡受制,不停后退。两人越斗越快,梅慈姑在圣周婆婆身侧飘忽来去,如舞蝶蹁跹、惊鸿掠影,一根白绫和一柄透明长薄软剑紧紧将圣周婆婆缠住。圣周婆婆渐渐不敌。
赵信趁机用牙齿咬开手上绳索,掉落在地,躲到了远处。八女并不理会他,也理会不了。赵信瞧见一团白影在晃来晃去,疾如闪电,不由瞧得呆了:“我什么时候也能学得这一身武功?若能学得这一身武功,便能救我父皇母后和太上皇爷爷了。”眼中充满了羡慕之色,便爬上树去,要细瞧别人的武功,祈求记得一招半式。
斗了一阵,二人剑杖一交,梅慈姑的白绫缠向圣周婆婆的拐杖,一圈圈而上,如一条白蛇一般,转瞬间即卷了六七圈,并疾向圣周婆婆的手上缠去,圣周婆婆心知她白绫缠过来,势必被捆住,只得撒手,拐杖一下被梅慈姑夺了去。圣周婆婆失了兵器,只得连连闪避。赵信见她年已老迈,仍能在地上纵高伏低,如一狸猫般迅捷灵敏,诧异不已。
圣周婆婆躲开了梅慈姑的又一轮追袭后,缓过了气,双掌往内一收,跟着身子拔转了数圈,立时卷起了遍地落叶,附在了她身遭,将她裹成了一圆球相似。
梅慈姑叫道:“天蚕变?”赵谌暗道:“这门功夫叫‘天蚕变’么?果然像一只蚕儿结茧般将自己裹起来了。”
梅慈姑将臂一伸,袖内五枚带丝银针激射而出,一下将圣周婆婆身遭树叶缠裹住,便如将圣周婆婆包粽子一般。赵信虽在惊恐之中,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哈,这条大粽子可大得很啊,不知可有锅煮得了么?”生怕被人听见,急忙又掩住了嘴。
忽又“嗤”的一响,圣周婆婆惊呼道:“千丝指弹?”梅慈姑道:“不错,是专为对付你这‘天蚕变’的。”赵谌暗道:“这‘千丝指弹’又是什么东西?难道那女子要抽婆婆的丝了吗?嗯,成了茧儿自然被抽丝了,谁叫她结成一茧样相似?”却不知梅慈姑这“千丝指弹”是以极凌厉的真气射出,伤人如箭,而并非要抽丝。圣周婆婆急忙运力一推,那裹在她身遭的树叶猛向梅慈姑袭了去。
梅慈姑早有所料,将绫抛开,然后发两掌迎上去。只听逢逢两声大响,梅慈姑击开了她这一大团树叶,两人双掌接在了一起,一下凝立不动。过不多时,圣周婆婆脸色大变。原来圣周婆婆的“天蚕掌”是想以遍身的树叶在掌力的裹挟下猛地推开如万道利箭一般伤人,岂知却被梅慈姑将她的树叶先缝住,那些树叶拍出来后或烂或碎了,已伤不得梅慈姑半分,而梅慈姑趁她化掌未及得收之际,蓦地以掌袭至,圣周婆婆不及换气,只得与她掌力相接,她以亏泄之气对梅慈姑的充盈内力,相持久了便内力不继,立时有被她震断经脉之险。
圣周婆婆危急之下,忙一大泡唾液向梅慈姑眉心穴吐去。这圣周婆婆嘴大牙丑,从她口里吐出的一大泡粘稠唾液赵信见了也忍不住恶心,何况梅慈姑?二人相距既近,若被打中穴位,只怕便要昏倒,她又惊又怒,急忙往后一纵避开。
圣周婆婆脱了她掌力,情知敌不过她,又使出“天蚕变”神功,将身遭白雪尽向身上吸拢,不过这次不再是袭向梅慈姑,而是往山下滚去,越滚越大,渐成了一大雪球。
梅慈姑叫道:“想逃?”追雪球下去,抢到雪球旁,不停发掌向那雪球击去。追了数十丈后,那雪球停在一凹陷处。梅慈姑在雪球四周疾击了十七八掌,登时将雪球凝结成了一冰球,将圣周婆婆困在了球里。原来梅慈姑发出的十七八掌是寒冰掌,以极寒真气将雪凝成了寒冰。
赵信惊呆住了,忖道:“这吃人婆婆偷鸡不成反受其害,要罪有应得了。”想起适才差点儿被她烤了吃,犹心有余悸。
梅慈姑又纵身几步,抢到了那冰球滚落的下方,移两块石头将之挡住,以防它再往山下滚去,这才用白绫缠住了那冰团,提着往不远处一山腰奔去。那冰团又圆又大,还裹着圣周婆婆在内,少说也有三四百斤重,她以绫带提奔,气色如常,步履飞快,毫不费劲。
八女看得又惊又诧,眼见师父危急,苦于人人受伤,无法行走得,只有干着急的份儿。赵信觉得有热闹可瞧,便从树上溜下,悄悄从树丛后绕了过去探看。
梅慈姑在几块乱石处停下,拣了三块品字形布列的岩石,将冰团放了上去,然后去找了些干草枯枝放到冰球下,又到赵信适才所生的火堆处取来几根烧得正旺的柴片,点燃了那些柴草。
赵谌差点又“哈”的笑出声:“难道梅慈姑也要烤了这恶婆婆吃么?真是老天有眼,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老婆婆刚才想烤我吃,转眼间轮到她被徒弟烤吃了。”忽心念一动:“哎呀,不对,难道她们是吃人门或是烤人派的?”想到这儿,奔回到八女身边,掏出了一把匕首,逼问道:“你们是不是吃人门或烤人派的?”
八女见他匕首寒光闪闪,有些害怕,道:“什么吃人门烤人派?我们不是啦。”赵信道:“你们的婆婆要烤了我吃,梅慈姑又要烤了婆婆吃,你们不是吃人门烤人派又是什么?”周复道:“不是啦,梅慈姑可不是要烤婆婆吃,她是要用这法子毒杀婆婆。”赵信看梅慈姑也不似想吃圣周婆婆的样子,纵是要吃,也吃这几个如莲藕般白嫩嫩的小姐姐小妹妹才对,遂吁了一口气,道:“我道你们是吃人门或烤人派的,师门传承,个个要烤人吃的呢,嗯,你们不是便好啦。”遂收起了匕首,转身又奔向了大树后。
八女叫道:“这位小侠,求你快去救救婆婆,我们,我们感激不尽……”但赵谌早跑得不见踪影了,他怕八女也是专门烤人吃的,生怕会吃了他,是以才跑回来逼问一番,得知无险后,又赶去瞧热闹了,哪里听得见诸女的恳求?
不多时,冰团下被烤熔化。圣周婆婆躲在雪里,并不知梅慈姑要干什么,雪球外面虽被冰住,但里面仍是雪,且她运使龟息功,躲在里面一时半刻并不窒息。她正思忖着梅慈姑要用什么法子对付自己,忽觉脚下大热,跟着一阵剧痛,登知梅慈姑要烹她,她被冰雪所困,无法脱身,看来要被梅慈姑从脚一直往上烤熟了。惊恐之下,急忙运气要破冰雪而出。。
梅慈姑显是料到她有此招,一只手按在冰上不住以寒气镇住。圣周婆婆脚下的冰渐渐融化,身上和头上的冰却在不住加寒,一时双脚痛彻入髓,情知再这般下去必死无疑,只得拼尽平生力气再度破冰。此时冰团下面越来越熔化,冰团减小,但听得“砰”的声响,圣周婆婆终于撑破冰团,跌到了火堆上,痛叫一声,一跃而起凌空向梅慈姑击去。赵信看她脚时,左足和脚踝处一片血红肿胀,已被烤烂了。
梅慈姑早已有备,两掌迎击上去。圣周婆婆侧翻躲开,梅慈姑软剑又已裹向她。圣周婆婆真气未畅,只得在地上连连打滚。忽然抓了一团雪,猛向梅慈姑撒至。梅慈姑往后一退,圣周婆婆从地上一纵而起,欲要逃去。梅慈姑急忙挥剑削去。圣周婆婆惨呼一声,左腿被削去。梅慈姑又一掌击出,圣周婆婆身子如一断线纸鸢般飘飞了出去,重重的跌进了远处山沟的厚雪中。
赵谌见地上之腿齐根而断,鲜血犹自从断口处流出,雪地上一片血迹斑斑,令人心怵悚然,吓得转身便跑。
梅慈姑向圣周婆婆坠落之处凝神看去,见毫无动静,顿觉不妙,提剑奔去,却已不见了圣周婆婆,低呼道:“遁雪功?”软剑一抖,将圣周婆婆落身四处的雪花挑开,一时雪花飞舞,纷纷卷荡开去,雪地中只见一条血迹斜通向岭下。梅慈姑又剑锋抖动,不断挑荡着雪花,向圣周婆婆所遁血路追去。但雪越来越厚,血迹也渐渐淡了,直至最后,再也不见。
梅慈姑不由大怒:“怪不得这老怪婆常年躲在这太行山积雪处,原来她已预计了打不赢便遁雪而逃。”一纵身跃上了一块大岩石向四处张望,看了一阵,并不见圣周婆婆的身影,便飞身下岩,又往别处寻找去。
赵谌生怕被梅慈姑所害,吓得头也不回的直奔,一边奔一边惊忖:“罢了,罢了,这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我还是先离开这儿为妙。”决定另找山头当百兽之王。
奔了一阵后,已气喘吁吁,忽听得身后一阵瑟瑟作响,赵信转头看去,一物在白雪中不住拱钻,大喜:“是獾猪么?又可饱餐几顿了。”立时垂涎三尺,拔出匕首,慢慢靠近,候在那物要钻来之处。但那物相距他尚有一丈远近时,忽“呼”的跃出,直扑向赵信,一身乌黑,又满是雪花,不知是何物,赵信吓得“啊”的失声惊叫,匕首也不知扔到哪儿去了,转身拔腿便逃。
那物直落到他脖子上,锁住了他脖子,赵信吓得魂飞魄散,大叫:“鬼怪啊,鬼怪,啊,啊,别抓我,别抓我……”要将那物从颈脖处推掉。忽然头顶“咚”的声响,被重重敲了一记,直打得他一阵晕眩,一声音冷冷的道:“什么鬼怪?是你婆婆,你慌什么?”乃是圣周婆婆声音。
赵信一愣,才知不是鬼怪,但一样吓得浑身汗毛直竖,这吃人的老太婆与鬼怪有何分别?又要将她推掉。圣周婆婆一杖敲在其头顶处,赵谌疼得龇牙咧嘴,只听得圣周婆婆骂道:“你若再敢推婆婆下来,婆婆先在你脑瓜顶上敲一个洞。”赵信登时不敢再动。
待得疼痛略减,惊魂稍定,赵信才仰头向上打量去,见圣周婆婆满头满脸尽是雪花,只闪露着两只眼珠子,射出两道阴鹫之光,颤声道:“婆婆,你,你还没死么?”圣周婆婆骂道:“臭小子,你想我死么?”抬起杖又要再敲。赵信忙用手挡住了头顶,圣周婆婆要扯开他手,扯了几下扯不开,索性一杖敲在他手背上,赵信疼得眼泪也掉出来了,哭丧着脸道:“婆婆,你能不能敲得轻些啊?”圣周婆婆恶狠狠的道:“看你还敢对婆婆不敬?婆婆明明活着,你为何要咒我死?”赵信不敢再吱声,圣周婆婆这才道:“你先抱我到那边树洞去。”
赵信只得乖乖的依言而为,抱她进了一个空枯的树洞里,壮着胆子问道:“婆婆怎能从雪中来?”圣周婆婆喘着粗气,道:“这有什么稀奇?姥姥会一门憋气遁雪功,便如一善游之人潜在水中能多时不出水面一般。”身子不住颤抖。赵信道:“婆婆,你很冷么?”
圣周婆婆瞧了他一眼,道:“你不见我受了伤么?除了腿伤还有内伤,快活不成啦。”赵谌道:“不会的,婆婆一定长命百岁的。”圣周婆婆冷冷道:“你说这句话可是出于真心?”赵信暗骂道:“我若是出于真心,我才是小乌龟小王八呢。”但面上仍是笑嘻嘻的道:“当然是真心啦,我一个人在这山中,无聊得紧,得和婆婆说说话,不知有多高兴呢。”
圣周婆婆道:“我活到百岁对你未必有什么好。”赵信一怔,不知她为何这般说。圣周婆婆忽一把抓住他的手,掏出了一颗红丸,道:“你吃下这颗丸去。”赵信惊道:“这是什么?”圣周婆婆道:“这丸子对你大有好处,快吃了罢。”不由分说,一下塞进了赵信口中,在他喉间和下颚处一捏,赵信便吞了下去。
赵信一时惊惶之极,咳了几下,要抠出来。圣周婆婆冷冷的瞧着他,道:“没有用啦,它进了你的肚里便融化了。”赵信惊得冷汗涔涔而下,腹中立觉一阵大痛,滚倒在地,跟着四肢百骸也如刀剜一般,忙叫道:“哎哟,请婆婆饶命,请婆婆饶命……”虽是在雪天里,也痛得满身是汗,衣衫尽被打湿。但圣周婆婆只是平静的瞧着他而已,并不理会。
过了半个时辰后,赵信痛楚才慢慢减弱,最后躺在雪地上,如虚脱一般,浑身没一点力气,也没有力气叫婆婆饶命了,只低低的喘着气。
圣周婆婆不再瞧赵谌一眼,哼哼哈哈打着哆嗦,身子似已蜷作一团,道:“可痛死你了么?如果没痛死,我要练功了,你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闯入打扰。”
赵信力气渐复,然心下有气,转过头去并不理会她,仍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圣周婆婆道:“你很喜欢躺在这儿么?你只是吃了一颗毒药,还不会立时要了你的性命,你要不要我再给你吃一颗啊?”
赵信吓了一惊,一骨碌爬起,便要对她破口大骂,但话到嘴边又收住了,暗道:“好,我正好趁机离开了这老乌龟老贼婆。”抢出了洞去。
圣周婆婆道:“你走这般快干什么?且往你的下腹摸去,可是起了一肿块触之甚痛?”赵信依言摸去,下腹处果然突起一肿块,稍稍碰触即痛彻心脾,他又痛又气,险些晕跌,便想对圣周婆婆开口大骂。
圣周婆婆道:“你命在顷刻,若听我吩咐,我自然会把解药给你,但你若耍小滑头,老天也救不了你。”赵信只得将已骂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改作在心里暗骂,一边暗骂一边走了出去。
赵信出得洞,坐在不远处一棵松树下,这一番疼痛实是他平生未遇,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忽然,朔风渐渐的吹起,他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疼痛似也减了许多,抬头向一侧山顶看去,一层铅灰之云低低的压着,朔风越吹越紧,跟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便落下,赵信无处避寒,冷得直打哆嗦,抱紧了双臂。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厚,雪花被吹得漫天飞舞,树林间一片白茫。赵信跺了跺脚,要钻回圣周婆婆的树洞里避寒,忽然前面传来了两下“咯咯”声,一冠若红火、浑身雪白的大松鸡正在风雪中追赶什么,不住的伸颈猛啄,用脚乱踏。待得稍近,赫然见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蜈蚣正在雪地上左拐右拐,往这边急速的游走过来,躲避那大松鸡的猛啄。
赵信大诧,圣周婆婆一下从洞里抢出,两眼发光,大喜道:“你快将那松鸡赶开,可千万别让它把大蜈蚣啄食了,也别让这鬼精灵钻到雪地里。”赵信听她说得急促,又想瞧瞧那大蜈蚣,遂迎了上去。
那松鸡虽见有人赶来,但相距尚远,却不肯就此舍弃眼前这顿美食,只抬头看了一眼,又去追啄大蜈蚣。大蜈蚣机警之极,连连避开了松鸡的铁嘴,那松鸡便拍着双翅,飞扑而起,用双脚不停的猛踩,口中咯咯而叫。大蜈蚣在它脚丫间乱转乱突,始终不被睬着,忽然一个掉头,直向赵信游走过来。
圣周婆婆又惊又喜,道:“它是想你救它呢,快,快去捉住它,待会大雪停了,那便不见了。”她不住催促,心神激荡。赵信忙几步赶上去,那松鸡见有人来至,方才停住不追,双翅一拍,掉头往旁边树林奔去了。
大蜈蚣见松鸡逃开后,猛地转向另一边游走去。圣周婆婆大惊:“哎哟,快捂住它,它要往山沟里逃了。”赵信急忙身子一扑,双手向前捂去,但他生怕被咬中,并不敢如何尽力,一下尚差了数寸。圣周婆婆气得破口大骂,从怀里掏出了两只布袋扔给他,让他戴在手上扑捉。
大蜈蚣游走极快,顷刻间又游出了丈余。赵信手上套了布袋,惊心才除,爬起又飞身前扑,这一次终于将大蜈蚣压罩在身下,忍不住喜道:“瞧你这小东西还能逃么?”话声刚落,圣周婆婆大叫道:“臭小子,它从你身下窜出了,往那边逃啦。”赵信转头看去,果然大蜈蚣从身后又游走出丈余远近,叫了声:“哎哟。”起身赶去。
眼看那小蚕儿要逃到山沟里,圣周婆婆大急道:“你这臭小子跑快两步难道便死得了么?”但地上积雪甚厚,赵信又中了她毒,双腿有些发软,如何能跑得快?突然间身子一个趔趄,跌倒在地,险些摔下山崖去。待他又急急忙忙爬起时,大蜈蚣已游进山沟里去了。
圣周婆婆倒撑着身子赶了过来,见状,先是一呆,继而大怒,挥掌“啪啪”的在赵信脸上击了两掌,大骂道:“蠢小子,臭小子。这条白蜈蚣我已等了十多年了,你,你这臭小子,竟敢弄丢了姥姥的宝贝……”一时气愤之极,又打了几巴掌,忽然“哇”的放声大哭,用脚不住的蹬踢着地上之雪,哭叫道:“你……你快去捉一条还我……”
赵信被打得双颊肿胀,但他心下愧歉,也不生气,道:“那蜈蚣儿当真有天大的用处么?婆婆何必这般伤心生气?”圣周婆婆又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道:“你将双手砍了罢。”
赵信吓得手一缩,道:“我干嘛砍了双手?砍了岂不成了废人了?”圣周婆婆道:“我管你是好是废,你冒犯了姥姥,一条蜈蚣也抓不住,这一双手却是要砍的。”赵信道:“婆婆现下要我相助,若将双手砍掉,我便无法助得婆婆了。”
圣周婆婆一听有理,这才道:“好,这双手臂我暂且寄下,什么时候我要了再取下。”赵信一颗心才稍稍放下,心想以后我万不可再惹她生气,须得尽快想法子取得解药,然后离开她才是,否则一双手被她砍了岂不是糟?
当晚大雪停住了,二人宿于树洞中,一轮清月升于中天,光辉可人。因怕被梅慈姑发现,不敢生火取暖,赵信冻得直打哆嗦,蜷缩着身子,躲在洞角处,圣周婆婆内功深厚,并未觉冷,打坐着运气疗伤。过了一阵,赵信才迷迷糊糊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几时,一股极冷之气袭来,将赵信冻醒了。他哆嗦了两下,抱紧身子要再睡,但冷气更甚了,透入心骨,简直连骨头也要冻酥了,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几个冷战。道:“怎地会这般冷……格格……格格……”牙齿也相击在一处。
赵信爬起身欲要奔走几下暖和身子,忽见圣周婆婆早已坐起,两眼又如白天一般放出异样的光彩盯着外面看。赵信一奇,也转头瞧去,一下呆了:只见一片光碧如玉的银光下,一条莹莹发光的白线正游移向这边,正是日间见到的那条白蜈蚣。赵信又惊又喜,圣周婆婆神色激动,向他“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
那白蜈蚣越来越近,通体发白,在月光映照下,更加晶莹银白,反射出柔和的光芒。洞内寒气更加盛了,赵信抵受不住,又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而白蜈蚣越来越近,寒气也越发的盛,他一下明白过来了:“原来洞内这般寒冷,全因这大白蜈蚣之故,它……它怎地这般寒冷?”心下竟生出了几分害怕,料想这蜈蚣必是极珍异之物。
大蜈蚣在距洞口数丈处停下,探起脑袋向四周打量。赵信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而除了他一颗心扑通扑通在跳外,另听得一颗心也在扑通扑通急跳,圣周婆婆脸露贪婪之色,眼睛正瞬也不瞬的瞧着它。赵信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惊扰了它。
大蜈蚣察觉一切无恙后,突然低头沙沙的啃起地上之雪,赵信暗觉奇怪:“它翻山越岭而来,便是为要啃这儿的雪么?”
一眨眼间,大蜈蚣钻进雪地中不见了。赵信脱口叫道:“哎唷,它又跑掉了。”要冲出洞去寻找。圣周婆婆一把将他拉住,从怀中摸出一只瓶子,道:“大蜈蚣钻到雪地里去了,待会还会出来,你将瓶子里的药粉倒在它所钻的洞口四周。”赵信接过瓶子,走过去将一圈淡淡粉沫撒在洞口四周,鼻端闻得一股硫磺气味,暗喜:“蛇儿虫豸等最怕硫磺黄酒等物事,难道圣周婆婆在此山中当真是为捉这蜈蚣?”
过得一阵,雪下又微微作响,赵信知道大蜈蚣要钻出洞来了,忙屏息伏低身子。果然大蜈蚣探出了小脑袋,在洞口内略一停,便迅速窜出洞要往来时的方向游走回去,但一下碰触到了围洒在洞口处的硫磺粉沫,又急速掉头往另一处游去,随即又触到了硫磺,忙又掉头往背后方向游去,如此数下皆不能逃出去。
赵信看着它在圈子里打转,不由哈的笑出声,道:“你虽然机灵,可也蠢笨,终究逃不出我这山中之王的手掌心。”随即发觉它身子竟比刚才大了一倍有余,颜色一片墨绿,不再是当初的通体透亮大白,大是惊诧:“这蜈蚣吃了什么,身子变得这等肥大墨绿了?”
圣周婆婆欢喜连连,叫道:“你在嘀咕些什么?快捉它给我。”赵信不敢去捉它。圣周婆婆道:“那你快来取姥姥的布袋去,将它装进袋子里给我。”
赵信取了小布袋,将袋口拉开,慢慢移进圈子里。大蜈蚣已喝饱了汁液,无法再从雪地中掘洞逃走,而那洞口它始终不再钻进去,只是在圈子里打转游走,一触到小布袋,登即飞快的游进了布袋中,赵谌忙将袋口收拢,拉紧绳子。大蜈蚣一下被装进袋子中了。
圣周婆婆将布袋提在手中,大喜不已,道:“我终于捉到这白蜈蚣了,我终于捉到了,这虫儿千年难遇,嗯,小子,你为婆婆立了一件大功,婆婆很是欢喜,也不责怪你了。”赵信道:“是,是,那小人的这双手可和婆婆销帐了?”
圣周婆婆道:“嗯,嗯,销账了。”赵信登时大喜,忍不住吹嘘道:“我早就说了,我的这双手对婆婆可大有用处,婆婆是千万不能砍的,你看,若是砍了,这次便没有人给你捉到这条白蜈蚣了。”圣周婆婆喜不自胜,道:“嗯,嗯,下次婆婆再给你弄多一双手,你四只手对婆婆更大有用处了。”赵信吓得瞪目结舌,登时不敢再说话。
过了一阵,赵信才小心翼翼的蹲在她身边,问道:“不知婆婆要这大白蜈蚣有何用处?”
圣周婆婆道:“我自是要吸它汁血练功了,它奇寒奇毒无比,正可助我练成天蚕变神功,到时我便不惧梅慈姑的寒冰掌了。且我炼了它的汁血后,还可百毒不侵,只是它刚吸食了毒蛇脑浆,须待会方可用得。”说到这儿,眉端发梢上都是笑意。
赵信浑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怎么?它满身墨绿汁液,是毒蛇的脑浆么?那……那如何不将它毒死?”圣周婆婆道:“一物降一物,不把它毒死有啥稀奇?蛇儿冬天要冬眠,若不是它早已探得这地下蜷藏着一条大毒蛇,又怎会翻山越岭的赶来钻进这雪地下面去?”转头四瞧了一眼树洞,突然道:“嗯,是了,我们所在之处便是这大毒蛇天热时所伏的蛇洞了,瞧这树洞如此之大,这大毒蛇只怕不下百斤,它正是在我们脚下前面不远处的雪地里冬眠。”
赵信听得这儿是一个大蛇洞,吓得浑身汗毛直竖。圣周婆婆道:“现在它已被吸去脑髓了,还有什么可怕?若是早些时候来,大蛇未冬眠,我们已葬身蛇腹了。”赵信惊愣得半晌说不出话,幸而这些年自己在这山中没到过此树洞来,否则蔫有命在?此后说什么也不敢再在山中“当大王”了。过了一阵才结结巴巴问道:“那这大蜈蚣又如何知晓这地下藏着一条大蛇?莫非它有甚神通?”
圣周婆婆道:“这白蜈蚣虽无甚神通,却灵异之极,天冷时通体雪白透亮,如水晶一般,然奇寒无比。而至天热时,则通体火红,又烫热之极,这百多年也仅有人在昆仑山巅及长白山中见过。它们出没于高山绝顶,专门钻到雪地里啃咬人参、灵芝或何首乌之根,亦有吮吸各种毒蛇虫豸脑髓的。因它生性机警,只出没于高山绝壁间,是以皆无法捉到,婆婆也只是数年前才在这儿发现了一条,因此年年冬天来这儿守候。它往往只在夜间出来觅食,也有大白天乘风雪而行的,风雪停息后,它也便隐于雪地里不见了。白天我们见它时,它正是想来这儿吃这条毒蛇,被松鸡发现了,险些被啄去。你若是不信,往地下掘至数尺深,即可见到那条大死蛇之尸了。”
赵信听得挠舌不下,如何敢去挖这雪地下的蛇尸?
圣周婆婆提着布袋,不久布袋即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她冻得瑟瑟作抖,最后连衣衫上也落了一层白霜,她实在抵受不住,便将布袋给赵信帮拿着,自己则闭目打坐运功。
圣周婆婆尚且抵受不住寒冷,赵信更哪里受得了?他拿着不到半刻,即将小布袋挂在了洞外远处的一根树枝上,自己跑回了洞中搓手揉耳、跺脚呵气。
过得一盏苶功夫,圣周婆婆叫道:“臭小子,快拿大蜈蚣来让姥姥练功。”赵信走到树枝旁取布袋,见那小布袋已结上了一层厚厚的霜雪,便如松枝挂雪一般,又一下惊大了眼睛。
他轻轻的将那袋上之雪抖落,袋子里无半点动静,奇道:“这虫儿莫非被闷死了?”圣周婆婆也瞧出情形不对,忙道:“你快打开袋子瞧瞧。”赵信解开袋口绳子往里瞧去,那大蜈蚣直挺挺的躺在袋角里一动不动,果然死了。
赵信心里一阵难过,圣周婆婆道:“快取出来透透气,说不定还活得。”赵信闻言,伸手要将它取出,但指尖刚一碰到它,即觉一阵奇痛,“啊”的惊呼道:“这虫儿儿诈死,它,它咬住我的手指了……”一股透骨寒气旋即自指尖处传将过来,沿臂而上,经“曲池穴”突向“缺盘穴”,赵信想到它吸食的是毒蛇脑汁,吓得魂飞天外。眼见那股冷气往肩头疾冲而上,大骇之余欲要将那蜈蚣甩掉,但奇寒一下将他冻僵了:不但被咬住的右臂动弹不得,便是眉毛发梢也尽结了一层冰霜。圣周婆婆惊愕得张大了嘴巴。过了一会,他终于抵受不住寒冻,“砰”的一声扑跌在地,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才昏沉沉的醒转,忖道:“我死了么?”却听得圣周婆婆骂道:“你这剁千刀,砍万刀的,这次你吸了我虫儿的气血,你道一死便万事俱了了么?纵然去到阴曹地府,阎王老儿还要将你上刀山,下油锅,天天挨锯肠子,割舌头,叫你永世不得转世超生……”
赵信听她是在骂自己,大吃一惊,且听她声音嘶哑,显然所骂非一时三刻了,不知她骂了多长时间?生怕她盛怒之下一掌将自己打成肉酱,当下仍装作晕死未醒之样,不敢动弹。
圣周婆婆又大骂了一阵,唾沫星子不断飞溅到赵信的脸上身上,直骂得他匪夷所思,满脑发懵,心想骂人竟还能这样骂的么?
圣周婆婆骂了一阵后,忽然停口不骂了,两眼发亮,似是瞧见了天下之珍一般,道:“这小子新死,想必他所吸的血浆尚有效用,趁他血犹未凝,我何不先吸他血再吃他肉?”想到此登时大喜,双手按住赵信头颈和身子,低下头向赵谌颈脖处咬去。
赵信一惊,睁开眼一看,只见圣周婆婆一张丑陋恐怖无比之脸挂着诡异之笑,正露出两排锋利森森的牙齿向自己颈中咬落,不由“啊”的惊呼出声,将圣周婆婆吓了一跳,怒道:“死小子,你叫什么?婆婆要喝你的血呢。”
赵信叫道:“婆婆,我……我还未死呢。”圣周婆婆一怔,回过了神,喜不自胜,道:“你还没死么?那更加好极,你吸了大蜈蚣汁血,快让婆婆吸你血。”说罢又按住赵信,张开森森利齿,猛地咬下。
赵信伸手撑住她脸,但哪里撑得住?颈中顿时一阵大痛,已然被她咬中,大急之下,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伸手猛力向她身上推去,圣周婆婆不及防备,被赵信推翻了几个筋斗,跌了出去。
赵信一骨碌爬起,远远的跑了开去,颈中火辣辣地疼,伸手往颈上一摸,满手是血,一时惊惧不已。圣周婆婆跌坐在地,气喘吁吁的骂道:“臭小子,你敢不听婆婆的话,不让婆婆吸你血么?”她嘴唇和牙齿上犹沾有鲜血,形样诡异恐怖之极。
赵谌哪里敢再近她?只远远的站着,不去理她,过了一阵,心想这恶婆子还是离她越远越好,转身朝山下走去,生怕圣周婆婆要以鞋子、松果等物打他穴位,一边走一边往回看。
圣周婆婆叫道:“你的身上还中了婆婆的毒呢?你不要解药了?”赵信气乎乎道:“料你也不会给我,与其回去给你吸干血咬死,我情愿痛死。”头也不回的走远了。圣周婆婆大怒,倒撑起身子,朝赵信追来。赵信回头见了,吓得两腿发软,忙没命价的奔跑,圣周婆婆在后紧追不舍,双手撑得飞快,终于在过一山沟时,圣周婆婆不知雪深雪浅,一头栽进了雪沟里,摔了一跤,赵信这才逃脱身去。
他一屁股坐倒在一块石上,不住喘气,连声介道:“好险,好险,幸而这恶婆子摔了一跤,不然被她追及,可真死翘翘了,险极,险极。”一念甫毕,腹中忽尔疼痛,暗惊道:“难道是我刚才急奔,引发这恶婆子的毒药了么?我还是上去找她寻解药罢,不知她摔死了没有?要是摔死就好了,嗯,我迟些儿再上去,等她再死透些。”
又忍了一阵疼痛,最后忍不住了,站起来要上山去。忽见一只雪球沿着自己适才所逃的山沟滚下,上面一人不住用双手轮换支撑身子,正是圣周婆婆,一下呆住了:“她追不上我了,竟想到用踩雪球的法子来追么?”浑忘了逃跑。
圣周婆婆发现了她,登时又两眼放光。赵信回过神才想起要逃,圣周婆婆已从怀中掏出了几只松球向他打去,赵信腰间一阵发麻,双足气闭,登即跌倒在地,无法逃得。
圣周婆婆大喜不已:“哈哈,看你还往哪儿逃?”从雪球上一跃而下,倒撑着身子抢到赵信身边,赵信悲叹一声:“唉,我终究要被她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