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长时候,谢野狐醒转过来,发觉风沙早已停住,他半身掩埋在沙子里,猛地一惊,急爬起去找赵谌。
小太子便躺在跟前不远处,身上也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沙子。谢野狐忙将他从沙土里扒出,然后往他口鼻中掏尘沙,又伸手按压他胸腹。过了一阵,小太子才呼吸渐闻,睁开了眼睛,低低的道:“太傅,我们死了么?……”谢野狐喜道:“谌儿你醒啦,可吓坏了太傅,我们都没死,还活着呢。”掏出水袋,给他喂了些水。
小太子精神略复,坐起身子,问道:“那些金兵呢?”谢野狐向四处看了看,不见金兵踪迹,道:“不知道呢,或许他们走了罢,或是被风沙埋了。”赵谌道:“嗯,他们都是些坏人,被风沙埋了才好呢。”谢野狐笑道:“是啊。”欲将他扶起赶路,但赵谌身子甚是虚弱,摇摇晃晃,走不稳路。谢野狐游目四顾,想找些东西给他吃,然四处均是黄沙,哪儿有可吃之物?
小太子道:“太傅,我不饿,我们走罢。”谢野狐一时犹豫住了:若要回大宋,便要过此荒漠,但这儿茫茫无际,要过去又谈何容易?若再遇风沙,只怕二人当真要葬身沙海了。
小太子瞧出了他心思,道:“太傅,我们继续回中原罢,大宋已亡,谌儿死在哪儿都是一样。”谢野狐正色道:“太傅不许你这般说,你若能活着回大宋去,便可以想法子从张邦昌的手中夺回你的大宋江山,岂能说死在哪儿都一样?”
小太子一震,咬咬嘴唇道:“太傅说得对,是我错了。我该要活着回去才是。”说罢,竟不要谢野狐搀扶,自行往前行走。
行不多时,赵谌腹中咕咕叫了几下,终究没有力气再行了,谢野狐无法找得食物,只得安慰赵谌道:“谌儿,我们再走一阵罢,或许前面便有吃的了。”搀扶着他。但直走至天黑,二人仍是找不到一点食物,谢野狐心下渐慌。
当晚,一轮明月升起,照在沙漠上,四周一片寂静凄清。二人忽发现前面有一些灰色之物,谢野狐壮着胆子领赵谌赶了过去,才知这些灰色之物竟是金兵尸体,一下明白是昨天追二人进沙漠被风沙窒晕后遭掩埋而死的。
谢野狐向众尸首细细检视去,见一名金兵腰间上挂着一水袋,袋中尚装有半袋水,登时大喜,将水袋摘下,又在另一名金兵身上摸得了数块干粮,一时喜不自胜。赵谌吃了一些干粮后,身上力气略增,继续趁夜南行。
次日一早,天气渐渐炎热,到得中午,二人的水粮很快吃光了,谢野狐心头掠过了一丝慌乱,这般大热天时,若二人无水粮,非渴死不可。果然下午无水喝时,二人只走出了十多里,傍晚时皆是口干舌燥。谢野狐不住游目四顾,盼可看见有商旅驼队出现,直望得腰酸颈痛,也不见有一人一驼出现,一颗心直往下沉。
又竖日,太阳更加炙热了。二人已饿渴得口唇干裂,再无力行走,谢野狐欲搀扶赵谌前行,但行不得半个时辰,赵谌身子已软软的垂下来,双足再也不能迈动,有气无力的道:“太傅,我想睡一会,好吗?”坐下要睡。
谢野狐深知这一睡去,只怕就不能醒转了,当下仍紧紧搀扶着他道:“谌儿,再行一阵,再行一阵咱们便走出去啦。”但赵谌已无力再站起,脑袋渐渐耷拉着。
谢野狐心下大悲,有心要抱他或背他而行,但这茫茫无际的沙漠,只怕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几只凶猛大雕飞至,在二人头顶盘旋鸣叫。谢野狐知众雕在沙漠草原上觅食,哪儿有尸体或将要倒下的人便赶到哪儿去,看来众雕是在等吃二人之肉了。
果然大雕越来越多,有的已落在二人身旁不远处盯视着二人。谢野狐挥臂赶吓,众雕这才略略飞开,但仍守在四周不散。
小太子气若游丝的道:“太傅,这些雕儿是不是来等着吃谌儿的肉啊?……”谢野狐不由大悔,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一阵哽咽:“不,太傅这就赶跑它们去,不让他们吃谌儿的肉,太傅一定要救你,一定要和你走出这荒漠去。”
小太子道:“太傅,谌儿知道快不行啦……太傅,你说雕儿啄食时会不会痛?”谢野狐再也忍不住,“哇”的哭出了声。赵谌道:“太傅你不要难过,我死以后,你不必埋了我,还是让那些雕儿吃了罢,这样,我便可以飞回大宋,也可以飞到我父皇母后身边看看了……”说到最后,声音已微不可闻。众雕鹰在头顶鸣叫着,飞得更低更欢了。
谢野狐只觉心如刀绞:“不,我不能让谌儿死去,不能让这些畜生吃了谌儿的肉去。”慌乱间从怀中掏出了一柄匕首,猛向那些雕儿胡乱划去,那些雕儿一下飞开了,谢野狐回头看去,却见赵谌已闭上眼睛,躺倒在沙地上,动也不动了,一把扑上去,放声大哭:“谌儿,谌儿,是太傅害了你,太傅不应该带你逃跑,不应该和你跑进沙漠里……”
忽一眼看到了自己的手腕,灵光一闪,猛挥匕首往手腕上割去,霎时一道鲜血涌出,谢野狐忙将手腕凑到了赵谌嘴边,赵谌迷迷糊糊间觉有些温热粘稠的东西流淌到嘴里,便吸吮起来。
但过不多时,口子血凝,吮不出血了,谢野狐又挥刃割了一道口子。赵谌吸吮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叫了声:“太傅。”一眼看见太傅手腕处的血痕,顿时明白了什么,眼泪一下夺眶而出,哭道:“太傅是割血喂我么?”
谢野狐久不进水,也是一阵眩晕,然见他醒转,仍欢慰道:“只要谌儿你醒了,便什么都好了。”赵谌又哽咽扑倒在他怀里,道:“太傅,如果谌儿能活着,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谌儿如果当了皇帝,一定封太傅做个大官……”谢野狐道:“嗯,太傅相信你,谌儿从来都是一个乖孩子。”伸臂将他抱紧。
过了片刻,谢野狐道:“谌儿,我们继续走罢。你看,这些雕儿想吃我们的肉呢,我们偏不让它们吃。”赵谌道:“好,我们便不让它们吃。”
谢野狐又搀扶起赵谌,二人一步三歪往前行去,众雕落下地,跟在二人身后而行。当日,赵谌竟支持走得了老半天,众雕跟了老远,见二人尚不倒下,渐渐飞走了。
又行出了十多里后,前面仍是一望无际的沙丘,谢野狐心底又一片阴霾,别说谌儿,只怕自己也走不出去了。果然第二天走路,谢野狐眼前一阵发黑,他努力镇住,一路上和赵谌说说笑笑,但越近正午日头越烈,赵谌再也支持不住了,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谢野狐忙惊呼道:“谌儿,谌儿。”将他扶坐起。赵谌双目紧闭,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断断续续的道:“太……傅,你不可再割血救我了……,谌儿不可害了太傅……”呼吸也渐渐弱去。谢野狐忙又掏出匕首往手腕上割去,渗出之血却甚少,谢野狐又连割了数刀,放在赵谌嘴边,让他吸吮,但赵谌的嘴唇只动得两下便不再动。
谢野狐霎时失望、悔恨、伤心、恐惧等诸般心绪一齐涌上心头,一下想起了皇后之托,想起京城百姓的哭声,又自责起来:“我要是不带他离开牧场,不带他逃往这儿,或许他便不会死了,都是我害了他,我如何对得起他父皇母后?如何对得起大宋?……”心中混混沌沌,茫然无措,抱着赵谌的身子动也不动,只待赵谌气息一绝,立将匕首插入自己心口中,二人同毙命于此。
远处又传来了几声雕唳,谢野狐叹了一口气:“这些畜生终于又来了么?”脑中忽灵光一闪:“啊,我何不诈死刺杀一只大雕?”想到这儿,一阵欢喜若狂。在他武功未失时,要射杀几只大雕实是弹指间的事,现下只得望雕兴叹,使诈以求了。
他悄悄将匕首缩进了衣袖里,另一手护着赵谌,不让大雕先啄赵谌,然后躺倒在地,装作已倒毙一般。果然过不多时数只大雕即落在了谢野狐身遭不远处,小心的窥视着二人。过了一阵,见二人始终一动不动,才慢慢一步三顾围近了些。又窥等了一阵后,这才掠翅疾步上前,落到了二人身上,正要举喙啄下,谢野狐猛睁开眼,手腕一转,持匕首刺进了一只大雕身上。余雕惊飞而去。
那大雕惊叫一声,拍得两下翅膀,便倒在地上死了。谢野狐急忙坐起,抓住死雕,将其血灌进了小太子口里。
小太子嘴唇微微嚅动了几下,又灌了一阵后,眼皮才慢慢睁开,道:“太傅,我死了么?”谢野狐欣喜若狂,一把抱住他,道:“没死,谌儿没死。”小太子道:“那我喝的是什么呀?”谢野狐道:“是雕血,刚刚太傅刺死了一只大雕,谌儿还要喝么?”小太子摇了摇头。
谢野狐见小太子已然无恙,举起雕来自吸了几口血,虽腥躁恶心之极,但浑身虚脱无力和干渴已大减,笑道:“这些雕儿想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反让我们先吃它的肉喝它的血了。”
小太子道:“太傅,你是怎么抓到它们的?”谢野狐道:“太傅诈死刺死它的。”小太子童心大起,道:“太傅你再刺一只给我看看。”谢野狐大笑道:“哪有这般容易刺它?它们被太傅刺死一只,再也不会轻易上当了。不过,有了这些扁毛畜牲,我们便可走出沙漠了。走,我们去找些柴草烤雕肉吃。”赵谌神情一震,谢野狐将他扶起,二人又踉踉跄跄往前行去。
终于,谢野狐觅得了一个破轴轳,是女真人押大宋君臣等人北上时坏掉扔下的。谢野狐生起火,将雕肉烤熟了,二人饱餐了一顿,这数天来,二人第一次得以吃饱喝足,登时精神好了许多,脚程也一下加快了。
三天后,二人终于走出了沙漠,又数天后,远远看见了雁门关。谢野狐心下一阵激动,道:“谌儿,咱们终于回到大宋了。”随之跪倒在地,向北拜了几拜,道:“这都是大宋列祖列宗和诸神灵暗中保佑我们,才得让谌儿回来,请大宋列祖列宗和诸神灵继续保佑这孩子平平安安,一生康乐。”
赵谌掩藏不住心中兴奋,挣脱谢野狐的手向前奔去。谢野狐忙追了上去,道:“谌儿,小心些,小心些。”
二人小心翼翼的翻过关隘,拣荒僻山岭而走。第三天后到了西北重镇庆州。谢野狐寻思:“不知中原现下如何了?张邦昌尚占着帝位么?”进了城,见满城百姓皆脸带愁容悲色,大街上也无贩夫走卒吆喝叫卖。
谢野狐正觉奇怪,忽见总兵府前黑压压的跪着近千名百姓,有的还在放声而哭。谢野狐向一中年男子打听:“请问兄台,众百姓为何在总兵府前下跪哭拜?”那中年汉子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请求知州和总兵大人起兵讨伐逆贼张邦昌,岂知知州和总兵大人却不肯见我们,我们已在此请求十来天了。”谢野狐对众百姓肃然起敬。
一队官兵开过来,抡起马鞭向众百姓头上抽去,一军官模样之人骂道:“你们再在此哭,便以谋反罪论处,诛灭九族。”一些人只得收住哭势站起身,但仍有一些人悲悼不已,那军官大怒,抡起手中长鞭向众人满头满脑的打过去,众百姓纷纷受伤倒地。
赵谌问道:“这些打人的是张邦昌的军马么?”谢野狐点了点头,二人见这些军马原也累受朝廷军饷奉禄,忠义之心尚不如一干村野百民,大怒。
这时又有一队官兵驰至,将一张榜文贴于司榜处,然后一人回转身大声道:“现有前朝太子赵谌和太子傅孙溥走脱,特予通赏缉拿,凡有知报或擒获者,皆官从五品赐银万两。”
众百姓顿时欢呼起来,或拍手庆贺,或奔走相告,适才还是愁容密布之脸,瞬时喜悦激动无限。有人道:“这下好了,太子回来了,大宋便有望啦。”“不错,咱们仍是大宋子民,并非亡国之奴了。”“看来这是天意呢,老天爷不想亡我大宋,故让太子逃了回来。”一时人声鼎沸,议论纷纷,浑不理会张邦昌的兵马在侧。
谢野狐见众百姓言自肺腑,甚是感动,暗道:“看来人心思宋,他们对大宋念念不忘,只须我护谌儿登高振臂一呼,众百姓必定响应。”想到这儿,一阵热血澎湃,正思忖着将太子身份说出,不远处走来两人,头顶光秃,一黑衣一白衣,乃是昆仑仙翁。
谢野狐一惊:“这二人到此干什么?众百姓虽对谌儿一片赤诚拥护,可不是昆仑仙翁的对手,若他们要夺或伤太子,无人可阻。”忙携了赵谌之手,悄悄潜去,继续南回。
逃了十多天后,谢野狐仰头见一只黑鹰一直飞在半空跟着,暗觉蹊跷,拾起两个石子射去,那黑鹰惊拍了几下翼翅飞走了。谢野狐又正要和赵谌逃去,前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忙和小太子往林子间躲去。
林中有一座大庙,甚是破败,写着“崔府君神庙”几字,庙侧有一座荒坟,墓碑已歪斜,写着“乔青华之墓”,谢野狐一凛,知他是朱雀派掌门,被项金星所杀。
谢野狐拉着赵谌进庙,庙中有一匹泥马,还塑着崔珏的彩色金身像。二人刚躲好,庙外马蹄声响,这队人马在庙前停下,共有六七十骑之多,下了马后,十余人先进庙里查探,谢野狐和赵谌躲到了天井中一半人高低的枯树洞里,一人走了出去报告,不多时,一将鹖冠压得极低之人走进了庙,谢野狐顿时吓了一大跳,原来这人正是完颜宗干,暗惊道:“此人到中原干什么?可是为了谌儿的事?”
跟着从大路上又赶来另一大队人马,约有千人之多,刀枪耀目,簇拥着一体态肥臃之人疾奔,驰到近处时,认得赫然是张邦昌,暗惊:“这张邦昌轻易不出京城皇宫,现下他这般急促来干什么?”不多时,张邦昌等人驰到大庙前,翻身下了马。谢野狐一下明白这张邦昌是急着来见完颜宗干的,想必完颜宗干进中原之事早知会他了,是以急着来迎见。
张邦昌和数名随从进了庙去后,余人便在大庙两边戒备。张邦昌向完颜宗干低头抱拳施礼,完颜宗干沉声道:“张邦昌,本王这次暗中急急进中原,是有一事找你。”张邦昌忙道:“是,是,不知王爷有何紧急事?邦昌这就去办。”完颜宗干道:“赵桓的儿子也就是你们大宋的太子赵谌逃回来了。”
张邦昌吃了一惊,道:“有这等事?”完颜宗干道:“也是本王一时疏忽大意,以致让他走脱。助他脱逃回来的是太子傅孙溥,你务须查找出这两人,送回大金去或是杀掉。”张邦昌唯唯道:“是,是。”随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完颜宗干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张邦昌这才小声道:“赵佶的九儿子康王赵构还在中原。”
完颜宗干一震:“什么?赵佶还有儿子留在中原?”张邦昌道:“是啊,还有个恽王呢,幸好这个恽王已死了。”完颜宗干沉吟片刻,道:“你先将太子抓住,那个康王名不正言不顺,想必也成不了气候。此事我会向大金圣上禀告的。若不得已,我大金兵马第三次进中原便是。”张邦昌大喜,连连道谢。
谢野狐暗怒:“这张邦昌担心康王赵构威胁到其皇位,要请女真人出手,若女真兵马再来,大宋又是一场浩劫。”一时惊忧之极。
忽然半空中响了几下扑翅声,跟着庙门处有人喝道:“什么人?闯来干什么?”一言甫毕,天井处已奔入了两人,哈哈一笑,道:“你爷爷爱来便来,管得着么?”乃是昆仑仙翁。
谢野狐暗暗叫苦:“原来这鹰儿是昆仑仙翁所养,不知发觉我们没有?”游目四顾,看从何处能逃得去,然四处皆被完颜宗干和张邦昌所带的护卫包围住了,不要说出去,稍一动身都被发现了。
天井中一侍卫喝道:“你是没长眼睛呢还是吃了豹子胆?竟敢闯寺?”伸手到腰间拔刀,但刀未出鞘,一颗脑袋已被昆上仙扭断。余人惊呼一声,一齐扑了过去,顿时乒乒乓乓、哎哟哎哟之声不绝。
完颜宗干和张邦昌走至门前观看。完颜宗干脸色沉静,张邦昌看昆仑仙翁身手了得,连杀了数十人,面色大变,吓得有些发抖,往里退了两步。不屑片刻,数十名护卫即被昆仑仙翁打得手断足折,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眼看再斗下去众侍卫也拦不住二人,完颜宗干忙喝住众兵马,向昆仑仙翁举手行了一礼,道:“两位好身手,不知高姓大名,愿不愿意跟随在下?”
昆上仙面色不屑,冷冷道:“你算老几?”完颜宗干道:“某人算老三。”仑南翁道:“那老大和老二是谁?”
完颜宗干道:“老大和老二便是两位了。”昆上仙大笑道:“不错,不错,你很有意思。”完颜宗干见二人面色傲慢,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二位进寺来干什么?”仑南翁道:“我们要搜寺。”完颜宗干道:“你们要搜谁?不会是搜在下两位罢?”向张邦昌一指,意示二人。
昆上仙道:“你们还不入老仙的法眼,老仙要搜的是大宋的太子。”此言一出,满寺皆惊。完颜宗干很快神色如常,道:“二位真的确定大宋的太子在这儿吗?”昆上仙道:“我的鹰儿不会骗我。”
完颜宗干半信半疑,问道:“若你们搜出太子又如何?要杀死吗?”昆上仙道:“我们与太子及宋朝无甚仇怨,杀他干什么?”完颜宗干道:“难道二位是送给赵构吗?”昆上仙道:“赵宋已被大金搜刮得皮毛不存,送给赵构又有什么奖赏给我们?”完颜宗干一拍大腿,喜道:“照啊,赵构有什么奖赏给你们,那二位是打算送给楚王张邦昌吗?”昆上仙道:“张邦昌得女真人撑腰,送给他自是比送给赵构好,得到的奖赏也稍多些。不过张邦昌得了太子,也是送去给女真人讨赏,还不如我们送去给女真人好些。”完颜宗干道:“两位确是想将太子送去给女真人?”二人应道:“是。”
完颜宗干将外面汉人的衣衫解下,露出了女真人的服饰,又将帽子摘下,把头上盘着的辫子放下,道:“在下便是大金国国论勃极烈完颜宗干。”
昆仑仙翁吓了一惊,知道这国论勃极烈相当于大宋的国相,完颜宗干因为是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非嫡系儿子,是以无望继承皇位,但他的权位也仅排在皇帝的都勃极烈和皇位继承人的谙班勃极烈之后,位居第三,急忙躬身向完颜宗干行礼,道:“我们二人有眼不识泰山,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请王爷恕罪。”
完颜宗干大喜,谢野狐则叫苦连连,他初时尚指望完颜宗干和张邦昌的兵马挡住二人,岂知完颜宗干极善延揽人才,竟将昆仑仙翁收入了麾下,相当于多了两个极厉害的帮手。
完颜宗干正要和昆仑仙翁搜寺,忽然四人如风帆船般疾驶而至,却是冷魂四煞。昆上仙骂道:“你们四个阴魂不散,是跟定我们了么?”
冷无疑笑道:“这是自然,焉知你们不是得了折梅派的‘天子之剑’?反正一日不见‘天子之剑’,我们便一日跟定你们了。”昆上仙大怒:“林灵素何曾给我们‘天子之剑’?他不是给一把假剑害我们吗?我们二人又如何有‘天子之剑’来?你们不要弄得武林尽人皆来找我二人要剑。”
冷无疑笑道:“冷某并没有说林灵素给你剑,不过以二人的脾性,不会对‘天子之剑’就此罢手罢?听说林灵素好事泡了汤,被他的师妹害得吐血不止,不成人样了,你们两个不会私下里逼问他要么?二位的手段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昆上仙大骂道:“那你们干吗不去逼问?”
冷无过道:“我们找不到他啊,听说他和他师妹东来之后便没踪影了。”昆上仙怒道:“你们找不到他,我们又怎能找得到他?你们不是比我们还多四只王八蛋么?”
赵谌虽在惊恐之中,闻言也不由低笑出声:“孙伯伯,他这不是骂自己是王八么?”谢野狐难以言欢,只勉强笑了笑,摸了摸他脑袋,担忧不已。
冷无疑又道:“想必二位已暗中将折梅派翻个底朝天查找了。”仑南翁道:“我们是暗中在折梅派找过了不错,可并不见‘天子之剑’。”
冷无疑道:“见不见‘天子之剑’也只是你说的而已,反正我们四人是跟定你们啦,不见‘天子之剑’绝不罢休。”昆仑仙翁大怒,扑向四人,一时天井中六人打得不可开交。
昆上仙以一敌二,占不到赢面,叫道:“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冷无伤冷冷道:“我们并没有自居是英雄好汉,不过,又有谁说过昆仑仙翁是英雄好汉了?”
昆上仙道:“那一同害蒲燕阳的除铁布头陀被杀外,不是还有一个圣周婆婆么?你们干么不去缠上圣周婆婆?”两只大螯钩一挥,“呼”的逼开冷无疑和冷无伤,道:“老仙没有功夫跟你们纠缠,老仙要去找赵宋太子给完颜王爷。”
冷无疑讥笑道:“便凭你的那只瞎鹰儿也想找到赵宋太子?老子正是看见了那只瞎鹰儿才引它们来这儿的。”一扬手,袖中一支暗器向半空打出,昆上仙大吃一惊,他的大鹰仍在半空盘旋,欲要打落冷无疑的暗器已不及,急忙作哨相呼,那大鹰听得主人相催,正要飞近,暗器“卟”的打中其屁股处。那大鹰怪叫一声,冲天而起,数十根羽毛飒飒而落。
昆上仙心疼不已,又一阵狠扑上前,兵器与冷无疑、冷无伤二人的铁笼子相碰,火花四溅。二冷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斗了二三十招后,昆上仙力气渐竭,双方又只打了个平手。
完颜宗干见四人也武功高强,惜才心起,道:“六位住手如何?”昆仑仙翁跃开先停手,四煞遂也停下,完颜宗干又自示了一趟身份,然后道:“昆仑仙翁已肯替我大金出力,四位是否也愿为我大金出力?”他怕四人不信,又向张邦昌一指,道:“这位是中原的楚王张邦昌。”
昆仑仙翁想不到张邦昌也在此,微一怔,继而窃喜:“张邦昌在这位太祖庶长子跟前也不敢吱一声,此后跟着他不愁荣华富贵。”
冷魂四煞也是这般想法,惊喜之极,急忙向完颜宗干拜礼。完颜宗干大笑道:“今日得识六位英雄,你们随我到大金去,人人有大封赏。”六人喜庆不已,齐躬身行礼。
完颜宗干道:“咱们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赵谌,万不能让大宋的百姓拥他为帝再与我大金作对。”昆仑仙翁和冷魂四煞、张邦昌等人均应道:“是。”
完颜宗干问冷无疑道:“冷英雄刚才说这鹰儿是你们引来的?”
昆仑仙翁养的这只雪鹰甚是厉害,能看过画像后即会认人,是以跟着谢野狐和赵谌飞到了这儿,冷无疑暗道:“不知昆上仙的这只死鹰是不是会认人,若当真被他先找到赵谌,岂不是抢了这件大功劳?我冷无疑万不可成全这两老怪。”遂应道:“是。”
完颜宗干大是失望。昆仑仙翁便不敢再要求搜寺,狠狠瞪了四人一眼,一干人随之出了庙去。谢野狐和赵谌终于躲过了一劫。
二人从藏身处爬出,又往南而回。过真定府时,怕有人认出,谢野狐在乐坊买了一把二胡,和赵谌扮作江湖中四处漂泊卖艺的爷孙模样,一路上果然无人注意。
谢野狐暗道:“谌儿身负家国重任,万不可有甚闪失,否则,我岂不成了大宋的千古罪人?看来我还是去找一位德高望重、忠正耿直之臣来辅助谌儿才行。”眼前一亮,想起宗泽:宗泽忠心为国,久历沙场,当初京城被围时,宗泽曾起兵勤王,因金兵阻截,兵马未及赶到京城,双帝等人已被金人掳向北行了,宗泽只得屯兵大名,后又移守济州。谢野狐决定和赵谌去济州找宗泽。
二人走了月余,好不容易到得济州,天色已黑,天空中电闪雷鸣,继而风雨大作,一些宋兵和百姓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匆匆往前而行。谢野狐不知他们要到哪儿去,也买了一把油纸伞,和赵谌同撑一伞跟去,见众人赶去之处正是宗府。
二人到得宗府门外,里面忽传来了一阵哭声,谢野狐心头顿时掠过了阵阵不祥之感,果然一妇人从宗府里走出,大哭叫道:“宗老元帅杀贼去了,宗老元帅杀贼去了……”似疯了一般。
谢野狐一下呆住了,赵谌年幼不解,问道:“太傅,宗老元帅去哪儿杀贼了?”谢野狐过了片刻才黯然道:“宗元帅仙去了。”赵谌才明白了过来,脸色也是一片黯然。
谢野狐喃喃道:“怎地这般巧?我和谌儿刚赶到这儿宗老元帅便仙去了?莫非这是天意么?”一声豁刺刺的响雷落向宗府大院后,电光将夜空照得彻亮,转瞬间,电光消匿,四周一下更暗了,几只暗红的灯笼在风雨中不住摇曳着,跟着又有百姓哭着从府里走出。
谢野狐忙迎上去问道:“宗老元帅如何仙去了?”那百姓道:“宗老元帅病重,日夕望过河去救双帝,刚才大呼三声‘过河、过河、过河……’便仙去了……”
谢野狐久久回不过神,雷声更加响了,大雨淋湿了他一身,赵谌拉了拉他衣衫,谢野狐才道:“谌儿没有了宗老元帅相助,此后如何是好?”赵谌道:“谌儿跟着孙伯伯好了。”
谢野狐叹了一声:“傻孩子,孙伯伯如何能帮你复得江山?”抚了抚他头顶,担心赵谌多惹耳目落入险境,遂不和赵谌进去向宗泽拜别,领着赵谌转身离去。
谢野狐打着伞,领着赵谌在城中漫行,心中也如这轰轰雷雨一般。走进一条巷子时,一间歌馆里透出了一丝昏黄的烛光,有人在敲着邦子得得的唱:“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谢野狐心下一酸,自己现今不正是带着谌儿这个亡国小太子在到处飘零么?几家欢乐几家愁,几个飘零在外头,可怜小太子跟着自己受苦了,遂去寻了一间客栈打尖。
次日一早,二人到店堂用膳,堂里聚满了人,当中一人眉飞色舞,说得好不带劲,围观之人亦喜形于色,趋之若鹜。一人问当中之人道:“这位老兄你说我们以后仍是宋民,并非那天杀的金民楚民,是何意?莫非是太子已登基了么?”
当中那人道:“这倒不是。原来除太子外,留在中原的尚有一位九王爷康王,太子尚无音讯,康王叔前些时日却泥马渡江,到了金陵,在金陵称帝了。”
谢野狐登时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他知尚有一些宗室未被掠去,这些天最怕的便是他们率先登基,想不到这事儿还是发生了。他回过神,心下大怒:“康王应知太子回到了中原,岂能私自登基称帝?”
众百姓则高兴不已:“这下好了,咱们仍复为宋民了。你快说泥马渡康王是如何一回事?”
当中那人道:“当时康王叔被金兵追赶,策马逃到丰丘县时,被前面浩浩荡荡的一条大江拦隔,不由惊住了,欲要掉转马头另觅路再逃时,身后数百骑金兵已然追至。康王叔情知再难脱身,惊慌之余,仰天大叫一声:‘莫非上天当真要亡我么?’一言甫毕,坐下之骑忽然仰天一声长嘶,两蹄奋起,向江中跃去。康王叔大惊,紧紧的抓住缰绳,心想此番性命休矣,耳边只听得哗哗水响,两眼什么也看不见了,恍如置身在五里雾中一般。不一刻,那马儿四足着地,豁的跳上岸。康王又惊又奇,回头看去,竟是这马儿驮着自己渡过了大江。
“金兵追至对岸边,也是看得呆了。康王叔拧干身上衣衫之水,任由那马儿驮着往林中行去。到了林中茂密之处时,那马儿忽地一声长嘶,将康王叔耸下地,往林中深处跑去了。其时红日渐坠,天色已晚,康王叔虽被摔得有些生疼,幸而并没受伤,遂慢慢的往林中步行,一抬头间瞥见林中有座古庙,庙宇残破,庙门上挂着块木匾,字迹斑驳脱落,仅可依稀认得是‘崔府君神庙’几字。康王叔走进庙堂,堂内站着一匹泥马,色泽大小竟与适才所骑的一个模样,而泥马湿漉漉的,浑身是水,不由暗道:‘难道渡我过江的便是此马不成?不过这马是泥塑的,若被水浸湿,焉能不坏?’念犹未绝,只听豁刺刺一声响,那匹泥马登时散开架,变成了一堆湿泥掉落在地。”
众人听到这儿,无不欢呼起来,啧啧称奇。
那人又问道:“众位说说,这事神奇不神奇?这是不是天助我大宋,命归于康王?”众百姓连声道:“是,是。”兴奋不已。
谢野狐却听得心惊肉跳,脸色忧郁。
跟着那人又道:“还有一桩大喜事,那个张邦昌和王时雍终于被康王杀啦。”众百姓又是一阵欢呼:“这两个卖主求荣的奸贼,早应该死了,此时才处死,已便宜了他们。”
谢野狐惊震连连,想不到短短月余间,已发生了康王登基和张邦昌被杀之事。
百姓中有人问道:“这位老哥,张邦昌如何被杀了?”那人道:“张邦昌听说康王登基后,便不敢再据着帝位了,于是奉了大宋国玺去拜见康王,伏倒在康王跟前,恸哭请死。康王初时尚忍着不杀他,后来终于寻了他一个不是,将他和王时雍这个‘金人外公’一块儿杀了。”众百姓欢喜连连,拍手称快。
赵谌见谢野狐神情有异,问道:“孙伯伯,你怎么了?”谢野狐生怕众人将二人认出,悄悄将赵谌拉到一边,问道:“谌儿,你想当皇帝吗?”
赵谌摇了摇头,随之又点了点头。谢野狐道:“那你信那个‘泥马渡江’的故事么?”赵谌道:“他们说的‘崔府君神庙’可是那天我们躲的那个庙吗?”谢野狐“嗯”了一声。赵谌道:“那位大叔说得不似有假,不过,那天庙里的那匹泥马当真能化成神马负人渡过江去吗?”
谢野狐道:“不错,孙伯伯也是这般想法,说故事的人不似有假,那便是造此谣言之人有假了。”
赵谌一诧道:“是谁造的谣言?”谢野狐道:“彼时你九皇叔孤身一人而逃,有谁得见他渡江?且这本身就是一件子虚乌有的事,金人更不会替他生出这些谣言。造此谣言的自然是你九皇叔了。”
赵谌瞪大了眼睛,奇诧道:“九皇叔为何造此谣言?”他虽然聪明,但毕竟年纪尚幼,谢野狐见此事重大,决不可让他懵然不知,遂叹了一口气,道:“你九皇叔造此谣言,可谓用心良苦,他自然也知道你回到中原来了,按理这皇位该是你的才对,他名不正言不顺,于是想出了这法儿,想让天下百姓相信他得神灵所佑,是天命所归,以便登基称帝,众百姓糊涂不明,果然人人深信不疑,大喜之极。”他说到“糊涂不明,深信不疑”几字时,又向众百姓瞧了一眼。
赵谌终于明白了,对谢野狐道:“九皇叔想当皇帝,那就由他当好了。”谢野狐又仰天叹了一口气。
这时两队官兵来至,一队拦在了城门处,一队向宗府而去。
在城门处的为首官兵将一张黄榜帖在了司榜处,高声叫道:“康王爷已在金陵登基为帝,现有旨传谕太子,皇上是奉《金匮之盟》而登基,待太子年长后再还位给太子。请有知太子下落者,将太子报知或送与朝廷官府,皇上将赐与进宫面圣。”
谢野狐看见他手上所持的枪杆上套着一个黄灿灿的圈子,尖枪中间镂空成一火焰形,暗自一凛:“火云枪?听说火云枪在武林中堪称一绝,只因门规怪异,弟子极少,此人莫非是火云门弟子孔彦舟?一支火云镖可从不虚发,上喂剧毒,实是江湖中极厉害的暗器。”
太子欲走出去,谢野狐一把将他拉住。赵谌不解问道:“太傅,九皇叔在找我们呢,我们为什么不出去?”谢野狐忙示意他噤声不语。众百姓纷纷围上去看榜,榜上写的是康王依《金匮之盟》登基之事,一时议论开了。有的道:“既然有《金匮之盟》为约,康王叔登基也没什么不对。”“嗯,太子年幼,确难把持大局,九皇叔当了皇帝后,定会很快挥军北上,迎回太上皇等人了。”
谢野狐听得一颗心直往下沉:“众百姓既然已拥康王,谌儿便难登基了。”
赵谌问道:“孙伯伯,什么是《金匮之盟》?”谢野狐道:“这是你祖上杜太后让太祖皇帝所立的诏书。诏书上说皇位‘传长不传幼,可兄终弟及。’写完之后,放在了一金盒子里,由杜太后锁住,这便是《金匮之盟》,不过除太宗皇帝继太祖皇帝之位外,我朝再无依照此盟传位的。”
赵谌道:“先太后为何要让太祖皇帝立这《金匮之盟》?”谢野狐心下一动,暗道:“大宋的江山正是欺后周柴氏孤儿寡母得来的,我能直说出来么?”当下只是道:“那时后周柴氏新亡,杜太后不想大宋的江山也蹈柴氏的覆辙,于是规定皇位要传给年长的,不可传给年幼的,纵然是自己儿子,但若年幼,也不可传位,而是要传给自己的兄弟,她是怕年幼者容易被人夺了江山。”
赵谌点点头,道:“既然有《金匮之盟》,那我们也不能怪九皇叔。”谢野狐还要再说什么,忽一眼瞥见一座酒楼上临窗处坐着冷魂四煞,正在不住往下打量行人,大吃一惊:“怎地冷魂四煞也到了这儿?”忙低声对赵谌道:“此事日后孙伯伯再对你说,咱们先离开这儿罢。”拉着他手,朝城门走去。
走不了几步,昆仑仙翁的身影又在前面出现,只听得昆上仙道:“咱们若找到赵谌那小子,便能发一笔大财啦。咱们已从庆州一路找过来都不见他们影子,你说他们当真会来找宗泽么?”
仑南翁道:“嗯,太子为得兵马扶助,必定来找宗泽,就怕他们先得悉宗泽死了,不带小太子到这儿,害咱们白奔忙了这一场。”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向谢野狐和赵谌走近。谢野狐压低了斗笠,转过身子挡着赵谌,往城门方向而去。
昆仑仙翁回头一瞥,叫道:“站住。”抢近前问道:“你们两个是谁?要往哪儿去?”
谢野狐和赵谌已略作改扮,昆上仙认之不出,要往怀里掏画像。谢野狐急道:“这臭小子不长进,不好好练唱卖艺,偷了家里的银子去赌不说,还欠下了人家近十两银子,我这是要把他送到别人家里去做伙计……”说罢,抢起二胡向赵谌劈头盖脑打去。
赵信先是一惊,继而明白了太傅的用意,用手抱着脑袋,大叫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爷爷你不要再打了……”谢野狐仍是狠打不休,将那胡柄也打断了,赵谌滚地而哭。路人指指点点,有的摇头,有的叹息。谢野狐又骂道:“瞧我不打断你的腿,看你还学坏不?”赵谌一边叫喊一边爬起身,朝前奔去。
仑南翁低声道:“大哥,咱们不必看啦,若是小太子,他岂敢这般痛打?”昆上仙已伸手进怀里抓住画像,闻言将手缩了回来,道:“二弟说的极是。”二人折往宗府方向而去,要在宗府附近守候谢野狐和小太子出现。
谢野狐追赶小太子转过了一处拐角后,不见昆仑仙翁追至,才一把搂住赵谌,眼泪夺眶涌出,道:“太傅可打痛你了么?”赵谌也落下泪,道:“不疼,谌儿知道太傅是为了让谌儿摆脱那两个恶人才打的……”谢野狐点点头,道:“真是难为谌儿你了,太傅真不是个好太傅,现下还不能为谌儿找到一安身立命之处,更不说要助谌儿复得江山了……”
赵谌道:“谌儿不怪太傅,谌儿能活着回到中原已经很感激太傅了。”谢野狐又落泪,过了片刻,将泪拭干,道:“我们走罢。”
忽然白衣一闪,四人踱步拦在了跟前,为首一人道:“走?要走哪儿去?”竟是冷魂四煞,谢野狐惊骇之甚。原来二人虽骗过了昆仑仙翁,却引起了冷魂四煞的怀疑,四人偷偷跟踪查探,终于得悉了二人便是太子和谢野狐,大喜将二人截住。
谢野狐别说现下武功不及原先的两成,便是当初完好时,也不敌四煞联手,但他仍要拼着一死护太子逃出城去,遂猛挥断二胡击向冷无疑。冷无疑抓住他的琴箱,“啪”的折断琴杆,然后将琴箱向他当胸掷打出,只听一声脆响,琴箱碎成了数片掉落在地,谢野狐也被撞得连退了五六步,胸痛难忍。
赵谌抢到他身边,惊呼道:“孙伯伯,你伤得怎样了?”
谢野狐摇了摇头,已说不出话,勉强撑持着身子,又要向冷无疑扑去。昆仑仙翁闻得打斗声,快步赶至,才知刚才中了谢野狐的苦肉计。谢野狐拉赵谌退到了路旁,心下悲沉:“这六人前后堵截,小太子再无机会逃脱了。”
昆上仙看见冷魂四煞,怒道:“姓冷的,怎么老仙到了哪儿你们也跟到哪儿?”冷无疑怒极反笑道:“鹰蛇二怪,是谁先到了这济州城的?太子又是谁先发现的?”
昆上仙道:“当然是我们先发现的。”冷无疑嘿嘿冷笑,道:“被别人当耍猴一般骗过去还说是你先发现?”昆上仙大怒:“你说太子归谁?”冷无过道:“自然是归我们冷魂四煞。”
昆上仙一掌向冷无过击了过去,骂道:“归你奶奶的煞。”冷无过闪身让开,冷无疑从旁挥笼子向昆上仙头顶罩去。昆上仙不敢再攻向冷无过,挥螯钳击开冷无疑的来袭。仑南翁也和余三人乱斗在一起。若单打独斗,昆仑仙翁要在冷魂四煞每人之上,若以一对二,便不分胜负。六人已数番交手,彼此于对方的招式熟稔于胸,出手均不须试探,直打得砰砰嘭嘭作响,大街上登时大乱。
谢野狐暗暗惊喜,欲趁乱带小太子逃出城去,但昆仑仙翁和冷魂四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何肯让二人在眼皮底下逃走?冷无疑和昆上仙各挥兵刃向赵谌击去,二人已知谁也不能独得赵谌,是以这两招要将赵谌分成两半,各取一半了。
谢野狐吓得手足发软,欲去拆挡这两般兵器。仑南翁和冷无伤各发一掌,将谢野狐击得吐血飞开。
赵谌眼看要被劈撕成两半,忽然一身影如大石般跌落下,“当当”两刀击开了昆上仙和冷无疑的兵器,众人大吃一惊,当世有谁能一齐挡开昆、冷二人的兵器?定睛看去时,原是钟相。
钟相挺刀而立,跟着百余人赶至,将昆仑仙翁和冷魂四煞围住。昆上仙道:“钟相,莫非你要倚多为胜?”钟相道:“我现下并不想杀你们,如果你们要走,没人会拦你们。”
昆仑仙翁和冷魂四煞权衡了一番,对方虽然人多,但看来武功高强的只有钟相一人而已,余人不过是他的喽啰,终究不舍得这到手的肥肉。昆上仙道:“钟相,我知道你武功了得,但若我们二人联手,你只怕不敌罢。”钟相“哼”了一声。
昆上仙嘿嘿一笑,道:“你若不插手此事,待昆某从大金朝廷处拿到封赏后,分一些给你如何?”话声刚落,二人身形一晃,一左一右夹攻向钟相,众人才知昆上仙故意说话是让钟相分神而已。他一记“大昆仑掌”猛地拍出,钟相一惊,转身还了一记“无相掌”,昆上仙身子晃了几晃,面上变色。仑南翁赶上前,也向钟相发了一招,钟相飞起一脚将他的链子锤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