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觉抱着郑奴儿,奔了十多里后,天色黑将下来,瞧见前面有一个大庄子,府门前写着“潘府”二字,便前去敲门投宿。开门的是当初给卫彪和秦琼枝看马的潘福,张觉道:“在下妹子受了重伤,万望老丈给个歇脚处。”
潘福甚是好心,让张觉进了府,并安顿二人在一间杂房歇下。转身离去时,自言自语道:“怎地近来这许多江湖中人来来往往经过?听说都是卫少侠和秦姑娘邀来的,也不知是不是,他们邀这许多人来干什么?”张觉暗道:“看来这潘府和三秦派有些关系,不过看样子,这位潘老爹并不知道三秦派已然出事。”
当晚,张觉正给郑奴儿疗伤,忽外面“砰”的一声震天价响,府门被人踢倒,护院庄丁急忙抄起刀剑枪戟等向府门前涌去。只见一男子约略二十八九岁,身穿白衣,立于门外数丈处,手中持一支竹箫,神色怡然潇洒,超尘脱俗,并不看众人一眼。
张觉坐在府内杂房板床上,透过窗子刚好可看见大门外情状,暗惊道:“莫非来人是为我和郑姑娘?”
为首一管家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来踢潘府的宅门?”那人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杨太便是。在下要为祖上报仇。”甚有豪气。
那管家一凛,道:“你祖上是何人?与潘家有何仇?”杨太道:“在下祖上姓杨,金刀杨令公正是丧于潘美手上。”潘府上下人一惊,才知他是杨业后人。
杨业是太宗年间名将,掌中一口九环金锋定宋刀横扫雁门,威震北国,军中称为“金刀令公杨无敌”,官至云州观察使,判代州,赠太尉、大同军节度使,与儿子杨延昭、孙子杨文广等保家卫国,一口金刀八杆枪,杀得辽兵闻风丧胆,一门忠烈,被称为“杨家将”。杨家对朝廷居功至伟,天下闻名,后来却遭到奸臣迫害,大郎、二郎、三郎战死,四郎和五郎失踪,七郎被万箭射死。杨业身受数十伤,左右殆尽,仍手刃了百余辽兵,最后筋疲力尽,为辽军生擒,不屈绝食三日而死。而害死杨业等杨家将的奸臣便是这潘家的祖上潘美。潘家自知有亏杨家,后人为躲避杨家人寻仇报复,特意躲到了这苦寒的陕南之地来,不想躲了数十年后,仍是被杨氏后人寻至。
潘家主人叫潘雄,年近七旬,颇有气概,手下也有些如狼似虎的护院家丁,见只有一个杨家人,并不将之放在眼里,命众家丁护院各舞刀枪向他扑上去。
张觉看并非是自己和郑姑娘给庄上惹的祸,这才心安,然杨太武功甚高,片刻间即将众人打得东倒西歪,肠破肚裂,无人能阻他,暗暗吃惊:“以这杨太的武功,我也是不敌,更何况我尚要为郑姑娘疗伤,万不能出去救得潘府上下人等,这潘府上下只怕如三秦派一般要被杀个精光。”
潘雄也是慌了,连连叫庄丁扑上,欲靠人多取胜,但杨太武功出神入化,掌来箫往,扑上前的庄丁越多,被打倒死伤的越多,最后已无人敢上,地上躺了百多人在呻吟。
潘雄大惊不已:难道我潘家在此躲了数十年,仍然躲不开杨家这小子?忽一女子走了过来,乃是自己的女儿潘莘,生怕她有危险,惊道:“莘儿,你出来干什么?”潘福也抢来拦阻道:“二姑娘,你怎地来啦?快回去罢。”
这潘莘正是卫彪和秦琼枝当初到潘府系马时提到的二姑娘,长得有蒲柳之姿,芝兰之质,双星如皓月,肤白似疑脂,对潘雄道:“爹,女儿也是潘家的一份子,不能置潘家大难于不顾,回去躲在府中不出。”遂向杨太走去。潘府上下大惊不已,叫道:“二姑娘,快回来,你不会武功,不可近他。”
潘莘径走到他跟前,杨太刚才杀人如麻,绝不手软,然不知为何,面对这一个柔弱女子,虽举起了手掌,竟无法拍下。
潘莘道:“我愿以身相许,化解两家的愁怨,你可否放了潘家一门上下?”这一下大出杨太所料,潘家上下也惊愕得张大嘴巴,这杨太不但是仇人,还穷凶极恶,潘二小姐如何能嫁他?
杨太忽然一横手,抱起了潘莘跃身而去。潘家上下人大惊失色,潘雄更是险些昏跌在地,叫道:“快追,快追这狗强盗,万不可让他掠了我二姑娘去……”说至最后,已瘫软在地,家眷忙将之扶起。
两名受了伤的家将道:“老爷,我们该去找洛山派追魂刀谭丁、地堂门高升通和微山派岑松等掌门来助拳才得。”
潘家平时对追魂派、地堂门等三门派广施义举,多献财阔,是以和三派颇有交情,潘家去向三派求援,三派绝不会袖手不救,潘雄忙挥手道:“快去多打点些礼,快去,快去……”十多名庄丁回库房中向帐房先生要了重礼,策骑疾去。
到天明后,张觉并不惊动潘府,悄悄多谢了潘福后,抱着郑奴儿继续东行。过了午后,奔到一叫平利的镇子,寻了镇上一个极有名气的老郎中给郑奴儿治伤。
那老郎中见郑奴儿肌肤发黑,显是内伤极重,急忙以针炙导出体内淤血,然后又以乳香、没药、土鳖虫、马钱子、血竭等为她续筋接骨,反复用药十多天后,郑奴儿的伤势才得好了些。
这一日郑奴儿醒转,刚想下床,张觉进房看见,忙道:“郑姑娘,你且莫动,小心牵发伤势。”郑奴儿道:“我已好很多啦,张大侠,谢谢你找人给我治了伤。”
张觉道:“是我害的你,你不怪我已愧歉万分了。”略一顿,低声问道:“三秦派究竟是不是你灭的?”这半个多月,他始终放不下心头这事,见郑奴儿脸色已好了许多,故忍不住相问。
郑奴儿神色一变,道:“不是……不是我灭的……”
张觉道:“那是谁杀害了三秦派一门?”郑奴儿低低的道:“是项金星、木一高、青冥子等人干的。”张觉一惊道:“项金星等人和秦掌门素来交好,为何要杀害三秦派?”郑奴儿道:“我也不知道。我到这儿来时,已看见项金星他们对三秦派一门动手了。”当下将项金星等人如何杀害三秦派一门说了,而对《龙蛇诀》之事只字不提。
张觉又问道,“那你到三秦派来干什么?”郑奴儿道:“我听得三秦派有并派大典,觉着好玩,上来玩玩啊。”
张觉见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想她一个女孩儿家,正是贪玩的年纪,闻得哪儿有热闹好瞧,设法前去看看也是情理之事,只是这般在江湖上抛头露面,实也太过危险,略皱了皱眉,道:“那他们为什么说你偷了三秦派的东西?”
郑奴儿道:“那是他们栽脏陷害,想嫁祸于人,好让别人不知这一切是他们干的,那项金星不也是诬陷你杀害三秦派了吗?你怎地忘了?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难道你还相信他么?”张觉一愣,立时无可辩驳。
郑奴儿又道:“其实项金星等人是灭不了三秦派的,秦掌门是败在其‘落雁剑法’上。”张觉道:“这是怎么回事?”郑奴儿道:“项金星、木一高等人并不是三秦派的对手,但后来秦掌门和其大弟子卫彪使出一套‘落雁剑法’来,反让自己受了伤,三秦派众人才被打败杀害了。”
张觉大惊道:“这般说,这套剑法是有害的?”郑奴儿道:“是否有害,我也不知。”张觉忽冷笑道:“我看这一切都是姑娘你干的罢?”郑奴儿一下涨红了脸,气息急喘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怀疑我,我……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灭得了三秦派?我若有这般大本事,也不会被项金星他们赶得如漏网之鱼丧家之犬,又被你打成这般重伤了。”
张觉心下一震,顿即省悟:“不错,秦远华等人武功不弱,她连我的七成掌力也受不了,自然灭不了三秦派,且伤三秦派诸人性命的兵器繁多,她断不会使这许多兵器,又如何一人能杀得了这许多人?”想到这儿,当下道:“是在下失言了,请姑娘莫怪。”郑奴儿说了这许多话,只觉一阵疲累。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张觉又凝思道:“这许多天来不能抽身回教去,不知群雄现下对黄教如何了?”一时大是担心,但见郑奴儿的伤也非数日能好,遂转身出了屋去,不多时,雇来了一辆马车,然后对那名医说是有事要行,多讨了数副草药,付了药资,将郑奴儿抱进了车中,道:“走罢,我们离开这儿。”郑奴儿道:“我们到哪儿去?”张觉不说话。
郑奴儿虽已多天不曾浆洗换过衣衫,仍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张觉一生从未与女子亲近过,是以也说不出这是闺阁女儿家的脂粉熏兰之香还是体香,一瞥眼见郑奴儿腰间露出一个小荷包,荷包上绣着一个白牙森森的狼头,另穿着十余颗晶莹圆润的珠子,个个如小拇指头一般大小,不由一诧:“这些珠子是珠中上品,得一颗已是不易,这女孩儿如何有这十几颗?难道她是出身于大户之家?而她荷包上不绣些花儿草儿,反绣只白森森恶狠狠的猛兽是何意?”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车行一阵后,郑奴儿发觉是向东行,问道:“你要驮我到哪儿去?”张觉道:“在下现在和你同受不白之冤,自然要去和忠烈师太等人说个明白。”郑奴儿一急,道:“你,你要带我去黄教?我,我不去……,我要回去……”
张觉一怔,道:“姑娘家在何处?又是谁的闺女?”郑奴儿道:“我干嘛要告诉你?你将我打伤了,难道还要我陪着你么?你快放下我,我,我自行回去。”
张觉既觉好气又好笑,道:“不知是谁陪着谁了?好罢,张某将姑娘放在这儿,姑娘自便罢。”说着要抱她下车。
此时,二人已出了镇外,四周一片荒凉。郑奴儿一下急了,道:“这儿有毒蛇猛兽,还有坏人出没,我不能行走,你如何能留我在这儿?”张觉道:“不是姑娘要留下的么?”郑奴儿气得涨红了脸,一时语塞。
张觉这才问道:“那姑娘要回哪儿去?”郑奴儿道:“我爹爹妈妈不喜欢你,你到我家里干什么?”张觉笑道:“张某是送他们的受伤女儿回家,又不是来提亲,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郑奴儿又被呛噎住。气羞不已。
张觉赶车继续往东而去,日夜追赶群雄。这一晚,错过了宿头,便在一叫“崔府君庙”的土地庙里歇宿。张觉将郑奴儿抱进庙里,将马车赶到了庙后,才进庙里铺了些稻草安顿郑奴儿躺下。
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似是有人疾奔而来。张觉一惊,掩到窗户下往外瞧去。只见来人一身夜行衣打扮,头脸也蒙住了,只露出两只眼睛,手中挚一把明晃晃的戒刀,到了庙前站定了,身后有两人快步追上。
张觉在三秦派中见过后两人,却不知名讳。郑奴儿低声道:“他们是秦远华的师兄卓金华和师弟乔青华,乔青华本来使铁鹤嘴,被卫彪削断了鹤嘴和手指,改而用枪。”张觉暗道:“原来如此,难道我们被他们发现跟踪上了么?”握紧了手中单刀,想抱郑奴儿从庙后逃走。
那夜衣人转过身,瞧着卓、金二人。二人在五六丈开外分东西方位站住,隐隐成夹击那夜衣人之势。张觉暗诧;“原来他们是要打架吗?”略放下心,欺近窗前探看。
卓金华道:“阁下是谁?为何暗中放飞镖谋害我们?”那夜衣人阴恻恻的道:“你们是不是想要为秦远华报灭门之仇?”卓金华道:“不错,我三派已合为一门,灭门之仇,自然会报。”
那夜衣人冷笑了两声,道:“很好,很好,你们知道得太多啦。”剑光一动,长剑霍霍攻向了卓金华。卓金华起招抵挡,乔青华挺枪来助,蓦见剑光已划到胸前。原来那夜衣人声东击西,假装攻向卓金华,却意在取乔青华。乔青华一咬牙,拼着被刺个透明窟窿,抡起枪杆直劈下来。那夜衣人身形疾转,避开了来枪,在乔青华手臂上划了一剑。
卓、乔二人见他武功在二人之上,抢到了一起,挥刀枪一同抵挡,二人武功不弱,兼之各识对方武功套路,一时配合得丝丝入扣。那夜衣人似是不敌,转身欲走。乔青华喝道:“哪里走?”一枪搠了过去。
那夜衣人往后一滚避开,挥剑将卓金华的金刀架开,然后发掌击向他下腹。卓金华握刀之手被震得发麻,下腹处立时受了一掌,倒撞了出去。二人吃了一惊,想不到合二人之力仍敌不过这夜衣人,卓金华再喝道:“阁下是谁?为何要暗算我们?”
那夜衣人道:“先杀你们两个,再除项金星、木一高他们五个。”乔青华脱口而出道:“张觉?”卓金华暗道:“不错,也只有张觉那恶贼有这般武功和毒计,看来今晚我们是栽在这恶贼手上了。”
张觉又惊又怒,这夜衣人虽不直接说出他的名字,但这般说谁不猜到是他张觉?这借刀杀人的手段当真高明,他张觉的手上可又多了一桩命案了。想到这儿,气愤填膺:“待会我且瞧瞧这蒙面恶贼到底是谁。”
乔青华枪尖点点向那夜衣人后心搠去。那夜衣人既破了二人刀枪联手,更占上风,身形电转回剑挡开其枪头,“呼”的一掌又向乔青华中路击了过去。乔青华身前中掌,身子登时飞跌出去,青锋枪脱手飞出。
卓金华大惊,将大刀抡圆,一招势大力沉的“独劈华山”扑向那夜衣人,呼道:“师弟,快跑!”那夜衣人闪开后,自腰间斜出一掌将卓金华打得连退数步。二人从他的武功中竟瞧不出丝毫套路。
乔青华爬起身拔腿便跑,那夜衣人剑光一抖,夺去卓金华手中的钢刀,再用剑尖卷起金刀向乔青华飞射去。乔青华听得背后风响,转身格挡,被扑的刺进了腹中。
卓金华抢向乔青华,大呼道:“师弟……”连环数掌向那夜衣人击去。那夜衣人冷笑一声,竖剑横封,逼得卓金华收掌,他顺势舞剑,在卓金华胸前划了数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渗出,一片血肉模糊。
张觉暗道:“我要不要救他们?若是他们发现了郑姑娘,会不会与郑姑娘为难?且我露了行踪,各派会不会找过来?”一时踌躇不定。
眼看卓金华要丧命于那夜衣人剑下,乔青华一跃而起,抱住了那夜衣人左脚,大呼道:“师兄,快走……”卓金华心下一热,对师弟感激之至,转身便跑。
那夜衣人左脚挣了两下不脱,回手一剑,刺进了乔青华后心中,一道鲜血飞溅起,乔青华登时毙命,但他双手仍紧紧拽着那夜衣人左腿。那夜衣人见卓金华逃远了,不及再拔出腿,将剑向卓金华飞掷而去。卓金华惨呼一声,滚下了路旁草丛里。
那夜衣人又挣了几下,才将脚拔出,见乔清华已气绝而死,向草丛中赶去。
这几下变故极快,张觉也不及出手相救,欲要追那夜衣人时,不远处奔来一群人,张觉一惊:“忠烈师太?”缩身而回。那夜衣人足尖一点,没进夜色中不见。
赶来之人正是忠烈师太和剑通道长等人,原来卓金华门下一个叫永一的弟子见了师父追敌而去,便去告知了忠烈师太等人,众人随后四处寻觅卓金华和乔青华二人,追到了这儿。
众人一眼看见了乔青华伏在地上,动也不动,背后鲜血汩汩而出,大吃一惊,忙蹲下身探他鼻息,已一丝气也无了。忠烈师太惊震道:“为什么三秦派刚刚被灭门,现下乔青华也被害了?莫非武林中发生了甚事不成?”
白声树道:“嗯,凶手像是刚刚离去,咱们万不可放过他。”正要领人四处搜索凶手,忽余贵德匆匆赶来报道:“卓金华和乔青华的门下弟子在客栈中尽被人杀害了。”
群雄大震:“凶手定是趁众人赶到这儿来的当口,对卓、乔二人弟子下了毒手,有谁和他们有这等深仇大恨?且凶手胆敢在这隙口行凶,莫非事情甚是紧迫?不然一旦失手,被群雄发觉,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忠烈师太随之问道:“可看见卓掌门没有?”余贵德道:“并不曾见。”众人顿觉蹊跷:“卓掌门到哪儿去了?”却不知卓金华已中剑滚进草丛中了。
那个叫永一的弟子霎时大哭,他因去报告了忠烈师太等人,幸免于难,忠烈师太道:“这位小兄弟莫哭,你的师门大仇我们会替你报的。”各人正自寻思凶手是谁,忽项金星来至,大声道:“我看大家也不必费猜了,杀害卓、乔二人及其门下弟子的是张觉和那黑衣女子了。”
众人愕然,项金星又道:“除了张觉和那黑衣女子还有谁?他们一个在这儿杀卓、乔二人,另一个趁我们赶来后在客栈中杀二人弟子,他们怕恶行暴露,是以在杀人灭口了。”
众人一听,均觉有理,莫不大怒,白声树道:“张觉这狗贼,我们快些儿上黄教去将他揪出,为三秦派众人报仇。”各人点了点头,将乔青华葬了,转身而去。
张觉心惊不已。郑奴儿心下过意不去,道:“对不起,张大哥,我又让你多一番罪状啦。”张觉不说话,抱起她往庙后走去,放到了马车上。郑奴儿知道他又要连夜赶路,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好好睡一觉,遇着他们了,如何有力气和人家打架?到时我总须要丧命在你手上。”
张觉驾着马车绕到了大路上,又往东而去。赶出了百多里后,天色刚亮,车轮处传来“啪”的异响,跟着马儿一声悲嘶,车辕已倾倒在地。张觉暗叫一声:“不好。”抱起郑奴儿滚下马车,随即听得一阵嗖嗖声响,马车被数十根飞来的长枪穿透,那马儿也中飞枪而死,四周跃出六七十人来。
张觉抱郑奴儿站起,凛然变色,道:“众位是谁?为何要害我们?”一身形瘦削的黑衣人冷冷的道:“阁下可是张觉?”张觉心性耿直,道:“是,众位英雄如何称呼?”那人道:“在下洛山派追魂刀谭丁。”另一方脸之人道:“地堂门高升通。”又一略矮胖之人道:“微山岑松。”
张觉一诧,想起这些人是潘家请来对付杨太的,道:“众位英雄误会了,在下与杨太并无瓜葛。”
谭丁道:“杨太需要杀,不过现下我们先要这女子。你放下这女子速速离去,我们便不与你为难。”张觉道:“你们要找这位姑娘干什么?莫非又是与三秦派有关?”
果然谭丁道:“不错,这妖女灭了三秦派,夺去了三秦派宝物,我等要为秦掌门报仇。”张觉向怀中的郑奴儿看去,暗道:“项金星说她盗去了三秦派的宝物,他们也说郑姑娘盗去了三秦派的宝物,难道真有其事么?”问道,“众位是听谁说郑姑娘盗有宝物?莫非是听项金星等人说的?”
谭丁道:“我们并没有见过项掌门。”
张觉心道:“这就奇了,他们并没有遇着项金星,如何也说郑姑娘盗了宝物?”问道,“这位姑娘盗去的是何物?”谭丁道:“你是真不知还是装傻?”张觉道:“张某确实不知。”谭丁道:“好,我便告诉你,这位姑娘盗去的是《龙蛇诀》。”
张觉全身大震,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龙蛇诀》’?这不过是武林中的传说罢了,如何会当真有《龙蛇诀》?且又如何会在这姑娘身上?”
岑松道:“我等并无心伤张兄性命,此事张兄勿需多言,只需向她讨要就是了。此外我等还有良言相劝,可以化张兄之厄。”张觉道:“何良言?”
岑松道:“现今天下武林谁不知《龙蛇诀》在张兄的手上?张兄还是将《龙蛇诀》交与我们三人,玉皇顶也不要去了。”张觉道:“为什么?”岑松道:“张兄还不知道?天下英雄数千人尽往玉皇顶去了,蒲燕阳能抵挡得住么?张兄去了定会凶多吉少,不如将《龙蛇诀》给我们,让我们一力承担后果,此乃救张兄性命的良言,不可不对我们多多言谢。”
张觉暗吃一惊:“天下武林当真尽往我黄教去了?”向郑奴儿瞧去,郑奴儿忙道:“我何来什么《龙蛇诀》?你莫信他们胡说八道,他们想栽陷我……”心下却自一凛:“孙公貌之所以来灭三秦派,是因有人告知他三秦派中有《龙蛇诀》,而这些人问我要《龙蛇诀》,莫非也是同一人告诉他们的?这个人是谁?他如何会知道这些?”
张觉道:“三位掌门之意张某心领了,只是《龙蛇诀》并不在张某和这位姑娘身上,玉皇顶张某也万万不能不回。”谭丁道:“姓张的,凭这丫头的一句话,你就相信了她?你且让我在她身上一搜,若找不到《龙蛇诀》,我等愿向你磕头陪罪。”
张觉道:“这姑娘为我所伤,你们若要搜她身子,教她以后如何见人?”岑松道:“你既不让我等逼她交诀,又不让我等搜她身子,莫非你心有所图?”张觉道:“张某并不将这《龙蛇诀》放在心上。”这句话说得慷慨激昂,各人均为之气夺。
谭丁笑道:“你对诀不感兴趣,又不让我们搜身取诀,看来是存心要与我们为难了。”他手上拿着四五把匕首,突然喝道:“看刀。”道道白光射向张觉,宛如四五件兵器向他围攻一般,张觉一惊,连连后退。
岑松见状,自他背后挥铁骨扇斜劈而下,既打穴位又伤要害,端的厉害无比。张觉双手不能攻防,只得抱着郑奴儿左右闪避。高升通着地一滚,攻向张觉下盘,地堂钩以攻下路而著称,实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钩法,本应适宜于身子矮小之人所练,高升通身形绝不矮小,却将十六路地堂钩法练得出神入化,实是地堂派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张觉抱着一人,不宜久斗,身子一纵,跃出了众人之围,往前急奔而去。谭丁等人大吃一惊,拔步紧追。张觉转眼间即将众人甩开,正要略松一口气,忽前面林子中一男一女在说话,竟是杨太和潘二姑娘,忙伏低身子。
杨太道:“你为什么要嫁给我?”潘莘道:“为了救我爹和府上诸人,也为了化释你和潘家的仇怨。”杨太沉吟片刻,道:“你走罢。”潘莘道:“你不去杀我爹等人了?”杨太“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潘莘道:“你要到哪儿去?”杨太道:“我不能报仇,自然离这儿越远越好。”潘莘脱口道:“我……我说过以身相许,你……你不娶我?……”说到这儿,又羞又急,脸尽红了。
杨太有些热血沸腾,却忍住了,道:“我初时见姑娘,确是被姑娘所迷,不过姑娘的用心良苦……,我……我们就此别过罢,在下并不想胁逼姑娘,令姑娘声誉有毁。”
潘莘道:“不,你不是胁迫我的,是我自己愿意的。”杨太并不相信,仍拔步而行。潘莘急道:“我跟你去。”杨太道:“你跟我去干什么?我是个坏人,行事手段狠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潘莘道:“不,你是个好人,我要跟着你。”说罢,抱住了杨太。
杨太心头大热,不知如何是好,他风流倜傥,但平素勤练武学,极少现身江湖,并不曾遇上心仪的女子,今被一美慧女子从身后抱住,大是震颤,一瞥眼间,见树林外躲得有人,暗怒,摘下两片树叶射了过去。
张觉蓦觉两枚暗器迎面射至,将脸一偏,两枚暗器贴着他脸颊射过,脸上一阵麻痛,向那两枚暗器看去时,见是两片树叶,在他身侧丈余处力尽轻飘飘的落下,猛地一惊,武林中能以摘叶飞花手法伤人的寥寥无几,想不到这杨太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
张觉脸上被割出了两道血口子,站了起来,道:“在下并非有意窥人隐私,只因赶到这儿正好遇上而已。”杨太不理会他说话,探手入怀,已握一扇子在手,疾探向张觉肩头,出招之快,张觉也无法挡拆,若被打中,肩头锁骨可为之碎了,只得转身疾奔。
杨太身形一晃,挡在其前。张觉又往左疾奔,杨太又一下将他挡住。张觉知逃不脱了,当下将郑奴儿放在一旁,横出一掌向杨太击去。
杨太料不到他这一掌出势甚是猛恶,颇为惊诧,闪身飘退,道:“这门掌法不错,不知叫什么掌法?”张觉并不愿告知。杨太道:“好,那杨某便好好领教领教。”左扇右掌,齐向张觉攻去。张觉哪里抵挡得住?只得又一记长掌封出,杨太才又闪身而退。
张觉使的正是封禅掌,他和萧洞天等人武功根基尚浅,不足以全学封禅掌,是以蒲燕阳每人只分授一路,张觉打来打去,其实只是六七招而已,远未能将封禅掌的威力发出来。
杨太一边出招,一边想破这掌法的法子,身法之快远在张觉之上,但他对这掌法似是大为倾慕,斗了一阵后,虽然占了上风,并不伤张觉,而是故意等张觉出招来拆,张觉暗惊:“此人临敌生死之际,仍对武学如此痴迷,难怪他有如此修为。”
杨太神情如痴如醉,忽然仰头疑思:“创这一套掌法之人武功难道要在我之上么?”潘莘生怕他要陷入幻境中,忙道:“杨大哥,他的武功不如你,创这套掌法之人也不过尔尔,你又何必纠结于他的武功?”一语点醒杨太,杨太出扇登时疾若风雨,将张觉周身裹住,顷刻间张觉连中了四五招。
张觉眼看性命要伤在他手下,忽脚步声响,谭丁、高升通、岑松等领着门下弟子赶到了。众人见张觉被一白衣人逼得喘不过气,只道他也要夺张觉的《龙蛇诀》,齐向杨太扑上。
杨太道:“谭丁和岑松、高升通是什么东西?还不快滚开?”谭丁等人大怒,瞧见了潘莘在不远处,道:“莫非你是掳走潘二姑娘的恶贼杨太?”潘莘忙道:“不,谭叔叔等各位掌门,杨大哥并不是掠走我的,是我,是我愿意跟他来……”原来她居深闺中,长年不出府门,正值怀春之期,初时出来救府,只是出于义烈,待被杨太掳去后,一缕芳心竟飘到了杨太身上,已不肯离开杨太了。
谭丁等人故意要找碴和杨太打架,好夺得《龙蛇诀》,把眼一瞪,道:“什么不是?他分明是抢走了你,我们得到了你爹爹的邀请,才不惜奔波劳累来救你。”
潘莘心虚,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杨太大怒,身形一转,挥纸扇在各人头脸上各打了一扇,谭丁等人无一能避开,被打落几颗大牙,一张脸登时肿胀得如猪头般,又惊又怒,围着了杨太,想不到他武功这般高强,潘府这助拳邀请实是划算不来。
杨太不瞧众人一眼,道:“还不快滚么?”谭丁等人颇不服气,且《龙蛇诀》也还未夺得到手,如何肯走?不过忌惮他武功了得,又不敢扑上,只将杨太紧紧围住。
郑奴儿忽然道:“《龙蛇诀》在杨太身上,他从张大哥身上抢去,欲要杀张大哥灭口。”谭丁等人恍然而悟,暗骂道:“好啊,怪不得他与张觉在力斗不休,原来已抢得《龙蛇诀》。”虽对杨太甚为忌惮,但仗着人多势众,胆气又渐壮,谭丁道:“便只准阁下抢《龙蛇诀》,不准我们抢?《龙蛇诀》在谁的身上,我们就对付谁。”三人领着弟子又猱身攻上。
杨太不知三秦派《龙蛇诀》之事,见谭丁一只手向自己面门疾抓而至,折扇散开一挥,谭丁一只手掌登时齐唰唰的被割断掉落在地。谭丁捂着断手痛呼不已,洛山派弟子一阵骇惧。
张觉抢去抱起郑奴儿,身子一纵落到数丈开外,往东疾奔。杨太欲要追时,被谭丁、高升通、岑松等人紧紧围住要抢《龙蛇诀》,却不知是上了郑奴儿的当。
郑奴儿只听耳畔一阵呼呼风响。张觉又一口气奔出了二十多里,料想杨太已找不到他们了才停下脚步,到树林中摘了几只野果来给她吃,又掬了些泉水让她喝了。郑奴儿道:“你虽打伤了我,可对我还算马虎马虎,我也不恨你啦。”
张觉双目炯炯的向她瞧去,郑奴儿心里一虚,道:“你这般瞧着我干什么?”不敢与他目光对视。张觉道:“郑姑娘,莫非你真的从三秦派盗了东西?那东西叫《龙蛇诀》?”郑奴儿道:“我,我哪儿盗了三秦派的东西?”张觉道:“不然洛山派等人又怎会找到我们的头上?”郑奴儿道:“必是项金星等人为了让天下群雄杀了你我,是以出此诬陷毒计的。”
张觉道:“谭丁等人知你身上有《龙蛇诀》并不像是项金星他们说的。”
郑奴儿道:“你怎么知道?”张觉道:“项金星若肯说,当初在我面前逼你时,便说出来了,断不会现下才说。我看他反而是想紧守《龙蛇诀》的秘密,不肯对外说我们身上有《龙蛇诀》,只说我们害了三秦派而已,他怕外人知道《龙蛇诀》现世一般。”
郑奴儿难圆其说,只嘟囔道:“谁知道他捣的什么鬼?”忽然两眼一亮,叫道:“啊,我看也不是项金星说的,是我猜错了……”张觉不知她何以转变这般快,一诧。郑奴儿道:“张大哥,那个杀卓金华和乔青华的夜衣人你觉不觉得像项金星?他好像是怕卓、乔二人为三秦派报仇一般,我看这个黑衣人十有八九是项金星了,且他不是在忠烈师太等人来后,才忽然从林子中出来么?他故意使那些稀松平常的招式,没让人瞧出他的武功家子来。”
张觉猛地一震,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暗暗佩服郑奴儿的心思慎密。
郑奴儿嗫嚅道:“那你别这么凶巴巴的瞧着我行不行?看得我心里都有些发毛啦。”张觉道:“那你说是谁在栽脏陷害我们?”郑奴儿道:“我怎么知道是谁在害我们啊?我都说啦,我也是被顶金星等人所害,现下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啦,我也正想法子找到害我们之人呢。”
张觉料想她确实不知情,且她绝顶聪明,若不想说,自己也难以从她口中问出什么,叹了一口气,站了起身。
郑奴儿笑道:“你叹什么气?”灵光一闪,“啊,是了,我另想到了一个人,告知孙公貌三秦派中有《龙蛇诀》之人。孙公貌是最先来问三秦派要《龙蛇诀》的。他说不知是一个什么人告诉他的,那个人可武功高强得很,十个孙公貌也不是对手。”
张觉只觉头脑里一团云雾缭绕,理不清来龙去脉,道:“管他是谁说的了,你身上没有《龙蛇诀》就好。若是有便交出来罢。”
郑奴儿叫道:“当然是没有了。”看张觉并没有生气,问道:“《龙蛇诀》是什么啊?”
张觉道:“《龙蛇诀》是百多年来武林中苦寻的武功秘笈,江湖中传言‘龙蛇诀,朝天阙’,说的是得《龙蛇诀》者得天下,武林中人人均会拥他为皇。”
郑奴儿咋了咋舌,道:“那岂不是比武林盟主还威风?”张觉道:“是啊,所以人人才想得到这部秘笈。”郑奴儿“嗤”的笑道:“我才不信呢。难道得了这本书,拿出来给人家看一眼,人家就会拜你为皇啦?天下间竟有这等便宜的事?”
张觉从未见她笑过,只觉她这一笑,真的是灿若春花,忙收住心神,道:“自然不是,不过你学成里面的武功,人家打不过你,想不拥你为皇也不行了。”
郑奴儿点了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我想谁得了《龙蛇诀》,定会躲到荒山沟里,找个无人的所在,练上一年半载才出来登高一呼,到时自然从者云集。”说到这儿,两眼竟发出了些亮光,随之问道,“这部《龙蛇诀》这般厉害,到底是怎么来的?”
张觉道:“听说是从皇宫里来的啦。”心下一动,忖道:“清风尸老叫我们五人到皇宫里找密室,莫非是要找《龙蛇诀》?”生怕被郑奴儿瞧出他是清风尸派弟子,这念头只一闪而过,并不敢往下细想,道:“我也不知道,你一个小女孩家,还是不要知道这些的好。”
郑奴儿道:“好,那我不记得啦,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以后不要跟我提起《龙蛇诀》的事了。”
张觉只觉她胡闹顽皮之极,摇了摇头,抱起她又行,生怕再被别派缠上,改走荒野小道。
当天,二人走出了百多里远,天色渐暗时,看见前面有一间荒店,欲前去投宿。刚到得店门前,即见店堂里面坐满了一大群武林人物,吓了一惊,忙缩身而回,绕到了客栈后躲在一角落里窥看。
店堂东首处坐着一群黑衣人,身后背着一顶竹编斗笠,手握长剑,乃是蜀山派弟子,为首之人是蜀山派掌门李慕传。距蜀山派弟子不远处,是华山派掌门杜则士等人。一群青衣人坐在角落处,高挽着裤脚,张觉奇道:“这多半是南海的黎山派了,他们一向极少到中原,这时何以忽然至此?”与黎山派相对的是崆峒派弟子,为首两人是天通、天和道长,二人是一对孪生兄弟,无论武功或相貌,如同一人,不过一人发黑些,一人发白些而已。张觉心道:“崆峒派远在甘肃,怎么也到这儿来?”
跟着脚步声响,剑通道长、忠烈师太、圆光大师和项金星、木一高、王褚善、青冥子、熊五霸等人及众派弟子来至店前,张觉一惊,才知二人一路追奔,竟赶在了众人头里。
忠烈师太见堂上满是人,诧道:“各路英雄好汉怎么都到了这儿?”西首处一派掌门站起来向忠烈师太等人行礼,道:“天下武林得到讯息,说《龙蛇诀》在张觉和一女子手上,我等正大举前往黄教讨诀,师太和道长难道不知道么?”
此人姓辛名人展,约三十多岁,乃雁荡剑派掌门人,在他身后坐着十多名弟子,当中两人目露精光,乃其师弟程人远和付人婴。
忠烈师太和剑通道长等人尽惊震住了:“当真有此事?我们只知道张觉和一女子灭了三秦派,不知他们竟有《龙蛇诀》,三秦派当真有《龙蛇诀》么?”
辛人展道:“这事看似不假,现在天下武林全知晓这件事了。江湖上风起云涌,南至海南黎山派的朋友,西至崆峒派,东至蓬莱派,北至长白山派,纷纷向玉皇顶赶去了。”
剑通道长道:“这般说,张觉和那黑衣女子灭了三秦派一门是为了《龙蛇诀》?”辛人展点了点头。
项金星和王褚善、木一高、青冥子、熊五霸五人互觑一眼,暗惊不已:是谁将《龙蛇诀》之事吐了出去?五人初时对忠烈师太等人只说是张觉和一黑衣女子害了三秦派,不提《龙蛇诀》之事,想借众人之手对付张觉,然后再见机行事,将《龙蛇诀》夺得的,想不到现下已弄得天下震动,人人来夺,五人又懊丧又气恨,却不敢表露于色。
张觉躲于暗角处,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武林齐上玉皇顶?……,教主又如何敌得过他们?”他初时只是背负杀害三秦派之名,现下却被诬为身有《龙蛇诀》,这次只怕给黄教闯下大祸了。想到这儿,又向郑奴儿看了一眼,忖道:“我该不该将她交出去?”
这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响,乃是少林寺南怀、南石两位高僧及七八名少林派弟子到了。忠烈师太道:“两位师兄可知道《龙蛇诀》之事吗?”南怀道:“老衲已知道了,怎么?众位英雄也知道了?老衲正想将此事告知大家呢。”
项金星道:“大师是如何得知的?”南怀道:“敝寺和众多门派纷纷接到飞鸽传书,说《龙蛇诀》正在张觉和一黑衣女子身上,让天下门派齐上黄教共讨,敝寺方丈等人则已往玉皇顶。”
店外一声音忽然飘至,各人听在耳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萨迦派仰慕中原各位英雄,今日得见,幸而何之。”开始这声音尚远,说完后,人已至店前。
众人向来人打量去,只见他身披大红袈裟,头戴黄帽,形貌与中土人士微有不同,身后还跟着几名相同衣帽之人。众人料是西僧,忠烈师太行了一礼,道:“贫尼有礼了,不知大师如何称呼?宝刹何处?”
那人道:“敝寺萨迦在西域,老衲贡赞。”众人才知他们原来是西藏密宗派,刚才他以内力传来的一段话语,人人已听出他内功不弱,暗暗敬畏。
忠烈师太道:“大师莫非也要上玉皇顶?”贡赞道:“萨迦派蛮荒僻壤小派,如何敢窥神诀一瞥?只是仰慕天下英雄,欲见识一下罢了,不知师太和道长等众位可肯携之就道么?”
群雄暗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萨迦派也是志在《龙蛇诀》,却说得这般好听。”
忠烈师太道:“萨迦派既然远道而来,咱们中原门派理应尽地主之谊。”辛人展喜道:“上人和我们一同上玉皇顶,中原武林又多了一个帮手,不怕那黄教不乖乖交出《龙蛇诀》。”
张觉耳畔似连闻炸雷,轰轰作响:“萨迦派远在西域也闻风而至,看来天下武林当真尽上玉皇顶了。”又向郑奴儿瞧了一眼,一咬牙要想将她交出去。
郑奴儿惊道:“张大侠,你将我交出去也是无用,其他门派已赶往玉皇顶了,他们一样在那儿找你们的麻烦。”张觉想她说的不错,只得叹了一口气,打消将她交出去的念头,道:“看来我只能和你一同回到玉皇顶证我的清白了。”
剑通道长忽然道:“恕贫道昏聩,武林中如何有一黄教了?”此言一出,众人也面面相觑,答不上来。辛人展笑道:“咱们到了那儿一窥便知了。”
忽然店外车马辘辘,不多时,跌跌撞撞的进来了数十人,鼻青脸肿、血衣褴褛,或伤或残,担架上还抬着三人,满身血污,动弹不得,正是洛山派、地堂门和微山派三派弟子,
忠烈师太惊道:“谭掌门,发生什么事了?”谭丁躺在担架上,说不出话,一弟子道:“我们数日前遇到了张觉和那女子,与之相斗,后来来了一个杨太,他也要抢张觉,我们不是他敌手,被他打成了这样子。”说罢,哭了起来。
剑通道长、辛人展等人去检视担架上的谭丁、高升通和岑松三人之伤,只见三人已被人用指力捏断了手足,浑身上下受了十七八处伤,虽无性命之忧,然起码需卧床一年半载了。原来那日相斗时,杨太恼三人阻截自己,让张觉逃走了,遂将三派掌门的手足一一打断,众弟子上来围攻他时,也被打得惨叫连连,无人不伤。这也是杨太顾念他们是潘府所邀之人的缘故了,否则依他脾性已尽杀不殆。杨太逼问了三秦派和张觉之事,才知《龙蛇诀》现于江湖,于是忙和潘莘去了。三人则由弟子抬着东来,在这儿遇上了忠烈师太等人。
三人躺在担架上,半死不活,已说不出话,峨眉派掌门广成子叹了一口气,对三派弟子道:“你们的掌门伤成了这般,还抬上玉皇顶干什么?抬回去罢。”
谭丁等人面色大变,挣扎欲起,一下滚跌到了地上。众人见他们至死也要上玉皇顶抢《龙蛇诀》,只得叹了声,又将他们扶到了担架上。
忠烈师太面有忧色,道:“‘龙蛇诀,朝天阙’数十年来,大家都只道这仅是一个传说而已,现下终于露面了,只怕武林从此要掀起一场巨变了。”南怀也脸色凝重,道:“老衲也是这般想法,现下三秦派、卓乔二人及门下弟子和刚才的三派便先遭害了。《龙蛇诀》若不落在歹人之手则是大幸,若落于歹人之手,天下武林就是一场大浩劫了。”
剑通等人点了点头,道:“嗯,我辈当设法阻止才是。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找到张觉罢。现下他为了遮掩《龙蛇诀》在他手上,已杀了卓金华和乔青华门下弟子了,此人恶性已露,咱们万不能等闲视之。”
辛人展道:“不错,现天下各派已闻风而动,纷纷奔赴玉皇顶,就看谁捷足先登了。”众人纷纷道:“我们明日一早快赶往玉皇顶去,揪出那恶贼张觉。”
张觉倒抽了一口凉气,哪里还敢多耽搁?悄悄挪步离开,抱了郑奴儿连夜往东狂奔而去。到得天明,郑奴儿忽说口渴,张觉将她放下,又去找水喂她。郑奴儿踉踉跄跄往北逃去,张觉抢去将她拦住,郑奴儿道:“我的伤已差不多好了大半了,我……我要走了……”
张觉道:“郑姑娘,张某要请你上玉皇顶一趟。”郑奴儿道:“我上玉皇顶干什么?我离家已很多天了,爹爹妈妈找我了,我要回家去了。”
张某道:“张某为救姑娘,已背上了一个莫大的罪名,为求张某清白,唯有请姑娘上一趟玉皇顶为张某辩白了。”走过去伸指点了她“神道穴”,郑奴儿登时行走不得,惊道:“你要干什么?”
张觉又一把将她横抱起,道:“姑娘若自行离开,只怕片刻便没有命了。”郑奴儿急道:“你将我抱去,我……我一样没有性命了。”
张觉道:“在下会力保姑娘性命不失。”郑奴儿道:“你如何力保我不失?”张觉道:“若是姑娘有失,在下陪姑娘一条性命便是。”郑奴儿大急道:“你的性命抵得过我的性命么?”张觉一怔,道:“在下的性命如何抵不过姑娘的性命?”郑奴儿神色一慌,道:“总之是抵不过了……”
张觉不与她争辩,拔步又行,郑奴儿叫道:“你,你快放下我,否则,我可要叫人了。”张觉伸指点了她颈侧哑穴,郑奴儿立时无法说话,惊气之下,昏厥了过去。
张觉大步往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