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姑娘,我有事要和尧兄谈。”
聂寻欢本也没打算久呆,她就来这里漱个口而已,很配合地将屁股抽离椅子转身离开。
“尧兄,你身上疹子好的怎么样了?”
“好多了。”
郁凤溟10年前就其实见过扶尧一面,那年他7岁,因为和穆齐偷偷溜出宫玩被晋明帝发现痛骂了一顿,躲在御花园假山后偷偷抹眼泪,恰巧被路过的少年看见。
“哭什么。”
男孩哭声戛然而止,泛红的眸子看向说话的人,又倏地偏过头去,因方才哭得太厉害忍不住“嗝”了一声。
少年垂敛着眸子嗤笑一声,蹲下身子抬手揉揉男孩的柔软的头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哭?”
“才不是呢!”男孩扬起倔强的头颅,曜黑色眸子对上少年如出一辙的,小手抵在少年肩膀想要将其推开。
少年纹丝不动。
“受委屈了?”
男孩又想到父皇方才几乎是用吼的:“你还这么小就敢给朕偷跑出宫!莫不是要被歹人掳走才满意?你这样朕如何放心将皇位交予你?就不能少让朕操心一点吗!”
男孩鬼使神差地点点头,随即又猛地摇头。
“以后别随便哭鼻子,样子真丑——”少年皱着眉头掏出白帕子,满脸嫌弃地将挂在男孩鼻尖上的鼻涕泡用力擦掉,随即将手帕子塞在男孩怀里,“自己擦。”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阿?”男孩终于对面前的少年说出了第一句话。“我怎么没见过你?”
“苍戈。”少年听着男孩奶声奶气的,忍不住捏了一把男孩粉雕玉琢的脸。
“痛——”男孩一把拍掉少年的魔爪,随即用白帕子猛地吸了一下鼻涕,整理了一下神态语气像个小大人,“你敢捏我!”
“你不知道我是谁?”男孩微愣。
“.......”他应该知道吗?
“我是太子!”男孩急了,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除了父皇敢这么捏他的脸的人。
“噢。”
少年的淡漠的反应让男孩微微愣了一下,“就这样?”
“既然是太子,就不该哭鼻子,像什么话。”
男孩撅着小嘴突然眼眸失了光黯淡下来,“可我不想当太子,太子不能随便出去玩,太子要好好读书,太子要学规矩...”
少年拍拍男孩的脑袋,“既然老天要你这个小屁孩来当太子,你就要好好当,将来成为一个贤明的明君,让天下百姓都有饭吃...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当了皇上一定要将那些烧杀抢掠的山贼都给抓起来。”
“......”男孩虽然小,但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哥哥后头那些话语气怪里怪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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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兄,我带了治红疹的药,你涂上或许会好得快一些。”郁凤溟将怀中青花小瓷瓶递给扶尧。
扶尧接过小瓷瓶,将其放在桌上。
“尧兄,当初被殷平王救下之前你遭遇了何事阿?”郁凤溟开始试探,暴露出他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
“遇见山贼了。”
得到这个没有用的信息的太子殿下失落的垂下头,又冷不丁冒出一句,“那尧兄为什么会遇见山贼啊?”
“因为要送一个小姑娘回家...”扶尧顺口说道,随即觉得今天太子殿下有些反常,怎么专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太子殿下,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就随便问问。”郁凤溟用手摸了摸鼻尖,避开了扶尧的目光。
聂寻欢这边。
少女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手摆弄着金色长命锁,脚靠在墙沿上翘得老高。
“贤妃娘娘到——”太监公鸭般的嗓音让少女一个激灵忙将长命锁塞到怀中。
大姨这时候来干嘛?
房门被推开,雍容华贵的女人走进屋。
“贤妃娘娘万安——”聂寻欢从床上爬起,给贤妃福了福。
“在宫里住得如何?”贤妃目光落在面容姣好的少女,想着这副面容日后嫁的肯定不赖,便不由心生几分好感。
在聂寻欢出生以前,贤妃娘娘就已经进了宫,她对这个大姨没有什么深的印象,但听说在出阁前和娘亲关系好像不错。
“还行。”聂寻欢诚实答道,确实还行,太后那里有好吃的,没事刺刺绣,就像到皇宫几日游一样。
“有没有惹太后娘娘不高兴?”贤妃其实对这个侄女也了解甚少,只是前些日子听皇上说太后年纪大了,要是有人能陪在太后身边解解闷就好了,贤妃膝下无女,自然而然想到亲妹妹的闺女,太后早年擅长女红,想必定然喜欢志趣相投的女子,于是让妹妹督促一下自己的小侄女,改天接到皇宫里陪太后,若是能讨得太后欢心,也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皇族,以后许配给哪家王爷不是顺顺当当?到时候颜家在皇宫的势力也就更大了,自己也能添个左右手。
哪知昨日妹妹让小厮送信,说是担心聂侄女是否受欺负,侄女的刺绣只是三脚猫功夫,居然还被太后拉去慈宁宫绣给她看。
聂寻欢摇摇头,太后没有不高兴,反而看起来好像还挺喜欢她的。
想是侄女没好意思说自己受委屈,贤妃自顾自说道,“你娘怕你一个人在宫里受欺负躲起来偷偷哭鼻子,叫我来看看你。”
“.......”
“大姨怕你一个人在这孤单也没个贴身的丫鬟伺候。”贤妃转过头去,“闭月、羞花,这些天你们就留下来照顾聂姑娘。”
“是。”
聂寻欢瞧见后头两个长得水灵的丫头低头福了福。
“大姨——”聂寻欢想要拒绝。
“不许拒绝,这些都是你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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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陛下,稳婆到了。”
约莫60的中年老妇拄着拐杖颤巍巍走进大堂。
“参见皇上。”
“免礼。”
晋明帝见人来了,忙放下夹在卷宗后头的话本子压在案桌下起身。
“朕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当年给姬皇后接生的时候,先太子身上可有什么胎记?”
稳婆给不少贵人们接生过,自然对胎儿有什么特征毫无印象,但对于那个襁褓中就被人强行掠夺的先太子,她倒是有印象,只因着那一颗朱砂痣映在婴儿嫩白的肌肤上格外鲜明。
老妇微微抬头,若有所思,“老奴依稀记得,先太子腰间好像有一颗圆形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