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些僧人被那些许愿治病的旅人打扰地苦不堪言,我尴尬地直起身,向吴浪使了个眼色。
吴浪会意向老僧解释道:“这位大师,我们只是路过此处的旅人,只因囊中羞涩,想在贵庙借住一晚,还望海涵。”
老僧从袍子里掏出一款手机,机身后的苹果标志熠熠生辉,他看了眼时间,问道:“有身份证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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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比平时都要巨大的夕阳给这个高原城市蒙上了一层艳丽的红色。
万万没想到,一个三十年难遇的破镜人,一位被灌输了世上绝大部分知识的智者,和一名可以包揽奥运会近二十年射箭项目金牌的壮汉在一个经济发达的城市竟无处可以安身。
四处碰壁无果差点被抓起来的我们决定就近选择一个桥洞安身,明日再做打算。
沿着这座城市唯一的河道,我们看到了一处狭窄的蜗居。蜗居上面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底下则杂草丛生,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塑料垃圾。
这个季节热的让人窒息,而桥洞里却阴凉的吓人,晚风慢慢掠过我的皮肤,带着河水的淡淡腥味。
我打趣道:“这可比空调房安逸多了。”格义古勒则有些懊恼,骂道:“黏糊糊的还不如沙漠睡得自在。”而吴浪并没有被眼前的环境吸引,他轻声说道:“看来已经有客人了呢。”
他指了指不远处地上散乱扔着的铺盖,细看之下阴影处好像蹲着一个人影。
还没等我走进,那人影惊呼道:“破..”便急忙捂上了嘴巴,转身欲逃。
最近我的神经太敏感了,他的破字还没出口,我就总觉得那个黑影又是个维持者。
他的惊呼也肯定了我的猜测。我赶紧招呼格义古勒:“嘿,那个小子要跟咱们抢地方睡了,你帮我拦住他,我好问问他的底细,但别伤着他。”
格义古勒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但也还是抄起长弓,随意地射了一箭。这么暗,这莽汉别把那人给射死了。我有些担心。
不过格义古勒的箭术果真了得,箭枝精准地穿过人影的裤腿,稳稳地钉在地上,把人影重重地绊倒在地。
我走过去观察他的情况,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破破烂烂,一张脸脏兮兮的,下巴上全是凌乱的胡茬。
我有些疑惑,我见过的维持者不是成天把正义挂在嘴上的勇士就是一心想完成使命的一根筋,如此懦弱的维持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吴浪看了一眼趴在地上颤抖的年轻人,道:“流浪汉第一次见陌生人说出的第一个字是破还真是稀奇呢。”我回过神来,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年轻人好像被吓破胆一样,嘴里一直在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好好活着...”我把他拎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最好把刚才的话说完整,我可不是什么善人,我的耐心有限。”
年轻人被我这么一吓,不再胡言乱语,重重地喘了一会气,见我还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这才慢慢说道:“刚刚我脑子里突然有个声音,说你叫破镜人,是个极其邪恶恐怖的人物。身体也不听使唤,只想疯狂的逃离你,告诉我,这些其实是我的错觉吧?”
我看见他的手还在跟个鸡爪子一样在发抖,很突兀的问他:“你是什么人?”
年轻人很自然的脱口而出:“我是维持者。”
格义古勒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同类”,显得很激动。他一把抓住了年轻人的肩膀,亢奋地问他:“你有什么样的能力?也是可以把人变成不识东南西北的傻子吗?你有没有被脑子里的声音所控制?”
格义古勒对自己诡异的能力竟是这样理解的,我差点输给他可真是冤枉。
年轻人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和一连串的问题搞懵了,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拉开格义古勒,说道:“别管他那些,我想知道的是,你作为维持者的使命是什么?”
说到使命二字,他眼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光,又突然黯淡下去,随后整个人都变得很沮丧。他胡乱的把额前的头发背到脑后,颓废的说道:“我没有什么使命,我现在有口吃的能凑合活着就很不错了。
“维持者只是我臆想出的名号罢了,大概破镜人也是,这些都是我这个流浪汉一点可悲的幻想而已。你们这些和我一样的落魄男人又有什么权利追问我?”他把恐惧转为了恼怒,恨恨地盯着我们。
“你说对了,我们的确落魄。”我举起右拳狠狠锤向了墙面,一声惊天动地的水泥粉碎声音伴着地面轻微的震动,我的整条右臂都陷入了墙体中。我把手抽出来,给他看鲜血淋漓的拳面,它此时正在匀速愈合。
“这就是我们落魄的原因,你也应当如此。”
年轻人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大声求饶:“放过我,我不是故意要骂你们的...我只是个普通人,还请不要杀我,其他怎么样都好...”
我鄙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继续说道:“也许是命运指引我来到你面前,我们永远是一对宿敌。你的使命是拧断我的脖子,我的任务是粉碎你的心脏。这些几乎都是命运安排好的。但你尽管可以放心,我并不准备那么做。”
我顿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可我所见过的维持者,都是以生命为赌注来抹杀我这个邪恶的化身的,他们其中也有病态的某种目的,但我见过的大多数,都是向死而生的正义之士,而不是你这种在下水道苟且偷生的软蛋!”
“多少次我看到那些能人义士倒在我面前时,我恨不得与他们交换!我初次见到维持者时,我多么羡慕他们,痛恨自己!但一切皆无用,我必须直面自己的命运!”
我冲过去一把拎住他的领子,把他摁到墙上,““来啊,来用你的能力攻击我啊,来执行你作为维持者的使命啊!”
年轻人并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而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格义古勒拦住我,道:“与我打架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冲动。”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看到了以前那个懦弱的自己。”
沉默许久的吴浪说话了:“你看似年轻,其实活了很久吧。”
年轻人疲惫地睁开眼睛:“我名邓解放,生于九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