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辉堂自画舫回来之后未发一言,唐芝见其面有忧色,便没有上前叨扰,待过了几日,却在开门的时候迎来了一身正装的俞辉堂。
自打从骊山回来之后,俞辉堂便租下了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与她一道居住,但俞辉堂三天两头往黄初身边跑,不时地又往李家跑,双人套房基本只有她一人居住。
唐芝无所事事地时候会跑到酒店楼顶的露天咖啡馆去闲坐,那里视线宽敞,风景甚好,每天都可以看到一批又一批身着正装的业界精英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椅中喝咖啡聊生意。唐芝观察过不少人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她有时候甚至能从一个人的举止之中猜出他的职业与收入状况。
她没想到俞辉堂也会有穿正装来见她的这一天,她本以为俞辉堂这辈子只有在步入婚姻殿堂的那天才会穿上西装打上领带。
在唐芝的印象里,俞辉堂穿的衣服基本都是休闲款,能低调就绝不夸张,但低调之中却又有她无法估价的奢华。
俞辉堂人高又精瘦,平日里穿风衣尤显腿长,露脚踝最显性感,这会儿穿着西装更是帅的一塌糊涂,头发用定型水定了型,愈发显得精神奕奕,毫不夸张地说,这人完全是个衣架子。
“你有没有……晚礼服?”俞辉堂说这话时不自觉地卡壳了一下。
“晚礼服?你是说去朋友婚礼上穿的那种吗?有倒是有,没带来。怎么了?”
俞辉堂一手撑着门框,似是在思考对策。
“去买吧。”俞辉堂拉起了唐芝的手。
“要晚礼服做什么?我身上这件不可以吗?这是我最正的正装了。”
“有点急事。”
唐芝在半懵半解的状态下被俞辉堂拖出了酒店,半小时之后,唐芝手里多了一件黑色纱面小礼裙,以及由店内导购员吐血推荐的流苏披肩与珍珠手链,她没想到俞辉堂那稀疏平常的“去买吧”三个字所代表的竟是如此干脆又粗暴的购物方式。
待她换上小礼裙之后,俞辉堂终于将所谓的“急事”告知了她——他们要去参加一场藏品拍卖会。
唐芝咧了咧嘴,她没想到俞辉堂还有这种兴趣爱好。
拍卖会现场位于一处私人博物馆,那博物馆由私家别墅改造,一楼陈列各色藏品,二楼平日里由博物馆拥有者接待客人,亦租借出去作拍卖现场之用。
“你怎么突然对这种事感兴趣了?”唐芝笑着问道。
“不是我要来,是黄初托我竞拍一件东西。”俞辉堂有些心不在焉地解释道,“这个私人博物馆的馆长是我爸的朋友,黄初要的那件藏品我应该能拍到,不然的话黄初就不让你做我的御主了。”
“还带这么威胁人的?太不厚道了!”唐芝撇嘴道。
俞辉堂环顾一圈,终于在楼梯口见到了薛琛,他抬手朝着薛琛打了声招呼。唐芝发现薛琛的领带换了个色,她平日里见惯了薛琛穿正装,这会儿见到他反倒没有见到俞辉堂时的那种新奇感,薛琛的目光扫到唐芝身上,却是吃了一惊。
“这一定是俞辉堂的品味。”薛琛未及思索便道。
唐芝哭笑不得,薛琛的眼光实在太精准了,堪比扫描仪。
“我觉得,唐大师穿粉嫩一点更好看,不过这件黑色纱裙也不错。”薛琛这话是对着俞辉堂说的。
唐芝闭着眼睛也能看出来薛琛最后那句话是在俞辉堂的目光威胁之下补上的。
“唐芝,你今天是现场所有女生中最特别的,我从楼梯口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你。”薛琛这句话是对唐芝说的。
唐芝与俞辉堂、薛琛二人在大堂东南角的屏风后落座,她略扫了一眼,发现现场有十余处像这样用屏风隔开的小包间,这些绘制着东方神话故事的屏风完美地保护了每一位竞拍者的隐私,又给人一种充满东方古韵的神秘感。
穿着燕尾服的侍者将号码牌分发给竞拍者,主持竞拍的东道主登场,拍卖会正式开始之后,又有侍者给屏风后方的竞拍者送上了酒水果品。
唐芝正要拿起酒杯,却发现大堂之内突然传来一阵躁动,他抬起头,瞧见了被放置于托盘之中的万众瞩目之物——今晚的第一件拍卖品。
“都是唐代的东西?”薛琛问道。
“不是,瓷器大多是北宋的,还有几幅明清时期的书画、以及一件年份不确定的玉器,那玉器是黄初要的东西。我先睡一会儿,等那玉器开始拍的时候你叫醒我。”俞辉堂应道。
“不确定年代的东西也能拿出来拍?万一是赝品怎么办?这东西有人敢拍吗?”薛琛惊道。
“没人拍不好吗?我也不想多花钱,黄初只给了我七十万。”
俞辉堂翻看着之前在路上被推销员投递到手里的楼盘销售传单,不一会儿便与薛琛一道遨游到楼盘海洋中去了,唐芝对这一话题了解甚少,因此唯有她一人认认真真地参与到了竞拍过程中去了,目睹了一幅唐寅真迹与一对汝窑瓷瓶以高价被拍走的过程。
竞拍进入最后阶段,剩余的藏品被呈了上来,唐芝在望见托盘中的玉器时忽然愣了一下,脸上浮起了惊异的表情。
“蛮,这最后一件藏品究竟是什么?”唐芝晃了晃俞辉堂的胳膊。
俞辉堂的注意力回到了拍卖会场之上,他匆匆瞥了一眼展台上的拍卖藏品,眼神顿时一变,似是有些惊讶。
陈列于展台中央的最后一件藏品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薛琛环顾四周,尽管他看不见屏风后方的人脸,却能够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
那是一枚看起来十分素雅的玉玦,通身在灯光照射下隐隐散发出血色,让人感到困惑的不仅是这通身透红的玉身,而是这玉玦只有半块,它是不完整的。
主持人对这半枚玉玦赋予了十分华美的传说故事,说这玉玦原本是成对之物,做并蒂同心之意,倘若持有此玉玦,便能与人生中的另一半相遇,结下一段好姻缘,若已婚者持有此物,更能永葆婚姻幸福。
薛琛嘴角带着笑意,凑近了俞辉堂耳边低声道,“黄初要这玉玦?该不会是想求姻缘吧?他居然也信这个?”
俞辉堂亦感到发笑,“故事未必是真的,不过是为了把这玉拍卖出去的噱头而已。话说你知道这血玉是怎么来的吗?”
薛琛摇了摇头,“我只听过有这东西,市场上大多是注颜料的假货,真的我就没见过。”
“听说有些血玉确实是由人血渗透进玉中形成的,我想黄初的想要这块玉的理由应该和那血有关吧。”俞辉堂摸着下颌道。
唐芝亦附和道,“驱魔师设阵的时候通常需要一些关键物作为阵眼,这血玉就是个好东西。”
薛琛眨了眨眼睛,“有多好?它能用来做什么?”
唐芝以右手握拳捶打了一下左掌,双目放光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原来如此……这玉能用来召唤远古英灵作自己的式神啊!”
俞辉堂立马以警觉地神色看向唐芝。
唐芝撇了下嘴,“我是不想要其他式神了,可是这玉……看起来……”
俞辉堂知道唐芝心动了。
这玉玦竞拍起价五千,大约过了五分钟,涨到了八千,势头远不如先前几件藏品,举牌的基本都是女性,不用猜也知道是被那个“婚姻幸福”的噱头给打动了。
唐芝蹙眉道,“这块玉……看起来和我母亲下葬时所佩戴的那半枚玉玦很像。”
“你母亲?”俞辉堂感到震惊。
唐芝目光微动,解释道,“我双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们老家那边过去流行土葬,我母亲死的时候我还年幼,我现在早就已经不记得她被葬在何处了。这玉玦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的,我从小就贴身带着,最后我把她给了我母亲,让她带到那边的世界去了。”
俞辉堂神情一变,果断举牌。
“10号的先生,一万。”主持人道。
唐芝握住了俞辉堂的手,阻止道,“你别急着拍,这肯定不是我母亲的遗物,我母亲下葬的那座山根本没人能进去。”
俞辉堂不为所动,“我知道,可这是黄初要的东西。”
唐芝只得缄口。
“11号的先生,一万刚才已经有人叫过……你说十万?先生……你确定是十万吗?”
薛琛发出了一声轻啧,目光瞥向了11号所在的屏风。
俞辉堂双目一凛,再度举牌。
“二十万?10号那位先生开出了二十万的价码!”主持人的语气中带着颤音,似是对这走势感到吃惊。
“小俞,你别太猛了,拍卖会我有经验,11号那人很可能是在恶意抬价。”薛琛蹙眉道,“这玉玦连年份都不确定,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我看它最多也就只值十万。”
俞辉堂一咬牙,摊手道,“管他呢,黄初给了我70万,说明这块玉应该是值这个价的。”
薛琛一时亦无法反驳。
会场中举牌的人不断出现,原本不被看好的玉玦竟成了拍卖中的一匹黑马,价格由五千涨到了五十万,翻了一百倍。
“这些人该不会是在跟风吧……”唐芝叹道。
俞辉堂之所以继续叫价,不过是因为任务在身,那些“渴望爱情”的女性不明所以,以为自己遇上了万中挑一的珍奇货,也跟着一起举牌叫价。
当价格涨到70万之后,再没有其他人举牌,俞辉堂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70万一次!70万两次!70万……11号的先生再次举牌!75万!”
俞辉堂怒从心生,双目如箭般射向了11号方向,似是要隔着一张屏风将人给瞪死。
薛琛默默地从俞辉堂手里拿过了号码牌。
“10号!80万!”
拍卖会完全成了俞辉堂一方与11号神秘先生之间的对决,尽管看不见硝烟,但唐芝却闻到了一股火药味。
“11号!100万!”主持人的声音似是有些激动。
薛琛眼中出现了一丝犹豫,末了他放下了号码牌,对俞辉堂摇了摇头。
“我身上没那么多钱,要不你打个电话给黄初,让他看着办吧。”
俞辉堂思索了几秒,将手伸向了口袋。
“呃……手机刚才在门口上交了,这会场里不允许携带电子产品。”俞辉堂面露尴尬之色。
“100万第一次!”主持人高声喊道。
俞辉堂抓了抓脑袋,双目突然瞥到角落处升起的号码牌,心中顿时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