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芝终于在一处偏僻的花园内找到了俞辉堂,俞辉堂站在盛开的茶花丛中,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唐芝走上前去,从背后搂住了俞辉堂。
两人谁也没开口,就这么抱了半分钟,唐芝聆听着俞辉堂的呼吸声,俞辉堂亦从自己背后感受到了唐芝的心跳声。
“蛮,不管事态朝何种方向发展,我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的。”唐芝柔声道。
俞辉堂没有接话,而是握住了唐芝的手,唐芝自俞辉堂的掌心感受到了他的温存,她明白俞辉堂已经给了她答复。
“我会把叶恕救回来的。”俞辉堂的声音有些沙哑。
唐芝轻点了一下头,“在骊山的时候,是叶恕一直在鼓励我,让我不要放弃,现在我们也不能放弃他。”
俞辉堂握紧的双拳有些发颤,唐芝抬起头注视着俞辉堂泛红的眼眶,抬手在他脸上轻抚了一下。
“如果你觉得太痛苦的话,就不要去想那些事了,我来帮你想计策。”
“唐芝,我永远是你的式神,一辈子都是,下辈子也是。”
唐芝怔了一下,他没想到俞辉堂会突然对他说这些,似乎是嫌之前在天台上的话还未说够似的,她能感受到俞辉堂对自己的珍惜之情,那份感情之中夹杂着炙热与急切的渴求,就好像害怕重要之物会从手里溜走似的。
俞辉堂的双目充满柔情,嘴角浮起的笑意甚浅,却让唐芝感到没来由得安心感。
那是她一直以来所渴求的感觉,她想要的抚慰与体贴,不过是俞辉堂多注视她一秒,无需多言,只需站在她面前,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她曾无数次祈祷,希望时光走得慢一些,她希望俞辉堂将她拥入怀中的这一秒能够地久天长。
“唐芝,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久到你无法想象。我费尽千心万苦找到你,我发誓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和委屈。”俞辉堂在她的耳边低声道。
两人相拥着温存了一阵,唐芝觉得自己似乎把俞辉堂的毛给抚顺了,这只大型犬科动物终于不再悲伤难过了。
俞辉堂整理好了情绪,一本正经地对唐芝道,“唐军师,我正式向您请教,希望你能指点我一二。”
唐芝笑了起来,“我先前在骊山的时候,曾经听叶恕说过,风衍之所以强行留下我和叶恕,是因为叶恕手里有一样风衍想要的东西。”
俞辉堂的双唇抿成了一道直线,忧虑渐渐爬上了他的双眉。
他能设想到的最坏的状况是,叶恕已经被控制住了,风衍现在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眼下他需要做的,不仅是救出叶恕,还有剿灭轩辕社这个团伙。
俞辉堂轻吐了一口气,他的视线落到了唐芝身上。他不仅有御主的助力,还有与他站在同一阵线的诸多伙伴。
“希望薛琛能快点好起来,对付千面狐就靠他了。”俞辉堂说罢露出了颇具信心的笑容。
爱染隔三差五地就要拉上一票人在薛琛的病房里召开“圆桌会议”,薛琛拿他没辙,只能贡献出自己的休息空间与房内一切设施,并投身于爱染的作战会议之中。
“诸位,我作为指挥者来说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包涵。”爱染以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人,语气之中有几分谦逊,但更多的是自信。
薛琛愈发觉得爱染自从和吕宗彦共事之后改变了很多,他现在已经很难将眼前这个人与在咖啡馆和俞辉堂打斗的那个黑风衣男子联系起来了。
俞辉堂与唐芝互看一眼,唐芝微微一笑,对爱染竖了一个大拇指以示鼓励。爱染似是有些羞涩,目光明显一滞,这一细节被辜鸣看在眼中,不由得轻扯了一下嘴角。
爱染低头摸了摸鼻子,“你们……轻松一点,别这么看着我。”
“你自己先放松一点吧。”俞辉堂环抱着双手道。
众人耐心地等待着爱染调整心态。
“首先,骊山结界已经不再是无法攻克的铜墙铁壁,叶家所修行的招式之中有一招攻破结界的”破阵曲“,只要结界被打破,我们就有了主动出击的优势。”爱染说罢将视线移到了辜鸣身上。
“辜鸣,结界就由你来打破。”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根据我先前打破骊山结界的经验来看,‘破阵曲’对那结界只能起到一时的效果,骊山结界并不能完全被打破,如果你们在骊山待得太久,结界就会重新布起,到时候你们可能会出不来。”
“只要进入结界,就能找到办法找到从内部打破结界,这个问题交给我来解决吧。”薛琛道。
俞辉堂扫了薛琛一眼,“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法作为战力,快点好起来。”
“医生说还有一个礼拜我就可以出院了。”薛琛邪笑道,“你就承认了吧,没有我这个救世主你什么都办不到。”
“是是是,没有你我快死了。”俞辉堂站起身,捋起袖子走至病床边,揪着薛琛的衣领将人晃了两下,“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身体好了很多?”
“不不不……别闹,我快被你晃死了。”
俞辉堂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将薛琛放回病床上,顺便替他理了理衣襟。
众人脸上皆是惊魂未定的表情,唐芝的心亦跟着一道晃到了嗓子口,几乎要蹦出喉咙。俞辉堂那晃人的动作叫人以为他要谋杀。在病患薛琛面前,任谁都不敢如此乱来,仿佛唯有他俞辉堂是例外。
薛琛本人似乎对这种小打小闹乐在其中,他知道俞辉堂不会真把他给弄死,他和俞辉堂之间那是上辈子互相挡过枪的革命友谊,俞辉堂有时候对他下手没分寸,在他眼里不过是猫咪挠痒。
这一出闹剧似乎将病房内的紧张气氛完全冲散了,当爱染重新开口时,发现自己的语气完全变了个调。他终于意识到,和这群人商量作战计划,完全不需要一本正经,只需要见招拆招。
他又将自己与黄初商议之后得到的计划与众人说了,众人全身心投入商谈之中,不知不觉天色已接近黄昏。
“天色不早了,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儿吧。”爱染看了一眼窗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将视线转向病房内唯一的病患,“薛琛,你辛苦了,我带了一点慰问品……”
他愕然发现薛琛已经抱着他做的曲奇饼吃了起来。
“蔓越莓奶油味的也不错,下次要不再做点香蕉牛奶味的吧?”薛琛嘴里塞着饼干,说话有些含糊。
爱染忽然产生出一种错觉,薛琛那精神状态已经不能再好了,分明是当下就可以出院的架势。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病房内又恢复了寂静。薛琛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正打算翻个身小憩一阵,却发现爱染和辜鸣又折返回来了。
“还有事吗?”薛琛笑着问道。
这两人站在一块,倒确实有一点兄弟之间的微妙相似感,薛琛不禁开始感慨叶家基因的强悍之处。
“薛琛,其实有件事……我之前被宗彦下了封口令,所以没能对你说。不过现在我不想顾忌宗彦的态度了,我觉得这事有必要和你本人说清楚。你知道黄初会长为什么会派你来西京吗?”
“难道不是为了帮助俞辉堂和唐芝吗?”薛琛反问道。
他从爱染的脸色中看出了明显不对劲的意味,不由得紧张起来,脸色也不再向先前那样轻松。
爱染沉默了一阵,开口道,“其实在你离开角津口之前,就已经有些关于你的谣言在协会里传开,黄初会长怕你多心,所以把你调走了。”
薛琛咧嘴一笑,“你这么说反倒让人多心了,究竟是什么谣言?”
“关于你和步家的……”
“哦……”薛琛抖了抖眉毛,语气有些冷,“这事就由他们说去吧,我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我的身份的闲话,早就习惯了。”
爱染正要说下去,却发现辜鸣注视着自己,似是有话要说。
“还是由我来说吧。”辜鸣道,“薛琛,其实我之前对你说了个谎,我不是薛野派来帮助你的,我一开始接近你是为了调查你的身世。”
“这我知道。”
薛琛心想你的目的已经够明显了,就差写在脸上了,侦探像你这么当绝对是要失业的。
辜鸣的视线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语气坚毅,“是步修拜托我这么做的,你也知道步家和叶家是世交,我和步修是朋友,所以他的忙我是一定会帮的。”
薛琛未置任何说辞,示意辜鸣继续说下去。
“我的调查结果至今还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我也不打算告诉步修。”辜鸣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起来,“薛琛,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仪式,能够让远古神明降灵于现世?”
薛琛细思了一会儿,神色迷离起来,双拳渐渐握紧。
“我先前看到过一本书,书上记载了某种仪式,还记载了一个十分神秘的古老传说,但是那个传说故事的最后一页被人撕了,当时我以为那是偶然而已,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那个故事似乎是一个预言。”
“是我撕的。”爱染承认得十分干脆。
薛琛盯了爱染一眼,双目微眯起来,眼神中带着些许困惑。
“你们该不会是想告诉我,我的身世……和那个仪式有关?”
薛琛忽然想起了辜鸣与他进行的那些没头没脑的谈话,现在想起来,那几乎全都是辜鸣对他的暗示。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协会的目标是你,因为你的存在太过于危险,降灵仪式是不被允许的禁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薛琛不知自己该摆出何种表情,唯有冷笑。
“明王之血,亦神亦魔,降灵仪式下诞生的明王之子对于驱魔师来说是不稳定的存在,因此有人想要除掉你,那个运输车司机是受人指使去撞你的,但是你有黄金铠庇护,阴差阳错之下,结局变成了那种状况。”辜鸣解释道。
薛琛未发一言,而是抬起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之所以想把这些状况告诉你,是因为我了解明王之血,薛琛,我了解你,我可以帮你。我不能看着你在毫无自知地情况下坠入魔道,重走我走过的那条错路。”
“爱染,我没事,你让我静一静吧。”薛琛的声音仿佛是从幽邃的深渊之中传上来一般。
病房内鸦雀无声,压抑的环境里埋藏着黑暗的腐蚀之气,仿佛随时都会被一点星火引爆。
辜鸣与爱染互看了一眼,在向薛琛告别之后,转身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