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鸣竟是叶家的人,难道对他提供帮助的是叶家?这实在没道理,虽然步家与叶家世代交好,但现在步家还未承认他的身份,叶家也不见得知道他与步家的关系。
“你别多想,我们老板不是叶家的人,他甚至不是玄门中人。”辜鸣解释道,“我们叶家人虽然位于明王家族之列,但行事风格与其他家族有所不同,叶家人丁众多,不少分家子弟都投身于他人麾下,只有本家子弟才有资格代表叶家行事。”
“你是分家的人?”薛琛明白了过来。
“对,我是分家的,保护本家是我的使命,救人这件事我老板不会对我进行干预的。”辜鸣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温情。
薛琛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那爱……叶染呢?你认识这人吗?”
辜鸣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薛琛,“你怎么会知道叶染这个名字?”
薛琛有点儿茫然,见辜鸣神情严肃,生怕祸从口出,因此避重就轻地说道,“我从朋友那里听说的。”
“他还活着吗?”辜鸣问道。
薛琛被辜鸣那严肃的神情给吓到了,咧嘴道,“你这话……难道他死了吗?”
辜鸣的双眉蹙了起来,“我只听本家的人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叶染是个武痴,潜心于修行,并且天赋极高,因此曾经被上代家主寄予厚望,家主原本是最疼爱他的,但没想到后来……”
“后来怎么了?”
“这位叶家少主在修行中走火入魔了,被驱逐出了叶家本家,后来就不知所踪了。”辜鸣的语气里带着遗憾的意味,“叶家本家所修的明王心法之中有太多我无法参透的东西,听说有一种十分强大奇门心法越是修炼便越是容易坠入魔道,叶家百年之中未能出现一个成功练成这种心法的人,叶染也失败了。”
薛琛回想起与爱染相处的日子,觉得辜鸣所说的叶染与他认识的那个爱染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怎么也无法把这两个形象重叠起来。
薛琛换了种语气道,“别说修炼心法的事了,这些我都听不懂,你见过叶染吗?那人性格如何?”
“小时候见过几面,有幸和他说过几句话。”辜鸣的语气显得轻松了不少,嘴角隐隐浮现起笑意,“他从小就沉默寡言,除了修行基本不会和其他族中弟子接触,更别说和人聊天玩耍了。我们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之中,就属他最不合群。”
薛琛露出了深表同情的神色,爱染小时候大概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勤学好问,刻苦用功,把所有人都远远地甩在后面,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这种人大多没什么朋友。
辜鸣发出了一声长叹,“可惜,如果少主没有走火入魔的话,现在应该是叶家的家主吧。”
薛琛从辜鸣的话语中听出了发自真心的叹惋,他意识到辜鸣对叶染似乎是有几分崇拜之意的,他很想告诉辜鸣,他所期盼的那种假设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爱染并未彻底坠入魔道,但却没有再回到叶家。薛琛一时无法摸透爱染的心思,因此他选择对辜鸣保持沉默。
“其实,你和他挺像的。”薛琛感慨道。
论相貌,辜鸣和叶染几乎没什么相似之处,但这两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以及说话行事方式却有那么几分相近。
薛琛不得不怀疑叶家所修行的心法是专门用来培训这种量产型冷酷杀手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辜鸣感到惊讶,“你是不是见过叶染?”
“呃……”薛琛面露难色。
“你别担心,我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放心了。”辜鸣道,“少主如果不想回到本家,我会尊重他的决定。”
薛琛觉得辜鸣对他隐瞒了不少内情,直觉告诉他辜鸣是个不会说谎的耿直之人,他没有说的恐怕是某些关乎叶家声誉的难言之隐。
两人在谈话间已经来到了酒吧,薛琛四下环顾一圈,发现这酒吧离李家不远,辜鸣能精准无比地掌握他的动向看来是有原因的。
“老实说,我不但见过他,还和他一起办过事。”薛琛想了一下,又道,“据我所知,他并未坠入魔道。”
辜鸣在推门而入的一刹那突然僵住了。
“薛少,你听我说。”辜鸣的神情显得十分严肃,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对薛琛道,“今日我对你所说的事,请你一定要替我保密。我曾经听说过一个传闻,叶染的父亲,也就是上代家主是被人害死的,凶手就是叶家本家的人,叶染因走火入魔而被驱逐出叶家,恐怕也是被人陷害的。”
“我去!你为什么要突然和我说这么刺激的传闻?”薛琛有些措手不及,他觉得辜鸣给他丢了个重磅炸弹。
“这种八卦藏在心里压抑得久了,就很想说出来。”辜鸣表现得十分轻松,面无表情地对薛琛说道,“反正这事你也不会说出去,就给我当树洞好了。”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
薛琛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说我怎么就不会说出去了?关键是这种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呐!
未及薛琛开口回应,辜鸣已经推开了酒吧的大门,快步走向了酒吧内的舞台。
薛琛望着背起吉他调试琴弦的辜鸣,原本从身体中抽离的灵魂像是突然回归了原位,他渐渐从震惊之中恢复了过来。
辜鸣拨动了几下琴弦,听起来似乎不成曲调,但薛琛却对那段旋律无比熟悉,那是他弟弟薛野的歌。
薛琛突然发现,自己对辜鸣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叶家分家的身份太过具有标志性,反而掩盖了他的其他身份。辜鸣从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便在不断地向他提供某种暗示:他是有目的而来的。
正值神思之际,口袋里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打电话来的是黄初,薛琛不用猜也知道又有差事要忙活了。
西京协会分部的办公楼外,薛琛无所事事地站在莲花池边盯着水中锦鲤出神,察觉到身后刮来的一股阴风,他微怔了一下,缓缓回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许久未见的某个熟人。
天色已晚,爱染一袭黑衣融进了夜色里,墨色双瞳中倒映着不远处的霓虹灯光。
“没想到是你来接我。”爱染勾起嘴角,笑得有点儿邪魅。
薛琛脸色一变,笑容顿时有些僵硬,辜鸣所说的那个“秘密传闻”毫无预兆地灌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我也没想到黄初所说的特派员是你。”薛琛应道。
“你吃饭了吗?”
薛琛愣了一下,摸着脑袋道,“啊……我都给忘了,这话本来应该由我问你才对。坐了一天火车了吧?肯定还没吃上饭,要不我带你去下馆子?正好我也饿了……”
爱染弯腰在自己的旅行包里摸索着什么,末了他拿出了一只保鲜盒。
“我做了很多,这是分发给大家的。”
薛琛接过保鲜盒,顿时呆住了,盒子里装的居然是纸杯蛋糕。他张了张口,却惊讶到连夸赞之词都想不出来。
辜鸣啊辜鸣,你对叶家少主到底有多大的误会?
“对了,唐芝在哪里?她让我带曲奇饼过来,我给她带了。”
爱染抬眼看向薛琛,却突然发现薛琛的神情有些反常。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纸杯蛋糕很好吃。”薛琛举起手中的纸杯蛋糕向爱染示意。
他忽然升起了留一个蛋糕给辜鸣的想法,他没想到爱染抵达西京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给了他一盒手工制作的点心,这种事他一定要亲自去给辜鸣那个面瘫的八卦精爆料。
两人踱步往协会大院外走去,薛琛心中百感交集,他觉得自己先前实在是低估了爱染。
“你先带我去找俞辉堂和唐芝吧。”半路上,爱染开口道,“我觉得轩辕社这事相当严重,把叶恕救出来比较要紧。我对轩辕社的了解实在太少了,总部那边也没有太多关于轩辕社的资料,我得亲自去问问俞辉堂。”
薛琛十分爽快地答应了爱染的要求,一路上又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与爱染说了,爱染全程屏息聆听着,神情异常严肃,这让薛琛愈发觉得辜鸣所说的那个叶家少主与他所认识的爱染完全像是两个人。
“稍等一下,我确认个事,你刚才提到叶恕拥有轩辕社首领想要的某种东西?那是什么东西?”爱染问道。
薛琛无奈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
“我原本以为风衍只是想要向李家复仇而已。”爱染沉声道,“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并不简单,明天我去见见千面狐。”
薛琛并未接话,心中却是波澜万千,爱染的话点醒了他,倘若风衍的目的只是复仇的话,那么眼下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但他却并未收手。
“复仇不过是幌子而已,这个理由实在太过俗套,这世上最没有意义的事就是复仇。”爱染说这话时态度十分认真。
薛琛有些动容,不由得将视线移向了爱染,他觉得爱染说这话的意味有些玄妙。
此时此刻,薛琛已经完全不再怀疑黄初为何要派爱染前来处理此事。
俞辉堂一心只想救回叶恕,对其他事的关注度极低,因此判断力大打折扣,反倒是爱染这个后来的旁观者对情势观察得更为仔细,他看见的不仅仅是叶恕的安危,还有风衍的真实目的。
薛琛将视线掠向了天际,黑云翻滚,似有大雨降下之势,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唯有他与爱染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像是某种带有节奏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地敲打在了他的心头。